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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家暴又成了網路熱詞,美妝博主宇芽站出來披露自己被男友長期家暴,而蔣勁夫再次家暴女友更證實家暴只有0次和無數次
一個知識階層家庭的女人講述了她遭遇的16年家暴,以及艱難的反省與成長
「許多人誤以為家暴都發生在愚昧的農村家庭。就我辦理過的案件,城市知識分子家庭暴力一點不比農村的低。」
本文首發於南方人物周刊2016年
文|本刊記者鐘瑜婷插畫 | Nath
編輯|張雄
全文約7510,細讀大約需要17分鐘
「許多人誤以為家暴都發生在愚昧的農村家庭。就我辦理過的案件,城市知識分子家庭暴力一點不比農村的低。」中國法學會婚姻家庭法學研究會理事、宋山木強姦案被害人羅雲的代理律師、反家暴領域專家李瑩告訴記者,知識分子家庭家暴更多是精神上的折磨,也更加隱蔽。
大多數家暴受害者不願接受採訪,尤其是非常在乎聲譽的高知分子。後來李瑩介紹了李小燕(化名)給我們認識。首次電話採訪長達3小時,李小燕談起自己遭遇長達16年的精神暴力和肢體暴力。跟很多常見的案例不同,她的丈夫常被認為是「好人」,甚至有英雄主義情結。作為媒體文字工作者,他「有文化」,每次蔑視和否定妻子都直指對方人格層面,但他並不說髒話。
跟聊別人家的事似的,李小燕在電話那頭忍不住笑,甚至越聊越興奮。我們見面後,她也沒表露一點苦,傾吐主動且流暢,這大概跟她多次接受心理咨詢有關。只有一瞬間她泛淚了——當她談到一長手長腿的男孩子曾追求過他,但她出於當時內心的封閉,以及世俗意義上的傲慢拒絕了他。
作為曾經的媒體工作者,她不願自己被描述成「苦兮兮的中年婦女」。「這其實是一個中國傳統女性的自我成長史,」接著她強調瑜伽、修行以及中國傳統文化讓她重獲力量。這是她第三次嘗試離婚。
但這段關係很可能不會像她說的就此結束,遊離不定、依賴同時反抗、希望和絕望交織在大部分家暴故事中存在。這也讓李瑩律師一度感到灰心,她幫助過的很多女性後來又回到施暴者身邊,「就像男孩子救了小魚扔進海里,有的小魚又遊回海灘,我們也沒有辦法。」
暴力不是一日形成的:李小燕自小目睹父母間的暴力,年輕時她的情緒不太穩定,糟糕的婚姻激發了病症,後來她被診斷為患有雙相障礙——既有躁狂又有抑鬱。而她的丈夫,從小嚴重缺失父母的愛。在李瑩看來,童年經歷對人處理親密關係的影響很難被忽視。
李瑩一度在長沙嘗試對家暴案中的加害人進行心理輔導,是李陽家暴案讓她開始關注受害者,「李陽從小被父母放在爺爺奶奶家,後來媽媽想要摟著他睡覺,他就說:咦,還不如殺了我。所以他後來也不懂得怎麼去愛人,」她希望中國未來可以把對加害人的矯治放入家暴法中——拯救受害者,從幫助加害者開始。
以下是李小燕的自述:
無論從哪方面看,他都比我更耀眼
這回我一定要離婚。他也接受了這個現實,開始把我看成更獨立的個體,說話尊重我一些了。有一天大暴雨,我還從昌平回到朝陽家里見女兒,一家三口去看了《大魚海棠》。
前幾天我們又吵了一架。我跟他商量借錢在莘莊租個房子開旅社。他一下給我扔了8個帶攻擊性的理由,說我眼高手低、冒進、瘋狂、貪婪、失控、證明型人格、躁狂、有病。我在想,為什麼他不能好好說話呢?每一份指控都像一座山。過去16年,我每天睜開眼就開始扛這些大山,沒準備時直接就被砸暈了,很長時間都翻不過身來。過去他對我人格上的攻擊,我很容易就相信了,會非常憤怒、也很無力。但現在,我變得更強大了——我清楚自己不是他說的那樣。
