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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載知乎，後集結成書
老王發布經出版社及作者授權
這是一段塵封已久的往事。
01
2008年，我19歲。
剛剛在異國他鄉上了半年大學，打算租房。
我去和租房中介見面時，發現他旁邊還跟著個女生。
我不知道她是誰，她也不明白為什麼多了一個人來看房。
中介解釋說，他手上有一個雙臥的房子整套出租，房東急出，租金低，而且私下還會多給中介傭金，所以他強烈建議我們合租，只簽一份合同，這樣雙贏。
想到兩個人分攤下來的房租比各自單租一間真的高不了多少，且又能擁有廚房、客廳等額外空間，我們都有點動心。
只是初次見面，我們尚不清楚對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中介也明白我們的顧慮，一邊帶我們看看房間，一邊叫我們互相聊聊。
02
初次見面，我便覺得她有些孤傲——雖然長得很漂亮，表情卻不帶一點笑意。
我見她穿著一身運動短袖短褲，便順口問她是在上學還是工作。
她卻只是告訴我，她作息規律，不會晝夜顛倒，還說希望我也作息規律。
我問她是否介意我爸媽可能會在短假期過來看我，用水用電會多一點。她說，不介意我的家長來，但如果是馬子來就會介意，最討厭「情侶噪聲」。
我告訴她，我連初戀都還沒有過。
她又說，以後就算有了也不能擠進來，你們可以換個房子租。
我同意了她所有的條件。
就這樣，我們成了室友。
03
處在同一個屋簷下，我們的日常生活很平靜。
我對她的了解，都是側面的、零星瑣碎的。
比如從簽訂合同時提供的證件復印件上，我了解到她比我大七歲（起初我還不敢相信，明明她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大啊）；
從她晾的幾件衣服上，我看到了她所在公司的名字；
從那扇總是關著的門里面傳出來的聲音中，我聽出來她有一個男朋友且人在國內。
他們常常會視頻聊天，有時候一起笑，有時候會爭吵。
彼時剛剛出國留學的我，外語講得還不好，跟周圍人幾乎是「零交流」，她就是我在異國他鄉唯一的心理依靠。
我承認我對她有過各種幻想甚至「邪念」，但這些念頭都僅僅停留在大腦里。
她是個高傲的美女姐姐，我只是個平凡內向、雖偶爾也有些「悶騷」卻十分愛面子的窮學生。
對那些我自認為高攀不上、撩不動的女生，我從不嘗試主動結交，免得在碰了釘子後感到丟臉。
04
我和她第一次近距離的接觸發生在合租半年之後。
有一天晚上，我接到她的電話，叫我去她的房間。
我進去一看，她虛弱地躺在床上，發著高燒，問我能不能幫忙燒點水，再幫她把從國內帶來的退燒藥翻出來。在一頓手忙腳亂之後，我扶她起來喝藥。
她的背靠在我肩上，我的心跳得厲害，不禁萌生出一股衝動…
然而現實中，我還是老老實實地扶她躺下，關上門退了出去…
她請了病假在家，我便逃了三天課陪她。
在這三天里，學校有兩個計入期末總成績的測驗，我毅然決然沒有去。我也沒仔細想過值不值得，就是覺得「管不了那麼多了」，每天沉浸在燒水、喂藥、打包快餐，以及在她不疲憊的情況下陪她聊會兒天之類的日常小事之中。
這大概是一種停留在青春懵懂歲月里的滿足感…
自那幾日之後，我們便熟絡了起來。
每天晚上她下班回來，只要不和爸媽或者男朋友開視頻，就會找我聊聊天。
而我也會趕在每天上午或者下午沒課的時候，抓緊時間跟我爸媽聊一會兒，只為了把晚上的時間全部空出來等她…
在我的內心深處，對她的感情已經超越了普通朋友的關係。
但在現實中，我知道我們不可能。
直到某天晚上，一切都發生了改變。
05
那晚，她突然來敲我房門並大聲問我：「小孩兒，喝酒嗎？」我驚訝地說可以，她又說：「那你去買啊！」
我匆匆跑去樓下買酒，不知道她喜歡喝哪種，我便買了好多牌子的啤酒，還買了一瓶紅酒。
回去她看到我，又說：「準備幹喝啊？」
沒等我反應過來，她接著說：「幹喝就幹喝。」
於是，我們就盤起腿坐在她的床上，把剛買的啤酒紅酒擺了一桌子，開始一邊喝酒，一邊聽她向我傾訴。
原來之前她和男友一起從這邊的大學畢業，她找到工作留了下來，而她男友卻更想回國內發展。
他們是高中同學，自打高考之後在一起，到現在已經七年了。
「七年之癢」名不虛傳，「癢」到他們最終分手了——再好的感情也終究沒能戰勝距離。
