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鍵盤楊策、主唱Ricky和鼓手崔竣 圖 / 山羊
「準備了很多年,玩了很多年,什麼是榮譽,什麼是錢,早就想明白了」
本文首發於南方人物周刊2019年第31期
文 | 本刊記者 鄧鬱 發自北京
編輯 |楊靜茹 [email protected]
全文約8395字,細讀大約需要20分鐘
2019年7月6日,江湖酒吧的「以藍會友」之夜,Click#15和布魯斯風格的Mojohand樂隊同台演出 視頻/本刊記者鄧鬱
微微紮人的波浪發幾乎堵到嘴上,洗髮水、香水混雜的迷離香氣直鑽鼻翼。腳下的地兒只容得下一只鞋子。
7月6日的「江湖」,北京老牌布魯斯音樂吧的「以藍會友」演出,平時幾十個人的場地,足足裝進了近兩百號人。一多半的粉絲——絕大多數為90後女生,都是沖著Mojohand和Click#15樂隊的成員、鍵盤手楊策,和當晚的嘉賓、Click#15的主創Ricky而來。雖然站在舞台外側第二排的「黃金位置」,但整整兩小時,我基本上被人浪推搡著,半貼在前面某位捲髮女士的身後。《樂夏》效應不僅給參與的樂隊帶來了滾滾紅利,也給很少滿員的live house增添了肉眼可見的人氣。
標誌性黑圓帽和「O(+>」符號(The Love Symbol的簡寫,源自偶像Prince給自己起的名字)項鏈,2尺1寸5的腰,尚有富餘的緊身肉色花紋衣,Ricky不帶表情地從人群中走上舞台,粉絲們的尖叫里帶著小鹿亂撞的癡狂。
「好瘦啊!大哥,愛你!」
「一起來funk吧!」Ricky挑眉回應,嘴邊揚起一絲勾人的淺笑。
留著寸頭的楊策不發一言,緊抿著嘴唇,手指如飛花般騰挪。
「能簽個名不?」一個女樂迷遞上一張四方的餐巾紙。楊策速速簽下。對方又遞上一張,他蹙蹙眉,搖搖頭坐下。
兩個月之後的北京星光現場Click#15專場再見,樂隊增加了貝斯、薩克斯、兩名伴唱。9月21日夜里11點,等待簽售的樂迷從演出的三樓一直往下排到一樓大廳。
9月21日,Click#15在北京星光現場演出 圖 / 山羊
比起《樂夏》得分第一那次的「不敢相信」,這幾個25-30歲的年輕人已習慣了高強度的工作節奏和光速成為他人idol的現實。但Ricky、楊策和老崔,果真如表面那般妖冶或者低調嗎?他們在製造著什麼,又在抵禦著什麼?