我們剛在一起時是2000年,我25歲,他47歲。我是他第三任妻子,他是我首任男朋友。我從某師范大學中文專業大專畢業,接著在一所新聞類院校讀了本科,之後一直在媒體工作。當時我們在北京一家報社共事,他有才華,身材很挺拔(他的牛仔褲尺碼迄今沒變),天天騎輛黑色太子摩托車,很有架式。因為軍人家庭出身,也當過兵,他身上有軍人特質。工作中他很強硬,碰到什麼樣的對手都不會怕。他還很有愛心,會背著家里生病的小狗去醫院打針。報社很多年輕小姑娘喜歡他。無論從哪方面看,他都比我更耀眼。
開始我很崇拜他。我在我家跟他表白。成為情侶後,我迫不及待把自己的心事告訴他。比如我喜歡過一學長,但學長已經有家室,只把我當妹妹。他總拿這件事來戳我,把我形容得很髒、很不堪、很低賤。有次走在路上,他指著一些性工作者跟我說:你不妨和她們學?她們賺的錢還能寄回老家,你這樣什麼都得不到。我哭著辯解自己不是這樣的人。
他第一次動手是在車里,當時我們有口角之爭,他在駕駛座,我在副駕駛座,他一把把我揪過去,一拳打在我的右肩上。我從沒那麼疼過,像被釘子釘在那。比起恐懼,潛意識的震動更大。從那以後,我不太敢在一些比較要命的事上和他較勁。
有時我還是會反抗,所以他對我動手,有時是打耳光,打到耳膜穿孔,有時是胳膊扭傷。我也經常不服氣,用盡辦法向他證明自己的好。我給他做滿桌子菜,幫他照顧小狗。但他還是會用手指頭戳我,罵我懶、貪、饞、沒有責任感、有功利心。他搞文字的,罵人從來不重樣。我誇他像搞藝術的,他反而貶低我,「看你天天在家跟黃臉婆似的。」
回過頭來看,他對我的態度跟家暴的典型症狀一一符合。家暴的本質是控制,不僅是精神控制,還有經濟控制,我的薪水一直歸他管。
包括他對你人際關係的控制——前面六七年,我的世界里只有他。
性是一種控制手段
首先是我和爸媽斷絕了來往。每次從老家回來,他都說我精神很差,說家人給我造成非常負面的影響。當時我跟我爸媽有些不愉快。他們一直覺得我個性叛逆,脾氣暴躁。我家3個閨女,我是老大。父母在當地一家國企工作,希望我留在身邊給他們養老。但我跑到北京,還跟個「老頭」好上了,經濟也不好。他們管我們北京的小房子叫「廁所」——因為到處是狗的味道。總之,他反復在我和我父母的關係問題上糾纏,我漸漸不和家里人來往了。
我原來有個很好的閨蜜,他說我們是「赤裸裸的同性戀」,也是反復糾纏這事。朋友在我家里聊天,他聽一耳朵就過來打岔。他還總把聊天變成控訴會,跟朋友說我的不是,搞得人家很尷尬。如果我出去和朋友見面,他全程接送。超過兩個小時,他隔5分鐘打一個電話催。漸漸我也沒有朋友了。
常常在凌晨兩三點,我正睡得迷糊,他會爬到我身上,那時我根本沒有情緒,我會努力調動自己,這樣不會那麼難受。其實這個時間人特別脆弱,你不可能激烈抵抗。後來孩子出生,我們分床睡,一年四五次性生活。我有時會說,這算什麼夫妻啊。但他把責任推在我身上,說是我的情緒無法捉摸。
我們做愛時他從來都匆匆忙忙,沒有前戲也沒有後戲,完了就完了。偶爾,他也會扇我耳光,勒我脖子,但他不是真正想傷害我。
前兩三年,我們有過幾次很好的性生活。我特別希望時光停留——那種「合一」的感覺很美妙,女生都會想盡辦法維護它。但我發現我根本做不到,他不願呆在那種他從沒待過的舒適地帶,他會推開你,突然把兩人的關係拉開很遠。比如我從背後抱著他,不超過十秒,他肯定把我推開。他看起來可難受了。我還很主動提出買情趣用品和性感內衣。但他直接罵我臭流氓。他自認是正人君子,被挑逗了。
性更像是他控制我的一種手段。一般我表現特別好時,他會獎勵我;但之後又會提更多要求。原本很快樂的「性事」成為了一種交易。你越是索取,他越對你提更高的要求。他會說,「什麼時候你不發脾氣了,我就跟你在一起。」在沒有變得完美之前,他不可能給你更多性。
在當時的我看來這是一種威脅——我有更好地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他才讓我親近。但現在我回過頭想想,他只是不喜歡跟人太親密,那會讓他不舒服。
終於對他感到不屑
我嘗試過離開他,但沒有力量。離開他去哪里呢?
