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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雨
上個月,餘小賤領回了自己的高中畢業照,有些惆悵地感慨畢業真快。
我一愣,少年長大了,少女該老了。
2013年,高考失利。隨意挑了個北方的二流學校,渾渾噩噩的開始了大學生活。占著自己寫作底子好,朋友圈子也算玩得風生水起。
大學課程也沒落下,出去兼職也沒耽誤,隨波逐流也能歡笑,總之有些忙碌,有些疲憊,更多地是茫然與失落。
說不出哪里出錯,好像狀態也沒事,很正常的大學生涯。
可那些無數個失眠的夜里清醒地告訴我,這全都是假象。
我曾一度患有嚴重的抑鬱症,並帶有很強烈的自虐傾向。那幾年的時間,關於青少年的心理問題遠不如當下備受關注和接納。
晚上失眠的時候,我就開始咬自己的胳膊,或者用腦袋使勁撞牆,咚咚咚地一下又一下,好像這樣就可以將心里住的怪物幹掉一樣。
每每第二天醒來,對於我來說是一種劫後餘生,更是一種痛苦輪回。可能走在馬路上,我會幻想如果我出了車禍會怎樣?站在學校的教學樓前,也會幻想如果跳下去會怎樣?坐在清風徐來的湖邊,也會幻想鑽進去會怎樣?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病了,而且治不好。腦子里像裝著一個巨大的魔鬼,指不定哪天就會鳩占鵲巢,完完全全吞噬了本來的我。
真正讓我下定決心自殺,是在失戀。那個長得很好看的男孩子,是我整個年少能夠堅持下去的唯一動力。他所給予的一點點的好,便讓我無比貪婪地想要的更多。
那是一個下午,天色陰沉沉的。我攔住了他的去路,不顧周圍同學怪異的眼神,抓住他的手仿佛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為什麼?」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回:「以後我們還可以做朋友。」
去你大爺的朋友!
那女生朝他走了過來,我甩開他的手用力吼道:「我恨你。」
可能最受不了的是他的背叛,更多地其實是恨自己。恨自己的怯弱,恨自己的慌張,更恨自己的不見天日。
就像是躲在黑暗里的獨角獸,一點一點地撕開傷口。渴望縫隙里的碎光,又害怕光會灼熱會使傷口化膿,最後長成醜陋的疤痕。
我的左手腕上有一道兩公分長的疤,很明顯。那是用水果刀劃上去的痕跡,冰冷的觸感混合著鮮紅的顏色有種說不出的詭異。然而面對死亡的那一刻我並不害怕,這是一種多麼恐怖的認知。如果連死亡都不懼怕,便意味著往後對自己強加更多的是非折磨。
當然,我並沒有死去。從那次自殺後,我休學了。
等我再回到學校,男生已經轉學。我並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那個年紀並不懂愛,正如我明白那只是為自己自殺所選擇的一個借口,不怪任何人,誰也沒有錯。
我開始嘗試著去跟世界和好,努力控制自己暴躁的情緒。開始大量地閱讀書籍,也會嘗試著去寫些東西,開辟另一個獨自修行的天地。
最先注意到我寫作上的優勢,是方老師。
我性格很孤僻,不與他人說話,獨來獨往像個懷揣著秘密的賊,小心翼翼。
那是她第一次摸了摸我的腦袋,手心溫柔地如同一位母親,險些讓我落下淚。
「以後想看什麼書就找老師,老師書房里有很多。」
如今想來,高中那三年我對身邊同學挺兇的,凡事置之不理。每逢輪到我值日的時候,我總會板著一張嚴肅的臉,來反抗竊竊私語的自習課堂。
而那三年,又是我學習生涯中最快樂的時光,也是我讀書最多的日子。我拼命地融入到書的世界里,好將住在心底的困獸牢牢封印住。
南方的冬天總要來的晚一些,那是一個周末的下午,我踩著操場上的雪花跟著同桌以及幾個方老師的忠實粉一同去教師的家屬院。
老師的家里很溫馨,橘黃色的裝潢,房子雖小卻處處透露著家的味道。書房不大,能坐下的地方並不多,一群同學還是很興奮地同她講述學習上的趣事,我躲在他們的後面離她有些遠。不善言辭,也沒有多餘的表情。
「小魚兒過來,老師抱著你,坐我懷里。」她一把將我拉了過去。
一起來的同學打趣道:「老師,你太偏心了,不能因為她是語文課代表就對她的好比我們還多吧……」
「小魚兒瘦瘦小小的,我只能抱得動她。你們啊,都該減點肥了……」
那天下午,窗外是寒冬臘月,雪花簌簌;屋內是歡聲笑語,暖如春夏。