短暫的採訪中我們發現,暴得大名之前,Click#15的成員皆有各自忠誠的學習對象和起伏波動的人生過往。到今日,看似打上了鮮明的funk印記,但他們並不想被任何單一的音樂形式框住。
「土鱉」年代
Woke up to the sound of pouring rain
The wind would whisper and I’d think of you
And all the tears you cried, that called my name
And when you needed me I came through
「你聽,這是Skid Row(窮街樂隊)的《I Remember You》,當時Ricky唱這首歌,和主唱Bach的聲音一模一樣。」初秋的夜里,北京五道營胡同的School酒吧,水手葡萄、Hell City、bedstars三支樂隊的鼓手李凡回味著音樂,也沉浸在對昔日的回憶里。
Ricky這個名字也來自Skid Row的《18 and life》第一句:Ricky was a young boy……
十多年前,正是那個年紀的李凡、Ricky,還有李巖,共同組建了中文名為「土鱉」的朋克樂隊Rustic。
網上說,「三個不滿16歲的少年在石家莊火車站痛定思痛,終於改投朋克大潮。」
事實是,三個人的確口味不同,個性也頗為火爆。
李凡本來一根筋地重朋克,瘦腿褲子加小馬丁靴;主唱兼吉他手李巖聽得雜,襯衣和寬邊墨鏡是標配;Ricky幾乎只聽七八十年代的華麗金屬(Glam Metal),最愛穿絲質鏤空的襯衣加流蘇皮夾克,一頭金色大捲髮甚是招搖。
「玩音樂最大的共性是,你找到一個人和你在台上演出,你們一起做音樂的時候,充滿了激情,能碰撞出來東西,這非常關鍵。也許你需要在這條路上很久很久才可以找到這樣的人。也可能有些人,他不太懂音樂,但他一寫歌,就能唱到人們心里去。」到今天,Ricky和李凡也覺得Rustic是一支了不起的樂隊。「其實怎麼定義?說朋克也不是那麼準確,就是我們Rustic自己的搖滾吧。」
很快,他們和獨立音樂廠牌兵馬司簽約,深得老板Michael Pettis欣賞。那會兒他們仨哪兒都去演,D22,兩個好朋友,愚公移山,糖果(星光現場前身)……「氣氛比現在好太多。」李凡一副閱盡滄桑的口吻。
露怯、發怵,對這三個荷爾蒙和自信心爆棚的男生而言,從不曾有。
「那個時候就是小,也沒管那麼多,就是要贏,到台上就是我厲害,就是要滅所有的樂隊,氣場強到不行。」Ricky回憶起那段能量超載的日子。「李巖是上來就野。不需要彈得多好,他就是很有氣場的一個人。我們三個在台上,哪怕台下沒有一個觀眾,自己都可以演得很嗨。」
2009年,一個外國朋友推薦他們去參加全球樂隊爭霸賽(Global Battle of the Bands,簡稱GBOB)。但三個人起初並不太感興趣。
「玩搖滾,誰還要人來評判?我們不想被任何人左右和定義。」但一聽說總決賽在英國比,三個人還是動了心:不用說出國,哥仨連飛機都沒坐過,更別提搖滾青年心目中的聖地了。
成績一路扶搖直上。Rustic先獲得了北京賽區冠軍,兩個月後又贏得了在香港舉行的中國區決賽。
在香港,高級套房、浴缸、樓頂遊泳池、鱗次櫛比的高樓、三個人的眼睛和腦子都不夠用了。
「第二天,Ricky跟我說,酒店有自助餐,快去。我一看,各種小蛋糕、香腸、蔬菜沙拉……嘖嘖。」李凡兩手像彈鋼琴似的,模仿餐盤的琳瑯滿目。「我們以為免費,吃得特高興。結果吃完,服務生一拿單子,請問哪位買單?……最後這頓花了我們四個月的房租。」
在倫敦的斯卡拉劇院,宣布全球總冠軍的評委停了兩秒,說出答案——China!
三個人愣了一小會兒才明白怎麼回事,李巖蹦上台抓著評委一頓吻臉;李凡和Ricky也是一臉的激動。那之後,一輪歐洲巡演,頂級錄音棚,與高規格的待遇伴隨的是飄動的情緒。
Rustic直譯成「土鱉」,既有調侃意味,也有他們對於音樂的認知。「土,意味著真誠。」當時有很多人不看好他們,三個人不服,用成績證明了自己的實力。
即便10年過去,少年心氣依然不減。
《樂夏》播到一半,Click#15被淘汰,誰都能看出Ricky的不舍和執拗。在《樂隊我做東》里,臧鴻飛挑釁地問Click#15,為何要選前輩面孔PK?Ricky並不回避地答:不服呀。後面還有一句:他們不是說要給機會給年輕人嗎?
