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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_阿午
這屆網友我看不懂。
前段時間,爆火的《三十而已》引發了一陣討論,帶火了一些演員。
但對於某些演員來說,此「火」非彼「火」,還不如不火。
比如新生代演員張月,因飾演林有有一角,被網友網暴。
有人說,這是她難得的高光時刻,畢竟作為新人演員,能因角色被罵,說明她演得好。
同時,被罵後,理智劇粉和路人對其的關註和維護,也讓她「火」了一把。
在我看來,這種火,寧可不要。
「被罵是因為演得好」,恐怕也經不起過多的斟酌。
辱罵·攻擊
《三十而已》聚焦幾位30+的女性,講述她們的工作生活。
主角之一的顧佳,人如其名,顧家,工作生活都追求上佳,家庭工作兼顧。
而林有有,則是破壞顧佳婚姻的第三者。
一個常見的婚內出軌的故事,國產劇常見的戲碼——用林有有的插足,展現顧佳的不容易。
在劇中,張月飾演的林有有在知道許幻山有妻兒的情況下,主動招惹,還招惹得明明白白,理直氣壯。
她的出現,成功動搖了凌玲(《我的前半生》裡破壞陳俊生和羅子君婚姻的第三者)在網友心目中的地位。
演壞人總逃不過一些宿命,比如觀眾比演員自己都入戲更深,比如後期「洗白」很難。
《三十而已》裡,飾演林有有的演員張月也沒有幸免。
微博底下一水的辱罵。
張月也知道林有有的招罵屬性,所以近期發布的每條微博都顯出滿滿的求生欲。
後來被罵得沒法了,把微博設置成關註七天才可評論。
可這樣也擋不住網友的戾氣。
飾演許幻山的演員李澤鋒,看不下去了,發評論維護,又激起了網友的一陣炮火,兩人一齊掃射。
理由是,渣男還在維護小三……
再對比此前網友們在兩位演員微博下面的評論:
許幻山微博下,談笑風生,全是理解和期待,場面一派和諧;
林有有微博下則是腥風血雨,一片烽火狼煙。
於是,一陣男女對立的討論熱潮在微博掀起,立馬出現了一波人為「林有有」說話。
真·可謂一出大戲。
無獨有偶,同在《三十而已》中出演店長的傅淼,當年她在趙薇、潘粵明版的《京華煙雲》中扮演曹麗華時,遭到的罵聲也不比現在的林有有少。
《我的前半生》裡凌玲的扮演者吳越,也曾被網暴。
周海媚也因《香蜜沉沉燼如霜》中的天後一角,被網友們罵到退出微博。
《不要和陌生人說話》裡,馮遠征飾演的安嘉,不知道是多少人的童年陰影。
當年,電視劇播出之後,馮遠征老師被觀眾威脅不要再打老婆。
除了語言警告,馮遠征老師甚至遭受人身攻擊,在飯店吃飯被人打,車胎接連被人刺破。
所以,馮老師究竟做錯了什麼???
《延禧攻略》裡的爾晴讓人恨得牙癢癢,其扮演者蘇青當時收到的罵聲自不會少。
同在《延禧攻略》中飾演袁春望的演員王茂蕾,就因受不了網路暴力宣布退出微博。
演員因演壞角被觀眾網暴已是常態。
演員們當然都知道,所以他們都練就了一身自嘲的好功夫,不是帶頭自黑,就是和網友一起圍攻自己演的角色。
張月接受【新世相x研究所】採訪
暴力一直存在,一些老藝術家也不能幸免。雖然當時沒有網路,但其實更危險。
入戲太深的往往不止這代人,又或者說,大家都是一代人,都有當道德判官的癮。
陳佩斯的父親陳強,在歌劇《白毛女》中扮演強占民女喜兒的惡霸地主黃世仁,因角色太過深入人心,險些在舞臺上被觀眾開槍打死。
《還珠格格》裡容嬤嬤的扮演者李啟明老師,坐車被司機拒載,在街上被扔菜。
網路上、現實中,演員因角色遭遇暴力的事件,不勝枚舉,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做不到。
入戲·跟風
回到林有有這個角色身上,要說演員張月本身的演技有多麼爐火純青,形象塑造有多麼無懈可擊的話,平心而論,並沒有。
林有有在知曉對方有家室的情況下,以真愛之名對其展開追求;在許幻山破產後,又毅然甩掉他。
就角色整體而言,林有看起來並不是追愛,而是求財,底子是廉價且虛榮的。
壞,也壞得單薄,讓人無法同情。
更多的是像個工具人,用來襯托主角,給觀眾以宣泄。
擺明了就是讓大家進行道德審判,過過痛罵小三的癮。
罵她,看起來情有可原,因為人物塑造不深刻。但網友罵的內容,又偏偏指出了「林有有」這一角色正戳中了他們心底某塊敏感部分。
正如那位士兵想沖上去打死陳強老師飾演的惡霸地主一樣,心中隱痛的部分被戲劇中的角色揭開、戳中,不偏不倚,正中紅心。
觀眾產生應激反應,也正常。
而一旦這壞人身上只有壞,觀眾就更沒有原諒他的理由和必要了。
角色塑造不深刻,人物扁平,是導致觀眾無法同情以上一些角色的原因。
《隱秘的角落》裡的張東升也是反派,但作者、編劇給了他黑化的理由,讓觀眾覺得情有可原。
所以大家可以欣然調侃張東升,他的名句「一起爬山嗎」儼然稱了時下最熱的網路用語,他的禿頭也被大家玩壞,反而很少見到網友罵他。
殺得全劇只剩下劇名的江玉燕,壞也壞得有她的理由和心理歷程。
反而站在江玉燕的角度,這還是部大女主式的爽劇。
這樣看來,影視劇裡的壞人壞得沒有理由,就該被罵嗎?
