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兆和杜華,誰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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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Echo 編輯 | 范志輝

7月24日,《乘風破浪的姐姐們》(以下簡稱《浪姐》)播出第七期,三公四團battle舞臺表演後,萬茜團以560分排名第一全員晉級,寧靜團、張雨綺分別拿到了544分和357分,而因選歌就不被看好的孟佳團以總分340分排名最後,隊長孟佳也被淘汰。

趙兆和杜華,誰贏了? 娛樂 第1張

這一結果似乎早已埋下伏筆。

在上期節目中,孟佳組因為想把慢歌改為快歌,與指導老師趙兆發生了激烈的爭執。對於孟佳團的訴求,趙兆老師一陣見血地指出:”如果做任何東西都是觀眾想要什麼我們就做什麼,那我們這個乘風破浪的女團突破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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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目播出後,”乘風破浪的姐姐最初立意”微博話題也登上熱搜,這個曾經一致被看好的現象級綜藝開始迎來越來越多的吐槽和質疑。憑借新穎價值觀的輸出,《浪姐》成功撬動社會情緒的,正面臨著高開低走的命運。

《浪姐》的初心是什麼?是”定義不一樣的女團,打破社會對30歲以上女性的偏見”。然而,勢利的淘汰機制、模棱兩可的成團標準、大量的話題營銷,讓姐姐們一開始的張揚個性被日益磨平,與”觀眾喜愛度”這一指標不斷地做著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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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到現在,好像只有網友口中那個”何不食肉糜”的趙兆老師,仍在堅持著《浪姐》的初心。

趙兆拒絕孟佳團時,還說了一句話:”你們演了那麼多戲,經歷了那麼多人生的歷練,為什麼就不能把它們(積累的情緒)用到這個作品上來呢?”

呈現姐姐們的知性美,展現她們在時間中沉淀下來的智慧,創造出不被主流審美呈現的自然老去的多元美,本就應該是這一節目的初心所在,也是打破女性”年齡焦慮”的關鍵所在。

更何況,孟佳團的這首《花樣年華》本身偏歌劇風,在情緒渲染方面其實很有優勢。只是一公時走心的《beautiful love》和《推開世界的門》的比分大落敗,以及二公時讓人眼花繚亂一頓狂嗨的《管他什麼音樂》得到第一的情況,都讓姐姐們摸清了現場觀眾的感知力和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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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追求更燃更炸的視聽刺激,成了姐姐們保證舞臺效果的”安全牌”。在熟悉比賽規則後,以致於唱跳俱佳的”老女團”孟佳被分到這首最不討喜的慢歌後,在選人時遭遇了幾乎每輪都輪空的尷尬。

而寧靜從選歌到選人的環節都表現出來的自相矛盾,不僅表明了此時的姐姐們在輸贏與喜好、個性與大眾之間的搖擺,更反映了殘酷的淘汰賽制與女性群像的刻畫註定沖突重重。

一邊已經壓力大到不想再當隊長,一邊因為”觀眾喜愛度”第一被推上去;一邊說自己想選一首安靜的歌,一邊又為了團隊的勝局選擇了最難的一支舞蹈;一邊說不想失去鄭希怡這位朋友,一邊又在選人時給出”整齊漂亮”的理由,寧靜不停地自我拉扯,最後她的選人標準竟然與節目開播時杜華提出的”整齊劃一的漂亮女團”出現了驚人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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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雖然節目組將對杜華女士的女團標準的拒絕打在公屏上,實質上節目賽制和內容卻完全將之繼承踐行。

對觀眾而言,杜華作為娛樂工業流水線的堅定擁護者,一開始更是因為那套傳統女團的標準慘遭網友炮轟。但隨著節目的陸續播出,她也憑借對原有的女團標準的自我反思、因感受到臺前的壓力太大而灑淚當場,以及用一口塑膠國語圈粉,成功地拉近了與觀眾的距離。