說回Rustic。出了唯一的一張專輯《傷心恐怖城》後,樂迷們反響熱烈,但三個人在音樂上逐漸分道揚鑣。李凡認為簽約公司管理不善,執行人員沒有趁熱打鐵;而Ricky覺得,主要還在於他和李巖個性都很強,很難合作,音樂上的分歧也日益拉大。
「在Rustic,你很躁,一直在釋放,這會很累,但是不會很難。隨著歲數越來越大,我不太喜歡‘啪’地放出來,會更喜歡保持在一個比較均衡、舒服的狀態。」
重創
Click#15本輪巡演的最後一站,在雍和宮橋畔的星光現場。那曾經也是Ricky在北京最喜歡的一處地方。
「挨著快客,坐在河邊吹吹風、喝喝酒,就挺美。」
9月21日,Click#15在北京星光現場演出 圖 / 山羊
但除開偶爾的一些瞬間,那兒並沒有留下多少美好回憶。鼓樓一帶租的房子又小又亂,沒處排練。Rustic樂隊解散後,他和李凡一起開過琴行,收入不算低。但還是有勁兒沒處使。
在麻雀瓦舍Mojohand的一次演出中,Ricky遇見楊策。兩人路子對上,組建了Click#15。
以黑人音樂為基底的Funk音樂,中國人甚少接觸。不一樣的重音節拍、獨特的律動感和放鬆感,對即興的強調,並不容易讓人快速接受、廣泛流行,但Ricky卻沉浸其中。特別是聽到Prince,看到他演出的視頻,Ricky仿佛一個孩子剎那間打開了天眼。
在Ricky眼里,Prince最吸引他的不是率性出位,而是其全能的藝術才華,和對音樂的出色把控。從舞蹈和演唱上,他有意識地向偶像靠攏,但也不是一味模仿。
「Prince在舞台上幾乎沒有漏洞。他身高很矮,所以一定不會選擇高個子偶像做的酷炫動作。(上世紀)80年代初,他的舞台特別凌亂,演出的時候,這邊是個籃球場,那邊是個床,他就不停地穿來穿去,並不追求細節,但靠他的激情就能撐起全場。到了後來他也不停在改變,舞台越來越完美。但你看他跳舞,真正吸引你的不是他的某個大招,而是肢體與音樂的結合,這才是我覺得應該追求的(目標)。」
扭胯,半蹲,甩手晃頭,Ricky對著鏡子開始一點點學習Prince的小動作。也由此發展出了自己陰柔適中的一面。但那些幅度更大的動作,他果斷不收。
唱著prince的歌,他發現自己也能唱假聲。哦,原來這可以發展成自己的優勢,那好唄。
2017年,Click#15推出首專《瘋客感官》。就在推出專輯的前後,樂隊卻接連遭遇了組隊以來的兩次重創:Ricky出車禍;鼓手老崔因家里原因離隊。
兩年半前,愛騎摩托的Ricky意外車禍,折了一條胳膊一條腿,戴著護具,鬱悶地躺了半年。
「哪兒也去不了,感覺和大家越來越遠,難受壞了。」快恢復之際,他接了某海邊地產項目餐廳音樂總監的活兒。
「業主沙灘擺攤,小鎮廣場需要有樂隊。楊策常來做過伴奏。現在不可能了……」這家地產項目的馬總笑著說,Ricky的工作主要負責背景音樂、音響設備,和邀請優秀樂隊來表演。「那時候我每次去酒吧和朋友聊天。有時Ricky放的音樂吵,或者他唱歌聲音有點大,我都讓他別唱了。他現在見到我還打趣,記不記得你總讓我唱一半哈……」
好容易身體恢復,樂隊狀態也有了起色,老崔卻走了。
