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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起，天還沒有大亮，忽聞幾聲縹緲的清鳴，遙遠又虛幻，像是夢里的聲音，未及細辨，又沉沉睡去，許久才徹底感知鳥兒的鳴囀。
在這夜未央、晨未起的罅隙之中，枝芽兒也籠著一層薄薄的夜霧，白日的生機還在沉睡，而歌唱的使者已經蘇醒。一只先鳴，另一只接著，纏纏綿綿，重重復復。透明的情意，像滑滴在青石上的一線靈泉從歌聲里迸落，更疊交織。清脆的嗓音，宛如素顏少女，從內心深處喚醒了美好，又在唇邊留下一抹淺淺的微笑，清晰明亮，卻又捉摸不透。
朝來金色的陽光擠過胖胖的雲，為清晨的空氣裝點透亮的暈圈。朦朧的光線、空靈的如飲醉了的月華。透著微醺，漾著溫柔，柔柔地、均勻地灑遍枝葉。這是熱鬧來臨前最後的靜謐。
你看！它們驕傲地站在屬於自己的枝頭，撒了撒繽紛的羽毛，一時間，強大的生命力都在那瞪大的墨藍色的瞳孔中激烈地跳躍起來，霎時間便從胸腔噴湧而出一種深邃又明快的鳴叫有力的撞擊著綠葉藍天。每一只鳥兒都神采奕奕，我能明顯地感覺到它們體內的有一種神秘的物質深深的撞擊著心房，堅不可摧，無窮無盡。
千萬只鳥兒一同合唱，如浩浩蕩蕩的森林交響樂團，又如訓練有素整齊劃一的軍隊。氣勢磅礴不失清脆婉轉，雄渾厚重不失甜美輕快。歌聲乘著晨風，踱入萬家的窗牖，送上一天里最純淨的聲音。每個感知過的人都會心曠神怡，為一天帶來自信和舒暢。
它們還在繼續，似乎更賣力的歌唱，蔥蘢所及之處，盡是他們的舞台。齊聲全唱之時，如千軍萬馬踏過耳畔，又如濁浪觸礁衝擊著心臟，你仿佛身臨一場盛大的交響樂會。各種聲音都配合地無懈可擊，明脆的交響跳躍著進入心的窗欞。你會感到前所未有的暢快和透徹，清泉在身體淌過，蕩滌心靈的污垢，這是大自然心臟的聲音，一種最富活力、最清晰，也最響亮的聲音，它所帶來的震撼是世間任何樂器、任何嗓音都無法比擬的。
它發出的不僅僅是聲音，更蘊含著一種生命的感知，強大的活力和召喚力，道出了天地之大、萬物之雄渾，而人類是多麼渺小的塵埃啊！每一只鳥兒都訴說著自己的故事，增添著新的生機，它們所能爆發出的強大動力，是人類無法比擬的，更無法超越的。
大自然的語言是相通的，清風懂鳥兒的歌聲，鳥兒懂樹葉的呢喃，樹葉懂清風的低語，而唯獨人類在孤獨中。我們自認為已經掌握萬事萬物生命的節律，通古曉今，科學理性，但卻早已把大自然的美好忽略了，甚至還不加判斷、隨心所欲地制止、毀滅它們。可是，我們真的該這樣嗎？
大自然的生命力比我們所想像的要強大得多，它們是世間萬物真正的主人，是那種生生不息卻仍在沉睡的巨獸，人類只是一個負債累累卻還要佯裝輕鬆的過客。我們還沒有資格去稱霸世界，去忽視一切人類之外的生命。我們在抱著尊重自然、崇尚自然的心態去感知自然。把腳步放輕，把嗓門壓低，用心去諦聽每一片新芽舒展的心跳，每一片紅葉降落的哀鳴，每一只鳥兒的每一個音符。這樣，我們才不會被自然所拋棄，也只有這樣，我們才會真正被生命之外的生命所接納、所感化。
慢慢地思維掉了，一切憂愁煩惱、私心雜念都掉了，碎落一地，被清風挾去。
腦子空白了，做些什麼呢？
我想做一只鳥兒，在清晨。
散文組 作者：宋澤錦 作品ID ：1001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