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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時代,乖乖女已經無法愛上浪子了。
作者 | 連然
決定把電影放在春節檔,是需要勇氣的,但無論放在哪個檔期,壓力都是存在的,饒曉志不是那種隨便放在哪個檔期都可以橫掃影院的導演。
或者,很多人乾脆不知道他是誰。但他拍的《無名之輩》,讓很多人知道了章宇和任素汐。他也想讓人記住。不然,就會有那種需要子彈的時候,子彈卻不夠充足的遺憾,尤其是在新電影的宣發期。
成本3000萬,票房7.94億元的《無名之輩》被形容為一匹「黑馬」,但是,做黑馬多災呢,做一個逆風翻盤的東西,其實是很辛苦的。饒曉志說,他也想換個活法,想當白馬。
這些東西當然很重要。於是他的第三部電影《人潮洶湧》來到了春節檔。「不重要我們去春節檔幹嘛呢,我們應該有自己想要的收獲。」饒曉志承認自己想要得到一些關註,那既不可恥,也沒什麼好難以啟齒的。
他想,或許他與他的電影都應當得到更好的人生,但許多時候,許多事都差那麼一點點,他不想任命,想勇敢地拼搏一把,想換個活法,想扭轉乾坤,所以他去定了春節檔。
然而事與願違。在春節檔《唐人街探案3》與《你好李煥英》的絕對贏家面前,從現在3.49億元的票房來看,饒曉志這次顯然沒能成為他希望的「白馬」。
01
貴州人饒曉志今年40歲了。從中央戲劇學院導演系畢業後,執導了許多部舞台劇,7年前,饒曉志憑借《你好,打劫!》等作品獲得了第九屆中國話劇金獅獎最佳導演獎。
早在2008年時,他為自己的作品提出了「紳士喜劇」的定義,「紳士」意味著某種品質與品味,喜劇則是殼子,不過他也說過,這只是一個「立山頭」的標簽,是一個他所擅長的黑色幽默的標簽。
他喜歡黑色幽默式的表達,有一出戲叫《鹹蛋》,那部戲就是「在日復一日的絕望裡對生活的一種嬉皮笑臉的表達」,悲天憫人地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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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年末,由他導演的同名話劇《你好,瘋子!》改編而成的電影登陸全國院線,票房1568.3萬元,但投資就有1500萬元。
這部電影講述的是七個互相不認識正常人被莫名關進瘋人院後,為了逃出去而費勁心思證明自己不是瘋子,做了一系列荒唐事的故事,而人性的醜陋就在這期間充分暴露出來……
那時就有觀眾認為電影的話劇味過重,饒曉志之前也承認這一點,「我覺得第一可能真的有話劇的味兒,第二有一種先入為主的概念,第三《你好,瘋子》密閉空間的設定會讓人覺得有舞台劇的感覺。」
那次失利讓饒曉志心有餘悸,在他的第二部電影《無名之輩》上映前,這種打擊仍留有餘音,他曾說,票房,不賠本就不錯了。但這一次,他成了「黑馬」。2018年11月16日,怪誕喜劇電影《無名之輩》上映,投資3000萬元,盡管首日票房不佳,檔期也並不出彩,同期有好萊塢電影上映,但電影口碑與上座率一路拉升,票房最終收歸7.94億元。
《無名之輩》是關於一群小人物的黑色喜劇,為了尊嚴,即便已經處於低谷,成為「a cool fish」,他們也還是拼命掙紮,與生活戰鬥著。
這次成功收獲了業內對饒曉志的信心,讓他在圈子內,在行業內的資源匹配上、在演員的信任度上,收獲了不少提升,但是這種收獲並未觸達更大眾的層面,對觀眾來說,陌生感依舊存在。春節檔是一個全民觀影的好檔期,《人潮洶湧》選擇在這個時間面對觀眾的打分。
但首映那天,《人潮洶湧》的票房就是墊底的,零點二十七分,電影的票房2768.6萬,饒曉志發微博,「我們終於墊底了,這是初一的第一個消息,看到這截圖反而踏實了,既然已經到了最底谷,我想應該沒有比這更壞的消息了。開局已然如此,那就再拼一拼,有一分希望就拼一分,最壞也不過如此。」但他又說,哀兵必勝。
02
跟之前兩部作品不同,《人潮洶湧》這次是改編。2019年的春天,史航帶著《盜鑰匙的方法》版權方找到饒曉志時,他還沒看過這部電影,聽完他們介紹,他回去把電影看了好幾遍,想起了2007年的自己。
那年他寫過一個名為《爆胎》的劇本,講的也是交換身份的故事,兩個主角,一個是房地產商,一個是生活永遠一團糟的劇團演員,兩個人通過一次爆胎的車禍交換了身份。
這種隔空的相似感讓他感受到一種緣分,他想為27歲的自己圓一下夢。交換人生以及相伴的換個活法的人生態度,是他在電影裡想要表達的重點之一。如果人生一直行進在正常的軌道上,多少有些乏味,交換一下,雖然怪誕,也是調劑。
