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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虎藏龍》後整整十年,不知多少人一直說章子怡,「演什麼都是玉嬌龍」,《一代宗師》上映至今,又不知有多少鍵盤影評家如是說章子怡,「演什麼都是宮二」。
甚至連《我就是演員》這樣一個綜藝節目,13小時倉促時間草草完成的片段《艷紅》,也能讓這些人如獲至寶,大肆抨擊章子怡如何「才不配位」如何被「嚴重高估」。
《霸王別姬》的艷紅,原飾演者蔣雯麗是誰?2009年「建國60周年」,官方飛天獎評選的60名傑出貢獻的電視人,其中演員僅僅入選26人,她是其中之一。
飛天獎「建國60周年」傑出貢獻獎:演員入選26人。唐國強 李幼斌 宋春麗 陳道明 陳寶國 高明 李雪健 張豐毅 蔣雯麗 徐帆 李保田 奚美娟 張國立 濮存昕 程煜 杜雨露 侯勇 陶虹 薩日娜 孫儷 焦晃 劉佳 陳建斌 陳小藝 殷桃 陳瑾
電影界於2005年中國電影百年紀念時評選的「百年百大華語影星」。蔣雯麗同樣也是其中之一。
中國電影百年百位優秀演員獲選演員名單:(分時期以姓氏筆畫為序)
(1905–1949)35人: 上官雲珠、於洋、於藍、王人美、王丹鳳、馮喆、田方、白楊、石揮、劉瓊、孫道臨、阮玲玉、吳茵、吳楚帆、張平、張瑞芳、李緯、陳強、周璇、金山、金焰、胡蝶、趙丹、項堃、秦怡、袁牧之、陶金、黃宗英、舒適、舒繡文、謝添、藍馬、鮑方、黎莉莉、魏鶴齡;
(1949–1976)34人 :於是之、王心剛、王玉梅、王曉棠、王馥荔、盧燕、歸亞蕾、田華、仲星火、劉曉慶、成龍、張良、張瑜、張艾嘉、李小龍、李仁堂、李默然、楊在葆、龐學勤、林青霞、郎雄、柯俊雄、祝希娟、趙子嶽、趙麗蓉、唐國強、夏夢、秦漢、郭振清、陶玉玲、崔嵬、謝芳、潘虹;
(1976–2004)31人: 張國榮、王志文、王鐵成、寧靜、劉佩琦、劉德華、呂麗萍、鞏俐、朱旭、宋春麗、張豐毅、周潤發、張曼玉、李連傑、李保田、李雪健、陳沖、陳佩斯、陳寶國、陳道明、周星馳、鄭振瑤、姜文、奚美娟、梁家輝、梁朝偉、梅艷芳、章子怡、斯琴高娃、葛優、蔣雯麗、濮存昕;
對比以上兩個名單,可以得出結論,能同時把自己名字寫進中國電影史以及中國電視史的演員,總共只有十人,唐國強,陳道明,陳寶國,李雪健,張豐毅,李保田,濮存昕,宋春麗,奚美娟,蔣雯麗,清一色的德高望重的老藝術家。
1969年出生,比徐崢導師大三歲,比吳秀波導師還小一歲的蔣雯麗,也是這些名字中最年輕的。她不止是孫儷《甄嬛傳》大爆之前的公認電視劇「一姐」,主演了《牽手》《黑冰》《中國式離婚》《金婚》《幸福來敲門》等收視口碑雙爆之作,
兩屆飛天視後、兩屆金鷹獎視後、一屆白玉蘭視後、飛天獎傑出貢獻獎、金鷹節表演藝術獎和最佳人氣獎的全滿貫,論獎項和成就,至今仍然是中國電視劇歷史上的TOP 1女星。
蔣雯麗同時也用《立春》《台灣往事》《女帥男兵》這三部不同作品,分別拿了金雞獎和兩屆華表獎的3座影後。公認最足以代表她演技的電影,並不是她封影後的這幾部作品,而就是她23歲那年在《霸王別姬》的驚鴻一瞥,一個幾分鐘的片段「艷紅」,驚艷了中國電影史。
據說,這個片段在2000年以後,就在中戲、北電等電影院校,被當做經典教學段落,或許章子怡同學、劉燁同學他們同班念書時,也同樣學習,亦未可知。
拿獎是成就,但從來就不代表演技最好。蔣雯麗金雞獎封后的 《立春》 ,是不錯的表演,拿影後實至名歸,但是作品放在整個電影史就完全不夠分量。《霸王別姬》則不同,只要這部影片還在電影史冊上,蔣雯麗的幾分鐘「艷紅」就會作為經典片段,被一代代影視學院學生觀摩學習、被一代代影迷永遠銘記。
所以,要求章子怡在綜藝節目的短短幾天排演,就得拿出最好的表現,去pk中國電視劇史最佳女演員的最強電影片段?否則就代表了「章子怡演技被大大高估,演技有局限性?」
會做如是想的人,勢必是太過孤陋寡聞,太低估了蔣雯麗老師,當真以為她年齡大了以後,演了許多大同小異的家長里短生活劇,演技就只是演婆婆媽媽生活劇的水準?
