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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當代
徹底相忘於江湖可比徹底分手難多了
打開很久不玩的遊戲，遊戲界面都變得有些陌生，來回試探好幾個帳號密碼，終於成功登陸。列表裡有一個熟悉的 id，顯示「對方上次登錄時間2年前」，點開看一下最近戰績，還是你們分手前一起開黑的遊戲記錄。
「啊……對了，我們分手了。」
每到這種時刻，以及許許多多跟這類似的時刻，一種「為逝去的感情上一炷香」進行賽博祭奠的微妙情感就油然而生。
La Jalousie (2013) dir. Philippe Garrel
相忘於江湖？
不存在的
日常生活離不開社交網路的如今，我們每個人就像是一個移動資料庫。不管是蜻蜓點水的點讚之交、以後再也不想見面的黑名單、朋友圈屏蔽列表裡的人……
賽博世界裡，一張張頭像組成的人際關係網錯綜龐雜，「猜你喜歡」列表裡大數據，早就幫你把那些你以為斷了聯繫的人變成了「你可能感興趣的人」。互聯網真正實現了「所有人認識所有人「，你跟任意一個「別人」之間，都可以有著撇不清的關係。
和莎莫的500天 (500) Days of Summer(2009)
電腦和手機儼然成了我們的外化記憶。如果你想找到一個人，只要有足夠的關鍵字和檢索資訊有了，動動手指，就能實現 24 小時全程社交追蹤。
即使有些東西不是你主動想要記住的，互聯網也會替你記住。你的每一段或短或長的人際關係，也都留下了一堆數據遺產。你本人已經遺忘的過往、甚至不想記起的一些東西，都會在網上不經意間彈出來嚇你一跳。
重慶森林 重慶森林(1994)
在記憶數字化的賽博時代，只要你談了一場戀愛，電子數據都不允許你們相忘於江湖：
一串跟對方有關的字符密碼
相冊裡改成隻對自己可見的合照
黑名單裡曾經無比熟悉的頭像
已讀不回的私信
一起坐火車旅行而留下的對方身份證號
許久不登錄的設備上殘留的聊天記錄
共享過文件的iCloud 設備名稱
一起住的房子裡留下的小物件
以及曾經收到的、
掛到閒魚上也賣不出去的禮物……
「賽博愛情墳場」在我們的生活中，是分布式呈現的。
跟以往的燒照片、撕日記、面對面分手轉身就此別過、想碰都再也碰不著相比，分手這事在當代，變得更微妙和曖昧了。
當代年輕人分手時
會遇到的困擾Top4
怎麼才算真的」分手「了？
在如今，分手的節點變得更模糊了：線上的失聯 ghosting、單方面的封鎖、用視訊/微信說分手、把社交網頁上戀愛狀態由「戀愛中」改回「單身」…….這些都可以是分手的標誌性事件，當見面說清楚不再是分手的唯一門路時，擇日不如撞日、直接髮條簡訊留個言、刪完相冊合照就算分手的情況，自然就多了起來。
退一步來看，當開始一段關係可以是在網上劃一下手指的時候，線上結束一段關係雖然讓人惱火但也順理成章，分手這事的儀式感也沒那麼強烈了。
Simone de Beauvoir at LesDeux Magots, Saint-Germain-des-Prés, Paris, 1944
要不要在社交媒體上取關/互刪/封鎖？
出於避免節外生枝的考慮，互刪或者封鎖自己的 ex，幾乎成了一種當代分手禮。倆人分手時，一般至少有一方會把對方刪掉。
但正如前文所說，互聯網上酸臭的戀愛痕跡是刪不完的，而且刪了也不意味著感情終止，如果你忍不住，很有可能會陷入刪了又加回來的循環。「封鎖」這種事，在更多時候只是一種儀式感，封鎖並不意味著放下對方，只能是一種自我宣示姿態和表表決心而已。
暖暖內含光 Eternal Sunshine of the Spotless Mind(2004)
分手後愛情遺產，歸誰？
跟ex的聊天記錄和照片、遊戲裡標記過的情緣/CP、一起刷過劇的播放清單、用對方的帳號付過款的購物歷史……即使你有意做一個人工清理大師，也很難把一個人的痕跡完全抹除。
有的東西還算實用就留下來了，有的可能想做個紀念、可能懶得扔掉、也可能乾脆不記得了，就被留了下來。只是被現任發現的時候，總有種被捉了小辮子的尷尬。讓人不禁有點期待開發一款「一鍵清空戀情蹤跡「的手機 app，或者乾脆試試試「無痕瀏覽模式」下的戀情。
“Woman with Cigarette”. François Roca, 2014
忍不住視奸前任/發現自己被前任視奸，該怎麼辦？
不管是出於感情空窗，還是閒得無聊好奇心發作，分手後還能看到的對方的動態，當然是互聯網賜予我們的便利，但同時也是這個時代的賽博愛情後遺症之一。
如果說前面提到的刪記錄、刪動態那些，算是從物質層面戒斷愛情的話，那「忍不住總是去看前任的動態」這種行為，怎麼說呢，大概就屬於在精神層面戒斷失敗、還是屢屢想去賽博愛情墳場悼念的那種。除了手機斷電或者掐斷網線，真的沒什麼辦法可以解決。
Johnny Depp & Kate Moss by Annie Leibovitz, 1994.