此時的她,在觀眾眼中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非”萬惡的資本家”的抽象代表。而臺下,她已憑節目的熱度二度榮登《VOGUE》。

據悉,五大女刊已登上四本,而在《時尚Cosmo》上的照片,也與此時杜華在《浪姐》中的角色十分契合。她以一種贏家的勝利姿態,手握快門器,將支起來的鏡頭對準自己,捕捉出一個懟臉特寫,特寫中,她的臉搖曳在明暗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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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社會的危險性就在於此。憑借大眾對於螢幕的癡迷,資本可以輕易地被人格化,進而讓我們相信,資本也是有眼淚的。於是,商業在取得經濟勝利的同時,也將女性敘事中的平權性質收編,讓我們心甘情願沉迷於它制造出來的消費主義和娛樂至上的幻夢之中。

很明顯,在《浪姐》的這場以趙兆象徵初心,杜華象徵資本的鬥爭中,杜華贏了。

破而不立,《浪姐》依舊是一場權力的遊戲

即使《浪姐》的節目性質與它所要輸出的價值觀難以自洽,但是讓女性敘事在近年火熱的女團節目中展開的企圖,是它能開啟現象級的一個關鍵。

從產品特性來看,成團節目自帶敘事的緊張感,可以更快撬動社會情緒;從差異化競爭路徑來看,近年同類節目的紮堆造成了觀眾的審美疲勞,使得《浪姐》能憑借其顛覆意義脫穎而出;從社會意義上看,隨著女性獨立意識崛起,姐姐審美漸成風向,《浪姐》的價值觀無疑非常討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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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目中的這些女性,從個體來看,其中不乏能夠代表”女性意識覺醒”的成功樣本。她們中既有翻轉早年性感唱跳歌手印象的阿朵,也有將性感從男權凝視中釋放出來的黃齡,還有”既不女也不團”的許飛。然而,當作為群體的她們被《浪姐》推到前臺來時,她們被讚美和消費的仍然是美麗的外表、不走形的身材、宛如少女的肌膚。為了成團,她們也不得不向一種新的集體審美靠攏。

《浪姐》通過集結一群30+的女藝人進行PK成團,本來是對傳統女團標準的一次顛覆。然而從現在看來,它的反叛隻停留在了姐姐們的生理年齡上,卻並沒有讓我們看到30+的成熟女性如何粉碎根深蒂固的偏見,隨性地綻放。

反而,殘酷的淘汰賽制,讓一開始意氣風發的姐姐們在不斷地削足適履中疲憊不堪。從一開始的爭當C位,到”自信擔當”張雨綺都想放棄隊長,一輪比一輪更難的歌舞讓年齡最大的寧靜和伊能靜在三公選歌時面露難色。節目組在讓姐姐們用一種女團標準以外的年齡與體能,去承受女團標準以內的唱跳業務,從而造成了更嚴重的年齡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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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制的殘酷更值得詬病的,是它的勢利。一公時,dance組與vocal組PK已然是不公平,決定淘汰名額的”觀眾喜愛度”這一依據則更加離譜。這導致知名度不高的王智、陳松伶,以及”不女也不團”的原創歌手許飛、朱婧汐,甚至十分有才華的阿朵,都陸續被淘汰了。而張雨綺、寧靜這些咖位大,黃聖依、伊能靜這種話題度高的選手,不論其唱跳實力究竟如何,終歸是有恃無恐。

可以看到,那些被淘汰的,恰恰是那些最需要 “第二次發光機會”的姐姐們。這也曾是節目打出來的一塊招牌:給30+的姐姐們一個公平展現自我、被看見的機會。但從結果上看,這依舊是一場”權力的遊戲”。持續的流量與話題與一個藝人所能占有的資源息息相幹,本就是自帶資本入場的姐姐們,也在暗中比拼其可以調度的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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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標桿意義被節目組推上臺前的明星群體的處境尚且如此,那些舞臺之外的30+的普通女性,則更難突破社會中的重重桎梏,反而節目組呈現出來的姐姐形象加深了當下社會中女性面臨的結構性壓迫。

