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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當時路邊有幾個算命攤位，我甚至很想坐下和他們聊聊，告訴他們我是如何找工作的，說說我的內心還停留的困惑，問問他們我的父母究竟愛不愛我。以前聽我媽說過，她本來成績挺好，可我大舅家的孩子出生時，外婆卻讓我媽下了學去幫大舅帶孩子。
我爸媽對我哥的溺愛，導致我家一直處於一種父母拼命賺錢，我哥過得相對輕鬆的境遇。每次回家，爸媽輪番對我訴苦，無非就是哥嫂如何依賴他們，如何好吃懶做，可每當我反駁，他們的回答都是：「他又沒錢，我們不幫忙，又能怎麼辦呢？」
他們的溺愛方式，可能是我哥到現在還不能獨立的原因。我盡量想讓父母認清問題所在，但其實他們比我清楚多了，只是沒辦法卸下身上的重擔。
我的父母把養兒這件事看成是自己的終身義務，為此負擔著巨大的經濟壓力。我氣不過，但也無可奈何。剛工作那幾年，我很努力攢錢，就是不想碰到那麼一天，父母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卻因為手術費不到位而擱置，也不想和我哥為了贍養老人的事情反目成仇，可是如今的形勢讓我內心感到焦慮。
隨著父母的年齡增長，這種擔憂與日俱增，兩個五十多歲的老人，為了兒子的裝修和門面房拼命賺錢，我看著覺得辛酸，又無能為力。
自我懷疑和否定
其實相對於經濟上的壓力，在我的成長過程中，感受到更多的，還是情感上的忽視。
從小到大，我的成績還算可以，卻一直認為自己很笨。為什麼呢？因為父母沒有誇過我聰明。我媽最常說的一句話是：「你哥雖然成績不好，但他聰明，一旦努力，成績肯定能上來。」
可惜我哥一直沒能認真努力過，但這不妨礙我媽跟外人誇我時，始終只說：「我家丫頭雖然反應不快，但學習很用功刻苦，所以成績都還可以。」我當時真的以為，所有成績都來自我的死記硬背，我成績還不夠好，一定是因為我不夠聰明。
這樣的觀念導致我深陷在一種刻苦的假象中，為此深受自卑困擾，很多老師在我的周記和期末評語上告誡我要自信，要快樂一點。可是，我往往走不出自己的死胡同，承受著自我懷疑和自我否定的折磨。
當然，這種不自信不完全來自於父母，我和我媽說沒考好的時候，她也經常鼓勵我「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可同時，我的優秀只有我媽逢人炫耀的時候最有用。不論逛街、洗澡、走親戚，我媽只要帶著我，就喜歡把我的優秀事跡講一遍。曾經，我也以此為榮過，覺得我媽也會以我為驕傲，就逼迫自己取得更好的成績，以便讓我媽在外人面前更有面子。
我大學以前，一直都覺得學習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父母。我想成為他們的榮耀，想以此蓋過我哥帶給他們的失落，讓他們知道至少還有我，是努力的，爭氣的。
直到讀了大學，發現自己一下子陷入迷茫。雖然我依然按照以前的學習習慣，上課認真聽講、做筆記，考試也能考出好成績。每當取得獎學金或者榮譽時，總會打電話給爸媽報喜。那段時間，可能是因為我身在外地，覺得是與父母關係最融洽的時間。
但大學的生活畢竟不是很緊張，有很多閒暇時間，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麼。有時候會人云亦云地跟著大家一起去逛街、追劇，但我的心總處於失控的狀態，找不到方向。
我為此苦惱了很久，包括考研期間，也是為了父母努力，所以壓力很大。每天花費很多時間用在自習教室，以為這樣就能換來一個好結果。我為了看更多的書，往往不求甚解，內心焦慮不堪。
我的父母究竟愛不愛我
在我遭遇考研失敗，戀愛告吹，畢業找不到工作的時候，哥哥結婚了。
還記得一個午後，我漫無目的地走在老家的護城河邊。父母忙著裝修和準備婚禮細節，不能為我提供任何參考。而我找工作沒有方向，剛剛和男友分手，感覺好像成為了一個孤兒，獨自停留在不屬於自己的時空。越想越委屈，竟然就那麼哭了出來。
當時路邊有幾個算命攤位，我甚至很想坐下和他們聊聊，告訴他們我是如何找工作的，說說我的內心還停留的困惑，問問他們我的父母究竟愛不愛我。
