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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結局,
是由性格和時代背景共同決定的。
而性格形成,
則必須追溯到她的童年與成長中去。
文/婉兮 圖/網路
1
借著新版《倚天屠龍記》開播,來聊聊張無忌生命中的四個姑娘。
從前看的是熱熱鬧鬧的愛情,四女一男,暗流湧動,竟隱約有些宮鬥既視感。
那左右搖擺猶猶豫豫的張無忌,也真有幾分「大豬蹄子」的味道。
他甚至還夢見自己娶了趙敏,又娶了周芷若。殷離浮腫的相貌也變得美了,和小昭一起也都嫁了自己。
誠然,古代可以三妻四妾,但金庸老爺子卻安排趙敏勝出。
究其原因,恐怕還是這樣一句話:
一個人的結局,是由性格和時代背景共同決定的。而性格形成,則必須追溯到她的童年與成長中去。
有些東西,早就在銘銘之中刻進骨子融進血液,悄無聲息地影響著一切。
如今再看,只覺得刀光劍影快意恩仇之外,其實也暗含著教養女兒的規則,讓人從虛構的故事中悟出實用道理來。
好作品的魅力不僅僅在於故事情節,還在於字里行間隱藏的人生觀與方法論。
所以,讓我們一起來看看,趙敏到底贏在了哪里。
2
先說張無忌的第一任未婚妻,蛛兒。
蛛兒原名殷離,是明教白眉鷹王的孫女,也是張無忌的嫡親表妹。其舉止神態,皆有姑母殷素素的影子。
但第一次登場時,她以金花婆婆徒弟的身份出現在蝴蝶谷,氣勢洶洶地跟著師傅來尋仇。
當時我們還不知道,這個小女孩已經歷了常人無法想像的家變。
母親為了討丈夫歡心而停止了練「千蛛萬毒手」,散盡功力成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平庸女子。
丈夫卻因為她沒生出兒子而另娶二房,她便淪為受氣包,不得不在二房極其兩個兒子的淫威下討生活。
蛛兒看不慣,一怒之下殺了二娘,也連累母親送了命,自此便孤身漂泊在江湖。後來又跟了金花婆婆,不惜毀去一張漂亮臉蛋,也要將「千蛛萬毒手」練到最高境界。
這樣的功夫,其他女子是萬萬不肯學的。
因為必須以身侍蛛,久而久之,體內毒素淤積乃至容貌盡毀。
蛛兒孤註一擲,為的卻不是稱霸武林,而是心中沒有安全感。
她眼見著母親為愛散盡功力,卻得了個悲慘結局。前車之鑒致使她小心翼翼,愛情觀也很是偏激。
當化名曾阿牛的張無忌表示自己願娶她為妻時,她說了這麼一句話:「你如真的娶了我為妻,我會刺瞎了你的眼睛,會殺了你的。」
為什麼?
「你眼睛瞎了,就瞧不見我的醜模樣,就不會去瞧峨嵋派那個周姑娘。倘若你還是忘不了她,我便一指戳死你,一指戳死峨嵋派的周姑娘,再一指戳死我自己。」
這樣的想法,很有幾分李莫愁的感覺。哪怕不被周芷若所害,也容易被執念耽誤終身。
好在經歷一番死生劫難後,蛛兒也算大徹大悟:原來自己喜歡的,始終是那個在蝴蝶谷咬了她一口的小冤家,而不是眼前這個長大了的張無忌。
那狠厲少年才是她心底的白月光,可現實往往不及心中所想。
假如時光能倒流呢?
回到故事的開頭,她的父母恩愛、家庭和順,用不著背負殺人之罪遠走天涯,也不必為了練功而毀容;能在雙親膝下平安長大,再覓一個如意郎君安然終老。
那樣的人生,才更值得一過吧。
3
接著說小昭。
她出現在張無忌面前時,是一個年齡尚小且扭嘴歪鼻的小丫鬟形象,在楊不悔手下受盡欺辱,甚至還被戴上了腳鐐。
寬厚仁慈的張無忌看不過眼,便有意無意地幫了她幾回,又陰差陽錯一同進了密道。
在密道中,張無忌修成乾坤大挪移,小昭也露出了廬山真面目。
出人意料的是,她長得傾國傾城,不輸周芷若半分。而那刻意裝出來的「醜」態中,必定藏著一個驚天大秘密。
楊逍也曾提醒他,這小丫頭來歷不明,行蹤也鬼鬼祟祟,不可不防。
不過,張無忌無心追究。
她用溫柔體貼化解了他的一切疑慮,她把他服侍得妥妥貼貼。
一盞茶、一件衣、一杯酒、一餐飯,情愛融進生活的每一個細微之處,踏踏實實、且真真切切。
明面上是主仆之情,暗地里卻情根深種。
金庸先生說:我自己心中,最愛小昭。只可惜不能讓她跟張無忌在一起,想起來常常有些惆悵。
或許是因為,她幾乎滿足了男人的所有幻想。
身世高貴、容貌絕美、溫柔體貼,那一聲聲「公子」叫下來,很難不讓人酥了骨頭,甘心為她肝腦塗地。
但最後,是她自願當上聖女犧牲一切,換來他平安無事。
