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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電影《你好，之華》中，周迅終於正兒八經，演了一回十幾歲孩子的媽。
44歲，她第一次，在作品中扮演母親。
影片里，她心無旁騖地演繹了一個生活中的普通女人：是丈夫的妻子，是女兒的媽媽，更是「不再年輕的女人」。
沒有剪裁得體的風衣，只有臃腫的、從頭蓋到腳的羽絨大衣，和一條緊緊包裹在頸間的圍巾。
沒給自己留一點女明星的光環。
雖說，周迅情願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中年女人的煙火氣，卻還是暗戳戳表達著自己對於「年齡」這回事兒的在意。
你看，20歲少女喜歡的蒂芙尼藍指甲，仍固執地出現在她指尖。
在面對「衰老」這回事，周迅一定是矛盾的。
一方面，她接受著自己的「年老色衰」，放棄了通過外在的武裝去維系一個永葆青春的神話。
另一方面，她也有著對歲月的不甘，指尖流露出的一抹淡藍色，像是一個只能活在記憶中的少女，無聲的抗議。
01
第一次見周迅，是在《像霧像雨又像風》。
26歲，她圓圓的眼睛，稚嫩的雙馬尾，像極了16歲的少女。
隨後，《太平天國》、《橘子紅了》、《李米的猜想》、《如果愛》中的每一個她，都散發著同一種底色——
春色旖旎而懵然無知，性格靈動卻單純執拗。
我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這個為螢幕而生的精靈，也會變老。
直到沉寂幾年後，她出演了許鞍華導演的電影《明月幾時有》。
青春神話的崩潰，便是從這里開始的。
電影鏡頭下的周迅，雖然靈氣依舊，神情卻多了幾分不自然，臉部肌肉略微僵硬，高聳的山根和腫脹的蘋果肌顯得格外突兀。
@閃靈愛在微博惋惜：「法令紋和蘋果肌看上去就像塑膠浮雕，過去是一包水，現在是凝固冰，海上的風吹不化。」
這個曾經在高曉松眼中是可以「演水和空氣」的女人，就這樣成了凝固冰。
而我們，也不得去面對一個現實：
你看，即便是人間精靈，也是要面對衰老的。
02
如果說一部小眾電影不至於掀起什麼水花，那《如懿傳》則徹底將周迅的衰老，推上了風口浪尖。
眾聲喧嘩中，最大的槽點便是——為什麼讓40多歲的周迅去演19歲的青櫻格格？
這個槽點背後，還有人懷疑：
我們心中那個對待世事雲淡風輕的女人，那個不妥協、不盲從、充滿個性的「周公子」，是不是也開始接受了醫美？
當玻尿酸的填充趕不上膠原蛋白的流失速度時，她也成了歲月的囚徒。
是啊，對於年輕的崇拜，女人遠不及想像中那般坦蕩從容。
口誅筆伐之際，陳可辛安慰她，「不用在意外界那些流言蜚語」。
她嘴上答應著，卻心有不甘。衰老這件事，三十歲的時候全然察覺不到，人到中年卻成了永恒的主題。
她迷惘、錯亂，接著是對自我價值的極度否定。於是，再陽光明媚的清晨，也是在流淚中度過的。
可是，你是否察覺到：
人們的焦點好像永遠停留在那張是否年輕的面孔上，而她漸入佳境、神乎其神的演技——封建威嚴下一個女人對權力滿臉的不信仰、不崇拜、不在乎——則永久地被排除在了主流話語之外。
你是否也察覺到，我們會下意識地通過女演員的外在條件，去先入為主地評判這個人的內在價值。
是啊，每個人對衰老的抗拒和焦慮，最終演化成聲勢浩大的討伐和貶斥，沒有人能獨善其身。
包括你，也包括我。
03
我們對「少女感」的崇拜，正在毀掉那些真正具備實力的中年女演員。
自媒體熱衷書寫的章子怡、俞飛鴻、陳數，她們往往是象徵著獨立和先鋒的優雅女性，如今則面臨無戲可拍的困境。
那些即將步入中年，形象上依舊可以演少女，並且渴望轉型的女演員，也同樣焦慮著。