首先,姐姐們的外形美仍然十分主流,52歲的伊能靜看起來仍像少女,幾乎沒有哪位姐姐因為老去而身材走形;其次,姐姐們在各自領域中的資歷和地位,甚至只是因為嫁得好而擁有的財富,都在宣揚一種以個人資源延長年齡紅利的成功學體系。

不論從節目內還是節目外,節目所宣揚的女性意識的覺醒,更多是屬於精英主義的勝利。我們應該由此反思,如果平權的好處最終隻落在了既得利益者身上,那麼平權的意義安在?

在娛樂節目中艱難求生的女性敘事

《浪姐》的撕裂,讓我們看到,女性敘事要想在娛樂節目中成功展開的困難重重,而成團節目與女性覺醒意識格格不入的背後,也是社會議題在娛樂節目的夾縫中求生的殘酷現實。

在影視劇中,成熟女性、老年女性逐漸地被隱去,直接導致了一群因不再年輕而無所適從的中年女演員。去年First影展上,海清攜姚晨、馬伊琍等女演員呼籲導演和制片人給中年女演員機會,稱大量中年女演員正值最好的階段,既有職業經驗,又有生活經驗,卻無戲可演。而《浪姐》中也不乏這樣的演員,拍攝期間有戲約的,似乎只有年輕又貌美的金晨。

究其根本,現今的影視劇市場中匱乏的不僅僅是女性題材的作品,而是現實主義作品。那麼,當真人秀成為序言產品中唯一的現實主義,真實的生活在現代娛樂工業中被剪輯、拼貼後,最終被強大的抒情主體抹掉痕跡。女性角色註定會越來越扁平、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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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皂劇中,隻對女性作為”媽媽”、”妻子”、”女兒”或”媳婦”的單一身份進行描述,《浪姐》中,則直接抹去女性的社會關係來呈現其”獨立”。但成熟女性的生活世界本身就是多元的,她們的獨特魅力也恰恰源自身上的”龐雜性”,這就離不開對其多重身份和人生閱歷的正視與思考。而《浪姐》中,目前只有伊能靜展現出了一些身份的多樣性,卻還被吐槽”媽味十足”。

扁平化的女性角色很難讓觀眾對其飾演者產生共情,反觀《浪姐》中一開播便大受觀眾喜愛的寧靜和萬茜,憑借的都是現實主義作品中的角色塑造,從而奠定了極具魅力的螢幕形象。

寧靜作為這檔節目中的大姐大,其最重要的銀幕形象就是”姐姐”。她最早被大家認識和喜歡的銀幕角色,當屬《陽光燦爛的日子》中的米蘭。寧靜的身體在姜文的鏡頭下成為”姐姐”的成熟美的一種典型,飽滿的、小麥色的身體,跟當下流行的白瘦幼形成對比。而這種美在如今的影視作品中已漸漸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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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主義作品對於我們了解真實世界是十分必要的,但娛樂的力量遠大於正確的力量,越來越多樣的娛樂產品,使我們習慣了以消遣的方式來了解世界、獲取資訊,這是需要警惕的。

當娛樂成為內容被看見的單一方式,《浪姐》把”獨立女性”價值觀當作一個調味料,這本無可厚非。而與極易流於濫情和空洞的青春敘事相比,姐姐們的故事以其豐富的人生履歷為依托,天然地就具備現實主義的質感。但節目翻車的原因在於,他們沒有把調味料當作菜肴的一部分,節目沒能 “入味”。

《浪姐》就像一副裝飾華麗卻虛有其表的空蕩蕩的畫框,我們在批判它不成器的叛逆時,更需要一種將苦澀的現實焦慮和道德內容用敘事性”糖衣”包裹起來的智慧,而不是認定娛樂性會必然導致內容的流俗。

排版 | 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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