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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曹樂溪
央視曝光流量明星造假，蔡徐坤粉絲攻陷熱搜，刷量沖榜、買賣信息等微博黑產被公之於眾……過去一周，圍繞新浪微博熱搜榜的是是非非，一石激起千層浪。
藝人一條微博轉發就上億？其實這「簍子」去年就被「共青團中央」官博捅破。在一篇名為《你見過一億次轉發的微博嗎？》的長文中談到，某新浪微博博主發了條視頻，不僅微博轉發量超過1億次，而且點開轉發鏈接會發現很多僵屍用戶。這條微博指的正是蔡徐坤2018年8月發的新MV《Pull Up》。
明星流量虛高早就不是什麼新聞。事件發酵後，微博官方回應央視報導稱已對微博轉發評論做出調整，最高上限顯示為100萬，再不會出現1億這樣的天文數字，同時將矛頭直指由流量競賽引發的互聯網黑產。
但微博熱搜、明星數據不僅有外部玩家，也是微博自身賴以生存的賺錢利器。根據微博2018年Q3季度財報，在整體營收的31.39億元中，廣告營收達到27.92億，占比88.9%。在去年年初被迫關停熱搜一周的日子里，微博的收入損失就達到上千萬。
根據娛樂產業的調查，微博除了買賣熱搜，還與藝人簽訂綁定商務合作的條款，牢牢控制其在平台上的露出。作為擁有4億多用戶的社交媒體帝國，微博也許正在將自己推向流量的深淵。
一周千萬的微博刷量生意：
3萬5就能比肩蔡徐坤
「據不完全統計，2018年坤坤共221次登上熱搜榜單，是真·熱搜釘子戶·坤了！」
今年年初，有粉絲拋出一份微博熱搜的數據統計。無論對藝人、影視娛樂公司還是吃瓜路人，大家都把登上微博熱搜等同於成為熱門話題和社會焦點的存在。
有流量的地方自然有生意，微博熱搜榜第3位和第5位是公認的廣告位，也就是說這是微博商業化重要的組成部分：管你是明星經紀公司、品牌廣告公司還是網紅行銷公司，只要金主給錢，就能登上微博熱搜，只不過3位通常要帶上「薦」字。此外，微博「大家正在搜」一欄，首頁的熱門話題榜單，關鍵詞搜尋等都可以植入明星和品牌廣告。
此前媒有媒體報導，2017年Q4微博刊例價中熱搜包是60萬/天，如今兩年過去價格已經水漲船高。根據一位外包公司的報價，熱搜榜單的刊例價是100萬/12小時，可以按天或按小時付費。還有人提供給娛sir一份微博區域廣告的刊例價，在北京單一地區投放熱搜的刊例價就達到14萬。
根據娛sir的觀察，微博每個廣告位全天會有9個廣告輪播，即每次點進去，你所看到的廣告位都會進行一次輪換。相比某寶上鋪天蓋地的熱搜生意，官方投放的好處是非常穩定，能確保客戶在規定時間內停留在熱搜榜單上，不會輕易掉單。
不過如果仔細觀察數據，會發現其中一些廣告數據假到離譜，比如祖瑪瓏的#與日光相遇好幸運#，在閱讀量超過400萬的情況下，討論卻只有91；綁定明星做宣傳效果通常會好一些，比如科顏氏為孟美岐定制的熱搜#孟美岐怎麼美白#，容易引起粉絲點擊並討論。
官方出售微博熱搜廣告，是微博重要的盈利點之一。時間回到一年前，因為「導向錯誤」，新浪微博熱搜、熱門話題強制下架了一周，有網友按照當時的市場行情計算得出微博因此損失6億元的收入，這樣的數字未免過於誇張，不過一周千萬級的廣告損失肯定是有的。
對於大的經紀公司、品牌以及影視公司，在宣傳期投入大規模的微博合作預算再正常不過。但如果想圖便宜，就要通過其他管道，通過娛樂行銷號的推波助瀾＋水軍集中刷榜來沖熱搜。
這些數據多半不是由真人完成，而是借助各種可以登錄多個微博帳號的外掛軟件，不僅能批量註冊微博，還能盜取真實的用戶帳號。
娛sir找到一位供應商詢問如何上微博熱搜，對方很痛快地給出了報價：「咱們暫時是熱搜前三4萬，前五3.5萬，前十3萬，前二十2.5萬，前三十2萬，前四十1.5萬，前五十1萬。上榜半小時以上收取費用，不到半小時不收取費用。」
如此合計下來，大約只是微博官方價格的一半。但對方也坦言因為新浪改版原因，現在外界刷榜不存在100%能上熱搜這個事情。「咱們這邊幾百個大號，然後技術上給熱度也能夠絕對的保證，」他話鋒一轉，「但熱搜還是第一要看當天微博整體環境，第二看看咱們這個詞，新浪那邊有沒有騷操作。如果新浪那邊沒問題，我們這邊熱度還有鋪物料是絕對OK的。」
「騷操作是指？」
「比如之前像蔡徐坤他們因為是選秀出身，熱度很高，國家前段時間對文娛管控，他們就上不了熱搜，」供應商解釋道。「但這個具體會不會被限制，也要操作了才知道，一般新人管控不會很嚴格。」
