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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第一個響應時裝秀「做減法」的頭部奢侈品牌，Gucci的舉措將再次引發時裝周模式的震蕩
作者 |Drizzie
一旦奢侈品頭部品牌參與到時尚日程的革新中，事態變化的速度將超出人們想像。
據時尚商業快訊，Gucci創意總監Alessandro Michele日前通過個人社交媒體帳號宣布，未來將不會遵循一年四次的傳統時裝周日程，而是一年舉辦兩次時裝秀，把更好的設計和創意呈現給品牌消費者。該品牌將於今日舉辦線上發布會，宣布與該決定相幹的具體細節。
業內人士推測，Gucci可能將保留春夏和秋冬兩季正常發布，取消過渡系列時裝秀，並且可能不固定在米蘭時裝周日程長進行展示，而是採用初春度假等過渡系列在全球不同城市辦秀的形式，從而更充分自主地進行品牌形象展示。
值得關註的是，Gucci的提議距離兩個權威行業組織聯合發布有關減少過渡系列的倡議，不過短短幾天，間接支持了後者的立場。上周，英國時裝協會BFC和美國時裝設計師協會CFDA聯合發布了一封題為「時尚界的重置」的公開信。
兩個權威行業組織鄭重建議，時尚品牌每年應專註於不超過兩個主要系列。此舉能夠讓創意人才有足夠時間重新投入到創意和工藝中，這二者才是時尚真正的獨特之處。放慢節奏也能夠幫助設計師和團隊減輕工作壓力，讓行業得以健康發展。
Alessandro Michele在這篇日記中表示，「我將放棄過時的季節性和秀場儀式，重新找回一種更貼近我表現力的節奏。我們一年將隻見兩次面，以此分享新故事的篇章——不規則的、快樂的、絕對自由的篇章，它們將打破規則和流派，在新的空間、語言和交流平臺長進行創作。我想把之前殖民我們世界的主題拋棄：初春度假、早秋、春夏、秋冬。我認為這些都是陳詞濫調。」 （註：文末附日記全文）
像其他設計師一樣，一向沉穩的Alessandro Michele在去年五月接受美版Vogue採訪時，也直白地抱怨了行業的高壓與快節奏。「我試著不要那麼強迫症，但這對一個設計師來說實在太難了，有數百萬件事情等著你確認，一開始我每件事都盡力一一確認，但我們是間龐大的公司，兩年下來我真的快死了，我想停止這個工作。」
而他對時裝秀的反思在今年2月的Gucci 2020秋冬系列上已經現出端倪。在《Gucci 的終極野心是什麼？》一文中，微信公眾號LADYMAX曾對這場秀的隱藏含義進行了詳細分析。在這場時裝秀上，Alessandro Michele一反常態地將時裝秀後臺作為置景，試圖讓人們重新關註一場大秀是如何通過集體努力制作出來的。
圖為Gucci 2020秋冬系列時裝秀
迷戀後現代性的Alessandro Michele深知，在一個追求真實性（authenticity）的後現代社會，人們已經不滿足於閹割的現實和被精心打造的表象。幕後變成幕前，通過這樣的倒置，Gucci有責任將人們的注意力拉回到時裝秀本身。
如此一來，Alessandro Michele回答了一個更重要的問題，那就是為什麼人們依然需要時裝秀。這場將時裝秀的主題被定為「Rituals」（儀式），意在表明時裝秀正是一種儀式，在數字化深度滲透的當下，注重物理體驗的時裝秀反而成為一種備受珍視的儀式。Alessandro Michele解釋稱，時裝秀背景聲中導演費裡尼談論的是電影院的神聖性和電影攝影的習慣，他認為電影世界與時尚相通，「我也很想重復這種儀式」。
圖為Gucci創意總監Alessandro Michele
嗅覺敏銳的人們不難從這場2020秋冬時裝秀感受到品牌的求變之心。相較於此前以後現代主義哲學為主題的系列，Gucci此次在形勢和時裝本身上都趨於返璞歸真。雖然Alessandro Michele依然延續了文化雜糅的標誌性創作手段，然而在過去幾個季度中，隨著極繁浪漫主義的退潮，Gucci在創作風格上已經逐步做出了肉眼可見的改變，相較之前均更加經典和極簡，巴洛克風格被適度削弱。
在Gucci母公司開雲集團此前的2019年財報後會議上，集團董事長也證實Gucci風格的改變並非僅僅是Alessandro Michele創意思維變化的反應，而是他與Gucci銷售團隊的配合。「這是去年6月底CEO Marco Bizzarri和Alessandro Michele共同努力的一項工作，目的是確保Alessandro Michele不懼於進行改變，並繼續進行自由表達，因為Gucci如今是一個大品牌，背負著較大的風險。」
