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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吳青峰雖然開始了冒險
但還是願意在音樂的世界打轉
第四次站上《歌手》舞台,吳青峰唱的是蘇打綠休團前最後一張專輯《冬 未了》中的歌。他奉上久違的立麥和紅色大聲公,全身上下只有紅黑兩種色彩,暗黑又熱情。
這首名為《未了》的歌,寫的是一個從小吸引他的「對抗神的人」薛西佛斯(Sisyphus)。在吳青峰看來,故事的主角「徒勞,但不一定無功」。「若這是一種對生命的熱情,又有何不可呢。」
勇敢而不懼誤解地迎向、甚至超越自己的命運,是他著迷之處。
見面時,已近零點,歌手結束演唱,主持放下串講,吳青峰一路笑著,小跑過人群旁的通道,面對幾十記者站定、問好。五張椅子一字排開,他猶豫了下坐到左數第二,不顧台下記者在喊的C位。
「這邊好了」,他自言自語。
這是「新人歌手」吳青峰在湖南衛視《歌手》節目的第三次亮相。
年年被邀約,年年被傳有他,「可以說考慮了五年吧。」站在台上,吳青峰強調自己是「新人」,一半調侃,一半是自謙。
作為蘇打綠主唱正式出道以來,他身上總帶有奇妙的衝突感。金曲獎最佳詞曲得主,台灣知名度最高樂團之一的靈魂,萬人演唱會開不停,每個人都能哼唱幾句經典,他卻似乎總是和聲名隔了一層,不自知、不自恃。
2017年伊始,像跑著步在加速區突然立正,蘇打綠正式休團;半年之前,吳青峰個人首張單曲出爐,封面圖的鋁箔中走出一個新的他。
一年半的中場休息後,又似突然發力,吳青峰跑步進入賽場。
歌手來到《歌手》
「新人」上場了。
第一期節目,吳青峰現身台上,側頭回望,小嘆了口氣,走到舞台中間,雙手背後,步伐透著拘謹。直到拿過話筒,閉上眼睛,隨著前奏輕輕晃動,一開口,歌手來到了《歌手》。
他選了《燕窩》,一首「討論創作心血與歌者價值的歌」,創作者用心血凝成作品,端出台面,就像燕子築成燕窩,被人享用。這是他想一遍遍自陳的心情。去年夏天,首次參與的另一檔綜藝中,這同樣是他唯一完整演唱的歌。
寫歌唱歌,吳青峰一直被視為天才型選手。一手挖掘和打造蘇打綠的林暐哲曾說:「寫歌寫得好,應該很多人都有這個能力。可是寫歌寫得多寫得好,‘多’這件事情很難。對他來講,真的是氣死人。吃飯拿個衛生紙也可以寫歌,我覺得這個事情就會讓很多人羨慕,覺得怎麼什麼東西都可以寫。」
但登上舞台仍有壓力。
「其實直到第一期排練的時候我都還沒有簽合同。」他像興奮分享秘密的小朋友,「因為鐵哥(音樂人、《歌手》版《燕窩》編曲劉胡軼)那一點點編曲上的改變都讓我覺得沒辦法駕馭了。我還說大家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我好像真的沒有資格去。」
除了聚光燈的壓力,更需跨越的是以往對音樂競技本身的拒斥。創作者看重自由,自由又無法見容於比賽和排名,他一直刻意遠離。
這步跨過去,他合作了新的團隊,自覺「強大一下自己是好事」。曾經堅持的音樂不能被拿來比較的想法,也有了新的展開,「去年開始做很多新嘗試後,發現以前有些墨守成規,反而沒有進步。我現在都是開放心態。」
改編歌曲時,他沒有特意詢問蘇打綠團員的意見。節目播出後,他緊張於大家的反應,害怕團員會說,哎呀怎麼改成這樣。不過,回響讓他高興,團員傳信息說「哇,好強,聽起來真的不一樣」。
「團員們是最有深刻感受的。我們以前的編曲討論了那麼久,自己改編的話就是不可破壞的,結果被別人一改就發現竟然可以這樣,大家都很喜歡。」他說。
