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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戰國後期,有四個人集賢、才、富貴於一身。他們就是魏國的信陵君,趙國的平原君,楚國的春申君,齊國的孟嘗君,合稱戰國四公子。
如果非要給戰國四公子排個名的話,那麼信陵君是當之無愧的四大公子之首,比他善辯的,比不上他的愛國,比他愛國的,比不上他會打仗,他曾率五國聯軍打得強秦滿地找牙,緊閉函谷關,不敢東出。
總之,信陵君是四個人中綜合實力最強的。今天,我們就來簡單說說這四位公子的故事。
一、孟嘗君田文
01、司馬光:孟嘗君就是個奸雄
田嬰,齊威王的小兒子,齊宣王田辟疆異母弟。從齊威王時起,田嬰便開始掌權任職,曾與鄒忌、田忌一道帶兵救援韓國而攻打魏國,在馬陵大敗魏軍。
公元前321年,齊威王把薛地封給田嬰,號稱靖郭君。第二年,即公元前320年,齊威王去世,田辟疆繼位,是為齊宣王。田嬰則繼續擔任齊國國相一職。
田嬰想鞏固自己的封地薛城,一個幕客對他勸阻說:「您沒有看到海里的大魚嗎?海網罩不住它,魚鉤也牽不住它,然而它一離開海水,連小小螞蟻也可以制它於死地。今天的齊國,就是您的大海。您能長期掌握住齊國,又要薛城做什麼!如果失去齊國大權,即使把薛城城牆砌到天上,也保不住自己!」田嬰於是放棄了擴建計劃。
田嬰有四十個兒子,其中一個地位卑賤的小老婆生的兒子叫田文,雖風流通達、富有智謀,但一直不受重視,終於有一天,他得到機會,勸父親田嬰說:「父親為相多年,齊國土地沒有增加一點,倒是咱家的財富充盈起來。但是,父親想過沒有,財寶藏在家里,不會變成更多的財寶,說不定還會遭人讒言,給咱家帶來禍害。如果用財寶來結交天下英雄豪傑,那他們必定會幫著咱們。這樣,才是真正的財寶啊。」
田嬰很驚奇,沒想到平時不起眼的兒子會說出這樣一番有見地的話來,便讓田文主持家政,接待賓客。賓客都在田嬰面前爭相稱讚田文,建議讓他做繼承人。
田嬰死後,田文果然接班做了薛公,號孟嘗君。他四處招攬收留各國的遊士和有罪出逃的人才,為他們添置家產,給以豐厚待遇,還救濟他們的親戚。這樣,孟嘗君門下收養的食客常達幾千人,都各自認為孟嘗君親近自己。因此孟嘗君的美名傳遍天下。
司馬光評說:賢德的君子收養士人,是為了百姓的利益。《易經》說:「聖人收養賢良人才,恩澤及於天下百姓。」士人中賢良的人,道德操守足以匡正風俗,才幹足以整頓綱紀,見識足以高瞻遠矚、洞察一切,毅力足以團結仁人志士;用到大處可以有利於天下,用到小處可以有利於一國。所以賢德的君子用豐厚的俸祿來收養他們,用尊崇的地位來禮待他們。
蓄養一個人就能使天下百姓都普被恩澤,這是養賢之道的真諦。然而孟嘗君的養士,不分聰明愚笨,不論好人壞人,一概收留;他盜用國庫的薪俸,結立自己的私黨 ,沽名釣譽,對上欺瞞國君,對下盤剝百姓,真是一個奸雄,決不值得頌揚!《尚書》說:「商紂王是收留天下罪人的窩主、藏污納垢的匪巢。」孟嘗君也正是這種情況。
02、拒收象牙床
一次,田文出使楚國,楚懷王贈送給他一張象牙雕刻的床。田文叫隨從登徒把象牙床送回齊國。這可是一樁苦差事,登徒實在不想做,便跟一起來楚國的公孫戌商量說:「象牙床價值連城,還是國禮,真是又貴又重,萬一有丁點損壞,就是傾家蕩產我也賠不起!如果你有辦法能讓我擺脫這樁差事,我把祖傳的寶劍送給你,作為謝禮!」
公孫戌答應了,就去見田文。公孫戌說:「很多小國願意把相印交給先生,請先生出任他們的宰相,是因為先生能體恤貧弱之國,幫助他們生存下去,所以大家才仰慕先生的仁義,欽佩先生的清廉。先生現在接受了象牙床這麼貴重的禮物,將來再去別的小國、窮國,讓他們送什麼好呢?」
田文說:「你說得對!我不能收這個禮物。」公孫戌喜滋滋地退出,回去接受了登徒祖傳的寶劍。
很快,田文就知道了公孫戌幫登徒說話,接受登徒寶劍的事。但他沒有責備公孫戌。不僅如此,回到國內,田文還向官員發出布告:「凡發現我的過錯並向我指出,能夠促使我糾正錯誤的,即使是接受了他人的財物,為他人所用,也沒有關係。」
司馬光評說:孟嘗君可以算是能虛心接受意見的人了。只要提的意見對,即使是別有用心,他也予以采納,更何況那些毫無私心的盡忠之言呢!《詩經》寫道:「采集蔓菁,采集土瓜,根好根壞不要管它。」孟嘗君是做到了這種兼容並包皮的雅度。
03、狡兔三窟
有個叫馮諼的門客,初投孟嘗君時天天要待遇,今天彈劍而歌,食無魚;明天吆喝,出無車。孟嘗君都一一滿足他的要求,然後他就沒動靜了。
一天,孟嘗君要找個人去封地薛城收地租、收債。這是得罪人的活,所以門客們都有點怵頭。這時,馮諼就來了,主動請纓:這事我去辦吧。
孟嘗君一楞,一下子沒認出馮諼來。旁邊人趕緊提醒:就是那個彈劍要魚的馮諼。
孟嘗君笑了:哎呀,您看我這記性啊,馮先生,我就知道您是有能耐的人。然後孟嘗君就把所有的地契、欠條之類都給了馮諼。
馮諼臨走時問孟嘗君:丞相啊,等我把錢收上來後,要不要買點什麼貨禮給您帶回來啊?