隨著Gucci的增長趨於常態化，品牌已經面臨著一個關鍵問題，那就是Gucci最終希望成為怎樣的一個品牌。除了用數字衡量增長之外，更重要的是樹立一個足夠清晰的遠期目標。這意味著品牌必須放眼全盤，從長計議，做出有魄力的決策。
對於傳統時裝周日程的復盤，看來就是Gucci為未來下註的舉措之一。近期的疫情危機已經讓時裝周日程和零售日程的革新成為共識，這為Gucci提供了再合適不過的換擋契機，無論如何都將贏得口碑。
一周前Dries van Noten、連卡佛首席執行長Andrew Keith等設計師和零售商發起的公開信呼籲，對服飾銷售時間和季末折扣時間進行調整，讓服裝在合適的季節中銷售，有助於減少消費者對打折的過度依賴，從而保證零售商和品牌的利潤空間。
無論是上周的BFC和CFDA倡議，還是Dries van Noten等設計師品牌的公開信，一個重要缺陷是缺乏頭部品牌支持。除了大量設計師品牌和零售商，目前中型奢侈品牌中只有歷峰集團旗下的Chloe宣布加入Dries van Noten的倡議書。沒有全行業的自願配合，各自分立的中小型品牌和零售商很難憑一己之力打破傳統日程的長期慣性。
然而現在，作為第一個響應時裝秀「做減法」的頭部品牌，Gucci做出了重要示范效應，以此強化了品牌對行業規則的話語權，隨後必然將引發連鎖效應，加速改寫時裝周日程。
目前，開雲集團旗下已有兩大核心品牌對時裝周展示計劃進行調整。上個月，同在開雲集團旗下的奢侈品牌Saint Laurent也宣布將退出9月巴黎時裝周，由創意總監Anthony Vaccarello帶領的設計團隊將改變發布新系列的時間與形式。
Saint Laurent在聲明中表示，時尚行業整體節奏越來越激進，品牌現在比任何時候都需要掌握自己的節奏，更好地與全球各地消費者建立情感聯結。目前的環境雖然充滿了挑戰，但也為品牌提供了一個根本的變革機會，這有利於簡化品牌業務，使其在環境意義和社會意義上都更具可持續性，最終使品牌與顧客的需求更緊密地結合在一起。新模式還會讓新品交付更加靈活。
隨後義大利奢侈品牌Valentino迅速跟進，宣布將退出今年9月的巴黎時裝周。Valentino發言人透露，品牌將自行舉辦時裝秀，合併2021春夏男裝和女裝的發布活動，且正在為今年7月發布最新的高定系列籌備特別項目，因此也不會參加7月9日至13日舉辦的巴黎線上男裝周。
時裝秀的存在是毋庸置疑的。古老宗教的儀式是歷史慣習的遺留，其緣由往往被後人忘卻，僅讓人們在儀式的重復中探究宗教的奧義。時裝或許也是同理。在循環往復的時裝季節中，時裝秀也成為一種被忘卻緣由的儀式，人們只有用時裝秀不斷造夢來喚醒感知與記憶，以防墮入麻木。畢竟，時裝本身就是由儀式感建構。沒有儀式，信仰甚至也不復存在。
問題在於，如何建立靈活的新秩序，讓秀辦得更少和更好。在新秩序的建設上，米蘭和巴黎時裝周官方組織目前依然噤聲。
Alessandro Michele通過Instagram分享了疫情日記
以下為Alessandro Michele在社交媒體分享的日記原文：
靜寂中的回憶
羅馬——2020年3月29日 – 我們原來是那麼渺小
這些日子的監禁，在我們幾乎無法想像自由被暫停的時間裡，我試著問自己，我的行為有什麼意義。對我來說，這是一個至關重要且緊迫的問題，需要仔細的停頓和細致的傾聽。它試圖用愛的精確說出我的恐懼和欲望。而是面對每一次創傷所引發失語的可能性。畢竟，我們生活的悲劇提供了新的思考。我們從來沒有想像過，通過一種令人顫抖和心碎的柔情紐帶，我們與生活如此緊密相連。我們從來沒有想過要如此深刻地重新連接我們造物命運的脆弱。我們需要互惠互利。我們原來是那麼小。一個虛無的奇跡。
最重要的是，我們知道我們已經走得太遠了。我們魯莽的行為燒毀了我們居住的房子。我們把自己想像成與自然分離的，我們感到狡猾和全能。我們篡奪了自然，我們控制並傷害了它。我們鼓動普羅米修斯，埋葬了潘。如此的傲慢讓我們失去了與蝴蝶、花朵、樹木和樹根的姐妹情誼。太多的貪婪讓我們失去了和諧、關愛、聯繫和歸屬感。我們破壞了生命的神聖，忽視了我們作為一個物種的存在。最終，我們難以呼吸。
羅馬——2020年4月7日 關於我們不希望和過去一樣的事