據娛sir了解，這部分微博黑產被微博打擊很嚴，因為一方面水軍刷榜擾亂市場秩序和媒體輿論環境，另一方面也等於是和微博官方搶廣告生意。微博管理員不定期就會發布公告，對刷量、刷粉異常的微博帳號進行懲罰。
微博的大力整頓讓部分供應商望而卻步。「我們不做熱搜，只做刷量沖榜，」有人明確告訴娛sir。隨後她甩給娛sir一份最新報價單，主要是微博漲粉與轉評讚操作。如果按照蔡徐坤單條微博的數據（轉發100萬，評論55萬，點讚33萬），總計花費34500元，娛sir就可以擁有一條和頂級流量明星一樣「熱度」的微博。
明星簽約「霸王條款」：
花錢撤熱搜，不然放黑料
「看坤坤實打實的商業價值被抹黑成’註水’，就很生氣！」流量門事件後，一位蔡徐坤的粉絲對於偶像被拉出來做代表憤憤不平，認為數據公司艾漫顛倒黑白。
拋開註水與否不談，粉絲為偶像刷量沖榜單早已是業界常態。到底誰才是背後推手？娛sir瀏覽了蔡徐坤的微博，最近的多條微博內容都是與新浪娛樂官方合作的短視頻欄目#明星制片人微計劃#。
在為蔡徐坤定制的《蔡徐坤未完成》系列里，這部號稱蔡徐坤「首次跨界擔任制片人」的個人成長類紀錄片，是需要逐條進行解鎖的，比如視頻播放量達到1111萬，粉絲才能夠看到後續彩蛋花絮。
這種誘導分享，無疑會引發粉絲們瘋狂轉發與傳播。微計劃蔡徐坤的第一期宣傳片剛一上線，7小時45分鐘就突破了1000萬播放量，刷新最快解鎖記錄。不止蔡徐坤，進行合作的易烊千璽、王源、樂華七子、楊紫、Angelababy等，都是最當紅的流量藝人。
根據微博官方公布的數據，截至2019年一月，#明星制片人微計劃#已上線359檔節目，總播放量超64億，話題閱讀量達到137億——微博的日活用戶在2億左右，按照簡單粗暴的算法，相當於每個用戶瀏覽了68次。
被不斷拱高的微博數據背後，是多方從中獲益：明星洽談商業合作有了議價的本錢，微博收獲用戶量和活躍度，粉絲可以炫耀自家愛豆的數據記錄，而供應商靠刷量生意賺得缽滿盆滿。
這些都還是好的情況，如果因為負面新聞上熱搜，想撤掉就只能走官方合作（還有一種情況就是社會影響惡劣到讓網信辦出手）。前段時間吳秀波「出軌門」事件鬧得沸沸揚揚，頻頻登上微博熱搜卻又倏忽而逝。「熱搜撤得夠快的，」國民老公王思聰在微博上頗具玩味地點評。
「這次喜天被吳老師搞慘了，天天給人家新浪付錢，」一位從業者告訴娛sir。「微博熱搜要撤，得是包年的會員才行。」
具體怎麼合作？據了解，微博自2017年起開啟MCN戰略，與微博合作的明星及機構可以獲得微博提供的專屬資源扶持和政策傾斜，比如增長粉絲、擴大曝光、提升影響力等。
有經紀公司發給娛sir一份微博娛樂全面合作協議，文中提到要成為微博戰略合作夥伴，需要滿足諸多條件如：
1.藝人及工作室帳號（排除垃圾粉絲）總和不少於500萬；
2.過去180天內每月發布微博不少於12條；
3.必須是獨家簽約，藝人不得在微博的任何競爭對手平台上開設認證帳號。已開通帳號的，不得再更新。
4.藝人在微博所開展的商業合作必須事先向微博報備。商業項目（包括但不限於商業活動、代言、廣告、微博推廣等）的微博線上經紀代理權，獨家授權給微博娛樂事業部。
5.合作期間，乙方藝人每人需分別配合2次微代言合作和2次微博活動（含線下活動）。
以上條款之嚴苛，很容易讓人感覺微博霸道總裁架式上身，直接讓明星簽下了排他性的賣身契。某經紀公司老板向娛sir訴苦，公司旗下的一線小花人氣頗高，但沒和微博簽合作前，總是上不了熱搜，甚至有時還會有莫名的「黑料」被送上熱門話題。「簽約以後，立馬熱搜就上去了」。
不止明星，很多KOL也遭遇同樣的問題。一位擁有500多萬粉絲的微博藍V就表示，如果不使用微博的粉絲通或其他產品，曝光量低得可憐。「微博這幾年商業化愈演愈烈，真的是：我家大門不打開，除非花錢買，」他感嘆。
微博作為擁有4億左右用戶的國民級社交媒體平台，本應成為真正的社會輿論場。這些年隨著商業變現的狂飆突進，微博由反映社會民生逐漸退化成八卦論壇，成了眾多行銷號和微商的宣傳陣地。再加上政策收緊，曾經活躍的明星們如今都在微博偃旗息鼓，跑到INS上發私生活照片。
回到開篇蔡徐坤的1億次轉發，表面看是粉絲聯合微博黑產的一次狂歡，但背後作為平台方，微博沒有做到充分監管，甚至有誘導粉絲刷量的行為，才是整個事件的根本問題。不管真實還是造假，登上熱搜就意味著擁有驚人的點擊流量，而微博作為最大的「流量販子」參與其中，間接控制了輿論走向，甚至製造出人人急功近利的浮躁社會情緒。
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誰能確保靠流量起家的微博，不會終被流量反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