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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海神形象的記載可追溯至《山海經》。其中,《山海經》卷十四《大荒餘經》雲:「東海之渚中,有神,人面鳥身,珥兩黃蛇,踐兩黃蛇,名曰禺虢。黃帝生禺虢,禺虢生禺京,禺京處北海,禺虢處東海,是惟海神。」
從《山海經》的描述中,我們可以看到,早期的海神形象為人面鳥身,其形態尚處於人與動物相結合的階段。雖然諸海神皆耳戴兩條蛇,腳踏兩條蛇,但所處方位不同,則蛇的顏色也略有差異。
這似乎表明海神方位與顏色具有一種對應關係。也有學者指出,早期的海神形象之所以「人面鳥身」,這與沿海而居的氏族以鳥為崇拜對象密切相關。故此,順理將海神的形象想像成鳥的身形。
時至秦朝,開疆拓土,疆域東到大海。史籍所載海神形象又與先秦時期有所不同。《史記》卷六《秦始皇本紀》載:「始皇夢與海神戰,如人狀。問占夢,博士曰:水神不可見,以大魚蛟龍為候。今上禱祠備謹,而有此惡神,當除去,而善神可致。乃令入海者捕巨魚具,而自以連弩候大魚出,射之。自瑯邪北至榮成山,弗見。至之罘,見巨魚,射殺一魚。遂並海西。」
這里又將海中大魚視為海神,其形象完全屬於動物的形態。有學者提出,此類海神形象與鯨有一定關聯。另,據《三齊略記》謂海神:「相傳秦始皇造石橋,欲渡海觀日,海神為驅石。始皇求神相見。神曰:我形醜,莫圖我形。始皇從之。及見左右巧者描畫神形,神怒曰:帝負約,可速去!」此事在《三教源流搜神大全》所載略同。其中海神自言「我形醜」,似也意指海神形象令人生懼。
自漢世以來,海神趨向於人神化。如同古代先民對待其他世俗神靈一般,亦對四海諸神另取名諱。《太平禦覽》引《太公金匱》曰:「南海之神曰祝融,東海之神曰句芒,北海之神曰玄冥,西海之神曰蓐收。」可知,四海諸神各有名諱。
此外,從《博物志》記載中可知,海洋神靈出現神女的女性形象,而且與世俗社會中的女性一樣可以婚嫁,可見海神形象己逐漸融入世俗人世的倫理當中。那麼,唐代海神形象為何?是否有變化呢?
在形貌方面。《太平廣記》卷九十三《宣律師》講述了唐乾封二年宣律師問天人多寶佛之事,其答曰:「在西洱河鶩山寺有成都人往彼興易請像,將還至今多寶寺處,為海神蹋船所沒。初取像,人見海神於岸上遊,謂是山鬼,遂即殺之。因爾神瞋,覆沒,人像俱溺同在一船。其多寶舊在鷺頭山寺,古基尚在。」
我們注意到,人初見海神以為其是山鬼。由此推知,其時在人們的觀念中所想像的海神形象仍未脫離形醜的相貌。又,牛僧孺《玄怪錄》卷二《崔環》稱:「昨者北水行俠與化形出遊,為海人所懼。」可知,海神的形貌仍然令人生懼。
另,《太平廣記》引《廣異記·徑寸珠》載:「近世有波斯胡人,至扶風逆旅,見方石在主人門外,盤桓數日。主人問其故,胡雲:我欲石搗帛。因以錢二千求買,主人得錢甚悅,以石與之。胡載石出,對眾剖得徑寸珠一枚。以刀破臂腋,藏其內,便還本國。隨船泛海,行十餘日,船忽欲沒。舟人知是海神求寶,乃遍索之,無寶與神,因欲溺胡。胡懼,剖腋取珠。舟人咒雲:若求此珠,當有所領。海神便出一手,甚大多毛,捧珠而去。」
觀此故事,反映出兩個問題。一則,海神同人一樣具有欲望,喜愛珍寶,「舟人知是海神求寶」即點明了這一點。二則,文中講到海神取寶珠時,描述其手「甚大多毛」。
此處可有兩種推測,其一,海神的形象仍未脫離動物的形象,故「多毛」。然秦漢以後,所謂動物形態的海神形象大抵已由早期的圖騰形象向鯨、鯤鵬、大魚等海洋生物轉變。故言「多毛」似有矛盾。