正如各種婆媽劇里的蔣雯麗,也包括拿過三屆金雞影後的潘虹,在這種低水準電視劇里,根本談不上如何發揮她們的精湛演技,那麼,又何以因為章子怡的綜藝「艷紅」不如蔣雯麗的《霸王別姬》版,就代表著章子怡演技不行呢,如何邏輯,何其荒謬!
公允地說,單論”演技”這個指標,章子怡肯定不是同輩人中遙遙領先。比如她的同學秦海璐,同樣是22歲就獲得金馬影後的天才型演員。只是秦海璐年輕時的顏值妝容,實在是……讓人惋惜,否則以她的演技,也不會常年只能在電影圈演配角,更遠遠不止現在這點成就。
不止是秦海璐,也一直頗有喜歡周迅的影評人惋惜,如果她能長高10cm,「可能(華語影壇)一切都是她的」身高劣勢嚴重限制了周迅的大導資源,確是眾所周知。
畢竟對很多大導名導來說,他們挑選主角,最看中的從來不是演員的演技,那是他們自信可以調教和通過剪輯展現的,而就是演員的皮相在大螢幕上的展現力,是一張拍攝死角越少越好的「電影臉」。
章子怡相比於同輩的那幾位演技出色的佼佼者,真正最大的優勢,就在於她的「電影臉」,以及嵌到骨子里的努力和拼命,剛好和《臥虎藏龍》「玉嬌龍」這個形象,完美契合為一。真要說那時的章子怡就有如何獨步國際影壇的演技,自然肯定談不上。但她成功做到了「人戲合一」,完美塑造了「玉嬌龍」,讓這部以她為中心的電影,拿到了華語電影史上唯一的奧斯卡獎,唯二的金球獎。
美國電影權威雜誌《娛樂周刊》評選的【奧斯卡獎史上遺漏的51個偉大表演之一】(The 51 all-time greatest acting performances overlooked by Oscar),華語影人唯一並列入選的只有張曼玉《花樣年華》的蘇麗珍。單就這個角色而言,自然是無以倫比的成功,迄今無可超越,絕沒有人能比她更契合。
若按鍵盤影評家們批判章子怡版《艷紅》的邏輯,華語影壇其他所有女星,假設讓她們來演「玉嬌龍」,如果演不出章子怡這樣的效果,讓作品拿奧斯卡獎,自己被國際影壇認可有競爭奧斯卡影後的資格,難道就能代表她們的演技不高,戲路不廣,竟還不如20歲的章子怡不成?!
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無數國際國內大導接力,讓章子怡在26歲時,就已經主演兩部奧斯卡獲獎電影、拿到金球獎影後提名、連拿三次英國學院獎〈又稱英國奧斯卡〉提名,成為奧斯卡獎終身評委,成為戛納電影節史上最年輕評委,取得了直追鞏俐和張曼玉,華語電影史上女星top3的成就和國際影響力,足以讓同時代其他女星遙遙仰望、迄今也難以追趕。
——這些都創下了中國影人迄今為止唯一的記錄,也讓章子怡和包括蔣雯麗在內的眾多老藝術家一起,26歲就入選中國電影史100年百大影星。
對章子怡的成就,即使是那些當真自認為演技高於她、演戲廣度強於她的女星,也並沒有什麼好不服氣的。這是因為一個演員能否走紅,能否取得最大成就,「演技」從來就不是第一要素。別說在當今這個流量行銷為王的時代;甚至在二三十年前,同樣也是如此。
絕大多數觀眾去看一出戲,只會評價這部戲好不好看,劇情合不合自己脾胃,演員是否讓自己出戲,誰還會特意去一幀一幀慢鏡頭,反復分析研究,比較具體某個演員的演技高下?