第一次是因為他出軌,我回到老家縣城呆了一陣子離開了。因為我當年離開小縣城到了北京,就是為了擺脫不幸的家庭,尋找屬於自己的世界。於是我一次性買斷了原本在當地事業單位停薪留職的工作。我媽心高氣傲,覺得我從大城市回去有些丟臉。
後來我在老家省會電視台找了編導工作,但有一天我躺在床上忽然起不來了,我使勁拉著自己的頭髮,費了十分鐘才起來。我很恐慌,以為自己癱瘓了。我當時住在妹妹家,我妹夫說:姐,你可不能病在我們家啊。我一下覺得自己無處可去了,我想,這世界上唯一能夠接納我的只有他了。打電話後,他立刻接我回了北京。
後來我的脊椎好了,還是想離開他。但那段時間我已陷入深度抑鬱,連生活自理能力都有問題。當時我在外面租了房子,房子里是各種不到位。我想,要把這房子收拾成能住人的樣子,我做不到。我還要做飯給自己吃,很為難。我的生活是很荒涼的,這種生活有什麼意義呢?
從出租屋回去後沒多久,我們就結婚了。結婚照上我穿著在地攤買的15塊錢的白襯衣。沒也什麼喜慶的感覺,我只覺得一件事結束了。我想,我們終於結婚了啊,明天就可以離婚了。我一直那麼想嫁給他,卻不能得到幸福,這帶給我很大的痛苦。
我總是高興不起來。跟他在一起後,我情緒非常不好,吃了近七年抗抑鬱的藥。吃藥吃得我整個人是木的,像個「活死人」,看所有東西都沒有感覺,我看路上的樹呀,花兒呀,跟塑膠似的。我跟外界是隔離的,像隔著一個玻璃杯在看外面:我能看到你,但是我接觸不到你。
婚後第二年我懷孕了,我很意外。我竟然是個正常人!我有孩子了!孩子竟然願意選我做媽媽,我並不像他說的那麼不堪。
尤其是從我懷孕到孩子3歲,我們的生活非常平靜,無窮盡的平靜。什麼事我都不操心。那時我和孩子里里外外的事都是他在打理。每天晚上十一二點,他都會給孩子洗尿布。我一度以為生活就這樣了。
懷孕6個半月時,我在媒體讀到一個關於「斯德哥爾摩症」的故事,一下震驚了。我想,那不是我嘛。我去找心理醫生咨詢,但當時咨詢師的分析結果是我的原生家庭有問題。後來因為生孩子不停地忙,這事擱停了。
孩子3歲左右,我覺得該為了女兒重新活過來,便停止了吃抗抑鬱藥,我不希望她的媽媽是個活死人。蘇醒之後,我開始參加北京一些身體類、覺察類的心理建設小組,喜歡上了靜坐、正念、瑜伽,讀書也幫助我更系統地認識自己,從張德芬的《遇見未知的自己》開始,再到克利希納穆提系列。
我還在社區帶頭做公益組織,他本身對這種事是認同的,但他永遠說的都是「你絕對做不成」、「你就瞎忙活」,各種奚落打擊。
第二年這股積攢的力量爆發了。當時我們和他媽媽一起去度假,一路上他都在大力抨擊他媽媽,說得非常難聽,說她動作太慢啊,什麼事都考慮不周,就遲到這樣很小的事能上綱上線。我坐在後座,看著他媽媽止不住地掉眼淚,一瞬間覺得這個男人不可原諒。也是從這一刻開始,我從最開始仰視他,到後面平視,終於對他感到不屑。
我跟他討論這事,他暴怒,他把我的手背扭過來按在床上。我的胳膊從此就不能拿重東西了。在那之後我們的衝突越來越厲害。
其實我拿刀的次數比他多。最開始是我拿的刀,為什麼呢?因為我打不過他。有一次我朋友突然提到「正當防衛」,一下提醒了我。於是有次爭執中,我忽然拿刀背去敲他的胳膊,他的胳膊一下骨裂了。他報警,跟派出所說我精神有問題。警察來了後沒說什麼就走了。
下一次我就吃虧了。他在家里,揪住我的頭髮把我的頭使勁往地上摔。還有一次,我和他在車上發生口角,他停下車,把我從車上揪下來摁在地上打。我扭過頭,看到孩子在車上,透過窗戶看著我們,滿眼都是驚惶。
他每次都不回避孩子,還總拉著孩子。孩子睡著了也要吵醒她,他借孩子來壯大力量。可能是看多了,我們吵架時,我們女兒大部分時候面無表情,她會裝作看不見。平時你叫她,她的反應都有點呆,木木的。她故意聽不見,封閉自己。我為什麼現在這麼急著跟他離婚呢,因為再這樣下去孩子就毀了。