從家中出走
就像被改編的歌曲一樣,吳青峰36歲這年的人生,也被身邊人和他自己改編了。
2017年1月1日,依照原計劃,蘇打綠在結束「比之前每一年都更累」的告別巡回演出後如期休團。外界看來此舉來得意外,但吳青峰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新媒體採訪時解釋,這不是一朝一夕的決定,確是到了一個暫時沒辦法超越的階段。
休團後,團長阿福打造了公益樂園;鼓手小威生了二胎又做起洗護產品;鍵盤和中提琴手阿龔開了自己的音樂獨奏會;電吉他手家凱帶著家人赴美,讀音樂學校;貝斯手馨儀當了製作人,也步入結婚生子的新階段,吳青峰還是第一天看到寶寶的人。
而他自己,前一天還是廣場上兩萬人簇擁的樂團主唱,第二天一睜眼,便開始了看書逗貓會友的閒居生活。
吳青峰放過靈感,壓制欲望,強迫自己不寫歌,他重聽古典樂,在微博上清唱,和朋友K歌到天亮,還花了40天時間,全球追星。
追星路上他去美國波士頓看了家凱,日常也通過網路討論家凱的音樂作業和自己做的Demo,總會想到很久以前一起做音樂的樂趣,「看到以前那麼幼稚的他變得這麼成熟,我就覺得好像只有我自己一直停滯在某個地方……這樣看著對方成長,會讓自己也很想要進步。」
在36歲這年的尾巴,他終於決定伸出試探的觸角。
團員就像家人,吳青峰從家中出走,也是受到了家人的鼓勵,「原來被團員和身邊人保護得很好,但是後來勸我打破的也是他們。休息一年後,他們主動說你應該試試看別的。」
去年5月24日《Everybody Woohoo》發行,這是吳青峰的首支單曲,也是他「覺得自己要邁出去了」的時刻。
之後,他接下綜藝節目,做導師,再到《歌手》,和劉歡、齊豫、楊坤等人同台競演。那麼多以前想都沒想過的事,慢慢擠滿他的日程表。
安全感
走出舒適區,吳青峰還「頂到突破的極限」。
他在《歌手》串講。幾乎從來沒有主持過的他,剛說兩句,已經抖得連手卡上的字都看不清,「天吶,太可怕了」,他忍不住喊,但聽到大家加油聲,「心里突然就振作了」。
但依然能看到,舞台上的一些細節,透露出與過去連結的暗語——塞在耳朵里的小鹿耳返、拿在手上的紅色大聲公(大喇叭)、訪問時被記者問到的麥架……
藏在這些細節里的,是留在原地的,他的習慣、他的朋友、他的安全感的來源。
出走是風箏,線還在故人手里。
也有新朋友的舉動敲擊著他。去年參與的綜藝中,選手曾育茗在淘汰時唱了蘇打綠《冬 未了》專輯中的《下雨的夜晚》送他,在他的印象里,那是過去一年哭得最慘的一次。
這是他一貫的性情,容易感動,容易動情。第二期《歌手》節目,他選唱《我們》,解釋選曲原因時,他罕有地提及了和爸爸生前的相處,包括因私繳學費被暴打,這是以前唱寫給爸爸的《小時候》時都沒有講出的。
成長中的很多年,他同爸爸關係緊張,無法溝通,承受拳頭和傷痛,直到對方人生的最後時光才和解。
但他也說,自己在極度感性的同時也極度理性,兩者都「異於常人」。「大家比較容易看到我表現情感的部分,所以覺得我是特別感性的人。但能在非常感性的狀態下保持不失控,就必須很理智。」
在吳青峰看來,這是他的個人特質,「像我這樣比較會表達感情,或是聲線比較高,處事比較細膩的男生,都難免要有一個很理智的狀態,來判斷面對什麼狀況應該怎麼處理。」他聲音放輕,若有所想,「因為我們從小,因為這個特質常常處於不安的狀態。」
常處於不安的狀態不等於要被不安感困住。一個從小敏感纖細,嗓音特別的人,不可能沒有被現實磨出鎧甲。那些堅強的地方生發出他日後站在台上說「溫柔地推翻這個世界」時的勇氣。
變沒變?
