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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實為猛禽，可以搏鷹。」
初看《鶴唳華亭》，密集的反轉，強節奏的劇情推進，給人以高能爽劇之感。細品之後，會發現它確如劇名一般大氣沉靜，穩且厚重。除此之外，無論是還原古典傳統的「文化之美」，還是克己復禮的「守禮之美」，彰顯的都是《鶴唳華亭》的「野心」。
這其實沿襲了楊文軍導演一直以來作品的風格，「壯闊與細致的統一，有文化情結，又意氣風發。」這也是楊文軍手執導筒20餘年的堅持，「不管拍什麼題材的電視劇，我都希望自己的作品有美感、有深度，而且不失真實，這樣才能在一輪又一輪的市場變化中站穩自己的腳跟。」
克制之美，東方之韻
劇中的蕭定權，是在特有的東方環境、東方家庭中造就的人，他身上所表現出來的內斂、克制、守禮，是常年的儒家思想教育和禮制約束下的產物。楊文軍認為，這種規矩在一定程度上成就了中國古代燦爛的文明，也許有些禮制現在看來的確是「吃人」的，但不可否認，這也是東方文化獨有的一個現象。
對於蕭定權來說，太子身份，君臣父子這種特殊的倫理關係，形成了他身上無形的枷鎖鐐銬，「怯懦」成了許多人對他的第一印象。
但原著作者雪滿梁園這樣形容蕭定權——一個小怯而大勇的人。在楊文軍的解讀當中，蕭定權心中有一團火，這團火是在逆境中始終堅持本心，為黎明百姓謀福，做到國泰民安的理想。就像片尾曲《鶴·焰》的歌詞所唱，卻轉身與鷹回旋，迎著長風獵獵，無怨無愧於青天，願逆風高擎炬焰。
「蕭定權身處圍城，不斷地尋找希望、追求理想，他在一個兇惡的生存環境中，不停地經歷來自各方壓力的夾擊後，勇氣越來越大，思想越來越成熟。」從作品的精神價值上來講，蕭定權這種堅守和逆風前行的勇氣，是可以關照到現代社會的。
誠如書（劇）名，「鶴唳華亭，聽起來是一個悲傷的意象，但它說的其實是不悔。明知華亭鶴唳躲不過去，依舊負重前行。這種精神力量，相信對於每一位觀眾都是一場精神洗禮。」
另外，《鶴唳華亭》讓楊文軍產生創作衝動不只是因為它的精神價值。從風格上來說，《鶴唳華亭》悲涼、壓抑的氣質與大女主、玄幻劇、「沙雕劇」形成差異，楊文軍清楚市場需要娛樂，但「我們同樣需要這種悲情的東西去沉淀。」從情緒上來說，「現在很多人平時為生活、工作、各種無形的壓力所累，有的甚至已經挺麻木，這樣一個戲或許可以激發他們心中的情緒，不失為一個解壓、排毒的方式。」
彼之琢磨，吾之打磨
「立必端直，處必廉方；奉上蔽下，無失其常。」蕭定權與陸文昔的定情戲中，二人分立屏風兩側，引用《屏風銘》中的四句詩。借屏風的形象形容人，楊文軍坦言自己是在反復琢磨之後，才領會了編劇的用意。而諸如此類需要觀眾咀嚼的台詞、劇情不勝枚舉，甚至有些是在二刷、三刷之後才能品出其中味道。
對於觀眾來說，觀看《鶴唳華亭》時需要琢磨；對於創作團隊來說，創作《鶴唳華亭》時則需要打磨。
首先是劇本，雪滿梁園有深厚的文學功底，小說本身也注重古典文學的深度和歷史的厚重。她在劇本創作時，不少時候表達含蓄，用詞艱澀拗口。這不僅提高了《鶴唳華亭》的觀劇門檻，更大大提升了演員在表演的難度。
一方面，為了準確表達出台詞中的深意，演員需要下大功夫，再加上各種引經據典、生僻字，他們不僅要翻字典、查史料，還隨時隨地要向劇組配備的歷史顧問、考據專家學習。另一方面，台詞的抑揚頓挫，邏輯重音，十分考驗演員在台詞上的準確處理，因此「死磕劇本」，成了他們整個拍攝過程中的常態。
楊文軍還透露，考慮到作者寫作的含蓄手法會給觀眾帶來較大的認同障礙，他與雪滿梁園達成共識——在保留原作的人物格調、文學氣質的基調上，適當地進行一些平衡，即把一些特別生澀或費解的東西，稍微直白一點進行處理。