我沒有決定好留在家里工作，還是回到上學的城市。只是突然一天，一個念頭擊中了我：「如果我想出去旅遊，還是從城市中出發更加方便吧，不用和父母打招呼，交通也更加便利。」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想法，堅定了我到外地工作的心。
這可能是自我意識開始覺醒的第一步，我開始為自己做決定了，而不是為了照顧父母選擇留在家鄉。
後來侄子出生，父母又全身心地投入去照顧新生兒。進入職場的我也在自我探索中成長，工作近三年里，我搬過三次家，雖然很多次邀請全家一起來玩，我承擔各種費用，但爸媽總以家里太忙為由沒有過來。
由於身在外地，下班後有大把時間可以自我打發，我開始看書。很多個自我困惑的時刻，書中的世界給我帶來了巨大的安慰。工作幾個月後，我也買了第一個微單，閒暇時背著相機到處走。在做這些事的時候，我才感覺到自己真正自由了，內在的一些生命力好像正在復蘇。
也就是這幾年，我不斷自我解剖，想找到自卑的根源。是外在，那我減肥；是內在，那我讀書。我開始避免和大家一樣，試圖探索自己的內心。有一段時間，我找到了一種相對自信的定義，這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我的自卑症狀，不去想著如何變得自信，在找尋自己人生樂趣的路上，反倒逐漸喜歡起自己來。
每個人的身上都帶著過往的烙印
我越來越清楚地感到，每個人身上都帶著過往的烙印。我媽兄弟姐妹八個，可外婆生病住院期間，她格外疼愛的二兒子堅持說：「別救了，沒用的。」反倒是我媽，一個個打電話責罵她的兄弟姐妹，還把外婆接到我家照顧。
外婆臨終前在我媽耳朵邊說，把她的私房錢取出來分給幾個兒子用。我媽沒有聽外婆的話，把錢取出來和幾個參與照料的姐妹平分了。
以前聽我媽說過，她本來成績挺好，可我大舅家的孩子出生時，外婆卻讓我媽下了學去幫大舅帶孩子。當時還是初中生的我媽，自己就是個孩子，她經常抱著她的小侄子站在馬路邊，看著其他小夥伴背著書包上學，特別難過。而我媽的其他幾個姐妹情況也類似，基本上淪為了哥哥或弟弟的犧牲品。
小時候在外婆家，她分發食物時順序是這樣的：孫子、孫女、外孫、外孫女。所以每次發到我手中的都是最小的。起初我不懂，以為是自己去得太遲了，可是下次發吃的時候，即使我很快跑到外婆面前，她還是按照老規矩，最後才發給我。本以為經歷過這些的我媽，會不再把這種觀念延續下去，可是她的自我意識還是抵不過半生經歷，她和我的幾個姨娘都是如此，為了自己的兒子掏心掏肺。
我懷孕初期，發覺自己也希望是兒子時，感到有些可恥，我實在不想再走上她們的老路。我想有自己的思想，想把骨子里的那種落後徹底清除。一次飯後散步，和老公聊起二胎，他希望我們也能有兩個孩子，理由無非是一個孩子很孤單。想到自己經歷的種種，我一時情緒激動，對著他大吼大叫：「想生二胎，你問過二胎的感受嗎？二胎想作為二胎被生嗎？」
這或許是種情感的宣泄。我意識到，在中國式父母的影響下，可能很多二胎或者多胎的孩子，並不能享受絕對平等公正的待遇。我問老公：「你能確信自己給每個孩子相似的愛，也讓他們感受不到差異麼？」
老公很無奈地搖搖頭：「我不會再理所當然就決定生二胎的事情了。」
龍生九子，子子不同。先天性因素和後天環境的影響，每個孩子的性格、經歷都會有所不同。我沒辦法確認一定能夠給出最正確的引導，我也不能確定我會做到絕對的公正，毫無私心。就是因為這些不確定，所以我暫時不考慮二胎的問題。
今天，所有的90後都已經成年，80後也已經步入中年，我們的時代面臨著二胎問題，可對於每對父母，如何對待可能到來的兩個孩子，仍需三思。
就像王猛萬字長文中說的：「中國式父母情感教育的缺失，以及一些根深蒂固的傳統思想，確實會給孩子的心理帶來不利的影響。孩子成長過程中的孤單和任性，是否可以通過後天的教育進行彌補；而我們究竟能夠克服多少中國式父母的固定思維帶來的弊端，也是需要更加深入的思考和改進的。」
原載於《中國青年》雜誌往期
責編：劉博文
審發：陳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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