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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田蕊去看我的時候，我是震驚的。
她竟然憑我發在朋友圈，只照了手背和床單的一張圖，認出了我打點滴的診所。
每年立春之後，我都會得一場重感冒，鼻塞、發燒、咳嗽、喉嚨痛，持續時間是一個月，已然成為我的一種生命節律。
只是覺得有點對不住田蕊，原本約好陪她重走一遍校園路，追憶我們的青春年華，沒想到我突然病倒了。
沒等我表達歉意，田蕊率先開口打破安靜了好一會兒的空氣，她說：「今年5月20號，我準備結婚了，如果你人不能來，禮到就行。」
「像你這樣把日子過成詩的人，會有人能跟得上你的節奏嗎？」我問。
「我們三觀合到驚人，工作時默契到可怕。」
「算算也快10年了，你的心結解開了？」
「心心念念這麼多年，其實早就放下了。反而是遇到他，好像回到了16歲那年，想要不顧一切地喜歡一個人。」
02
16歲的田蕊喜歡吳肖白，一個清秀瘦削、寫得一手好文章、喜歡穿白襯衫的男生，像極了才抽出新芽的愛情。
但是那時的田蕊，卻有著青春期女生特有的微胖，處事尖銳不懂人情，看起來高傲孤僻，實際上很自卑。
從2006年的春末到2007年夏初，她就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窗外的香樟樹。磁場電場力，元素周期律，什麼都聽不進去，考試的時候寫名字還會錯寫成「吳肖白」。
田蕊執著而卑微，且不知疲倦，2008年高考結束，印有吳肖白名字的條幅被拉到縣城最顯眼的地方，三五成群的人都在議論他考了理科市狀元的事跡。
田蕊的單戀隨著畢業聚會，隨著啤酒杯中的泡沫一起消散了，因為她知道自己不配。不但沒有勇氣開口表白，還得收拾好情緒準備補習。
她不甘心，害怕兩個人的關係一旦因為差距、實力、時間拉大到無法趕追，放手就成了很自然的事。
復讀的一年，田蕊拼死拼活，用過的筆芯可以鋪滿一張茶幾，做過的題目裝成幾口袋廢紙。最終她超一本線不到10分，瘦了30多斤。
高考結束，她髮尾燙卷，配了隱形眼鏡，學會化妝，買了很多好看的衣服，看了一些書，自學烘焙和攝影。
行文至此，想看波瀾起伏的故事的讀者可能要失望了。因為田蕊和吳肖白並沒有後續，只是斷斷續續從朋友那里聽說，他談了幾次戀愛，在大學里混得風生水起。
16歲的她，反復對自己說，只要努力，還有勝算。選擇勇敢愛一場，最後高考落榜。
19歲的她，以為慢慢變得優秀就能與他並肩而行。選擇留念不放手，最後撲了個空。
03
網易雲音樂有一條熱評，原句是——曖昧上頭的那幾秒，像極了愛情。
本來是一句唯美的情話，但是由於生活是殘酷的，真正擁有愛情的人寥寥無幾，大家便將「像極了愛情」用在了其他地方，任何事件、人物，開心、憤怒或是悲傷的情緒。
金庸筆下有幾個情路坎坷的人物，始終學不會放手的樣子，像極了愛情。遊坦之、林平之、胡逸之……
遊坦之一輩子最大的困擾，是不敢坦然面對阿紫，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要跪舔他的女神。林平之即便娶到嶽靈珊，還是沒有自信他值得被愛，可以取代令狐沖在她心中的位置。
那個「之」字，就是他們這一生心心念念卻又達不成的目標。大概金庸寫這些人物，包括取名，也隱隱暗含規勸之意，癡情可嘉，但執念深厚不可學。
尤其是《鹿鼎記》里的胡逸之，本是風流英俊，有武林第一美男子之稱的百勝刀王，只因為在人海中多看了陳圓圓一眼，便甘願扮作傭仆在平西王府種花拔草，又去三聖庵扮作夥夫。
23年里，他對陳圓圓說了39句話，陳圓圓對他說了55句話，每一句話他都記得清清楚楚，猶如在耳。
胡逸之是癡情的最高境界，愛情對他來說，不求回報和索取，只是默默地犧牲和奉獻，只求內心的安寧。他發誓此生只為陳圓圓癡情，但絕不會伸一根指頭碰她的衣角。
他勸韋小寶，情這東西不能強求，能夠遇到，已是緣分。你一生中已看過她很多眼，跟她說過很多話，她罵過你，打過你，用刀刺過你，那便是說她心中有了你這個人，這是天大的福分了。
這大概就是愛情最吊詭的地方，我們總是對得不到的東西充滿執念，在心里幻想他有多好。
但胡逸之畢竟只是一個虛擬的人物，現實中的人想要活得快樂，放下是應該學會的第一課。
有多少人深夜痛哭後發過一段長長的信息，只收到「對方已不是你的好友」，「你的消息已發送，但被拒收」；有多少人滿身狼藉以後才肯離開，痛到麻木了才肯放手；又有多少人，多年等待只為求一個結果，親耳聽到他說，其實根本沒愛過才肯罷休。
與其自己陪自己演戲，不如一開始就留給對方一個瀟灑的背影，別把曾經驕傲的自己弄得那麼狼狽。
你死不放手的樣子，可能只是他拿來和別人顯擺自己魅力的一個笑話。
04
曾經，吳肖白讓田蕊對明天充滿期待，但他並沒有出現在她的明天里。是她的不甘心讓她變得優秀，遇到了可以托付終生的人。
現在要娶她的男人，笑起來眼睛瞇成一條縫很可愛，蓬蓬的頭髮看到了想伸手去揉一揉，他會誇她穿白色的裙子顯得很溫柔。
他總說討厭甜食點心，卻毫不掩飾對她烤的曲奇充滿期待。他可以在電話那頭聽她哭，安慰她，陪她失眠到半夜。
他們遇到問題共同承擔，一起解決。而這一次，田蕊完全沒有了16歲那年的卑微，而是自信地認為能有機會遊刃有餘地站在他身旁。
我們都是愛情里的苦行僧，常常越是得不到就愈發掙扎不放手。掙扎到最後才發現，你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愛他，只是自尊和不甘心不允許你戀愛失敗而已。
電影院門口表白成功的情侶甜蜜相擁，男生予女生言，會讓她一輩子幸福。你當然有理由相信，允諾的話在那一刻發自真心，但是漫漫長路道阻且艱。
年少時的承諾或許略顯天真，但它看起來真的美好。只是數載年華，歷幾春秋，當初那對讓人艷羨的戀人，卻也可能逃不脫老套劇情未能相守。
感受掙扎感受痛苦是戀愛的一門功課，就算是不撞南牆心不死的小姑娘，撞到頭破血流，撞到心灰意冷，也會放過自己的。
等你遇到真正對的人，你會感謝那個沒有因為愛而不得自暴自棄的自己，你學會了珍惜，也學會了怎樣去愛一個人。
有人沖浪，有人潛水，有人隨波逐流，無論你是哪種狀態，鍛煉身體充實大腦，過好每一天，才不負了這明媚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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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紹：衷曲無聞，最會安慰人的寫作者。已出版《這世間沒有不可安放的夢想》《夢想不會辜負努力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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