孟嘗君隨口一說:你看家里少什麼就買點什麼吧。
然後,馮諼就帶著地契欠條去薛城了。但沒幾天就回來了。
孟嘗君就奇怪,哪這麼快的啊,別人去了,怎麼也得苦幹兩三個月,才能把錢催繳上來啊。而且,收上來的錢得夠拉幾車的,可馮諼空著手、空著車,就回來了。
孟嘗君就問:馮先生,您收的錢呢?
馮諼說:我都給您買了貨禮啦。
孟嘗君就著急了:都買貨禮了,你買的什麼貨禮啊,我怎麼看不見?
馮諼就講了:您不是說,讓我看家里少什麼就買什麼嗎。我就看啊,您現在錦衣玉食,僮仆成群,錢財如山,就缺一樣東西:就是封地薛城百姓對您的感恩。所以我到薛城後,就宣布,您把那些欠租、欠債全部免除了,那些地契、欠條都一把火燒了。老百姓們那個感動啊,都對您感恩戴德。我就是把這個感恩,給您買回來了。
孟嘗君的鼻子差點氣歪了,但又不好發作,只好讓馮諼歇息去了。
然後,這事過去不久,齊宣王死了,國君換成了齊湣王,一朝天子一朝臣。孟嘗君在齊國的地位和名聲已無人能敵,齊湣王就很不舒服,找個理由就把孟嘗君給免了:丞相你甭幹了,回自己封地去吧。
孟嘗君沒辦法,帶著老婆孩子就回薛城了。在路上,孟嘗君的心情糟糕透了。正走著呢,眼看著離薛城還有百十來里路了,讓他驚喜感動的一幕出現了:薛城的老百姓們竟然都扶老攜幼地趕來迎接他呢,迎接出百十來里地。
老百姓們眼里那都是崇敬和感激啊,孟嘗君的心一下子就踏實了,我這真是回家了啊。轉回身,把馮諼的手就拉住了:馮先生啊,您給我買的這貨禮,今天我算是正式收到了,太貴重了!
馮諼哈哈大笑,對孟嘗君說:狡兔三窟。狡猾的兔子會給自己造三個窩,那樣才安全。您現在有了封地百姓的民心擁戴,這還只是一窟而已,還不能高枕無憂。我再幫您造兩窟,那就萬無一失了。
之後,馮諼跟孟嘗君要了十幾輛車,拉著500斤黃金就出發去了魏國,把當時的魏惠王給忽悠了一通,大致就是講:孟嘗君那是天下難得的英才,現在在齊國剛剛被免官,各個諸侯國都抓住這個機會,紛紛邀請孟嘗君去他們國家做國相。哪個國家要是把孟嘗君請到手,那肯定就能富國強兵,稱霸天下啊。您還不抓緊嗎?
魏惠王一下子就被忽悠住了,立即把國相免了,空出位子來。然後派出一個豪華使團,帶著重禮去請孟嘗君。
孟嘗君呢,按著馮諼提前教好的,給婉拒了:謝謝魏王,謝謝你們,我幹國相也幹累了,得休養休養。
魏國再請,孟嘗君再拒絕。
魏國還要請。這時候,齊湣王心里就長草了,看來這個孟嘗君是真了不起啊,真要給別的國家效力,齊國那不虧大了嘛。於是趕緊派人向孟嘗君道歉,請他回國繼續做國相。
這時,馮諼又跟孟嘗君講:現在「兩窟」已經造好了,接下來這第三窟,得麻煩您自己去找齊王,請求齊王在薛城也建一座田氏宗廟。
宗廟就是祭祀祖宗的廟,里面供奉著祖宗牌位。按照禮制,諸侯可以有五處宗廟,孟嘗君跟齊湣王是一個爺爺的,所以,孟嘗君向齊湣王一提這個請求,立即就被批准了。
那麼,這有什麼用呢?過幾年就知道了:楚國攻打齊國,薛城的位置正好首當其沖,楚國重兵打薛城。齊王畢竟對孟嘗君還是心存芥蒂,就不想派救兵。可是,身邊有人就提醒齊王了,薛城有田齊的宗廟,祖宗牌位在那呢,要是落到楚國人手中,那是對祖先的大不孝啊。齊湣王這下不能不救了。
04、雞鳴狗盜
孟嘗君的封地薛城是保住了,但齊湣王終究還是對孟嘗君不順眼,再次免掉了他的國相之職。
孟嘗君很鬱悶,但也沒有辦法。此時,秦昭襄王也對大名鼎鼎的孟嘗君很感興趣,邀請孟嘗君前去秦國效力。為了表示誠意,還派弟弟涇陽君嬴芾到齊國為人質。
齊湣王自然不敢留涇陽君做人質,但卻巴不得孟嘗君趕緊滾蛋,孟嘗君也自知在齊國沒什麼作為了,就和涇陽君去了秦國。
孟嘗君到了秦國,秦昭襄王倒是很歡迎,還決定任命他為國相。時任國相樗里疾知道後,便讓門客向秦王進讒言說:「田文是齊國王室後裔,他必定先齊後秦。再說,他的門客都是藏龍臥虎之輩,對秦國的事務了如指掌,他一旦背叛秦國,秦國就危在旦夕了。」
秦王去問樗里疾,樗里疾假作驚詫地說:「確實是這樣的呀,田文和齊王是一個祖宗的,肯定是要幫齊國的啊,他活著就是秦國的禍害,不如殺了他!」
秦王於是仍任樗里疾為國相,囚禁了孟嘗君,下一步很可能就會殺掉他。孟嘗君怎麼辦呢?逃跑唄。可是人家看這麼緊,沒法跑啊。已經被孟嘗君「降服」做小弟的涇陽君就向孟嘗君出主意,並幫他向秦王寵愛的姬妾求情。結果,這個姬妾說:「我希望得到孟嘗君的那件白狐皮袍。」
孟嘗君確實有件白狐皮袍,但已經獻給了秦王,無法滿足姬妾的要求。他的幕僚中有個人善於盜竊,便潛入秦宮藏庫,盜出白狐皮袍送給那個姬妾。姬妾於是發動枕邊攻勢,替孟嘗君說情讓秦王釋放他回國。可是一轉眼,秦王又後悔了,就派人去追。
孟嘗君急急逃到邊關,按照守關制度,要等雞叫才能放行過客,而這時天色還早。秦王派來追的人馬上就到。幸虧孟嘗君幕僚中有人善學雞叫,四野的雞一聽他的叫聲都引頸長鳴,孟嘗君才得以出關脫身。