那麼
當代人的
賽博愛情墳場長什麼樣？
我們採訪了年紀不同、戀愛時長從數月到數年不等的 5 個人，盡管每一段感情的樣貌千差萬別，我們嘗試著從這些經歷中找到一些關於分手的規律和共性。
Photography byNan Goldin
大碗細面：「視奸你X」
Q：最長的感情談了多久？有沒有一次印象最深刻的分手？
A：我戀愛時間都不超過三個月。印象最深的是以前的同學吧，因為很喜歡ta，上學的時候就很喜歡，大學時又聯繫上，但是對方沒有那麼喜歡我，分手後也傷心了很久。
Q：分手以後是還會跟對方保持聯繫嗎？
A：分手之後我基本上會把聯繫方式刪乾淨，什麼都不會留下，倒是有一次有之前的一個前任來視奸我微博，因為微博故事有訪客記錄，就被我看到了。
Q：前任這種行為會對你造成困擾嗎？
A：騷擾倒不至於，就是有點不爽。我發現以後，把微博簽名改成了「視奸你【消音】」，然後ta就沒有再來過了。
Cold War (Pawel Pawlikowski, 2018)
Helena：「就，看ta做了什麼成了一種肌肉記憶吧」
Q：分手了會和對方保持聯繫嗎？
A：聯繫方式基本都刪掉了，但是遊戲裡還是好友，有時上線會看到對方跟別人組隊，就很尷尬；也有時候看到對方和自己都沒組隊但也不互相邀請，就更尷尬了。有種「在線上面面相覷」的感覺。
Q：所以這種僅存的聯繫也會造成困擾嗎？
A：剛分的時候我會去看對方最近的組隊記錄，如果看到有和女生一起組隊就會莫名很生悶氣，很煩躁。如果看到是男生或者認識的人就還好。然後就成了肌肉記憶吧，一上線就點開看看，後來有一天他突然設置隱藏不可見了，心裡就不太舒服，有一種不想被看到的感覺吧。
Q：然後就停止了？
A：沒，最近疫情不是天天在家打遊戲嘛，就又漸漸聯繫上了。想想如果不怎麼玩遊戲的話，可能慢慢也就move on了。
Before Sunrise 愛在黎明破曉前 (1995)
月毛：「對方還在等著我道歉」
Q：最長的戀愛談了多久？有沒有印象最深的一次分手？
A：4個月，就挺 ugly 的，吵完架就直接分了。後來聽說，對方以為我只是吵架生氣才刪除封鎖的，好像還在等我給她道歉。
Q：那之後還有過聯繫嗎？
A：聯繫方式都刪了，一乾二淨。
Q：有什麼感情遺產嗎？
A：大部分被我丟了/摔了，隻留了一個物件做紀念。還有一個共用的遊戲帳號，裡面還有點錢，700塊吧，分手前我註銷了。
Timothée Chalamet and Esther Garrel in Call Me by Your Name (2017)
Soror：「一種相互ghosting吧」
Q：最長的戀愛談了多久？有沒有印象最深的一次分手？
A：沒多久。大學時候異地戀，雙十一我倆互送圍巾和情侶戒指，結果快遞還充公到（堵在路上），就已經分手了。
還有一段分得不明不白的，印象中好像誰也沒有說過分手，就是冷戰，然後漸漸都不聯繫了。可能就是現在所謂的 ghosting（指一種「突然地、沒有任何解釋地失聯/結束與某人的關係」的行為）吧，只不過是相互 ghosting。
Alex Dellow: Ballroom Dancing. Winter Gardens, Blackpool.#England, 1955
Q：那分手以後會跟對方保留聯繫嗎？
A：刪過，也加回來過，但是不會說話。可能是賭氣吧，就互相加回來，然後氣的又刪掉，來回拉鋸了幾次，就再也沒有聯繫了。
Q：那會有什麼「感情遺產」嗎？
A：沒什麼感情遺產。就有幾張照片，一直存在舊手機的 SD 卡裡，但是卡好像壞掉了讀不出來了。壞掉的卡我還留著，算是個紀念吧。
Q：如何向現任解釋上一段感情中遺留下的東西？
A：東西太碎，有次整理被對象發現，不做解釋，交給對象處理了……具體就是，當時我默默離開了（也很好奇她扔了還是留了。
愛情我你他 Me and You and Everyone We Know(2005)
某朝陽區吃瓜觀眾：「合著您這就叫分手了唄」
Q：最長的戀愛談了多久？印象中深刻的分手是什麼樣子的？
A：三年。一次我都不知道分手了的分手吧。
異地戀，跟對方吵架，然後當天大半夜微信上給我留言類似於一晚上沒睡緬懷過去美好之類的話，說了些什麼有的沒的，但絕對沒提分手這倆字，第二天醒來我還不以為意，在朋友圈看到他回復他表哥說「我跟 xxx（我的名字）」分手了，我才知道分手了…….然後我還評論了類似於「原來您這就叫分手了啊？我咋不知道呢」之類的嘲諷了一下。
Linda Evangelista & Kyle MacLachlan Photo by Steven Meisel, 1993
Q：所以後來還有過某種形式的聯繫嗎？
A：沒有了，都刪了，之間不可能有任何聯繫了，不過還有很多共同親友，包括前任表哥和朋友跟我關係都不錯，偶爾會聊幾句。
有一次蠻尷尬的，分手後有一次對方托共同的好朋友來提醒我交房租，因為之前租房合同一起簽的，填的緊急聯繫人是他的電話，然後我那個手機號已經停用欠費了，中介就聯繫到他那了。
Q：有沒有什麼愛情方面的遺產「糾葛」？
A：還好吧，本來對方買了票說來找我一起看《西貢小姐》（音樂劇），結果分手了，他就說讓我找個朋友一起去看了別浪費，一開始挺膈應的，最後還是去了——戲不好看。
La Carrière de Suzanne (Éric Rohmer, 19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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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聊
你遭遇過分手嗎？
你是怎麼處理分手後的那些數字遺產的？
撰文 /Lara
排版 / Th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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