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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向晨雪
最近，大量明星的健康寶照片遭到泄露，在網上瘋傳。易烊千璽、王俊凱、王源、蔡徐坤、劉昊然、楊超越、楊紫、肖戰、李現、吳磊、白敬亭、劉詩詩、THE9等當紅藝人的照片均在列，一時之間再次激起了網友對藝人隱私泄露的討論。
這些照片是通過在北京健康寶輸入身份證號和姓名查詢到的。原本為了抗疫的大數據系統，被人利用成為了竊取明星隱私資訊並通過傳播和售賣獲利的工具。據悉，網上還有專門的代拍群，2元錢可以打包購買到70多位藝人的健康寶照片，1元錢就可以得到上千名藝人的身份證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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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足見明星的個人資訊泄露到了何等可怕的地步。此前，小娛曾對此有過報導（點擊回顧），而如今的情況已愈發惡劣。近半年來，不僅發生過數次藝人手機號暴露被騷擾，身份證和行程泄露被人「私下值機改座」等事件，甚至就在最近，王一博還因行程和住宿資訊泄露，被人「報假警」。隱私泄露對明星造成的威脅正不斷增大。
輿論場對明星隱私泄露的傳播態勢同樣讓人擔憂。例如在本次明星健康寶照片泄露事件中，許多網友對大量藝人的照片評頭論足，不少明星素顏的狀態甚至成為了黑粉互相攻擊的武器，在微博等社交平臺大規模流傳。
公眾人物的隱私界限安在？輿論生態對明星隱私的探討尺度又在哪裡？對藝人的外形侮辱背後的容貌焦慮到底從哪裡來？這篇文章，小娛希望嚴肅的聊一聊這些話題。
明星的隱私界限安在？
就在本月不久前，時代少年團丁程鑫就喊話狗仔隊，發文稱「不要跟我車，讓我回家」。上個月陳喬恩也發文吐槽自己的手機號碼被泄露屢次接到騷擾電話。此前肖戰也頻繁遭遇狗仔隊酒店圍堵。易烊千璽、王一博、李現、吳宣儀、吳磊等諸多藝人都曾飽受狗仔隊的困擾，狗仔隊的瘋狂偏激的行為對明星的隱私安全造成了很大威脅。
那麼，狗仔隊是怎麼拿到明星的這些隱私資訊的呢？這就要涉及另一條明星隱私資訊販賣的黑色產業鏈了。在網路平臺上，活躍著這麼一群人，他們拿著明星們的個人資訊明碼標價，打包出售。這些資訊包括身份證、護照、照片、手機號、戶籍、告示、各種帳號等，可謂是將明星的隱私扒了個底朝天。比如蔡徐坤的身份證賣40塊，而只要150元你對朱一龍的行蹤能比他媽還了解。
但因為有市場，這場買家和賣家的灰色交易一直心照不宣的進行著，並且屢禁不止。在利益邏輯驅動下，「黃牛們」全然漠視明星的隱私權，為錢財利益撕破道德和法律底線。這次的事件也是如此，即便只是一塊兩塊的賣，依舊有利可圖，恰恰證明了市場的需求是龐大的。
如今明星的隱私空間正在日益窄化，一步步被壓縮。二十年前，人們也追星。但無非是有錢了去看偶像的幾場演唱會，沒錢了買兩盤磁帶，或是打開電視看看偶像演的劇，就算是對偶像的支持了。他們不會過多的打擾偶像的生活，粉絲對偶像更像是一場無聲的暗戀。
而現如今的粉絲則不再低調，他們自信、大膽、張揚，恨不得宣告全世界，這種情感熱烈到極致後便走向了偏激的另一個極端。即便明星工作室一再強調希望粉絲能離偶像的作品近一點，離偶像的生活遠一點。有些粉絲依然想要努力接近偶像，走向他們的生活，這種心理髮展到一定程度並付諸於行動，就成為了狗仔隊。
