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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隔壁鄰居都猜到我現在的感受」
2019/02/14周四
插圖：我愛你
推薦音樂：奉獻 – 韓寒
遊水開始
▽
1，
大年初一，男朋友帶我回了他在浙江的外婆家。
認識了他的外甥，「外甥像舅」在他們身上體現的很突出。
認識了他玩音樂的上海表弟，飯後在房間里，他唱歌，表弟彈吉他，音樂細胞是共通的。
嘗了他二十年前常去的餛飩店和鮮奶店，走了他幼兒園時，外公載他去上學的路。
他母親跟我分享了很多他小時候的糗事，說了很多他的壞話，一些談戀愛的經驗。
結尾補上一句，「不過他人不壞的，你要多多包容」。
2，
大概是因為我跟父母避而不談戀愛，我總是習慣認為，我們的長輩們，是不談愛情的。
可在男朋友帶我回家過年的這些天，我聽到最深刻的，卻是長輩們的戀愛史。
男朋友爸爸是潮汕人，媽媽是寧波人，年輕時在毛里求斯工作的時候認識。
他媽媽告訴我，浙江人女兒都被寵著長大的，家里人自然是不同意女兒嫁到潮汕的。
回國那一年，兩人在香港等船，幾乎等同於都默認了，各自回老家後，這段感情就結束了。
臨到出發時，他爸爸做了人生一大壯舉，起身撕掉了他媽媽的船票。
他拉著她回汕頭見了父母，再回寧波請求她的父母。
聽完之後，我連嘆了兩聲，「還好當時有一方足夠堅定」。
在一起的勇氣是很玄的事，勇氣是相互傳染了，跟現在的戀愛其實沒什麼兩樣。
一個人勇敢了，就都勇敢了。
一個慫了，雙方就全慫了。
3，
男朋友說，浙江那帶，小孩子都會有小名，他們也給我起了小名，叫做鯨鯨。
所以我常常聽到，他84歲的外公，一直「鯨鯨」「鯨鯨」的喊我。
外公現在他最大的愛好，是用手機看書。
我問看什麼。
他得意洋洋的說，「看青春小說」。
在app上看小說要收費，外公就每天打卡做任務，一天看兩章，現在也看了好幾本。
遠夏外公年輕的時候，在廣州工作，是軍隊首長的秘書，也是個軍人。
他外婆也跟著在廣州工作，在幼兒園，教軍人的孩子們。
後來有一年外婆想回寧波了，難以割捨之間，外公放棄了軍隊的工作，陪她一起回老家。
現在他外婆還常惦記著，如果當初外公還在廣州，前景應該會更好。
後來小女兒嫁到了潮汕，外公感嘆，冥冥中注定家里總有一個人，是要留在廣東的。
我注意到，他外公家門口掛著「光榮之家」的牌子，後來我上網查了，說是頒給退役軍人的。
「是為了足夠喜歡的人，才捨得的吧」，我想。
4，
有時我會恍惚覺得，這就是我的外公外婆。
我外公在我母親出嫁那一年，得病去世了，我們從未見面。
我一切的印象，在於母親經常跟我說，「如果外公在的話，一定很疼你們」。
除了外公，這一些年，爺爺去世，奶奶去世，我的祖輩就僅僅剩下一個快90歲的外婆。
離開家回廣州那一天，我們去看了我的外婆。
外婆住在隔壁鎮，家里很安靜，推開木門時咯吱咯吱的聲音尤為響亮。
年輕人都不在家，外婆住在閣樓上，門窗緊鎖，母親總是責備，說空氣不流通。
可外婆說，關門才有安全感。
外婆見我來，特別開心，給我塞了一個印著hellokitty的紅包，打開，兩百塊錢。
無論我怎麼推脫，她始終堅持，「給你讀書買點零食吃」，「等你以後賺錢就不用了」。
母親讓我收下，我們都默認，外婆已經老到忘記兩件事。
第一，我大年初二已經給她包過紅包了。
第二，我已經畢業很久了。
我們陪外婆散步，挽著她手，她的棉衣很厚。
鄰居說我們不在的時候，外婆每天都在家門口坐著，等我們來，經常是坐到晚上，沒人來，就收拾回樓上睡覺了，第二天繼續等。
那天她在路上遇到了另一個奶奶，雙方都走得很靠近，近到快貼上去了，才看清對方的樣子。
外婆有些激動，握起她的手，問，「是阿麗嗎？」
阿麗是誰我不知道，似乎是十幾歲時喜歡過外公的小姐妹。
在她們的談話中，阿麗問起外公，外婆說，他沒福氣，活不到六十歲就走了。
多年後，外婆也是獨身一人，再在街上遇到阿麗。
外婆跟我說，老人家早得習慣了，過不了幾年，不是她不在，就是阿麗不在了。
記憶里外婆才八十大壽不久，可是那一天她說，她已經準備九十了。
5，
前幾天，朋友發了朋友圈，說他外婆去世了，過年這樣喜慶的日子，朋友圈那寥寥幾字顯得格格不入。
一天下午，趁天氣暖和，我帶男朋友在我們小鎮走。
從我讀過的幼兒園，走到在小學門口買了果汁冰喝，又到初中門口買無骨雞柳吃。
後來我們走到了我上大學前，住了二十年的老房子。
走在那里，我恍惚看到了，爺爺還在院里寫春聯的樣子。
隨後又走到了那一年奶奶出車禍的街。
我是突然才意識到一件事：
身邊的老人家慢慢在消失了。
他們的那些傳奇故事也在慢慢消失。
6，
今天是情人節。
兩個人在一起讓我覺得很榮幸的一點，不是有人收送禮物，度過節日，陪伴旅行。
而是兩個人所享有的一切，交織了。
我沒有外公，他跟我分享了他的外公。
我不知道母親說的「外公會很疼你們」是怎樣的一種感受，他的外公彌補了我對這種疼愛的想像。
小時候喜歡周杰倫，最喜歡兩首歌：
一首《外婆》，一首是《簡單愛》。
mv里，他開著古董車，載外婆去兜風，
歌詞里，他唱過，想帶你回我的外婆家，一起看著日落，一直到我們都睡著。
大概是某種情結，使得我們在一起時，達成關於戀愛一個很重要的承諾：
帶你回我的外婆家，讓隔壁鄰居都猜到我現在的感受。
見見陪伴對方長大的老人，聽聽老人們的戀愛史。
了解是過往怎樣的愛情，為你帶來了此刻的伴侶。
若是讓我說出戀愛最神聖的好處，我第一個想到的便是：
兩個毫無關聯的人生交織，
這是一件特別棒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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