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的「夢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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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的「夢遊」 歷史 第1張

《桐陰清夢圖》(明)唐寅故宮博物院藏

古人的「夢遊」

梁小南

「夢遊」,在中國文化中源遠流長。《說文》:夢,寐而覺者也。睡著了卻又醒著,夢境由人發出卻又無法掌控,時而離奇譎幻,時而仿佛親歷,似與真實相連,又縹緲無法捉摸。早期先民由於無法理解這種離奇的經歷,於是對夢進行占卜。《漢書·藝文志》:「眾卜非一,而夢為大」,可見夢占在古代生活的地位。《左傳》中就有很多關於夢和夢占的記錄,王充《論衡》:「人之夢也,占者謂之魂行。」夢是魂魄的遠行,也就帶上了精神遊動的意味。而《說文》:「遊,旌旗之流也。」遊是自由的流動,飄逸暢達。在古典美學當中,遊主要表達主體的審美體驗和思考,如宗炳「老病俱至,名山恐難遍遊,唯當澄懷觀道,臥以遊之」,將自己所見所想的名山勝水圖畫於牆,於觀覽當中任思緒流動,獲得如臨真境的感受,是駕於想像之上的自由爛漫的身體性活動。而「夢」與「遊」的結合,在古典文獻當中,並非指現代醫學層面的人在睡夢中起床行走的行為,而是指以夢為介體進行的靈魂遊蕩式的奇超想象和審美體驗。

在文學作品中,「夢遊」應該最早追溯到《莊子》。在先秦諸子當中,《莊子》最注重「遊」的體驗,追求超越肉體的精神暢遊,表現在「逍遙遊」當中,更體現在「夢中遊」當中。《至樂》中「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在夢與真我之中徘徊,「栩栩然蝴蝶也」,經歷化作蝴蝶的暢遊,而又回到真實當中,不知物與我之間是否真有分別,如能打破生死、物我的界限,則無往而不樂,達到精神的絕對自由。「遊」是想像性的身體活動,「夢」是動態的想像,他們都是意識上空靈的架構,是想像的,也是哲理的,二者都是莊子重要的思想部分,共同構成了「夢遊」的開端。

古人的「夢遊」 歷史 第2張

《莊周夢蝶》王憨山 中國美術館藏

這種精神性的活動和想像在屈原的《遠遊》和宋玉的《高唐賦》和《神女賦》中繼續得到發展。屈原「悲時俗之迫阨兮,願輕舉起而遠遊。質菲薄而無因兮,焉讬乘而上浮?」雖未托於夢中,而是「遊神」,「精氣」上浮而遊歷四方,在精神世界中經歷傳說中的神靈故事和景象,帶有遊仙的意味,寄寓詩人「無以通其誠於帝」,又不忍離開楚國的內心掙扎與悲辛。而宋玉之《高唐》《神女》二賦,借著「昔者先王嘗遊高唐,怠而晝寢,夢見仙婦人」,描繪了一位「美貌橫生」「溫乎如瑩」「宛若遊龍」的巫山神女。屈原的「遠遊」更注重主觀情感體驗和想像經歷,宋玉的「夢遊」則更注重敘事和描繪,然而二者都將夢遊的體驗進行了早期的文學化表達,對漢賦的創作和「遊仙詩」的興起產生了重要影響。在漢代辭賦中,王延壽的《夢賦》翻開了夢遊文化的新篇章。「餘夜寢息,乃有非恒之夢」,在夢中「悉睹鬼物之變怪」,「於是夢中驚怒」,對鬼怪大加訓斥和鞭笞,一反對主體在夢境的順從和主觀情感體驗,表現出激烈的抗爭。一系列鞭打動作和鬼怪被打後的醜態描寫,離奇譎幻又氣勢磅礴,顯示出作者的朗朗英氣,也凸顯了作者的自我主體地位和強烈的創作自覺,實為秦漢夢境描繪的瑰麗之作。

魏晉時期的「形神」之辨促進了對「夢遊」的重新認識,形神分離、神不滅論以及對夢的真實性的討論,使得人們對夢的認識逐漸理性化。「夢遊」一詞正式出現在《列子》當中,時代洶湧的玄學潮流,佛教和道家均對「夢遊」文學產生了重要的影響,「夢遊」逐漸成為了「神遊」的表現,並且開始出現了「夢遊」與「遊仙」的結合,與道教的聯繫更為緊密,沾染上「仙氣」,蓬萊、瀛洲等意象都紛紛出現在與「夢遊」相關的詩文中。

古人的「夢遊」 歷史 第3張

《夢境圖》(清)王鑒故宮博物院藏

而唐代是「夢遊」與「遊仙」正式融合的時期,許多詩歌都冠以「夢遊仙」的詩名,其著名者,有李白《夢遊天姥吟留別》、王勃《忽夢遊仙》和白居易《禁中寓直夢遊仙遊寺》等。此時,「夢遊」中的「仙」「神」「靈異」之感開始跌落神壇,詩歌當中所描繪的夢境和神遊的高妙,不斷向現實靠近,成為普通大眾可知可感的審美體驗。如李白《夢遊天姥吟留別》,全詩意象恢弘,以描寫夢遊天姥山所見瑰麗變換的景色為主,然而「霓為衣兮風為馬,雲之君兮紛紛而來下。虎鼓瑟兮鸞回車,仙之人兮列如麻。」雖然也寫出了仙境之「仙」,但是相對於魏晉時期對「仙」之仰望和渴慕,李白的仙境已經變成觀覽玩遊之地,產生「世間行樂亦如此,古來萬事東流水」遊覽後對於人生的感嘆,淡退了慕仙色彩。最後以「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結束全詩,落腳於人生理想的勸說,天姥山之仙境,不過是他放達之地和隱居去向。而這種以「夢遊」引出對人生思考,借夢以抒發個人志趣,正開啟了後世對夢與人生雙重感慨的先河。

宋朝的「夢遊」,則帶上了對現實人生的關照,借夢以抒發人生的感慨,其最著名者,為蘇軾的《後赤壁賦》。賦文表達的情感並非豁達之感,而是幽深孤寂而抑鬱的。夢道士,是精神上與道相逢的表現,想用精神上的向道和超脫來擺脫命運的困惑,既有「仙」的超脫,也有現實的桎梏。而在《念奴嬌·赤壁懷古》中,一句「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道出這種心態的真義,也表現出「夢遊」的「俗化」,與人生之感相交織。這樣的表達方式成為此後夢遊的主要表達形式,即以夢寫人生,以夢嘆人生。

古人的「夢遊」 歷史 第4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