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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牽著蝸牛散步
來源：蝸牛看西遊公眾號（woniukxy）
01
一提起沙僧，我們眼前就會浮現出一張憨厚的絡腮胡臉，他不多言不多語，師父叫打狗，絕不去攆雞，挑著行李始終「跟著走」。
在電視劇中，他的台詞似乎永遠只有三句：大師兄,師父被妖怪抓走了！二師兄,師父被妖怪抓走了！大師兄，二師兄和師父被妖怪抓走了！
在取經小組中，孫悟空中途摞過挑子，豬八戒經常喊散夥，兩人時不時還講如來、菩薩等主管的小話，唯有沙僧，無論在什麼情況下，從未改過初衷，從未說過「不講正治（用個錯別字，大家懂的）」的話。
他脾氣好，性格隨和，永遠是一臉憨厚的笑容。
總之，沙僧是一個忠心耿耿、老實巴交的「老黃牛」，是一個值得信賴的憨厚大叔。唐僧罵過孫悟空，罵過豬八戒，唯獨沒有罵過沙僧。
「老好人」沙僧真是這樣的嗎？
02
只要認真讀了原著，特別是在機關浸染多年後，你就會發現，真實的沙僧比你想像的複雜得多，根本看不透、猜不準。不信？且聽我一一道來。
先看沙僧究竟會不會說。
在原著第五十七回，假行者把行李搶走了，八戒要去討回，唐僧說：你說話粗魯，還是讓悟淨去吧。可見，連唐僧也是知道沙僧會說話。
到了花果山，見了假行者（沙僧並不知），他說了一番話：「上告師兄，前者實是師父性暴，錯怪了師兄，把師兄咒了幾遍，逐趕回家，一則弟等未曾勸解，二來又為師父饑渴去尋水化齋。不意師兄好意復來，又怪師父執法不留，遂把師父打倒，昏暈在地，將行李搶去。後救轉師父，特來拜兄。若不恨師父，還念昔日解脫之恩，同小弟將行李回見師父，共上西天，了此正果。倘怨恨之深，不肯同去，千萬把包袱賜弟，兄在深山，樂桑榆晚景，亦誠兩全其美也。」
此話含三層意思：先說師父欠妥之處，順行者之氣。再解釋自己未勸解的原因，請師兄諒解。最後給行者兩個選擇：如果能夠原諒，咱們一起回；如果不能原諒，請將行李還我，你在此樂享深山，兩全齊美。
這番話，可不是一般人能說出來的。有理有情有節，不在機關混上幾十年，很難說得這樣滴水不漏。
假行者說，此論甚不合我意。我打唐僧，搶行李，並不是不去西天，而是自己去西天，獨享正果，揚名萬代。
沙僧又笑著說，師兄言之欠當。唐僧去取經，是佛祖指定的，即使你去了，佛祖也不會傳給你，豈不空歡喜一場？
大家看，沙僧對取經有著清醒的認識，絕不是只會「跟著走」那麼簡單。
既然沙僧頭腦夠用，能說會道，那為何平時沉默寡言呢？特別是在三打白骨精時，唐僧幾次三番念孫悟空緊箍咒，卻始終一言不發？
我們再來看沙僧究竟本事如何。
同樣在這一章，假行者見他打死了假沙僧，率眾來打他，他竟然東沖西撞，突圍而去。這假行者與孫悟空本事不分勝負，雖然並不想真心殺沙僧，但沙僧能全身而退，也不簡單。
在流沙河那一章，他與八戒大戰兩個多小時，八戒竟把他無奈何，由此可見，他的本領絕不在八戒之下。取經途中，八戒打死的大大小小妖怪也不在少數，唯有沙僧，全程只打死了一個妖怪，就是那個假沙僧。
沙僧究竟在顧忌什麼？為何要把本領藏著掖著？
我們最後看看沙僧是否忠厚老實。
觀音途經流沙河的時候，勸他洗心革面，跟唐僧取經贖罪，你看他是怎麼說的：萬一唐僧不經過這里，豈不是誤了我的前程？可見他的腦子里根本不是想的取經，而是自己的前途命運。
原著第三十回，黃袍怪逼問公主是否有書信交與唐僧，從而泄露行蹤。沙僧堅決否認有書信，坦然承擔了責任。公主危機化解後，替他求情，解了綁他的繩子。他想的是：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我若不方便了她，她怎麼替我求情？
行者歸來，沙僧與八戒捉住黃袍怪（奎星）與寶象公主的孩子，兩人來到寶象國，使勁往白玉階前捽下，兩條無辜的生命立即鮮血迸流，摜成了血餅。奎星有錯，兩個孩子無錯，但此時沙僧毫無憐憫之心（在流沙河時他就吃人無數，不僅將9個取經人吃了，還將骷髏頭串起來當玩具耍）。
因此可見，沙僧並非是一個木訥、憨厚、堅持善惡之道的人，而是一名精於算計、深藏不露、行事低調、性格多樣的機關政客。