其二,「多毛」的形象似受到胡人形象的影響。在唐人觀念中,胡人的形貌多深目高鼻,綠眼捲髮紫髯。考察現今已出土的胡人俑文物,有助於我們進一步了解胡人的形象。1991年,陜西省西安市東郊溺橋唐金鄉縣主墓所出土的胡人袒腹俑,高鼻深目,禿頭頂,腦後捲髮略長,身穿翻毛長袍,領口與袖口均露出皮毛。袒胸露腹,腰系搭鏈。
2001年,甘肅省慶陽市慶城縣穆泰墓所出土的胡人袒腹俑,光頭,眉嚷眼瞪,鷹勾高鼻,片狀絡腮鬢鬃飛翹。身穿團領窄袖開襟長袍,著白褲,袒胸露懷,胸肚腹部墨繪疏毛,腰束軟帶。
可見,胡人形象除了相貌高鼻深目、綠眼紫髯,也多體毛,常服翻毛長袍。《法曲》詩雲:「自從胡騎起煙塵,毛毳腥羶滿鹹洛。」在了解胡人形象後,我們發現,在唐代志怪傳奇小說中,有許多將胡人「妖化」的故事。
眾所周知,唐代國風開放,中外文化交流十分頻繁,一度胡風盛行。因此,綜合上述諸因素考慮,唐人受到胡人異域形貌的影響,想像海神之手「多毛」似在情理當中。
另外,需要特別注意的是,唐人段成式於《酉陽雜俎》中所記載的關於波斯王之女化身海神的故事。在這則故事中,王女為父分憂,以血築城,後化身海神。事實上,縱觀現有關於唐代海神形象的史料記載,這是唯一一則由女性形象化身為海神的故事。入宋以後,出現女性海神天妃,原為宋初福建莆田一位心懷仁慈,舍命救父兄的巫女林默化身。推知可能也是受此影響。
在性情方面。在延續前代海神人格化的趨勢下,唐代海神形象更加深化了這種趨勢。《太平廣記》引《裴鉶傳奇》記載了張無頻結識南海神廣利王女兒的故事。講的是唐長慶年間,張無頻進士偶遇善《易》者袁大娘,袁大娘賜無頻靈膏,無頻兩次救南海神廣利王女之疾,二人生情結為夫妻。後無頻畏廣利王夜至,於是遷移住處,「不知所適」。廣利王之女與張無頻相識期間,曾賦《贈無頻詩》兩首。
其一詩雲:「羞解明璫尋漢渚,但憑春夢訪天涯。紅樓日暮鶯飛去,愁殺深宮落砌花。」其二詩雲:「燕語春泥墮錦筵,情愁無意整花鈿。寒閨欹枕不成夢,香灶金爐自裊煙。」
從這段記載中,可以看出南海神廣利王不但有女兒,而且其女同樣能與凡人締結婚姻,與世俗人間並無差異。另一方面,唐代女性大多接受過良好的家庭教育,能吟詩作對十分常見。廣利王之女同樣能賦詩抒意,具備人的思想,人性化的品格十分鮮明。
又,牛僧孺《玄怪錄》卷四《葉氏婦》主要是說葉誠之妻耿氏能洞察人、鬼。從故事的細節反映出兩個問題:其一,從「王之季女適南海君次子」一語可以看出,南海神不僅有女,還有子。這至少說明,在唐人的意念中,南海神己經趨於世俗化,同凡人一樣具有家庭。
其二,南海神君之子婚娶,從車所需之牛皆為天下美俊者。可見其不僅同凡人一樣注重婚用之物,具備注重美的觀念,而且推知其同凡人婚嫁一樣具備某種儀式,遵從世俗社會的風俗。
另,《法苑珠林》卷二十七載:
「大意至年十七,為眾生故發意入海,取明月寶珠以濟眾生……大意受珠而去, 欲還本國,經歷海中,諸海神王因共議言:我海中雖多眾珠名寶,無有此珠,便放海神要處奪取。神化作人,與大意相見。大意舒手示其四珠,海神便搖其手使珠墜水……即語海神言:我自勤苦經涉險阻得此珠來,汝反奪我,今不相還,我當抒盡海水。海神知之……大意抒水三分已二,於是海中諸神皆大振怖……海神知其意盛便出珠還之。」
這則故事講述了大意經歷艱險獲取寶珠,然而諸神令海神奪取其寶珠。大意發願,誓奪回珠寶,後終使海神奉還寶珠的故事。其中即指明海神可化為人形,這其實也是時人潛意識中海神人格化傾向的具體反映。
總之,唐人觀念中的海神仍然延續了前代對海神的想像,其形貌醜陋令人生懼。這應當是唐人畏懼海洋觀念的具體表現。另一方面,海神性情的人格化色彩十分鮮明。不僅具備人的思想、情感與欲望,而且遵從世俗社會的倫理、風俗。這種海神人格化趨向的深化,為宋以降歷史時期由人化為海神的現象奠定基礎。
撰稿/玉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