實際上,從當初孟嘗君給他父親的進言中,我們就已經知道,他養士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自己,是自私的。所以,門客雖多,但卻都是些雞鳴狗盜之徒,沒有能夠獨當一面,制衡秦國的人才。
而且,孟嘗君的器量也不夠大,甚至因為別人嘲笑他矮小就殺了幾百人:
田文經過趙國,平原君以貴賓相待。趙國人聽說田文賢能,都出來圍觀想一睹風采,見了後便都嘲笑說:「原來以為田文是個魁梧的大丈夫,如今看到他,竟是個瘦小的男人罷了。」田文聽了這些揶揄他的話,大為惱火。隨行的人跟他一起跳下車來,砍殺了幾百人,毀了一個縣才離去。
齊國不重用他,秦國要殺了他,孟嘗君只能回到自己的封地薛城,在諸侯國之間持中立地位,不再從屬於哪個君王。
起初,齊湣王滅掉宋國以後,想驅逐在薛城的孟嘗君,孟嘗君便投奔魏國,魏昭王任用他為國相。後來,在燕國樂毅的聯絡及率領下,各國聯合攻破齊國,齊湣王被殺死。
數年後,齊襄王在田單的幫助下光復齊國。齊襄王因為新即位,害怕孟嘗君,便與他和好。
孟嘗君最終病死在封地。他死後,幾個兒子爭奪權力,齊國、魏國便趁機聯手滅掉了薛地,於是孟嘗君斷了後代。
二、平原君趙勝
01、趙勝殺妾
趙勝,趙武靈王之子,趙惠文王同母弟弟。
公元前298年,也就是在趙武靈王禪位給趙惠文王,自稱主父的第二年,趙惠文王就封其同母弟趙勝為平原君。
和孟嘗君一樣,平原君亦好養士,門下的食客常有幾千人。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趙惠文王掌握實權後,弟弟趙勝被任命為國相。趙惠文王死後,又為侄子趙孝成王之相。
趙勝家有座高樓面對著下邊的民宅。民宅中有個跛子,總是一瘸一拐地出外打水。趙勝的一位美麗的妾住在樓上,有一天她往下看到跛子打水的樣子,就哈哈大笑起來。
第二天,這位跛子找上趙勝的家門來,請求道:「我聽說您喜愛士人,士人所以不怕路途遙遠千里迢迢歸附您的門下,就是因為您看重士人而卑視姬妾啊。我遭到不幸得病致殘,可是您的姬妾卻在高樓上恥笑我,我希望得到恥笑我的那個人的頭。」
趙勝笑著應答說:「好吧。」
等那個跛子離開後,趙勝又笑著說:「看這小子,竟因一笑的緣故要我殺了愛妾,真是太過分了!」將此事就當做一笑話。
過了一年多,賓客以及有差使的食客陸陸續續地離開了一多半。趙勝對這種情況感到很奇怪,便問:「我趙勝對待各位的方方面面不曾敢有失禮的地方,可是離開我的人為什麼這麼多呢?」
一個門客回答說:「因為您答應跛子要殺恥笑他的那個妾,而您卻沒做到。大家因此認為您喜好美色而輕視士人,所以士人就紛紛離去了。」
於是趙勝就斬下恥笑跛子的那個愛妾的頭,親自登門獻給跛子,並借機向他道歉。終於,原來門下的客人就又陸陸續續地回來了。
從這件事可以看出趙勝做事何其草率,人家過來提出殺人的要求,哪條法律規定笑人應該被處死?他竟然還答應了,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給自己留。完事了,他又認為這跛子無足輕重,便沒有履行諾言。
趙勝貴為趙國公子,豈能言而無信?這一點他也沒去想。所以他沒料到門客會離開。這一層都想不到,他的眼力也就只能看看表面。
最後,眼看門客走了,他立馬將屠刀舉向了弱女子。這簡直就是一個沒心沒肺的混球。
02、推薦趙奢
當然,如果趙勝真就是一個混球,也無法名列四公子之一。他做事有時候是有些莽撞,但還是能夠接受批評意見的。在推薦趙奢方面,就是如此。
趙奢初為趙國田部官吏,負責征收租稅。一次,他去趙勝家收租,趙勝的管家們都自持趙勝的身份,拒絕交租。趙奢也不含糊,細數法律條文,然後當場執法,殺掉了趙勝家九個管事的人。趙勝憤怒,要殺趙奢。
趙奢卻義正言辭的說道:「您本身就是趙國的貴族,君主的弟弟,你卻帶頭逃稅,老百姓就會離心離德,到時候你不交稅,我不扛槍,誰來保衛祖國,誰來保衛家!趙國要是完蛋了,你還能有什麼富貴呢?但以你崇高的地位,如果帶頭奉公守法,那麼上下必然一片祥和,國家也會隨之強大,到時候,你的地位會越來越高。」
趙勝聽完,感覺趙奢說的非常對,向他表示了自己的慚愧之情,並向趙王力薦趙奢。趙奢由基層稅管員一躍成為全國賦稅一把手,為趙國建立起了完善的法制法規,打擊偷稅漏稅。國家賦稅因為公平合理,說收多少就收多少,百姓開始富裕起來,趙國的國庫也一天天的充實。
不僅如此,後來,趙奢還成為一名傑出的將領。我們到趙奢一節,還會細聊。
03、上黨之爭
對於趙勝在韓國的上黨郡危急時刻,讚成趙王接受上黨,則頗受爭議。
秦國東進,韓國首當其沖,上黨地區更為秦國必爭之高地。為此,秦國派大將白起帶領人馬攻伐韓國,占領了韓國的野王,使上黨孤懸,指日可下。就在這個時候,上黨守將馮亭做出歸附趙國的決定。
對於如此一個大餡餅,趙孝成王的叔叔平陽君趙豹表示反對,說:聖人害怕得到無緣無故的好處。秦國好不容易占領了野王,眼看上黨就要到手了,我們趙國就這麼接受過來,有這麼便宜的事麼?那些韓國人擺明了嫁禍好吧?秦國那麼強,我們怎麼可能打的過?