粉絲單方面的在腦海裡建立了一種與偶像的親密聯繫。偶像不僅僅是崇拜的對象，也被賦予了「哥哥」、「男朋友」等親密的身份。他們也不滿足於隔著螢幕看到偶像，開始幻想和偶像在現實中的互動和接觸。並以偶像「自家人」的身份自居，試圖了解偶像生活的方方面面，大到家庭情況、戀愛情況，小到衣食住行，不願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這一點從粉絲對偶像談戀愛的態度就可見一斑。20年前，偶像談戀愛粉絲會祝福，而現在偶像特別是流量型愛豆談戀愛會被許多粉絲認為是偶像失格，不僅要脫粉還得回踩，認為偶像不識好歹。畢竟粉絲和偶像已經成為了相互依存的關係，偶像紅不紅，還得靠粉絲出力，粉絲的地位有所改變，隨之而來也有了更多的要求，而明星對自家粉絲的種種訴求也難以出口拒絕，底線一再後退。許多時候自己的隱私也就被模糊了界限。
那麼，明星的隱私界限在哪裡？這是我們應當明確的。明星由於其公眾人物的身份特殊性，他們在社會上的關註度、影響力、示范作用都遠高於普通人，而公眾的知情權、輿論監督、新聞自由的要求也需要明星讓渡一定的隱私權，以滿足公眾的合理興趣和公共的利益。因此，明星的隱私權是一定範圍內的有限的隱私權。
作為公眾人物，明星的一言一行都會引發社會的廣泛關註和討論，他們私人生活和工作的界限並不像普通人那麼分明，甚至有明星會利用自己的生活和隱私事項制造話題進行炒作，給自己提升熱度。但這都是基於明星自願的前提，而如果明星並非自願，在其不知情的情況下售賣其住址、電話號、照片、身份證這類極其私密並且重要的隱私資訊，給當事人造成嚴重困擾，甚至危害其人身安全，且是以盈利為目的，就一定屬於法律所禁止的侵犯隱私權的行為了。
全民娛樂時代，公眾對明星的獵奇心和窺探欲高漲
回到此次明星健康寶照片泄露事件，公眾對明星生活照表現出的極大興趣的背後其實是窺探欲在作怪。對於生活中稀松平常的人和事，人們可能不會產生太大的興趣，而當對象換成了與之距離較遠，光鮮亮麗、收入不菲，似乎和普通人過著完全不同生活的明星時，這種好奇心和窺私欲就被極大的激發了。這種審美距離帶來的觀賞興趣是根本的心理動因。近幾年觀察類綜藝層出不窮，熱度高漲，也印證了這一點。同樣的生活化場景和日常瑣事，如果主角是明星，觀眾就能興致盎然的看下去，還會津津樂道。
從社會環境來看，現實生態也助推著公眾的娛樂情緒。有人說，這是一個娛樂至死的時代。生活、工作的壓力和焦慮情緒形成了一張巨網令人無處遁形，人們只能在虛擬的網路世界尋求釋放，娛樂和狂歡便成了一種常態。而娛樂圈中的明星八卦無疑是最令人興趣高漲的娛樂談資之一。
網友們在曝光亮星隱私的新聞面前吃瓜看戲，因為事不關己可以肆意品評，給無聊平靜的生活平添了許多刺激和樂趣。同時，他們也在圍觀明星隱私的過程中進行心理投射，尋求認同感，宣泄情緒。比如，看到明星出軌，有網友表示「渣男！人設崩塌嚴重」，然後將其痛罵一頓。這次明星健康寶照片流出後，有網友感慨「原來明星的健康寶照片也這麼醜」，抱著這樣的想法，一些人成功的找到了心理平衡。
此外，傳播渠道的多元化和便利性也促進了這種窺探欲和獵奇心理。互聯網的裂變式傳播速度加上各個社交平臺的話題發酵能力，讓明星健康寶照片一事得以迅速傳播，引起熱議。而擁有麥克風的每個網友都可以深度參與到這一熱點事件的討論中，展開一輪又一輪的扒皮。同時又成為新一輪的傳播者，無休無止。在這樣的輿論環境下，明星的隱私一旦裂開一個小口，就註定會越牽扯越多，抽絲剝繭，最終將所有真相暴露在全網人民的視線裡。
有容貌焦慮的不只是明星還有每一個普通人
這次明星健康寶照片泄露事件還折射出了當前社會普遍存在的容貌焦慮問題。網友們對一些明星的素顏照大加嘲諷、對比拉踩。甚至還有粉絲看了偶像的健康寶照片後氣到當場脫粉。粉絲對偶像的容貌焦慮其實是她心中對自己容貌焦慮和不自信的表現。由於偶像是粉絲理想化的心理投射，粉絲心中構建起來的偶像形象是自己想像中的完美形象，他們將自己沒有的和做不到的都寄托在偶像的身上，似乎偶像是什麼樣子他們就是什麼樣子的，以此尋求替代性滿足和自我認同。