為了讓《鶴唳華亭》既有中國這種傳統古典歷史劇的美感和質感，同時能夠盡可能多一些傳播力，讓更多年輕人喜歡，楊文軍在整體創作上還融入了當下年輕審美。服化道方面借鑒宋朝服制，結合古籍、歷史資料，根據當代審美進行調整。故事情節上方面，採用反轉、倒敘、隱藏信息等手段增加劇集的可看性。
同時，鏡頭運動的韻律也大有看頭，「以前的正劇大家可能習慣四平八穩的鏡頭，但《鶴唳華亭》中，借助跟拍車、長搖臂等設備，嘗試了很多方式讓鏡頭更有敘事感，讓劇集在影像上表現得更有活力。」
當然，出於對品質的追求，在拍攝過程中不乏因為覺得細節不到位，味道不正而推翻重拍的情況，這也是《鶴唳華亭》從5個月拍攝期延長至7個半月的原因之一，「能夠拿到這樣的題材和劇本，創作團隊都是非常珍惜的。每個人都是抱著‘這可能是自己這輩子拍的最後一個古裝劇’的想法去做的。」楊文軍如是感慨道。
堅守初心，尋求創新
《老馬家的幸福往事》《青盲》《風和日麗》《劇場》……從1997年開始拍電視劇，楊文軍的作品都「帶著濃厚的文化氣息，帶著強烈的人文關懷」，而且類型、風格並不固定。近兩年，一向以當代題材為主陣地的他，也開始把目光投向了古裝劇。
▲《扶搖》
2018年，楊文軍執導古裝女性勵志劇《扶搖》，這對於他來說是一個突破性的決定。盡管當時有諸多顧慮，但因為感動於《扶搖》故事中深刻的人性變化，以及充滿正能量的精神內核，他決定挑戰一下。這是楊文軍和他的團隊一直以來在選擇項目時奉行的理念：看作品體現的價值觀，以及是否有對人的精神世界的探究。
值得一提的是，執導《扶搖》讓他對大體量古裝劇的拍攝流程，包括美術設計、服裝設計等在內的認知上，有了一個從無到有的過程。不僅如此，這為《鶴唳華亭》的拍攝提供了一些幫助，避免他走了很多彎路。
回憶起初衷，楊文軍表示他有意將《鶴唳華亭》的拍攝向正劇靠攏，賦予作品凝重感，也許這樣會造成一部分年輕觀眾的流失，但他相信通過敘事手法、拍攝方式上的調整，能夠彌補這方面的「遺憾」。
如今再看《鶴唳華亭》的熱播，社交平台上網友們的討論、研究熱情，實際上超出了楊文軍一開始的預期，這也是他入行以來從朋友那里收到觀劇感受最多的作品。
楊文軍始終認為，古裝正劇是中國電視劇市場最有力量的一個陣營，二十年來誕生的眾多優秀的作品，值得每一個中國人認真品味。至於近幾年古裝正劇呈現出來的頹勢，他分析說：「不可否認，古裝正劇這些年受到玄幻劇、古偶劇、架空劇等衝擊。加之這一類型借古諷今，避免不了一些審查元素的限制，導致大家可能都不太敢輕易去嘗試。
盡管如此，楊文軍從未放棄過拍攝一部純正的古裝正劇的期待。這一次，他借由《鶴唳華亭》傳遞正劇精神，未來如果有機會，他最想拍的依舊是史詩感比較強，或者說有特別大歷史跨度的作品。除此之外，他還想嘗試諜戰劇，因為「諜戰劇非常考驗一個導演講故事的能力，對人性節奏的把握、懸念的設置能力和影像手段的表達，是特別有創作空間的一個戲型」。
從電視台到網路，楊文軍見證了20年來中國劇集市場的風雲變化，他深知每個時代有它獨特的時代要求，創作者需要關注市場的風向，知道什麼作品能夠感染觀眾。但更重要的是，大家要清楚地了解自己擅長的東西，不隨波逐流追求一時的熱度，「我的團隊能夠扛過每一次變革存活下來，並生存在市場的前端，離不開我們對自己陣地的一份堅守。」
因此，楊文軍呼籲創作者們進行創新挑戰，但不能丟了「堅守」，他強調：「作為一個創作者，最大的價值不應只是圖求滿足觀眾一時的娛樂需求，你還是要起到精神引領和精神感染的作用。」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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