但同樣是叔叔的平原君趙勝則認為上黨地勢高,一旦歸到秦國,趙國的門戶等於向秦國洞開,很容易就可以將趙國南北一切為二,因此建議趙國接收。於是趙孝成王派趙勝到上黨把這塊地方的17座城市接收了過來——其中包括長平。
這樣一來,就把秦國激怒了,幾年後發動了針對趙國的長平之戰。後來,還差一點兒打進趙國的都城邯鄲。
對此,很多人說,長平之戰和後來的邯鄲之圍,都是因為平原君貪圖上黨之地而造成的。
太史公司馬遷就說:平原君,翩翩濁世之佳公子也,然未睹大體。鄙語曰「利令智昏」,平原君貪馮亭邪說,使趙陷長平兵四十馀萬眾,邯鄲幾亡。
但讀史君認為,趙勝還是有戰略眼光的,如果上黨輕鬆歸於秦國,趙國門戶便向秦國洞開,屆時,趙國更無反手之力。相反,趙國接受上黨之後,占據了有利的戰略高地,雖長平一戰損失慘重,但能與強秦對峙三年之久,同樣重擊了秦國的軍力。否則,秦國輕鬆占領包括長平在內的上黨高地,更容易征服趙國。
04、毛遂自薦
趙孝成王七年(前259),長平之戰後,秦軍進圍趙都邯鄲,形勢十分危急。趙王派趙勝向魏和楚求援。
趙勝約定跟門下有勇有謀文武兼備的門客20人一同前往楚國,結果只選得19人,剩下的人沒有可再挑選的了。這時,門客中有個叫毛遂的人,徑自走到前面來,向趙勝自我推薦說:「我聽說您要到楚國去,讓楚國作盟主訂下合縱盟約,並且約定與門下食客20人一同去。現在還少一個人,希望您就拿我充個數一起去吧。」
趙勝問道:「先生寄附在我的門下到現在有幾年啦?」
毛遂回答道:「到現在整整三年了。」
趙勝說:「有才能的賢士生活在世上,就如同錐子放在口袋里,它的鋒尖立即就會顯露出來。如今先生寄附在我的門下都已三年了,我的左右近臣們從沒有稱讚推薦過你,我也從來沒聽說過你,這是先生沒有什麼專長啊。先生還是不要去了。」
毛遂說:「我就算是今天請求放在口袋里吧。假使我早就被放在口袋里,是會整個錐鋒都脫露出來的,不只是露出一點鋒尖就罷了的。」
趙勝見毛遂如此堅持,也不好再拒絕。那19個人互相使眼色示意,暗暗嘲笑毛遂,只是沒有發出聲音來。
等到達楚國,趙勝與楚考烈王談判訂立合縱盟約的事,再三陳述利害關係,從早晨就談判,直到中午還沒決定下來,那19個人也沒辦法,覺得毛遂是愣頭青,就鼓動他說:「先生去試一下?」
毛遂說好,就緊握劍柄,一路小跑地登階到了殿堂上,大聲對趙勝說:「談合縱不是‘利’就是‘害’,只兩句話罷了。現在從早晨就談,到了中午還決定不下來,是什麼緣故?」
楚王見毛遂登上堂來就問:「這個人是幹什麼的?」
趙勝回答說:「這是我的隨從家臣。」
楚王厲聲呵叱道:「我是跟你的主人談判,你來幹什麼!速下去!」
毛遂卻緊握劍柄走近楚王,說:「大王敢呵叱我,不過是依仗楚國人多勢眾。現在我與你相距只有十步,十步之內大王是依仗不了楚國的人多勢眾的,大王的性命控制在我手中!秦國的白起,不過是個毛孩子罷了,他帶著幾萬人的部隊來楚國,第一戰就攻克了鄢城郢都,第二戰燒毀了夷陵,第三戰便使大王的先祖受到極大凌辱。這是楚國百世不解的怨仇,連趙王都感羞恥,可是大王卻不覺得羞愧。合縱盟約是為了楚國,不是為了趙國!」
聽了毛遂這番數說,也主要怕毛遂這個二百五手里的寶劍不長眼睛吧,楚王立即改變了態度說:「是,是,的確像先生所說的那樣,我一定竭盡全國的力量履行合縱盟約。」
毛遂進一步逼問道:「合縱盟約算是確定了嗎?」
楚王回答說:「確定了。」
於是毛遂用帶著命令式的口吻對楚王的左右近臣說:「把雞、狗、馬的血取來。」
然後,毛遂雙手捧著銅盤跪下把它進獻到楚王面前說:「大王請先吮血以表示確定合縱盟約的誠意,下一個是我的主人,再下一個是我。」
就這樣,趙勝和楚王在楚國的殿堂上確定了合縱盟約。回到趙國後,趙勝慚愧地說:「我觀察識別人才多說上千,少說幾百,自認為不會遺漏天下的賢能之士,現在竟然把毛先生給漏下了。毛先生一次到楚國,竟比百萬大軍的威力還要強大。我不敢再觀察識別人才了。」於是把毛遂尊為上等賓客。
05、從諫如流
趙勝回到趙國後,楚國派春申君帶兵來救援,魏國的信陵君也假托君命奪了晉鄙軍權帶兵前來,可是都還沒有趕到。
這時秦國急速地圍攻邯鄲,城池眼看就要被攻破,趙勝極為焦慮。邯鄲賓館吏員的兒子李同求見,問趙勝道:「您不擔憂趙國滅亡嗎?」
趙勝說:「趙國滅亡那我就要作俘虜,為什麼不擔憂呢?」