過往,在媒體的敘述中,吳青峰被包裝成一個「懟人高手」,甚至有人將他的「懟」做成各種集錦。可近半年來,「暖、溫柔、哭」成了與他相關的語匯。只靠「熱點新聞」認識吳青峰的人,會困惑於一個人為什麼可以面目殊異。
這次接受《中國新聞周刊》新媒體的專訪,他全然坦誠,謝不離口,也會笑著直說,粉絲自稱的「吹峰機」好像「哪里怪怪的」。
「我只是有什麼說什麼,比較不擅長包裝這件事。」吳青峰解釋。加之習慣用朋友般嗔怪的口氣,他「怒了」的新聞屢見不鮮。
「標題總是比較聳動。」說到這些,他心平氣和。但被問到溫柔的標籤豎起來,直言發聲的一面怎麼辦時,他徑直回應,「看到該說的還是會說」。
他主動提起了《不及雨》。
這是一首塵封多年的創作,多在盜版音頻中流傳,成為「打粉」(蘇打綠粉絲)心照不宣的秘密。但在去年,這首歌被正式交給其他歌手演唱。2018年9月28日的長微博里,他解釋了這個選擇。有「打粉」不理解,甚至出言「歌不是你自己的」,讓他憤慨,回擊。
在吳青峰這里,一般意義上的偶像與粉絲之間的關係從不適用,這些年來,他和粉絲維持朋友一樣的親昵和勸導。可那一天,歌者和聽者間長久形成的建立在惺惺相惜基礎上的堡壘,遭遇了一場始料不及的大雨,評論區至今泥濘遍地。
說到回擊在粉絲中引發的對抗,他躊躇再三,輕聲嘆氣。對他來說,回復留言表明立場是常事,但本是止於一對一的爭論擴大成兩方人的對戰,令他意外也反思,「有這個案例之後我以後可能就會(更慎重)。我不希望大家攪進來,但好像也沒辦法避免。」
爭論並沒走遠。
12月31日下午,他在微博發布聲明,宣布和林暐哲音樂社的合約到期,未來將獨自處理個人事務。對吳青峰而言,林暐哲是繞不過的名字,他們是師徒,是知己,甚至像父子。這份聲明再次在「打粉」中投下一顆驚雷。
「因為被有的媒體寫成我要脫團嘛!」他苦笑,「其實也是暐哲老師鼓勵我的。」有多年來一起做唱片的默契,聲明由吳青峰先動筆,林暐哲加入討論修改,前後一個多月,在去年的最後一天發出來,「我們的合約就到那一天,所以這是很自然的一件事。團的合約和個人合約本來就是分開的,我只是個人合約不再繼續了,跟團員各自做各自的事是一樣的。」
個性敏感認真,不喜歡被誤會,所以要一遍一遍解釋,以前是變沒變質,現在是解沒解散。
在這種赤身肉搏的相處中,他是真實可感的創作者,是有血有肉的人。但偶有惡語飛來時,他也無處可躲。這麼多年,大家習慣了親上火線的吳青峰,而忽略了他本也可以用一個完美又虛空的社交身份進退有餘。他只是沒有。
起風了
走出來並不容易。路雖寬了,但對他來說,這是窄門。
脫離了熟悉的演唱會環境,試水綜藝的他好像回到少年時,「都好緊張哦。以前有零散地自己出來一下,還是會覺得怕怕的。」
參照系在變,以前是最早站上小巨蛋的獨立樂團主唱,後來是華語樂團主唱,現在是明星本人。《歌手》第三期演唱歌曲《起風了》在各個榜單攬下數個冠軍,成為爆款;從手抖到眼淚,他還在調侃自己沒人氣時,已屢上微博熱搜。
江流入海,他依舊是一葉舟楫,紛紛擾擾中,已經走出很遠。
「我不覺得我後面會做什麼更突破性的事,除非跑去演戲,但那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演戲的,除非那個演戲是站在那邊唱歌。」賭咒發誓一般,吳青峰邊說邊大笑著搖頭。
有過誘人的機會。幾年前為了邀他演戲,著名導演王家衛曾經特地去了台北簡單生活節的後台,「一開始他沒戴墨鏡,我就很疑惑,覺得似熟非熟。他突然說不認得我對不對,再把墨鏡一下戴起來。」講起這個經典橋段,他笑到後仰。可「光是以前演個微電影就好痛苦」。
「新人」吳青峰雖然開始了冒險,但還是願意在音樂的世界打轉。而至於走去哪、走多久,他自己給出了最浪漫的答案。
「或許等我有一天,返到井底做回我的青蛙,我起碼可以對著里頭的青苔說:我曾經看過外面的世界是長怎樣怎樣的喔,而我現在選擇安安穩穩回來了,就此安於自己的一口天空。」
在那之前,他想盡力振翅,牽動更多「峰暴」。
作者:《中國新聞周刊》新媒體特約撰稿崔爽
部分圖片來源:受訪者供圖
值班編輯:孫雪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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