「心如死灰。」在星光後台,老崔輕聲地向我描述當時的自己。雖然被以「老」相稱,素來以臟辮形象示人的崔竣面相其實很清澈,平眉鳳眼,個性也是樂隊里最內斂的那一個。
原來一直和老搖滾風音樂人合作的他,接觸到Click#15和funk之後,感受到了一些變化。「之前我做搖滾的時候,每場都很賣命。可能那會兒的音樂張力特別大。就該宣泄,就要憤怒,反抗我認知里的不公平。現在你和樂手之間有很多groove(律動)的交流,更自由。但如果感受不到這種細微的東西,聽的人可能會覺得無聊。」
老崔說,在Click#15,Ricky是給大家拿主意的核心人。「我們都挺依賴他,就連著裝,都是他幫著我定。原來我可能一件背心和短褲就往身上罩。現在不會了。」穿著花襯衫的老崔大笑。
可因為家中生變,他只能黯然和兩位搭檔分別。
回到老家,老崔以教人打鼓為生。樂隊,差不多打算徹底放下了。但看到音樂節同行們的演出場景,又像有一層毛被撓起,癢得鑽心。
沒成想,《樂夏》播出到復活賽環節,哥倆兒又把他給叫了回來。
「Ricky跟我說,回來吧,這回哥們絕對可以走起來。」老崔的心態卻很複雜。「對Click#15,我是很真心地祝福,真心希望它好。但我自己就從沒想過這事兒了。他(Ricky)那時候絕對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合作對象。」
三人都沒料到,最後能沖到Top5。樂評人指出,Click#15還有很多缺陷,但他們的意義不僅在於填補和普及了一種國內音樂類型,也在努力打破中國聽眾重旋律輕律動的聽覺習慣。
而在回歸的老崔眼里,「好好做事」,這是對樂隊最重要的。
Click#15樂隊在阿那亞演出 圖 / 赤瞳
浪頭
「dudubabadubaduba……」和Ricky聊到中間,寸頭哥楊策哼著歌兒大步流星走進化妝間,手里揣著他時刻不離手的那架迷你鍵盤。
彈琴時,和「要你盯著我看」的Ricky不同,楊策有時會躲在帽衫的帽子里。一旦彈到興奮處,常常閉著眼睛,嘴巴微張,眉毛扭成一團。
世人稱之「面癱策」,他告訴我:閉著眼睛,你感受的空間更大。
在他,音樂不只是享受,更像是空氣和水。一刻也不能分割。
星光演出上場前,因為通告和演出連軸轉,大家累得連連打哈欠。楊策認真地問老崔,什麼飲料提神最管用?
老崔從冰櫃里扔給他一瓶,「試試這個。」楊策拿起就喝。「累吧。但我覺得這種累累的感覺挺舒服。」
從小在規訓中長大。七八歲被母親教育練琴,每個夏天如同噩夢。「一幫孩子,父母陪著,去另外一個城市考級。去住酒店,去琴行練琴,特別緊張。對,人要緊張的時候你會忘記所有事情。」
但和其他孩子不同的是,拿來琴的第一天,楊策就開始jam(即興彈奏),而且非常自然地接受母親的職業安排,因為「從心里認定自己就是該幹音樂的」。
真正的開竅則在高二,教琴的老師給了他一本boogie-woogie(節奏布魯斯的一個支流,炫技性極強)的教材,整個世界都不同了。
「布魯斯是西方所有現代音樂的起源……不過學了這麼久會發現,最重要的是自己。哪是自己?就是你對音樂有多大欲望。」楊策總結。
他最近在跟中國爵士鋼琴大師金佛(孔宏偉)學習。第一次聽楊策彈,金佛問,你是不是喜歡George Duke?