這一次,我把脖子上的傷告訴了媽媽。媽媽沒表態。他對我媽說過我一直情緒不穩,而他付出巨大。我媽抹著淚對他說,××你是好人。
今年5月20號。我們先在客廳吵,他拿胳膊勒著我脖子,把我拖到臥室去,再推倒在床上,然後兩只腿摁住我的身體,右腳從床底下鉤出一個箱子,那里頭有他平時珍藏的軍刀、匕首、藏刀……他右手抽出一把匕首,在我胸口和肚子上來回比劃,先瞄在上頭試,再是下頭。他隨時都有可能紮下來。我躺在那,看著他,他當時的兩顆白眼珠都是紅色的。我豈止是恐慌啊。我當時想,但凡我有一絲可能從這個房間里逃出去,我永遠不會再回來。因為我不想死。
我克服了心里的恐懼,把體內所有的力氣都抽掉,軟軟躺在那。我跟他說:「你現在只要想要我的命,我絕對不會反抗的,我也不會恨你。那只當我這輩子欠你一條命吧。你要下手就下手。」他沒有紮下去。當晚我出去見了一個朋友,回家後站在樓下,無論如何沒有勇氣上去了。我去了朋友家,隨身只帶了證件。我決定離婚。
這16年里,他一直沒有變化,我這邊的心態非常波折。如果說我們是兩條線,開始是平行的,再進入權力爭奪期,到後來我根本沒力量與他抗衡,索性投降,不跟他爭了,這最省勁。接著我把自己忘掉,跟他共生,兩條線並在一起。再後來我試圖回歸自己這條線。
用攻擊表達我們是一家人
我到現在也不恨他,甚至對他某些品質始終欣賞。作為一個人,他有很好的責任感、正義感,有愛心。
他在生活中也很體貼,連衛生巾都給你買好。我身邊所有女人都羨慕我,但他仍然用他無休止的指責和貶損讓我受傷。
就好像他不可謂不喜歡他的小狗,一旦小狗受傷了,花再多錢他都願意。但他不可能把小狗照料得舒服。他們家永遠臭氣熏天,狗毛亂飛,小狗的指甲都是長到彎曲,經常生病。
他看上去自信心十足,實際上對很多事情非常緊張,內心始終充滿不安全感,所以他會那麼要求去控制。他只有擁有控制權,才有一點點安全感,比如說他晚上睡覺會非常輕,一點點動靜馬上醒。他不管去哪兒,永遠在腰帶上掛一把刀。出去旅行,再小的事他也很緊張。孩子紮針,他盡量不去。去了他也不看,他受不了。連孩子起床他都緊張:「你該起床了!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不起!想幹嘛!」小孩子會哭:「媽媽,爸爸又罵我了,爸爸一天到晚都在罵我。」
他對女兒也有控制。女兒3歲半時滑滑梯,滑到中間,他就伸出胳膊去攔著。孩子這也不許碰,那也不許碰。所以女兒膽子很小,她從來不會嘗試新事物。很多事情她能不做她就不做。
如果我在場,他跟孩子可以親密。我一不在,他跟孩子就特別遠,他只會冷冰冰、遠遠地跟孩子說話,只有訓斥和批評。
他的注意力永遠都在自己身上。孩子的感受、我的感受、狗的感受,他感受不到。他需要很多讚美,很多愛,沒有人能把這個洞給填上。一年前我的咨詢師告訴我這叫人格障礙。我問什麼叫人格障礙,他說,因為幼年缺失愛,他需要很多的愛來填滿那個空洞。他會永遠像個孩子,像個「巨嬰」。
小時候他沒得到多少愛。他爸爸是部隊高幹,把4個子女分別寄養在4個農民家庭。一直到7歲,他才回到父母身邊,在部隊大院兒上學。幾個孩子會爭寵嘛,整天互相攻擊。他們用攻擊來表示我們是一家子,比跟外面的人親,外面的人還不打呢,還客氣著呢。最開始看他們家人互相攻擊,我非常驚異。攻擊是需要力量的,我們家人很少爭執。因為習慣了,他對我的攻擊,常常也不以為是惡意,輕輕鬆松、說著笑著就一把利劍插過來。
我想,他沒有心,如果有心他可能活不下來了,因為幼年得到的滋養太少,所以渴望必須深深壓下去,他才能活下來。他不能讓自己易感。有些人索取愛到一定程度就夠了,他永遠不滿。其實這些年他那個空洞已經被縮小很多,但我被耗光了。