因此,演技不在高下,完美契合角色、角色完成度高才是第一。哪怕是上述表格中眾多老藝術家,他們最一開始能夠走紅,同樣並非因為他們演技如何了得,在同齡人中鶴立雞群。而可能只是因為他們的外形特長,演技風格,恰恰是和某個主角天造地設完美契合,然後戲寫得好,觀眾愛看,戲火了角色紅了,他們本人自然也就跟著一炮而紅,然後自然就有接到更多好的影視資源的機會。
只要自己不驕傲自滿,躺在功勞簿上吃老本,演技當然會隨著年齡閱歷增長與日俱增,這麼一次次把握住機會了,比起那許多不知名「老戲骨」,主演了更多家喻戶曉的影視劇,成功塑造了更多觀眾耳熟能詳的經典角色,自然就星路長紅,成為演藝圈內的明星大腕,再過一二十年,便也成了今天無可質疑的老藝術家了。
即使是《我就是演員》中張國立導師這樣的前輩:金雞影帝,百花影帝,開羅影帝〈國際A類電影節〉,飛天視帝2個,金鷹視帝2個,白玉蘭視帝,話劇最高梅花獎2個,飛天傑出貢獻獎。
各類影帝視帝獎項滿身,經典角色無數,毫無疑問是他這個年齡段演藝事業最成功的男演員之一了。然而,他的演技當真就代表了中國演員top級別,他人只可並肩、不可超越麼?只怕同樣未必。單說人藝、中話那些常年出演話劇的老藝術家,論演技的「爐火純精」程度,才真正是冷不丁就出來一個「掃地僧」。
如唐國強老師生平最成功的兩個角色,諸葛亮和雍正帝,已經演到了幾十年來所有後人無可超越的地步,卻還在飛天獎評選和觀眾口碑中,被鮑國安版曹操和焦晃版康熙帝,更勝一籌。
對章子怡來說,像《臥虎藏龍》玉嬌龍、《一代宗師》宮二這種寫入華語電影史冊的不朽之作,任何一個演員一輩子等到一個角色,那都是莫大的幸運了,天時地利與人和,缺一不可。難道這樣還不夠麼?這又是多少位兢兢業業演了一輩子戲、苦苦鑽研精益求精的老戲骨們所可遇而不可求的?
演技出神入化、「千人千面」的梁家輝當然是好演員;具有極強個人特質,「千人一面」的成龍周星馳難道就不是好演員麼?
多年以來,章子怡一直也是其他同輩女星用來捆綁拉踩、自抬身價的最好對象。起先《南都》評選「四小花旦」也好,後來的「四旦雙冰」也罷,本質上都是幾名國內女星在捆綁她這位「國際章」。
而且同時代其他一線女星,大都是先主演電視劇爆紅後,有了相當的粉絲基礎,再躋身電影圈不同,在那個一年到頭大家都難得看幾場大導電影、電視劇才是主要娛樂方式的年代,被選為「謀女郎」出道,迄今還從播出過電視劇的章子怡,在海外揚名的同時,也在國內嚴重缺乏觀眾和粉絲基礎。
同時十多年前的資訊更是遠不如現代發達,很大程度上都是由著那些媒體人的個人喜好,撰寫通稿灌輸給大眾,所以對這樣一個「不接地氣」的女星,無論怎樣的扭曲、貶低甚至污蔑,也總有許多人信以為真,更不會有什麼忠實粉絲或者擁躉給她辯護。
而這樣的日子,一直要持續到2013年《一代宗師》宮二橫空出世,眾望所歸、無可爭議地橫掃了華語乃至亞洲影壇的大大小小十二尊影後獎杯後,才終於有越來越多的影評人,發現了那個被他們誤解、抹黑了那麼多年的章子怡。
經過那幾年「三重門」後的沉寂,現在的章子怡已經是鳳凰涅槃、浴火重生,她在2018年上映的《無問西東》,這麼一部劇情剪輯混亂、對觀眾極不友好的文藝片,能拿到7.5億票房,除了選對一個沒競爭強敵的冷檔期,公認就是章子怡在《演員的誕生》後,觀眾緣大大改善,破除了許多過往偏見的結果。
我個人認為,如今的章子怡也沒什麼了不起,也就是還知道幾歲的人就該做幾歲的事,寧可卸妝之後,斑點和皺紋都肉眼可見,也不會去過度「醫學美容」,自欺欺人是永遠不老的16歲少女,把自己的臉打針打到臉僵,連表情都做不了,只能全程淡(mian)漠(tan)。
——這才是一個對自己職業生涯真正負責、渴望到五十歲、六十歲時還能繼續展現自己演技的演員。
——她哪怕就是再繼續《演員1》《演員2》《演員3》……繼續這麼「不、務、正、業」十年,其他人慢慢追,追上了算我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