「對啊。」——手指在鍵盤上狂野奔放、來回飛舞的姿態,毫不囿限於傳統樂理包袱的多樣樂風融合行徑,確能找到二者的相通之處。
20歲他就已經擔綱過何潔、曾軼可的演出鍵盤手。他不掩飾自己對賺錢的欲望。最多的時候,同時為十幾個樂隊彈。但他還是會抓緊任何空當練琴。
他從不挑住處。即使住進沒有空調的招待所,也會說,這酒店挺牛X啊。但他特別在意酒店附近有沒琴行。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是往導航上搜出的琴行趕,花個幾十塊,選台好琴,練一下午。
2019年9月21日,Click#15在北京星光現場的專場演出前,楊策在他的小鍵盤上練習琴技 視頻/本刊記者鄧鬱
「有一次住的酒店牆很薄,夜里我聽到隔壁還有人打鼓,噼里啪啦,那種律動的響聲。奇怪怎麼一夜都這麼響,調音嗎?第二天一問才知道是楊策在練節奏,動靜很大。這小子真是勤奮。」Mojohand鼓手老吳(吳志軍)嘖嘆。
2016年,芝加哥布魯斯鋼琴大家、有吉須美人先生(日裔)來中國演出。楊策又是搬樂器、又是拿著機器對著老先生的雙手拍攝,抓住一切機會「學大招」。「美人已經在布魯斯的世界里鑽得很深了。但我不想局限於此。我也彈很多別的樂曲,soul,fusion。都很好。」
到一定程度,技巧就融入了細胞和骨髓里。
布魯斯愛好者、媒體人樊百樂常去江湖聽Mojohand樂隊的現場。他說,手底下快固然是blues鍵盤手、鋼琴手的一個基本素養,也最容易吸粉,但他對楊策印象最深的其實是另一個場景。
那一回他坐在第一排,江湖的吉他愛好者老賈登台,楊策給伴奏鍵盤。老賈一如既往地彈一首慢的,然後開始進入招牌推弦橋段(慢曲子里彈出一個音之後,通過手指推動琴弦改變共鳴頻率)。
「楊策配合著用手指反復彈四個音符,為這個推弦的綿長旋律作陪襯。就這麼簡單的一個處理,而且對楊策也顯然沒有任何難度,因為他手指頭一邊彈,一邊歪著嘴環顧台下,跟熟人打招呼,但真的把我聽醉了。吉他這種彈撥樂,右手彈出一個音之後,左手通過按弦或者推弦,這個音的變化是連綿的,沒有間隙的。而鍵盤的音符一個是一個,旋律具有顆粒感,但當時楊策伴奏的這個簡單旋律,就好像是從他手指下流淌出來的一樣,不但連綿不絕,而且還一直配合著吉他有著反復的強弱變化,完全聽不出任何斷續,就像遠處的鐘聲一波一波地蕩過來。京戲的文場樂隊里,過去說好的三弦兒師傅,用輪指能彈出‘浪頭’,這個‘浪頭’就是用本來有顆粒度的音符彈出這種連綿感。那天楊策的那一個時刻,我相信就是傳說中的‘浪頭’。」
最後一期的《樂夏》中,Click#15獲得第四名。鏡頭里的楊策說,「要回去寫更好的歌,把自己埋在土里,重新生根發芽。」這讓老吳很驚訝,「這家夥平時光愛練琴,說話也老打磕巴。忽然間說了這麼一段,非常好啊!」
江湖「以藍會友」之夜,粉絲燁嫻和朋友特地為Click#15準備了熊野職人眼線筆、衰敗城市眼影盤和精美的盤子、地圖等禮物。時隔兩個月之後的星光簽售,Ricky和楊策不僅記得她們,還問她們「排隊累不累」。
偶像養成的路上,需要時間和精力的付出,也會面臨不同場合的人際關係和應對挑戰。
一個多月前,CBD附近一家新開的啤酒屋找楊策演出,他也叫上了樊百樂。在後者看來,那是一個很油膩的局,里頭人物推杯換盞,哥長哥短,張口對楊策允諾:「哥們喜歡情懷,以後有什麼事我會罩著你哈。以後你就來電影界發展吧。」樊百樂欣慰的是,楊策推不開這些局,但他顯然更願意扒拉開這些紛擾,抽身投入他想要做的音樂。