說到最後，她就只是一直流眼淚，我們默默地一起喝完了所有的酒。
我很清楚當時的自己沒有爛醉，沒有「斷片」，而是被興奮和衝動占據了頭腦。
耳邊仿佛只有一個聲音：「管他的，能怎麼著？」身體不受控制地直接湊過去親了她。
她當然試圖抵抗，我當然也沒有被推開。
我反過去推她，她沒有抗拒，輕而易舉便被推倒了…
06
第二天醒來後，我發現自己對她的感覺陷入了一種奇怪的狀態。
我不知道自己在她面前是該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還是要嘗試正式確立一下情侶關係。
而自此之後，我看到她的機會越來越少。
她下了班總是像風一樣地躲進自己的房間里不出來。
我幾次嘗試過敲門，或者站在門外隨便找點話題聊天，卻始終得不到她的回應。
我鼓起勇氣問她喝酒嗎，得到的回復也是「不喝！」。
她上一次喝酒，也成了我們之間唯一的一次坦誠。
租約滿一年的時候，她沒有續租，搬走的時候也沒有找我幫忙。
我鼓起勇氣做最後的掙扎，當面向她表白，得到的回復是「對不起，你比我小太多了，我們不合適」。
我說：「別把我當成小弟弟好嗎？我不介意年齡差距。」
她說：「對不起，我介意。」
之後她就消失了。
07
三年後，我換了智慧型手機，有了微信，突然想搜一下她的電話號碼試試——竟然真的搜到了她，我們還互加了好友。
就在我猶豫以什麼話題先開口時，她先說話了，邀請我抽空去她家里坐坐。
我按照她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她家，開門的卻是她爸媽。
她解釋說自己剛剛買了房子，請父母過來住一段時間。
與此同時，一只男人的手伸了過來，緊緊地跟我握了一下，是她丈夫。她挽著丈夫的另一只胳膊沖我笑著，三十歲的臉龐，看上去還是那麼青春、甜美。
她叫我留下來吃飯，還跟家人講了好多我們合租時候的故事，說我這個小弟弟特別貼心，特別會照顧她之類，唯獨沒有提到我聽她傾訴的那一晚。
我在心里默默傷感，可能我永遠只能是她所謂的「小弟弟」了吧。
待飯菜上桌，她問我：「喝酒嗎？」
她老公也連忙說：「家里有啤酒、紅酒，你平時喜歡喝什麼？」
我突然心頭一顫，仿佛整個人穿越回到那個晚上，但又立刻被拉了回來。
我說：「不喝了吧，我胃不好，醫生讓我別喝酒…」
就讓我和她喝酒的回憶，只保留那唯一的也是最美好的一次吧。
此後，我們便不約而同地保持著疏遠的關係。
我知道，那個秘密要藏好才不會影響她現在的生活。
而我，也藏著那個秘密開始了我接下來的生活。
這些年來，我們的動態偶爾會出現在對方的朋友圈里，她知道我結婚了，我知道她有了個可愛的女兒。
歲月靜好，或者說歲月各自靜好，靜好到我覺得那一年的合租，和那一句「喝酒嗎？」都不是真實的，而是多次出現在我夢里的場景，被我誤以為發生過。
續一
我們當時租住的房子所在的那條路叫「XLOCK」，最後的四個字母「lock」中文含義有「鎖住」的意思，我曾經幾次跟她開玩笑說：「看我哪天能‘lock’你。」
她總是笑笑不接話，不知道她是真的沒有聽懂，還是不想被我「鎖住」。
續二
其實那晚我從便利店買了酒，再到進她房間，始終不明所以，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要喝酒。
打開第一罐，她開始很平靜地講她和她男友的事，講他們由異地戀產生的種種矛盾，整個過程像在講別人的故事一樣平靜。
直到講他們剛剛分手了，她的眼淚才像泉水一樣止不住地一直往外湧。面對此情此景，我的大腦開始在「遞張紙巾」和「借個肩膀」之間艱難抉擇，最終令人惋惜地選擇了前者…
故事講完，牢騷發完，酒才喝完一半。
她默默地哭，我就默默地遞紙巾…
我看著她紅紅的眼睛，好想把她的臉捧在手里，可就是不敢，連借個肩膀都不敢。
那時候我心里還幼稚地想著，可能把酒喝光了膽子就夠大了吧？
便開始埋頭快速喝酒…
她還擔心我喝得太快，問我：「我這還有袋從國內帶來的熱幹面你要不要吃？」
我堅決地說：「不吃了，你說幹喝，就幹喝。」
其實這時候，我心里已經在期盼著喝多了能不能發生點什麼。
結果酒快喝完時她說：「挺晚了要不你回去睡吧？」
我突然覺得，完了，再不行動就來不及了，於是直接湊上去親吻了她。
她應該是害羞和猶豫了很長時間，一直嘗試推我，但是卻沒有生氣。
於是我抱得更緊了，好長時間之後才感覺到她不再用力抵抗。