李同說:「邯鄲的百姓,拿人骨當柴燒,交換孩子當飯吃,可以說危急至極了,可是您的後宮姬妾侍女數以百計,穿著絲綢繡衣,精美飯菜吃不了。百姓困乏,兵器用盡,而您的珍寶玩器銅鐘玉罄照舊無損。假使秦軍攻破趙國,您怎麼能有這些東西?假若趙國得以保全,您又何愁沒有這些東西?現在您果真能命令夫人以下的全體成員編到士兵隊伍中,分別承擔守城勞役,把家里所有的東西全都分發下去供士兵享用,士兵正當危急困苦的時候,是很容易感恩戴德的。」
於是趙勝采納了李同的意見,得到敢於冒死的士兵三千人。李同就加入了三千人的隊伍,與秦軍決一死戰,秦軍因此被擊退了三十里。這時也湊巧楚、魏兩國的救兵到達,秦軍便撤走了,邯鄲得以保存下來。
李同在同秦軍作戰中陣亡,趙勝便請趙王賜封他的父親為李侯。
趙勝在前251年(趙孝成王十五年)去世,是四公子中唯一一個得以善終的。他的後代和趙國一起覆滅。
三、信陵君魏無忌
01、遭親哥哥猜忌的信陵君
公元前277年,魏無忌的父親魏昭王去世,魏無忌的哥哥魏圉繼承王位,是為魏安釐王。翌年,安釐王封魏無忌於信陵(今河南省寧陵縣),他因而被稱為信陵君。
魏無忌為人仁愛寬厚,禮賢下士,士人因而爭相前往歸附於他,最高峰時門下曾有三千食客。所以當時的魏無忌威名遠揚,各諸侯國連續十多年都不敢動兵侵犯魏國。
有一次,魏無忌正跟安釐王下棋,而北邊邊境傳來警報,說:「趙國發兵進犯,將進入邊境。」安釐王立即放下棋子,要召集大臣們商議對策。
魏無忌對哥哥安釐王說:「是趙王打獵罷了,不是進犯邊境。」接著下棋,仿佛無事一般。可是安釐王驚恐,全無心思下棋。過了一會兒,又從北邊傳來消息說:「是趙王打獵,不是進犯邊境。」
安釐王聽後很驚訝,問道:「弟弟是怎樣知道的?」
魏無忌答道:「我的食客中有個人能深入底里探到趙王的秘密,趙王有什麼行動,他就會立即報告我,我因此知道這件事。」
從此以後,安釐王因害怕魏無忌賢能,不敢任用其處理國事。
02、禮賢下士
跟他的姐夫趙勝不一樣,信陵君為了能夠找到真正的大才,願意屈尊市井。
當時魏國有個隱士,叫侯嬴,已經七十歲,因家貧,做著大梁夷門的守門小吏。魏無忌聽說此人後,前往拜訪,並想饋贈一份厚禮,但侯嬴不肯接受,說:「我幾十年來修養品德,堅持操守,終不能因我看門貧困的緣故而接受公子的財禮。」
等到侯嬴生日這天,魏無忌特別提前準備好了酒席,並邀請了諸多有頭有臉的人物。大家來齊坐定之後,魏無忌就帶著車馬以及隨從人員,空出車上的左位,親自到東城門去迎接侯嬴。
侯嬴整理了一下破舊的衣帽,就徑直上了車子坐在空出的尊貴座位上,絲毫沒有謙讓的意思,想借此觀察一下魏無忌的態度。可是魏無忌手握馬韁繩更加恭敬。
侯嬴又對魏無忌說:「我有個朋友在街市的屠宰場,望能委屈一下公子的車馬載我去拜訪他。」
魏無忌立即駕車前往街市,侯嬴下車去見他的朋友朱亥,他斜瞇縫著眼觀看魏無忌,故意久久地站在那里,同他的朋友聊天,同時暗暗地觀察無忌臉色。魏無忌的面色更加和悅。
此時,酒席上魏國的將軍、丞相、宗室大臣以及高朋貴賓坐滿堂上,正等著魏無忌舉杯開宴,街市上的人都看到魏無忌手握韁繩替侯嬴駕車。魏無忌的隨從都暗地責罵侯嬴。侯嬴看到魏無忌面色始終不變,才告別了朋友上了車。
到家後,魏無忌領著侯嬴坐到上席,並向全體賓客恭敬地介紹侯侯嬴,滿堂賓客都十分驚異。大家酒興正濃時,魏無忌站起來,走到侯嬴面前舉杯向他祝壽。
侯嬴趁機對公子說:「今天我為公子盡力也夠了。我只是個城東門看門插關的人,可是公子委屈車馬,親自在大庭廣眾之中迎接我,我本不該再去拜訪朋友,今天公子竟屈尊陪我拜訪他。可我也想成就公子的名聲,故意讓公子車馬久久地停在街市中,借拜訪朋友來試探公子,結果公子愈加謙恭。街市上的人都認為我是小人,而認為公子是高尚的人,能禮賢下士啊!」
在這次宴會散了後,侯嬴便成了魏無忌的上客。
侯嬴對魏無忌說:「我所拜訪的屠夫朱亥,是賢能之士,只是人們都不了解他,所以隱沒在屠夫中罷了。」
魏無忌多次前往拜訪朱亥,但朱亥卻從不回拜答謝,魏無忌覺得他是比侯嬴還怪的一個人。
03、竊符救趙
前面在說平原君時已經提到,長平之戰後,秦國的軍隊包圍了趙國的都城邯鄲,趙國的形勢非常危急。趙國丞相平原君趙勝的妻子是魏無忌的姐姐,平原君趙勝多次向魏安釐王和魏無忌送信,請求魏國救援。安釐王派將軍晉鄙領兵十萬前去救趙。