演員楊蓉曾發布一條長微博，她說：
我不是害怕老去，而是當下的影視環境讓女演員不敢老去，我們這一波30+的女演員努力維護著少女人設，不是因為我們喜歡，而是因為市場需要。
我渴望轉型，可我更怕轉型後，我被定義成中年女演員，跟那一波兒我崇拜的女演員一樣成了「非常有名非常美但沒有戲演」。
而那些尚且處於青春年華的女明星，則要使出渾身解數，讓歲月對自己溫柔一些，讓自己老的，慢一點，再慢一點。
就像當年的大S。
為了讓自己的「短臉」在大螢幕的卡司中看起來很瘦，她必須將自己的體重精準地維持在42kg。
很長時間里，她全天只吃一頓早餐，內容僅包括豆漿和雞蛋。如果真的沒有體力了，就會自己買那個醬菜吃，吃一兩口白飯配醬菜，然後喝半罐健怡可樂。（via：人物）
為了迎合這一套市場對於女性審美的規則，她奉行的人生信條便是要做一個「給自己沒有好日子過，命都不要了的投入的人」。
她最終如願以償，拍電影、上綜藝、出版《美容大王》化身指引無數女孩變美的時尚icon，一時間成為資本市場的寵兒。
可經歷結婚懷孕後，如今已經42歲的她，也在面臨著中年女演員們的窘迫：
中年女性想找到合適的故事題材很難，她也曾接到一些劇本，給她的角色是演差不多年齡的男演員的母親，「一個曾經蠻有名的女演員演媽媽就變成了噱頭」。（via：人物）
這大抵是最戳心，也是最戲謔的吧。
04
前段時間，周慧敏在舞台上的表演圖片上了熱搜。50多歲的她依舊肌膚似雪，說她是二十八歲，也不為過。
我十分佩服周慧敏這樣的明星，對於抗衰老這回事，她們憑借超然的毅力和自律，走出了一條所有人都在羨慕的路。
但我也同樣欣賞那些在歲月面前，波瀾不驚從容自如的女人。
前段時間，看過一組春夏和湯唯的素顏照。
不同於大部分熱衷於美顏相機的九零後女孩兒。春夏有股清冷自持的氣質，不盲目迎合主流對「美」的定義，而是希望「無論如何，這個世界要有一束光打在自己身上」。
而40多歲的湯唯，雖然臉上的疲態少了粉飾和遮掩，可眼神卻依舊明亮。那波瀾不驚的笑意，溫潤透徹，無意釋放鋒芒，卻在眉眼里鐫刻著驕傲。
鸚鵡史航也曾在微博中貼出一張章子怡的素顏照。
原來，鬆弛的皮膚、無處遁形的雀斑、暗淡的嘴唇，與那個「欲望寫在臉上」的章子怡截然相反。
可我卻唯獨被她那雙深邃的眼睛所吸引，恢弘的氣勢和深沉的意志，讓這個女人散發著歷久彌新的魅力。
我在這些並不完美精致的面孔上，看到了強烈的對自我的認同，以及對內心秩序的堅守。
就像有人說袁泉臉太瘦，顴骨高，皺紋多。
她卻能輕描淡寫地答：「契訶夫的一些話劇，必須是要四十歲以後的臉才能演的。」
05
周迅於我，永遠是那個俏皮可愛、不諳世事的太平。
可我更欣賞現在的她。
那個親手打破精靈不老神話，坦然面對真實的自我，或許有過迷惘和否定，卻依舊能從容地說：
「我開始接受自己變老這回事。」
可是，不僅演員本身要接受自我，我們的文化土壤也該對中年女演員足夠包容，將討論的焦點，從對顏值的苛求轉移到對演技的審視上。
只有這樣，尬演的女演員才會意識到自己真正的問題，而真正有實力的女演員，才能有用武之地。
我知道，我們都曾害怕過變老。可是，玻尿酸和美白針並不能讓你成為時間的贏家。
而你需要做的，或許是：
認同每一個生命階段的自己，在歷久彌新中保持充盈的力量感。
堅守內心秩序，在眾人對衰老持續性的恐懼中，不因外界干擾而去質疑自我。
當所有人都在期待你風華正茂的樣子時，你的TA只想看看你年老色衰的模樣。
我想，真正的美，一定不是「追求完美」，而是「獨一無二」。
就像叔本華說：「最好的禮品，欣賞者往往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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