「楊策說,他彈琴的時候才是個人。他愛彈琴練琴這一點,通過《樂夏》這個節目被人看見。這才是我最喜歡的那點……至於要評說Click#15的前途,目前還為時過早。這個時代觀眾的新鮮感迭代過於頻繁。你能否在熱度退潮以後,沉淀下來,還能和真正的樂迷有一個很好的黏連(才是關鍵),而不是乍見之歡,風流雲散。這是所有的局內人都要面對的。」樊百樂如是說。
Ricky 圖 / 高源
幹什麼首先要像什麼
對話Ricky
人物周刊:Funk音樂的起源有很多sex的成分。但在《瘋客感官》和你們的演出里,體現得並不多,更多的是party,愛情。因為中西方土壤,還是……
Ricky:其實也不是。我們一直在說自己是funk,我們只是想找到自己的一個點。你們聽到的不一定真的是funk,只能說里面有funk的東西。我沒有那麼喜歡七八十年代的funk,除了James Brown和Prince,別人我不怎麼喜歡。黑人音樂的一部分是我們可以追求的,但很多也並不能引起很大的共鳴。以後寫東西我們也沒有說一定就是funk和R&B,能玩什麼就玩什麼。我只是認為,幹什麼你首先要像什麼,不是說你彈一個16分(音符),你就是funk了。
人物周刊:這回巡演的大編制會保持下去了?
Ricky:對。三個人實在是太單薄無力了。容易膩。盡量保證正規的音樂節還有專場演出,就帶我們的樂隊。要做Funk,還想加三個管兒(小號、長號、薩克斯等管弦樂器)。但可能有些商業合作,就不適合帶整個樂隊。人多不好弄,調音也比較麻煩,像昨天調音調了三個小時。
人物周刊:有很多人會談到,你們的舞台表現很亮眼,但音樂性還有欠缺,過於壘砌技術,曲風易有重復感。你有考慮過這些嗎?
Ricky:往後還是要去想(突破)。舞台表現力非常重要,但是只靠我的這個和楊策的琴技,還是遠遠不夠的。Click#15一直都是大家說不錯,但沒有說牛逼啊臥槽啊,其實從來沒有,我沒聽過。
人物周刊:即便現在被迷妹們包圍,也沒沖昏頭腦呵。
Ricky:還好吧。準備了很多年,玩了很多年,什麼是榮譽,什麼是錢,早就想明白了那個能怎麼樣,(最後的影響)到底有多大。那些音樂大師最重要的還是腦子里有東西,技術和感性的結合,要把控得非常好。
人物周刊:那《瘋客感官》里有沒有自己覺得很滿意的(作品)?
Ricky:我就在一個模仿的階段,到現在也是。要特別遊刃有餘地表達自己,還得需要三四年。
人物周刊:會時常練聲?
Ricky:不會。唱歌最難的是,太先天了。它不像樂器,大量練習可以解決各種問題,但是唱歌練不了。能唱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只能說,多唱,你的控制力會變得越來越好,你更輕鬆,聽起來更順滑。
這兩年我爸得了支氣管炎,我發現我也遺傳了這個。就把煙戒了。基本上睡好的情況下,嗓子沒有太大問題,但我也不太追求把每個音都唱得那麼字正腔圓。
人物周刊:傳說中的下一張專輯何時出?
Ricky:10月的演出太多,新專小樣能做出來,但是沒法去錄音棚錄音,可能得推到12月。盡量11-12月出一張單曲,發個預售。
人物周刊:除了音樂,還有時間做些自己的事嗎?
Ricky:不太能吧,但我不想把自己搞得特別忙,天天做一件事,我不行。楊策可能行,就是彈琴和演出。我還是盡量讓自己鬆弛些,和朋友吃飯。有很多特別好的音樂家,生活很苦的,一輩子就是搞音樂。其實幹什麼最幸福?聽音樂最幸福。聽一張牛逼的唱片,聽懂了的感覺,比做出來還要好。因為你做唱片,要找很多人,花很多時間,但是你聽一張唱片,你聽懂了,那個滿足感也很高。
楊策 圖 / 山羊
就做自己,誰的話都不要聽
對話楊策
人物周刊:每天睡三四小時,能保持體力嗎?