秦昭襄王得知此消息後就派使臣告誡魏王說:「我攻下趙國,只是早晚的事,諸侯中有誰敢救趙國的,拿下趙國後,我一定調兵先攻打它。」
魏王聽了很害怕,就派人阻止晉鄙再進軍,讓他把軍隊留在鄴城紮營駐守,名義上是救趙國,實際上是採取兩面倒的策略來觀望形勢的發展。
趙勝使臣的車子連續到魏國來告急,責備魏無忌說:「我趙勝之所以自願依托魏國跟魏國聯姻結親,就是因為公子的道義高尚,能幫助別人解脫危難。如今邯鄲危在旦夕,可是魏國救兵至今不來,公子能幫助別人擺脫危難又表現在哪里!再說公子即使不把我趙勝看在眼里,難道就不憐惜你的姐姐嗎?」
魏無忌為此事十分焦慮,屢次請求安釐王趕快出兵,又讓賓客辯士們千方百計地勸說安釐王。安釐王由於害怕秦國,始終不肯聽從魏無忌的主張。
魏無忌可能終究不能征得安釐王同意,就決計不能自己偷生而眼看趙國滅亡,於是請來賓客,湊齊戰車一百多輛,打算帶著賓客趕到戰場上去同秦軍決一死戰,與趙國共赴死難。
魏無忌率領車隊經過東門時,去見侯嬴,把自己決計同秦軍血戰到底的想法告訴他,然後向侯嬴訣別。行前,侯嬴說:「公子努力幹吧,老臣不能隨行。」
魏無忌走出幾里路,心里不痛快,自語道:「我對待侯生算是夠周到的了,天下無人不曉,如今我就要死難,可侯生竟沒有片言只語送我,難道我對待他有什麼不周到之處嗎?」於是又乘車返回,想問問侯嬴。
侯嬴一見魏無忌就笑著說:「我知道公子會回來。」又接著說:「公子好客養士,聞名天下。如今有了危難,想不出別的辦法卻要趕到戰場上同秦軍拼命,這就如同把肥肉扔給饑餓的老虎,有什麼作用呢?如果這樣的話,還用我們這些賓客幹什麼呢?公子對我情義深厚,公子前往我卻不送行,因此知道公子惱恨我,會返回來的。」
魏無忌連著兩次向侯嬴行拜禮,進而問對策。
侯嬴就讓旁人離開,說:「晉鄙的兵符經常放在魏王的臥室里,如姬最受魏王的寵愛,可以輕鬆偷出兵符。如姬的父親被人殺了,魏王以下的臣民都想為如姬報仇,但均未如願。最後,是公子派門客斬了那個仇人的頭,恭敬地獻給如姬。如姬欠公子這樣一個大的人情,公子開口請求如姬幫忙,如姬必定答應,那就能得到虎符而奪了晉鄙的軍權,北邊可救趙國,西邊能抵禦秦國,這是春秋五霸的偉業啊。」
魏無忌聽從了侯嬴的謀略,請求如姬幫忙,如姬果然成功盜出晉鄙的兵符。
魏無忌拿到了兵符準備上路,侯嬴說:「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到時即使兩符相合,驗明無誤,可是晉鄙仍不交出兵權,而要去請示魏王,那就危險了。我的朋友屠夫朱亥可以跟您一起前往,他是個大力士。如果晉鄙聽從,那是再好不過了;如果不聽從,可以讓朱亥擊殺他。」
魏無忌聽後,便哭了。侯嬴問:「公子為什麼哭?」
魏無忌答道:「晉鄙是魏國勇猛強悍、富有經驗的老將,我恐怕他不會聽從命令,必定要殺死他,因此我難過得哭了。」於是魏無忌去請朱亥一同前往。
朱亥笑著說:「我不過是市場上揮刀殺牲的屠夫,可是公子竟多次登門拜訪我,我之所以不回禮去看望您,是因為我覺得小禮小節無甚大用。如今公子有了急難,這就是我為您殺身效命的時候了。」就與魏無忌一同上路。
魏無忌去向侯嬴辭謝。侯嬴說:「我理當隨您一起去,但年邁了力不從心。您行至晉鄙軍中的那一天,我面向北邊自刎,以答謝公子的知遇之恩。」
魏無忌在到達鄴城軍營的那一天,侯嬴果然面向北刎頸而死。
魏無忌假稱安釐王的命令代替晉鄙為將,晉鄙合了兵符,驗證無誤,但還是懷疑,盯著公子說:「如今我統率十萬大軍,駐紮在邊境上,這是關係到國家命運的責任,今天你只身一人來取代我,這是怎麼回事啊?」正要拒絕接受命令,朱亥早取出袖中藏著的四十斤重的鐵錐,一椎砸死了晉鄙。
魏無忌順利接管了晉鄙的軍隊,向將士說:「父子都在軍中的,父親回家;兄弟同在軍中的,長兄回家;沒有兄弟的獨生子,回家去奉養雙親。」經過整頓選拔,得精兵八萬人,奔赴邯鄲。
在信陵君趕到的同時,楚國軍隊也在春申君的帶領下趕到。秦軍見不好對付,便解圍撤離而去,邯鄲得救。
魏安釐王本來就對弟弟魏無忌充滿猜忌,這次他又盜出了兵符,還殺死了晉鄙,更是惱火。
魏無忌對此是非常清楚的,便讓手下的將軍帶著軍隊返回魏國,自己和門客則客居在趙國。
04、威震天下