既然這場災難讓我們措手不及，我們就必須想想，我們不希望看到的是什麼。因為對我們的明天來說最大的風險，是我們中斷所有真實的和必要的所需要擔負的責任。我們的歷史充滿了毫無益處的危機。經濟崩潰和社會災難的解決方法與它們的起源是一樣的。傷口無法使我們的思想再生。因為我們無法活著來改變我們自己和我們的關係。
這場危機是對我們所有人的一次根本考驗。這是一種考驗，因為有悲傷、努力、危險。也因為有評估和判斷。通過悲傷，我們可以用批判的眼光來審視我們近來的過去。在我們的虧欠，誤解，虛假，錯誤中的那些。我們的失誤和魯莽。我們不敢表達的思想像雷鳴般地缺乏。因此，現在的情況賦予我們重要的責任。
每個人都可以根據自己的角色和行動承擔責任，在微弱的渺小中散播改變。至於我，在我自己的方式中，我迫切地感到需要改變很多事情，我的工作方式。畢竟，我在專業上一直傾向於改變，這給我帶來了一種自然的、快樂的、創造性的不安。但這場危機不知何故放大了這種變革的緊迫性，這是不能再被推遲的。
羅馬——2020年4月27日 動機的選擇
我所想像的改變涉及到與那些激發我進入時尚領域的最深層原因重新建立聯繫的能力。我感到有必要重新建立一種聯繫，通過去除不必要的東西來淨化本質。我渴望選擇的真正動機。這一系列的原因讓我走上了我的道路。我明白，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動機有著不同的名稱和不同的強度，但它們不可避免地圍繞著同樣的緊迫性：說出真相的可能性。
這種可能性，如此古老而強大，總是給我機會去構建富有表現力的通道，為動搖我夢想難以言說的核心騰出空間，去慶祝對不完美的懷念，去讚美從一個形狀到另一個形狀綻放的美麗。這種可能性，讓我以無限的咬痕，捕捉每日對存在的愛戀。
羅馬——2020年5月2日 一個新的創造性的宇宙
但，我完全意識到，這種判斷的可能性不能被速度的暴烈所限制。現在我們知道，我們的行為太過火了，我們的行為太陰險了。在這種重新覺醒的意識中，我感到需要一個不同的時間，從別人強加的最後期限中解放出來，否則會有侮辱創造力的風險。一個可以靜止等待的時間：可以慢慢地流過靜止的饋贈。一個可以帶來主顯應許的時間，一個可以在夢中，在遊戲中，在預言中逗留的時間。現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需要建立新的、更強有力的敘事方式。
這就是為什麼我決定建立一條新的道路，遠離行業整合的最後期限，最重要的是，遠離今天確實沒有存在理由的過度表演。這是一個根本性的行為，大膽但非常必要，旨在建立一個新的創造性的宇宙。這個宇宙本質上是通過事件的減法來實現自身的本質，通過感官的倍增來實現自身的氧合。
羅馬—— 2020年5月3日 產生回饋的神聖力量
因此，我將放棄陳腐的季節性和秀場儀式，來重新獲得一種更接近我個人表現力的節奏。我們每年只會面兩次，以此分享新故事的篇章——不規則的、快樂的、絕對自由的篇章，它們將打破規則和流派，在新的空間、語言和交流平臺長進行創作。
我想把之前殖民我們世界的主題拋棄：初春度假、早秋、春夏、秋冬。我認為這些都是陳詞濫調。失去意義的非個人話語的標簽。這些容器逐漸脫離了它們的起源，與現實脫節。
我相信，我們也可以用全新的能力開始建設我們的明天。現在，我們渴望用一種有著令人驚嘆的古老根源的語言來命名我們的新相遇：古典音樂語言。因此，在我的創作之路的匯集中，將會有交響樂、狂想曲、村歌、夜曲、序曲、音樂會和小步舞。畢竟，音樂具有神聖的力量，能夠產生共識和聯繫。它超越了國界，將脆弱與無限重新連接起來。
羅馬——2020年5月5日 意義的群體
在這寂靜中，那是一個有生命的東西，我的傾聽包含了所有與我聯繫在一起非凡的人。重新校準時間，在人類的水平上設定步調，想要成為一個承諾，再次擁護這個我引以為傲的完美的目標群體。這是我的項目，pro-jectum：未來延續存在的藝術。一個多元的未來，「我們」提供了一個基礎。這樣的未來包含著我們今天無法給予彼此的擁抱，但我們將以更廣泛的理解來回報。帶著一群善解人意的人們，恢復了呼吸。這將是我們學會在夜間傾聽森林生長時聲音的時候。
羅馬——2020年5月16日
在失去的痛苦中 現在我們仍然分開，我對時尚的愛在燃燒。畢竟，我們人類就是這樣的：我們在失去的痛苦中瘋狂地愛著。
*黃蕙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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