一個是頂級殺手,一個是落寞群演,澡堂的一次意外讓兩人交換了身份,進入對方的生活,以一種怪誕的方式重新面對了生活與感情。在影片裡,懸疑、驚險與愛情的成分都有那麼一些,故事類型在觀眾看來不那麼清晰的觀感。
電影的內核是美好的,饒曉志說,《人潮洶湧》裡,不論是交換身份,還是差異巨大的男女之間的感情,其實有點低空飛行的都市成人童話的意思,畢竟現在的時代,乖乖女已經無法愛上浪子了。
饒曉志的少年時代是在貴州省桐梓縣官倉鎮度過的,學校要麼在半山腰,要麼在山腳下。他那時候就愛看電影,爸媽也愛看。甚至在他還不會走路的時候,爸媽就會把他放在背簍裡帶著去看電影。等到後來他稍微長大一點,開始去那種禮堂式的電影院。
身為小鎮青年,看到的電影要比外面大城市更新慢一些。英雄本色與港產片是對他影響比較大的。曾經有一段時間,饒曉志很迷戀杜琪峰,「對PTU,簡直有一段時間真是我都能背下來」。他記得電影有一場扇耳光的戲,一直扇到紋身部位被擦掉皮,那種場面裡的冷峻感讓他著迷。
2003年,饒曉志從中央戲劇學院導演系畢業了。對於自己將在未來某天成為一名電影導演,他沒有過懷疑。這個想法是從他愛上講故事愛上講故事的那種創造的快樂開始的。在學校時他排練小品,在臺下看著小品演出時,他感受到那種創造的快感,這讓他對做導演這件事的興趣變得濃烈起來。
《你好!瘋子》拍了35天,《無名之輩》拍了45天,《人潮洶湧》拍了75天。第一次拍電影,饒曉志的焦慮來自經驗不足的狼狽,到了第二次,盡管經驗相對多了一些,但制作周期仍然有些緊張,拍攝時間並不能十分從容地支配,到第三次,他相對從容了。
從舞台劇出發,饒曉志的電影中常出現戲劇性的人物塑造與電影敘事方式之間的對沖。作為商業片導演,饒曉志希望的當然也是票房評分雙開花,但從成績感而言,影片拍完的那一刻,一部分成績感就已經提前出現,但更多的成績感還是要等到上映,等到票房與評分的「判決」。
《無名之輩》最後有一幕字幕:馬先勇沒有成為協警,而是繼續在工地上做了警衛,他和女兒都住進了婚房,和妹妹馬嘉旗的關係也和好了,而馬嘉旗最後也沒有自殺,還是這樣活了下去。
有的觀眾不喜歡這些封閉結尾的字幕,饒曉志說,如果讓他選,如果可以不放這些字幕,他也覺得就應該結束在煙花之後,但是某種意義上,有些觀眾也需要這樣的安慰,需要這樣的一個句號。所以他還是放了這些字幕,多少把悲劇的濃墨重彩模糊掉些許。
觀眾的評價不太會對饒曉志的創作產生重要的影響,能影響到他的是「真正的變化」,那種他從未見到過的變化,摧毀了他對於美好的信任的變化的發生,或許會影響到他的創作理念。是的,人生本來無意義,但是「無意義不就得找意義,不然不就更加沒意義」。
03
接著,許多「無名之輩」組成了人潮,他們跟著這世間,浪奔浪流,一起翻滾向前,構成「人潮洶湧」。不過其實這是個「插隊」的項目,本來他有一個更大型制作的項目要做,一個大體量的現實主義電影。但這個先萬事俱備,索性先來。
出於本土化的考慮,除了本身故事的開始、澡堂相遇、殺手與演員的身份設定,《人潮洶湧》做出了很多改變,比如不同於日版裡的山口組、韓版裡的財團,《人潮洶湧》裡買兇殺人的是一個因愛生恨的火鍋店老板。
饒曉志喜歡去觀察與解構生活中怪誕的一面。《人潮洶湧》裡,怪誕之中包裹有溫暖的內核。在他的三部電影裡,一以貫之的是小人物視角、與怪誕喜劇。他很喜歡貝克特。《等待戈多》像是一個鏡子,隔一段時間去照這個鏡子,都會發現自己在變化,對它的理解也在變化。
在饒曉志看來,《等待戈多》的迷人之處就在於,它能人找到共識,或者是絕望,或者是設身處地的悲涼,又或者是力量。
貝克特把對人類的憐憫與愛,對人類價值的判斷都放在了《等待戈多》裡,一開始他看這本書也像看天書摸不著頭腦,但多讀幾次,從裡面讀出的東西越來越多,絕望時能從中得到力量,悲哀時又會得到更喪的感受。是的,人類的存在是荒謬的,行為是無意義的,但就是因為無意義無價值,才不能去把這個價值放在更低的位置看待。
更早之前,皮蘭德婁(義大利小說家、戲劇家)、王朔、孟京輝,他們的玩世不恭、黑色幽默也都曾是他的養分來源。
這幾年下來,饒曉志也有變化,又美好又世俗的變化,他自然是變得更加成熟從容,導演經驗更加豐富,但更功利心一點的變化也是有的。接下去,他還是會順著自己對故事的興趣做電影,不挑剔類型,科幻、武俠都可能會嘗試,依舊會從人物出發,找到有意思的故事,但不會純粹為了挑戰工業難度而出發。
2月23日,饒曉志路演跑了八個影城九個影廳,《人潮洶湧》上座率成為單日冠軍——13.2%,到25日下午,影片票房累計3.49億,這或許是一種小小的「逆襲」,但顯然,這次最多也只能算是黑馬,也還沒成為理想的「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