03
其實，我們不應簡單責怪沙僧，只要認真分析他的經歷，就會明白他的性格是如何煉成的。
在取經小組中，雖然師徒五人都是罪犯，但罪行輕重不同。
唐僧是在如來講經時打瞌睡，讓如來很不爽，犯了「藐視主管」的罪，被罰重新輪回。不過一出生就被指定為主管人選，為了給他補齊履歷，如來花了很多心思。
孫悟空大鬧天宮、斬殺天兵、偷吃蟠桃，甚至還要與玉皇大帝爭位……在文化大革命期間，是要被打成「現行反革命」的，有八個腦袋也不夠砍，結果僅被判了500年有期徒刑。
豬八戒酗酒鬧事、醉打糾察、調戲婦女，那是不折不扣的「流氓罪」，在1978年嚴打期間，也是要「砍腦殼」的，結果只是被驅逐出境了事。
白龍馬一怒沖冠為紅顏，縱火燒宮殿，毀壞夜明珠……那也是毀壞國家文物罪，少不了判個幾十年或無期。
唯有沙僧，只是失手打爛了一個玻璃盞，就被剝奪官職，推向殺場，幸虧赤腳大仙求情，才被打了八百大板，貶下天庭。即使這樣，每七日還被飛劍穿胸百餘回。
俗話說，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沙僧為何輕罪重判？僅僅打爛一個杯子就引起玉帝震怒？
反復閱讀原著後，看出了蹊蹺。
沙僧與豬八戒一樣，成仙之前也經歷了十年寒窗的痛苦，經過高考獨木橋，終於擠進仙班，但僅僅被封了一個「卷簾大將」，也就是玉帝進出時幫著卷卷簾子。
說得好聽點，是機關秘書班成員，說得不好聽，就是下等打雜的。在明朝皇宮，那就是一個「死太監」。
初進機關的沙僧行事如何？在原著第二十二回，沙僧這樣自我介紹：「南天門里我為尊，靈宵殿前吾稱上。腰間懸掛虎頭牌，手中執定降妖杖。往來護駕我當先，出入隨朝予在上。」
由此可見，沙僧雖然官不大，但自持是首長身邊人，自我感覺十分良好。說話可能不忌口，做事大大咧咧，平時只讀馬列不讀厚黑學，對機關十八禁忌根本不了解，自以為「老子靠本事吃飯，怕個球！」是典型的楞頭青形象。
如果沙僧是一線秘書，如太白金星之流，再高調，大家也沒辦法，只得陪笑臉。但你僅僅是個不入流的秘書班成員，還牛皮哄哄的不把大家放在眼里，大家肯定不爽了！
正好沙僧打爛了一個玻璃盞，於是牆倒眾人推，一起在玉帝耳邊告他黑狀，控訴他以前種種「惡行」，導致他最終被「雙開」，攆下天庭。
04
可以想像，在冰冷的流沙河中，每被飛劍穿一回胸，沙僧就痛苦反思一回：在機關混，只有低調，低調才是立身之本啊！要想責任小，就要少出頭；要想不得罪人，就要少說話……
加入取經小組之後，沙僧一方面唯唐僧馬首是瞻，一方面更加低調小心，把自己嚴嚴實實藏起來。
於是，在三打白骨精中，他堅持冷眼旁觀，沒說一個字。眼看師兄被逐出師門，他也咬緊牙關，沒替師兄求一句情。他不是冷酷，而是被整怕了。
在黎山老母率眾菩薩考驗取經小組禪心時，他也瞧出了端倪，但一直沒有提醒豬八戒。甚至在老母試探詢問時，他還配合說：「我們已商議了，著那個姓豬的招贅門下。」他知道，這個時候不配合主管演戲，會讓主管不高興。
每次遇到妖怪，沙僧都不會出全力，要麼通個風報個信，要麼乾脆讓妖怪捆。因為他明白，每個妖怪都是有後台的，他根本惹不起！師父後台更大，絕不可能讓他死，因此他可以安心地與師父「共患難」。
只有一次，六耳獼猴率假的取經團隊要去取經，沙僧氣憤難捺，一下打死了假沙僧，這是取經路上他唯一打死的一個妖怪，因為這已觸及了他的底線。
05
沙僧就這樣在殘酷的鬥爭中越來越成熟，越來越像一名合格的「機關幹部」，最終修成了正果，被封為金身羅漢。
金身羅漢在菩薩中雖然排名不高，但好歹也是部門主管，正宗公務員。
一直在想，沙僧重新成為機關幹部之後，老百姓的困難他敢不敢管，主管犯的錯他敢不敢糾？他會不會成為明哲保身的一個庸官？
如果是這樣，那他這個成熟真的很可怕！
作者：牽著蝸牛散步；來源：「蝸牛看西遊」公眾號（woniukxy）。「蝸牛看西遊」以獨特視角講述鮮為人知的西遊故事，以犀利語言解析不一樣的社會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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