他常說,「生活是美好的。」因為父輩從槍林彈雨活下來,生命對他來說無論如何是珍貴的。哪怕一個小動物瘸了一條腿,他會拼全力去救。但他照顧不好,他的小狗們經常死掉,他會哭著挖個坑埋掉,記得每只狗埋葬處,定期去看它們。他也不會內疚,他會迅速再買一只。
同樣,他就是無法給予家庭幸福。他也不恨我。哪怕他把我說得再一文不值,他都不願離開我。他會說,「你一個精神病人,你離開我你怎麼活?」我的抑鬱跟他直接相關,他會說,「我已經盡力了呀,你還要我怎樣?」他沒有感到過內疚。
某些方面,我至今還是尊敬他的。那次我拿刀背去敲他胳膊,他沒躲,我問他為什麼。他說,如果他去搶刀有可能把我置身於生命危險(但他內心埋下了憤怒,他也要拿刀威脅我一次)。這一點他比我強——我不可能為他丟掉我的命,但他能。事實上,他可以為很多事丟掉命,比如說2008年他在承辦奧運會的某部門玩命工作,頭髮一個夏天就掉了一半。
潛意識中的重復
我一生的努力就是為了尋求幸福,因為我的童年不幸。但我越是追求,就越是無法得到。在我6歲那年,我瞥見爸媽吵架,我爸拿生鐵鑄的打氣筒敲我媽的頭。你看,後來我自己也被老公打,我想,生命本能是要療愈,潛意識會選擇去重復經歷類似的情景,讓自己在其中得到療愈。
事情的發展是挺矛盾的。在權力爭奪期過去之後,我媽占了上風,我爸就經常不在家,在家就是溜邊兒,盡量不被注意到那種。我從小想,未來一定要找跟我爸不一樣、更陽剛型的男生。結果我就找了個強勢型的伴侶,自己被壓抑了那麼多年。
其實我自己根本上不是個軟弱的人,我從小就反抗權威。7歲那年,我往一位鄰居叔叔頭上撒瓜子皮。因為這叔叔的妻子喝農藥自殺了,我一直以為他們夫妻很幸福,以為這世界上還有幸福的家庭,但這位阿姨的自殺打破了我的幻想,我很生這叔叔的氣。後來這位叔叔找上門,我爸很生氣,一腳把踹我地上,逼我跪著給叔叔道歉,我就是不肯,以一種很奇怪的姿勢坐在地上。
我曾經是校學生會幹部,大大咧咧的,朋友多是男生,女孩會覺得我不需要她們。剛工作我還會跟主管拍桌子。追求過我的一男生說,他當時喜歡的我非常帥,套件寬版毛衣、寬版褲子,踩一雙平底鞋。
後來很多人說我變了,好像生命力被抽走了一樣。這段婚姻中,我性格中的力量完全被壓抑了。
2012年,我見了一位美國回來的心理醫生,她說我不是抑鬱,而是「雙相障礙」—這個病既有先天因素,也跟後天的成長環境、婚姻狀況有關係。可以說,這段關係讓我這個病爆發了。因為我久久被壓抑著,長期不能表達自我,自我界限也不清晰。我承認,這件事看上去好像我是很無辜,其實我也有錯,我太軟弱,我沒有給自己設保護,才導致他總是肆無忌憚踐踏我。我沒有告訴他界限在哪,他才一而再再而三地侵入我的領域。我沒有去保護好自己,這也是我的責任。
我不會再讓他侵入我的領域了。2013年以後,我把我的薪水從他手里要回來。3年之中我們離婚離了3次,上一次離開庭還有一個多星期,我撤訴了,因為害怕無力承擔離婚之後的困難。我要在北京租房子,還得帶孩子上學。那次離婚有個收獲,我們家房產證上終於寫上我的名字了。
不過我現在不害怕了。我這幾天在北京郊區一文化機構做助教,收入不高,但哪怕孩子未來的學費再貴,我想也能解決的。從他的刀要紮下來的那一刻,我就有力量了。只要我沒有死在他的刀下,沒有什麼是我過不去的。
我的信心和平靜也得益於近些年的自我修行。人生,沒有翻不過去的山。
因為孩子,我們未來很難不見面。如果未來他能好好跟我溝通,我想我們做朋友也挺好。但我們不可能和好了。我以後要開始為自己而活。我一定要自由,全部的自由,我這次婚姻已經結束了,到此為止。從此以後,我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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