魏無忌聽說趙國有兩個有才有德而沒有從政的人,一位是毛公藏身於賭徒中,一位是薛公隱沒在酒鬼里,魏無忌很想見見這兩個人,可是這兩個人躲了起來不肯見他。
魏無忌打聽到他們的地址,就隱名埋姓,悄悄地步行去同這兩個人交往,彼此都以相識為樂事,很是高興。
趙勝知道了,就對夫人說:「當初我聽說夫人的弟弟魏公子是個舉世無雙的大賢士,如今我聽說他竟然胡來,便服去跟那夥賭徒、酒鬼交往,公子只是個無知妄為的人罷了。」
趙勝的夫人把這些話告訴了弟弟魏無忌。魏無忌嘆息一聲,對姐姐說:「以前我聽說平原君賢德,所以背棄魏王而救趙國。如今才知道平原君與人交往,只是顯示富貴的豪放舉動罷了,他不是求取賢士人才啊。我從前在大梁時,就常常聽說毛公和薛公這兩個人賢能有才,到了趙國,我用真名實姓去跟他們交往,他們都不願見我。平原君竟然把我跟他們交往看作是恥辱。平原君這個人不值得結交。」
說罷,魏無忌就與姐姐辭別,整理行裝準備離開趙國。
趙勝夫人把魏無忌的話全都告訴了趙勝,趙勝聽了自覺慚愧,便去向魏無忌脫帽謝罪,堅決地挽留魏無忌。
經過這樣一對比,便知道什麼叫真正的禮賢下士。平原君為什麼沒有好的人才,因為他只知道表面的地位,名聲,從不想著深挖人才。人才毛遂在他那很長時間,他都不知道。
反觀信陵君,無論侯嬴朱亥,還是毛公薛公,他都是費心思去結交,最後,這四人也都肝膽相照,給他很大的幫助。
話說魏無忌在趙國居住了十幾年不回去,恢復了元氣的秦國乘著魏無忌在趙國,便日夜不停地進攻魏國。魏安釐王為此焦慮不安,就派使者去請魏無忌回國。
魏無忌仍擔憂安釐王惱怒自己,就告誡門下賓客說:「有敢替魏王使臣通報傳達的,處死。」由於賓客們都是背棄魏國來到趙國的,所以沒有誰敢勸公子回魏國。
這時,毛公和薛公兩人去見魏無忌說:「公子所以在趙國備受敬重,名揚諸侯,正是因為有魏國的存在啊。如今秦國進攻魏國,魏國危急而公子毫不顧念,假使秦國攻破大梁而把您先祖的宗廟夷平,公子還有什麼臉面活在世上呢?」
話還沒說完,魏無忌臉色就變了,囑咐車夫趕快套車回去救魏國。
魏無忌和安釐王兄弟兩人十多年未見,重逢時不禁相對落淚。安釐王任命魏無忌為上將軍,讓他做魏國軍隊的最高統帥。
公元前247年,魏無忌派使者向各諸侯國求援,各國得知魏無忌擔任了上將軍,都紛紛派兵救魏。魏無忌率領五個諸侯國的聯軍在黃河以南大敗秦軍,秦國將領蒙驁戰敗而逃。
聯軍乘勝攻至函谷關,秦軍緊閉關門自保。這次合縱攻秦的勝利,使魏無忌的聲威震動了天下。
但是,魏無忌的名聲和功勞越大,哥哥安釐王便更加不舒服,更加對魏無忌猜忌。秦王也知道安釐王的心病,因此派人持萬金到魏國離間安釐王和魏無忌的關係,同時派人到魏國境內假裝祝賀魏無忌登上王位。
信陵君可是幹過竊符奪軍權的事,因此,安釐王更加懷疑魏無忌,於是派其他人代替信陵君執掌魏國兵權。五國攻秦計劃失敗。
魏無忌從此心灰意冷,回到魏國之後,不再上朝,每日沉迷酒色。四年之後(公元前243年),魏無忌去世,魏國失去最後支撐的頂梁柱。十八年後,魏國被滅。
信陵君算得上是真名士,禮賢下士,竊符救趙,橫掃秦軍,需要智慧,更需要勇氣。但功高震主,最終不容於魏王 ,鬱鬱而終。
四、春申君黃歇
01、助楚太子回國
戰國四公子里,春申君黃歇是唯一的非王族出身。他能登上國相高位,並名列四公子之一,一在他確實有本事,二在於他幫對了人。更神奇的是,他沒有王族血液,兒子卻做了楚王。
黃歇年輕的時候曾四處拜師遊學,見識廣博,以辯才出眾深得楚頃襄王的賞識。公元前272年,秦國打的楚國被迫遷都到陳縣(今河南淮陽)。聽說秦國整軍後還會來攻,便派遣辨才出眾的黃歇出使秦國。
黃歇不辱使命,上書對秦昭襄王說,秦國和楚國是最強大的兩個國家,如果秦國堅持攻打楚國,必然會導致兩敗俱傷,很容易使韓、趙、魏、齊等國家得漁翁之利。因此,不如讓秦國和楚國結盟,然後聯合起來一起對付其它國家。秦王被黃歇成功說服,與楚國締結盟約,互為友國。
黃歇接受盟約後回到楚國,楚頃襄王派黃歇和太子熊完作為人質來到秦國。
黃歇開始了他的逆襲之路。
公元前263年,楚頃襄王病重。黃歇對秦國國相范睢說:「楚王的病恐怕難好,秦國不如讓楚太子回國。太子能夠即位,一定會更加侍奉秦國,感戴相國您的無窮恩德,這樣做既與鄰國結好,又為秦國儲存下一個有萬乘兵車的幫手。如果不讓太子回去,他只是鹹陽城里一個普通老百姓而已。楚國再立一個君王,肯定不會侍奉秦國,那麼秦國就失去友邦,又斷送了與一個有萬乘兵車大國間的和平。不是上策。」
