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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不斷的從傷口處流出,趙武緊握劍柄的右手不住的顫抖。盡管如此,他仍把劍尖指向這個曾經被自己視作父親的屠岸賈。若不是他,自己的整個家族也不會屠戮殆盡,想到這裡,趙武大喝一聲,揮劍沖了過去。但屠岸賈只是拿劍輕輕一撥,便化解了趙武的最後一擊。接下來,就在他馬上要進行反擊的時候,站在一旁的程嬰見勢不妙,急忙擋在了趙武的身前。「讓開!」屠岸賈呵斥程嬰道。
「你該殺的人是我。」程嬰正色道。
「十幾年前你讓自己的孩子去替趙武死的時候我就該殺了你,本想留你一條命,既然如此,那就成全你。」
屠岸賈說罷便將劍刺進了程嬰的身體裡。就在這剎那間,程嬰身後的趙武用盡身全最後一絲力氣揮動手中的寶劍刺了過去,這一次,他終於成功了。
剛才這一幕是電影《趙氏孤兒》的大結局,電影所講述的故事也是大家最為熟悉的版本。
故事的主人公叫趙武,他的祖父就是在晉國權傾朝野的執政大臣趙盾。趙盾死後,趙武的父親趙朔出任趙氏宗主,並且迎娶晉君的姐姐趙莊姬,生下了趙武。如此身世的趙武怎麼看都會迎來一個出道即是巔峰的華美人生。但天不遂人願,晉國的另外一個權臣屠岸賈嫉恨趙氏一族,於是找機會滅了趙氏滿門。在趙朔的門客公孫杵臼和程嬰的保護下,趙武活了下來。為了保全他,程嬰還把自己的兒子當作趙武交了出去。趙武長大之後,屠岸賈對他十分欣賞,便收養他做了義子。最終,當真相大白的那一刻,趙武親手殺了自己的仇人屠岸賈。
雖然這個版本的故事在民間流傳甚廣,但我們稍微細想一下就會覺得它太過於戲劇化:晉國這麼大一場政治風波,國君都沒有露面,有點太不合常理。帶著這個的疑問,我們來看看《史記·趙世家》裡是怎麼說的。
第二個版本的《趙氏孤兒》出場的人物和電影是差不多的,但在劇情上有較大的三點區別,第一點,趙盾在自己執政期間曾經派人弒殺晉靈公,因此,屠岸賈滅掉趙氏的原因是為了追究趙氏弒君,而非嫉恨。第二點,程嬰交出去的是別人的孩子,並不是自己的孩子。第三點,趙武一直被保護的很好,並沒有認賊作父的橋段。
最終,《史記·趙世家》記載的故事結局是這樣的,十五年後,晉景公得知趙氏孤兒還在世,便打算讓趙武重振趙氏一族。最終,在國君的授意下,趙武、程嬰不斷尋找支持趙氏的將軍和大臣,齊心協力滅掉了屠岸賈。
有了《史記》這個金字招牌,又有了一個在邏輯上較為合理的解釋,趙氏孤兒案似乎可以塵埃落定了。但熟悉晉國歷史的讀者可能會知道,晉國當時的執政班子是由各大家族操縱,想要滅掉最為強大的趙氏,沒有國君的支持,恐怕其他幾大家族聯合起來也難有勝算。而且兩個版本的反派一號人物「屠岸賈」除了出現在《史記·趙世家》中,在其他的正史中蹤跡全無,甚至「屠岸」這個姓氏再也沒有出現在晉國的歷史當中。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接下來,我們去看看《史記·晉世家》和《左傳》中所記載的真實的歷史,在這個故事裡沒有公孫杵臼,沒有程嬰,也沒有屠岸賈。
趙朔離世之後,他的夫人趙莊姬不甘寂寞,於是便和趙盾的弟弟,也就是趙朔的叔叔趙嬰齊廝混在了一起。東窗事發之後,西元前586年,趙嬰齊的兩位兄長,趙同和趙括顧及家族名譽便主動把自己的親弟弟驅逐出了晉國。
西元前583年,趙莊姬對情人被放逐的事情懷恨在心,於是誣告趙同、趙括要起兵謀反,晉景公聽到了之後便下令徹查此事。一直跟趙氏家族關係緊張的欒書首當其中,直接出面指認趙氏謀反確有此事。接下來,曾經和趙氏親密無間的各大家族紛紛倒戈,加入了欒書的隊伍,於是一場冤案便產生了。以趙同、趙括為首的趙氏一族幾乎被誅殺殆盡之後,晉景公放過了趙武,還讓他繼承了趙氏宗主之位和土地。
事情講到這裡,諸位有沒有發現一個問題,按照常理,趙莊姬誣告趙氏謀反應該是趙嬰齊被逐出晉國的時候,因為那時候她最生氣。但她為什麼忍了三年?由此可見,趙氏孤兒案是國君晉景公有組織,有預謀,精心安排(包括姐姐的誣告)的為了剿滅趙氏集團而制造的冤假錯案。但從國家的角度來講,這場慘案成功的改變了趙氏集團控制朝局的情況,讓權力重新回到了君主的手中。
最終,一場流傳深廣的精彩大戲通過揭秘還是變成了權力的遊戲。雖然有些失望,但或許這就是真實的歷史吧!歷史是需要刨根問底的,為什麼趙氏孤兒的故事和真相有這麼大的差距呢?我認為有兩點原因。第一,趙氏從三家分晉之後獨立建國,成為了趙國。趙莊姬這段不太光彩的事情還是別提為好。第二,為了突出趙氏祖先多麼的坎坷,刻意的加大了趙武的戲份。最終,趙國的史官們便虛構了這段故事,篡改了這部分歷史。
其實關於這一點,司馬遷也早有察覺,因此他採用了一段歷史兩種寫法的手法,《史記·趙世家》中的記載應該是他參考的趙國史書裡的記載。而他在《史記·晉世家》中所描寫的就是真實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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