我的征服欲到達了頂點。
我像是一個第一次登台演唱的歌手，以前學習的理論和看過的教學視頻都在腦海里閃現，卻因為不知道該把哪些理論應用起來而顯得有些慌亂。
音樂響起，前奏部分我的台風還算合格，我唯一的聽眾也被我帶入了情境。
結果剛進到主歌部分就不太順利了，主要是節奏不好，有時太快，有時又太慢，調來調去把自己唱累了，為了面子還得咬牙堅持。
最後，還是這位熱情又內行的聽眾急躁地一掌把我推倒，一路帶著我把控節奏，我竟然被她帶入了情境。
我的眼前出現了一片草原，她是草原上一個酷酷的騎手，而我，就是隨她馳騁的那匹小馬…
現在回想起來，雖然全程是她帶著我，但是最終進入副歌部分的，可能只有我自己…
時光不能倒退，有的往事真是不好意思回味。
續三
我來捋一下整件事的時間線。
前面提到過，我們合租半年左右才熟悉起來，而喝酒那晚發生在第十一個月，又一個月後房租到期，她立刻就搬走了。
接下來寫點流水帳，就是我們在開始熟悉與喝酒之間的那五個月的一些點滴。
有段時間外邊打包的飯吃膩了，她開始嘗試自己做飯，並邀請我陪吃，我欣然領命。
她每天下班時間是7點半左右，於是每到周三周四便苦了我——連續兩天中午12點到下午4點有課，11點左右吃過午飯後，下一頓就得等到晚上8點多。
說實話，我真的是在靠毅力堅持著…
我也嘗試過下午4點下課在學校吃點東西再回來，結果等到晚上8點多她的飯做好了，我卻不餓了。
吃得少又怕她失落，只能再靠毅力硬撐著…
總而言之，我堅持要陪她吃飯，因為她下班路上經常會買兩杯珍珠奶茶之類的飲料，我們可以一邊吃飯一邊喝。
而每次喝到一半時，她就會跟我說，「哎，我倆換換嘗嘗」，然後一把把我喝的那杯搶過去，吸管都不換。
我也趕快把她的那半杯拿過來，把她用過的吸管咬在嘴里。
每天到了這個環節，我都會心跳加速，這種感覺就像在間接接吻，甜美異常。
我們偶爾還會一起逛街（當然是我死皮賴臉要跟著她，以幫她拎包為借口）。
逛累了去吃聖代，也總是要不同口味的，吃掉一半便連著木勺一起交換。
每當這時，我又會心跳加速，幻想接吻，感覺勺子比聖代還甜…
那時我們學校的音樂社團拉了一個音樂電台讚助，邀請了一些歌手來學校開演唱會。
張震嶽來的那場，我買到了票，邀請了她。
演唱會的謝幕曲《再見》引發全場合唱：「我怕我沒有機會，跟你說一聲再見，因為也許就再也見不到你…」
唉，真是巧，兩個多月後，我果然沒有機會說出那句「再見」，我們的劇情也就那樣謝幕了，再見的時候已是三年以後…
後來我們學校辦過一次晚會，我報名唱了一首歌，用了《再見》的旋律，我自己填上了英文歌詞：
「Looking around this lovely place,
Looking around this lovely face,
Feeling around the happy time flies every day…」
反響還不錯，好多人驚嘆道：「沒想到你那英文水平還能押上韻！」還有好多人說產生共鳴了，覺得我唱的是校園里美麗的環境、同學美好的面孔和青春美好的時光。
其實沒人知道，我寫的是她，是我們合租的那個lovely期。
place，是她那張lovely face，和我的青春里珍藏的happy time。
而這首歌，她沒聽過，直到現在。
續四
最開始我寫此文時，還心存幻想，想著她有沒有可能看到？
結果只用了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就獲得了一萬多個讚，但依然沒有她的回音。
我覺得不用浪費時間幻想了，便直接把鏈接髮給了她，主動覥著臉讓她讀了一下。
我還是特意在白天她上班的時間發的，如果她不想給家人看到我發的內容，回家之前就可以刪掉了。
當時我就計劃好了，只要她回復我，傳達了她的任何感受，我都會貼過來作為這篇文章的結尾。
但我沒想到的是，她寫了好長好長的回復，而且寫了好幾件連我也是第一次知道的事…
我覺得這不僅是個感想和結尾了，應該可以算作大爆料！
我就直接把聊天記錄發出來吧（已獲對方準許），也代表我這個「又臭又長」的故事徹底完結了…
那些青春過往，就請安靜地留在青春歲月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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