范睢把此話告訴秦昭襄王,老謀深算的秦王說:「讓太子的老師先去看看楚王病的情況,回來再做商議。」
這怎麼行!楚國到秦國路程來回兩個月以上,等得到確切的消息,哪還來得及?於是黃歇讓太子扮作楚國使者的車夫秘密逃走。
接下來的幾天,黃歇借口太子有病,閉門不出,估摸著太子走遠了,主動去找秦王。秦王大怒,要殺黃歇。范雎說了好話:黃歇用生命捍衛主人,太子回國後必重用,還不如放他回去。這樣,秦楚兩國會結好。秦王只好同意了。
黃歇回到楚國三個月後的秋天,楚頃襄王去世,太子即位為楚考烈王;任命黃歇為國相,封給他淮河以北的領地,號稱春申君。
位居高位的黃歇和齊國的孟嘗君,趙國的平原君,魏國的信陵君競相禮賢下士,招引門客,最高峰時的門客數量在「戰國四公子」中居於首位。
02、利欲熏心謀王位
不少野史、甚至是電視劇里說呂不韋將懷孕的姬妾送給秦國公子異人,並靠一系列運作,讓異人當上了秦國國君——秦莊襄王子楚。這姬妾生了兒子,起名嬴政。嬴政統一六國,是為秦始皇。
這個事情多少有些扯淡。不過,春申君黃歇倒真是這樣做的。
春申君雖然有膽有識,但是面對強秦,也沒有出彩的戰績。盡管如此,還是受國君寵信,國相一乾就是二十多年。
故事到此,高潮來了。春申君黃歇不愧為楚王的好助手,好管家,考烈王二十多年還是無子,黃歇急壞了。他為考烈王張羅了不少能生育的女人,希望能懷上王子,結果事與願違。
沒多久,有個趙國人李園帶著妹妹求見楚王。打聽到楚王不能生育,擔心妹妹受寵時間不長,於是改投黃歇門下,混口飯吃。黃歇看著李姑娘漂亮,直接收入房中,不久就懷孕了。
李園覺得他應該混的更好,於是讓妹妹對黃歇說:「楚王沒有太子,可能以後會讓兄弟繼位。你這麼多年來受大王寵信,他這些兄弟肯定不爽。這些兄弟繼位還不知道會把你怎樣,所以不如把我送給大王,生個兒子繼位,這樣可保住你的榮華富貴。最主要的,我跟你時間不長,沒人知道我懷孕。」
黃歇一聽:這計謀跟李妹妹一樣漂亮!沒準這楚國以後改姓黃了!
只可惜,黃歇比起呂不韋,還是差了一大截。他也不想想,這兄妹兩個能想出這種主意,肯定也是為了榮華富貴不擇手段的人。黃歇知道內情,能有好結果麼?
一切按計劃進行,黃歇把李姑娘介紹給楚王,生了個兒子。楚王非常高興,立為太子。可憐的楚王,如此信任黃歇,竟然被帶上這種綠帽子。
楚王得子,開始器重大舅子李園,於是李園參與朝政。果然,有了權力的李園擔心黃歇說漏秘密,就暗中豢養刺客,打算殺死黃歇來滅口。
公元前238年,楚考烈王病重,門客朱英對黃歇說:「世上有不期而至的福,又有不期而至的禍。如今您處在生死無常的世上,奉事喜怒無常的君主,又怎麼能會沒有不期而至的人呢?」
黃歇問道:「什麼叫不期而至的福?」
朱英回答說:「您任楚國宰相二十多年了,雖然名義上是宰相,實際上就是楚王。現在楚王病重,死在旦夕,您輔佐年幼的國君,因而代他掌握國政,如同伊尹、周公一樣,等君王長大再把大權交給他,不就是您南面稱王而據有楚國?這就是所說的不期而至的福。」
黃歇又問道:「什麼叫不期而至的禍?」
朱英回答道:「大王去世後,太子的舅舅李園也是想掌控大權的人,他便會成為您最大的對手。因此,楚王一下世,李園必定搶先入宮奪權並要殺掉您。這就是所說的不期而至的禍。」
黃歇接著問:「什麼叫不期而至的人?」
朱英回答說:「您安排我到宮中做郎中,楚王一下世,李園必定搶先入宮,我到時替您殺掉李園。這就是所說的不期而至的人。」
黃歇聽了後說:「您要放棄這種打算。李園是個軟弱的人,況且我對他很好,我還在的時候,他不會有當國相的非分之想!」
朱英知道自己的進言不被採用,恐怕禍患殃及自身,就逃離了。
之後十七天,楚考烈王去世,李園果然搶先入宮,並在棘門埋伏下刺客。春申君進入棘門,李園豢養的刺客從兩側夾住刺殺了他,斬下他的頭,扔到棘門外邊。同時派官吏把春申君家滿門抄斬。
春申君是四公子中死的最為慘烈的一個。
而李園的妹妹原先受春申君寵幸懷了孕又入宮得寵於楚考烈王后所生的那個兒子便立為楚王,這就是楚幽王。
.End.
精讀《資治通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