特別是對女藝人，粉絲對其外形、外貌的要求則更為嚴苛。比如此前女藝人彭小冉的粉絲就集體換頭像要求偶像減肥，李蘭迪在拍《夢回大清》時身材臃腫，引發網友群嘲，也有粉絲給她施壓勸她減肥，楊紫的粉絲也曾提醒偶像減肥。似乎女明星就該是胖的絕緣體，女明星的胖就是不注重身材管理，是不敬業。
在這個消費社會，主流審美的嚴苛和標準化，大眾傳媒對明星顏值、身材花樣百出的誇讚，粉絲們不遺餘力的追捧，美容、整形、塑身廣告無孔不入的宣傳，都讓人們特別是女性們的容貌焦慮問題愈加嚴重。女孩們被大眾認為的審美所規訓，錐子臉，大眼睛，高鼻梁是美女的唯一標準，她們成了活在美顏濾鏡裡見光死的「照騙」，無法坦然面對自己真實的模樣。
趙薇導演的女性獨白劇《聽見她說》第一集《魔鏡》的主題就是容貌焦慮。一個對自己長相自卑的女孩，每天都要在鏡子前花兩個小時的妝，精細打扮自己，甚至想要整型，卻發現這些只是在討好他人，依舊無法取悅自己。她陷入了審美的狹隘定義，陷入了活在他人評價中的怪圈裡。
那明星也會和普通人一樣有容貌焦慮嗎？答案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前一陣子，演員張檬在節目中公開袒露，自己做過最後悔的一個事情，就是去整型。因為五六年前男朋友嫌她醜，網友也說她醜，她就去整了，這幾乎葬送了她的演藝生涯。同樣承認過整型的明星還有鄭爽，理由同樣是戀愛時自卑所以整型。其實，無論承認與否，明星整型已經是圈內心照不宣的事情，很多明星都或多或少整過形，這其中的邏輯很好理解。
明星本質是商品，以工業流水線制造的愛豆為例，從被挖掘到訓練、包裝、出道，造星的過程就是一個標準的商品制造和發行的過程。在眼球經濟時代，注意力是稀缺的資源，所謂流量明星，就是靠注意力資源堆積起來的。他們的這種商品屬性決定了他們要迎合市場的喜好，成為被消費和審視的對象，甚至是被待價而沽的商品。而容貌顯然是粉絲對於偶像的喜愛中極重要的一環，在「顏值即正義」的框架下，「看臉」是粉絲對愛豆產生情感連接的第一步，顏值已經是娛樂圈的最低門檻了。
無論是演員還是愛豆，顏值高意味著更容易被市場挖掘和喜愛，擁有更好的演藝資源和商務資源。且不去評判對錯，「主角臉」和「配角臉」的討論之所以存在就是默認了外形對於角色演繹的先決作用。所以很多演員會不斷地整型讓自己在螢幕裡更美，以此獲得更多的關註，擁有更多的選擇。我們也看到明星特別是流量明星和愛豆，極少會以素顏的形象出現在鏡頭面前。這不僅是偶像包袱，更重要的是怕自己的偶像光環和濾鏡被打碎，帶來粉絲脫粉和輿論大反噬。
總之，如今明星的隱私界限不斷縮進，在地位提高的同時也不可避免地承受著外界更大的輿論壓力，讓渡著更大的隱私空間。早些年明星最討厭的人叫狗仔，他們瘋狂跟蹤偷拍，以竊取明星隱私為職業，但大家訓斥的對象都是狗仔，而為明星抱不屈。但到了現在，粉絲追星的瘋狂程度與狗仔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衍生出狗仔隊這一群體，但因為披著粉絲的外衣，打著愛的名號，輿論也不再是向著明星一邊倒，反而會有人斥責明星不懂事。比如此前倪妮曾在機場被代拍撞到，對方出言威脅讓她好好說話，倪妮只能忍耐住情緒說沒關係。
而像這次健康寶照片泄露事件，明星顯然也是受害人，但他們不僅要承受網友們的指指點點，還要面臨脫粉的可能。這根源於網友們的窺探欲和好奇心，得益於社會輿論的助長，又與背後的容貌焦慮脫不開關係。
可是大數據時代，誰的隱私又是絕對安全的呢？任何參與其中傳播隱私或是品頭論足的人，都有可能是下一場意外的受害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