她從王國維的《人間詞話》講到夏洛蒂的《簡愛》,當時的智慧型手機並不普及,我們所看到的世界只是一方小小的教室,單單只崇拜才華橫溢的老師。聽她講雨打芭蕉的南方,勾勒塵世煙景;聽她講惠開禪師的「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萬海歸宗皆朝著人海歸去。
我們終究會長大,離開這遠離燈火惺忪的小縣城,離開這孤獨而又懷念的人們。我們都會遠去,去偷看紅塵俗世的繁華,去流連走馬觀花的虛影,去窺探命運擺好的棋局。我們都會往前走著,殊路同歸,我們都會以一種盛大的孤鳴去擁抱沉寂的死亡,那是我們的終點,也是我們絞盡腦汁活著的意義。
她的下巴靠在我的肩膀上,像抱著自己的女兒一樣。僅僅是一個擁抱的姿勢,竟也會讓我在深夜里忍不住痛哭,那是連母親都沒有擁抱過我的溫柔,卻更似母親。
很神奇的轉變,她的微笑,她的眼神,她的一舉一動好像有著奇妙的治愈功能。我開始變得很乖巧,很溫馴,不再是一只被情緒所馴養了的怪物。還是會失眠,但我不會再去以自殘的方式去傷害自己,開始強迫自己去入睡,半片安眠藥不行,那就一片,總會睡著的。
跟她相處的三年,比我從今往後跟母親生活的日子還要長久。可就是因為有了這種念頭,我便整整五年沒有回去。
像一個做了壞事的孩子,害怕她會失望,更害怕她會難過。
考前的最後一個星期,5月27號的下午,她叫我去吃飯。在那間狹小的廚房里,夕陽透過窗棱灑在臉上,毛茸茸的。她系著圍裙站在陽光里細問我的飲食習慣,我蹲在她的後面正削著茄子,這副場景在我以後無論遇到多少煩瑣與波折,是讓我咬牙堅持撐下去的唯一信念,是我從來都沒有奢求過的一束光的溫暖。
她忽然背對著我說了句:「你媽媽錯過了你成長這麼多年,她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一滴淚猝不及防地砸在我的手背上,沒有錯過,都沒有錯過,因為有你。
這一刻,她站在我的前面,就是你。
6月8號很快就要結束了,萬千家長中沒有一個屬於我,但我們依然滿懷感恩地走向班主任。
她還是不放心地過來了,在學校租的賓館三樓。
手機簡訊顯示:小魚兒過來,我來了。
我躺在她的身邊,她還是像一個母親對女兒般的囉嗦,最後一場英語考完,所有的一切都即將結束,包括她。
她將我摟到懷里,真的讓人想落淚。真的真的很謝謝你,方老師。
最後一次見她是農歷七月份,快七夕了。錄取通知書很快就下來了,她還是止不住地嘆息,小魚兒就差那麼一點兒,就差那一點兒就過了啊……
我有些愧疚,辜負了她的期望。
在露天的大排檔里,寧靜的小鎮上,肉串掛在鐵簽上滋滋地在碳火上冒著熱氣,誰家調皮孩子的歡笑聲穿過小區落在街道上,路旁的花架上還能聞得見夏末最後的芬芳。一切都是那麼安靜美好,這是我們生長過的地方,連升起的星也是悄無聲息的。
回去的路上,四周漆黑。那條通往縣城的路沒有一點星火,路旁是稻田也是深山,卻獨獨沒有人家。
出去讀書這幾年,我將自己的生活規劃的很忙碌,不去想曾經正如也不去思考後來。家里的老人陸續病逝,每次都是匆匆忙忙地回來,爾後又慌慌張張地離開。總之,回去的日子愈發漸少。
往日的同學聯繫也是甚少,遇到曾經的同桌回來省親。難得一聚,一言一語間能夠訴說的還是惜時的同窗歲月。
酒過三巡,她格外感慨:「看到你現在的狀態我就放心多了,以前你的脾氣多怪啊,都沒人願意搭理你。方老師還找過我談話,還讓我多關心多開導你,還說你是個善良堅韌的好孩子……」
淚眼婆娑,原來總有人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替你心疼,替你悄悄地撫去心上的塵埃,好讓它從心底開出一朵乾淨的花。
我再也沒有回去見過她,就像她永遠都不會離去一樣,一直一直地活在我的生命里。
城市的喧囂早已教會我,將悲傷掩飾著天衣無縫。只有那些無數失眠的日子清醒地告訴我,這全都是假象。
我不會再去傷害自己,也開始戒掉安眠藥。我會在深夜里偷偷地進入她的空間,看她最新的生活動態,然後再偷偷地刪除訪問記錄,最後無盡地想念她。
我依稀記得,那晚天色很黑,夜很快就落了下來。她忽然指著天上的星說道:每個孩子都是墜入凡間的星辰,天暗下來,你就是光,不要害怕。
那是她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不要害怕,往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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