楊策:彈琴不在於體力,在於你的精神狀態。
人物周刊:在星光的專場演出,你有將近10分鐘的solo,但台下很嘈雜,很多人說話。對你沒影響?
楊策:我已經沉浸到我自己里面了,我不知道(他們)。你不要管任何人,就做自己,誰的話都不要聽。老師和父母的話,聽了你要去想(是否正確);所有人傳遞給你的,作為一個年輕人,你都要有自己的辨識。
高三那年我第一次去電視台幹活,就知道社會的人情冷暖。只有一件事我知道,就是靠自己。
人物周刊:怎麼知冷暖,幹完活別人不給你結錢?
楊策:(點頭)覺得你太(嫩)啊,不把你當回事……但那是階段性的。你需要去歷練,這是一個過程。最重要的就是自己這雙手,你強大了,你去哪都OK,你想幹什麼都可以。所以我現在仍然保持訓練練習,讓自己更強大。我每天練琴都綁著沙包,左手四公斤、右手四公斤的沙包,兩手一共16斤。練琴跟練功一樣,就是體育競技項目。這是我自己發明的方法。
人物周刊:就是為了在這麼重的負重下手指還能夠靈活?
楊策:對,因為彈琴他不光靠手指的靈巧性,還要你拿整個身體,手臂、你的肱二頭肌去彈琴。如果你早上開始就把沙包綁上練基本功,你會發現練20分鐘之後,會越來越來越沒勁,越來越慢。但當你把沙包摘掉之後,你會彈得特別舒服。就跟健身一樣,這是自己需要去理解的。
到我現在這個level,我需要更好才能撐得住自己,懂我的意思嗎?這樣才能讓更多人服我。
還有,我對錢的欲望非常高。我從小就知道沒有錢不行。我家不窮,但是我要賺錢。
人物周刊:然後呢?錢怎麼花?
楊策:錢給我媽,讓她開心,她也不差錢。(笑)然後讓自己想幹嘛就幹嘛。這樣你玩音樂更輕鬆,買不同的琴,買不同的聲卡,電腦編曲用。如果再有錢,我可能租個更大的房子,
來個三角鋼琴,有個地下室,專門做音樂排練,自己的樂隊都可以在地下室去排練,就不用去排練室了。然後出專輯,成為一個真正的音樂人。
人物周刊:目前你手上的項目有Click#15、酸臭蟲(楊策自己組的無人聲樂隊),還有……
楊策:嗯,酸臭蟲應該會改個名字哈。這是我自己的樂隊,要先把律動抓住,要抓人。我可能到明年也要出一張我自己的演奏專輯。至於以後,可能會辦的演出是這樣,沒有什麼樂隊了,就是我一個,還有鼓手。去的地方並不一定是live house,有點偏酒吧又有點偏夜店。對,那樣的地方年輕人很多。有個program,電腦放直接標好的音樂,有groove、auto音階,像減音階啊全音階啊,我想把它更多帶到音樂中去用。
其實人是得當塊海綿,最終達到自己的夢想。但是我的夢想是無止境的。現階段通過《樂夏》,有機會能成為我真正想成為的那樣的音樂家,是一件特別好的事。
人物周刊:你是一直這麼有規劃,還是《樂夏》加速了你的成長?
楊策:不是加速,我一路下來都這樣。我從小就幹樂手,太了解這一行。我很多電視節目都幹過,很多樂人都合作過,早知道每一個點該怎麼處理事兒了,該怎麼去規劃自己的音樂。只不過現在我有更多的實力或者是更多的資源成功。
人物周刊:所以你完全不是別人想像中那個不諳世事的「彈琴魔人」。
楊策:當然不是。不要躲在自己的世界里,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
(參考資料:樊百樂微博。實習記者都芃、鄭伊靈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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