說到這里,又得繞回上一代的恩怨去。
明教聖女黛綺絲動了凡心,與韓千葉生下小昭。此後便東躲西藏地逃避總教追殺,又指使女兒混入光明頂盜取乾坤大挪移心法——為的是獻給波斯總教,以減輕自己的罪責。
不敢說黛綺絲不愛女兒,但小昭確實被當作了一步棋。母親不惜將其置於險境,把命運悲歌延續到了下一代。
小昭完全沒有反抗餘地。
畢竟她不是趙敏,做不到把家庭拋開;她也不是殷離,沒辦法決絕而去。
家族使命與家庭責任,本就是套在許多人身上的沉重枷鎖。
只是那句訣別的話,真的聽哭了無數錚錚男兒啊。
「公子,咱們今天若非這樣,別說做教主,便是做全世界的女皇,我也不願。」
4
在張無忌的所有緋聞女友中,周芷若的出身最低微。
她本是漢水上的船家女,機緣巧合之下,給身中寒毒的張無忌喂了一口飯。
多年以後,這一飯之恩演變為男女之情。
說實話,周芷若曾占盡天時地利。
如果沒有滅絕師太從中作梗。
失去父親的周芷若由張三豐從中牽線,輾轉去到峨眉,拜在滅絕師太門下。從此後,滅絕師太就成了她現實意義上的「母親」。
她教她武功、灌輸給她為人處世的道理,最後還把峨眉派掌門之位傳給她。
不過,此「母親」非彼母親。
這種關係,親是親的,卻沒有血緣來打底。它建立在「師徒」二字的尊卑長幼之上,具體到滅絕師太那里,就是赤裸裸的兩個字:聽話。
詳細例子,可參考紀曉芙。
在師太眼中,徒兒們的愛情和幸福都是靠邊站的東西。要緊的是峨眉派的聲譽名望,是把倚天劍和屠龍刀收入囊中。
所以,她在垂危之際傳位,並告知屠龍刀和倚天劍的秘密,卻不忘逼周芷若發下毒誓:
「我若和他(張無忌)生下兒女,男子代代為奴,女子世世為娼。」
這個毒誓當然無法阻止周芷若的心,但卻最大程度地影響了她的行為,促使她殺死蛛兒嫁禍趙敏,犯下人生中最不可饒恕的大錯。
當然,她也可以選擇放下,把愛情當作所有的倚仗。奈何背後空無一人,奈何張無忌左顧右盼,奈何自身勢單力薄……
那所謂的峨眉掌門人,大概就是她能緊抓在手中的唯一砝碼。
這樣一個孤女,是輸不起也賭不贏的。
敗給趙敏,其實在意料之中。
5
當趙敏鏗鏘有力地說出那句「我偏要勉強」時,她在這場愛情爭奪戰里已經贏了一大半。
這位搶婚的蒙古郡主,武藝超群、心智過人、且傾國傾城。
她像一朵帶刺的玫瑰,明艷而驕傲。女扮男裝瀟灑出場時,故事的結局似乎就已注定。
但事實上,她出場最晚,也是最沒有勝算的那一個。
張無忌主管的明教,是反元的江湖組織;趙敏卻是元朝郡主,父親掌管天下兵馬,是張無忌的天然仇敵。
分屬敵對陣營的一男一女,仿佛是武俠版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兩人的故事,也由仇視開始、一步步試探、再是相互欣賞,最後兩情相悅。
她毅然決然地拋下權勢富貴,不惜背叛自己的國家、民族乃至父兄,也要跟著情郎去浪跡天涯。
這一點,小昭和周芷若都不可能做到。
但勇氣和底氣,都不是憑空生出來的,它藏在一個小小的細節里。
故事接近尾聲時,趙敏執意要跟隨張無忌。為此,她將匕首抵在脖頸處,對父親以死相逼。
那蒙古大元帥殺敵無數陣前從容,卻被女兒逼得方寸大亂,最後只得含淚應允,放過了「反賊」張無忌。
做父親的悵然若失,走出十餘步,卻又回身問道:「敏敏,你的傷勢不礙嗎?身上帶得有錢嗎?」
一句催人淚下的問話,一個慈愛的父親便躍然紙上。趙敏的驕傲和明艷,也都有了合情合理的來處。
你看,周芷若的師傅逼徒兒發毒誓,趙敏的父親卻只關心女兒有沒有錢花。
有人托底,才有資格肆意人生,盡情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包括一個不易得到的男人。
失敗有什麼了不起?大不了拍拍屁股回家去,那兒燈火溫柔飯菜飄香,永遠都為她敞開著一扇門。
6
「所以這部書中的愛情故事是不大美麗的,雖然,現實性可能更加強些。」
這是金庸寫在後記中的話。
所謂的現實,我的理解是這樣的:被疼愛著的女孩,更容易得償所願過好這一生。
在面對人生和世界時,她們往往能表現出足夠的自信和勇氣,能夠忠於內心、忠於自己。
因為她們的身後,始終有力量、有支撐。
所以,請好好愛你的女兒,給她留足退路、許她海闊天空,讓她也長成燦若玫瑰的好姑娘。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