該的。
但罵的對象卻不應該是演員本人,生活中的怨氣也不該撒到演員身上,並沒有誰理應承受誰的憤懣。
罵的內容也不該是親友祖宗、五官器官。
壞得不夠深刻不是你網暴、辱罵,宣泄心中不滿的原因。
批評一個演員,可以從職業道德、業務水平方面來剖析、評判。
但因為角色性質,去辱罵本人,那不是蠢,就是壞了。
甚至,不乏一些人通過跟風辱罵來標榜自己,獲取熱度,博取眼球。
無論是出於什麼心理,認為林有有這個角色太過片面了也好,不想演反派角色也罷,這種帶著蹭熱度、黑演員嫌疑添火澆油的行為,都不怎麼體面。
明星的性質,決定了他們必須站在聚光燈下被打量、評價,甚至審判。
觀眾們當然知道角色不能上升到演員,但當他們急需一個出氣口,演員這個職業的性質,就註定了他們必然處在風口浪尖,成為眾矢之的。
畢竟,攻擊虛擬角色始終沒有攻擊真人來得舒爽,快慰。
在開展網暴的一眾人裡,當然不乏頭腦清醒、且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的人。
圖中擺拍的角度、誇張的動作,
真·一場順流而下的網暴大戲
但他們更喜歡以網暴的姿態作為博噱頭、吸眼球的工具,以這種作秀的方式來博得關註。
——既然網暴林有有是一種「潮流」,他們也安然順流而下,公然施暴。
非但不羞恥,反而洋洋自得。
投射·審判
除了跟風式的入戲太深,還是有人真情實感地為角色留下過眼淚,同樣,也是為自己。
他們群起而攻之的謾罵的發端,往往是自己心理的投射。
劇中壞人的所作所為觸到了他們的逆鱗、激起了怒火,於是急需宣泄的出口,這出氣口自然就落到飾演壞人的演員身上了。
站在士兵的角度,罵黃世仁,是站在被殘害的農民的角度罵地主;
站在梅湘南的角度威脅安嘉,是站在被家暴者的角度打擊施暴者;
站在顧佳的角度,指責林有有,是站在賢妻的角度斥責「小三」。
毆打小三的短視訊,
是國內互聯網常年的流量擔當
當然,角色片面是一方面,真情實感辱罵又是另一方面。
這群人以己見框定格局,開展「沒有論,只有戰」的攻勢,最後所有人必須按照他們的框架行走、動作。仔細看,這反而不僅僅是道德審判的事了。
在這群顧佳眼中,「小三」就是如此,壞得明明白白,壞得理直氣壯。
此刻卻又不得不再次提起飾演許幻山演員評論區裡的和諧氣象。
擁有同樣待遇的還有《我的前半生》裡出軌的陳俊生,他曾被網友熱切地稱為「前夫哥」;徐世賢的「騷言騷語」至今也還是大家的口頭禪和表情包。
社會現實與道德偏見讓一些人形成了一套慣常的思維方式,渣男可以免責,哪怕你渣得明明白白。
但出軌的丈夫卻少有被原配暴打的
明明是兩個人的偷情,結果卻只有一人被網暴。
這樣又形成了那種粗暴的男女對立的局面,於是,又是一場撕扯,一哄而上,滿目狼藉。
站在這種邏輯上,好似這兩位演員都該被網暴才正常。
明明自己走的是歧路,還要粗暴地將人往這條路上引。
用符不符合三觀界定一切的方式,本就有待商榷。
畢竟三觀審判這個遊戲是沒有門檻的,不需要任何思考就可以進行。
還遑論這所謂的「三觀」是否真的是正。
而這群人開口辱罵的人,其實也無所謂三觀。
以自己心中塑造的完美聖人為標準,但也只是他們心中的完美。
演員、明星因其職業的特殊性,被置於鎂光燈下,受眾人批評、審判,當然也不乏喜愛與瞻仰。
但,當有人因其所扮演的角色,上升至演員,開啟道德審判,以三觀為武器肆意屠殺,就不僅僅是「過激」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且不說只要求影視作品完全偉光正、三觀正,是否正確。
單單試想一下,當一切作品都要求光亮,那陰暗與灰色地帶,又由誰來揭露?
當演壞人的演員,發條微博都要小心翼翼,在街上走路都要擔心被扔菜,那又由誰來演壞人?
影視作品一旦戳中了人逆鱗和軟肋,要麼說明它足夠深刻,要麼說明它充滿著算計與投機。
而扁平、不真實的林有有,角色背後體現的可能更多是創作者的算計,就是奔著挑撥觀眾憤怒點去的。
即便如此,高舉大旗喊打喊殺的又是誰?喊出來,不正說明被戳中了嗎?
這種挑撥成功一次,就會有下一次。
演員因為角色而被網暴這種事,也不會在張月身上終結。
法不責眾,其實是責不了眾。
一群人做錯了事,往往沒法懲處。
悲哀的是,一群人攻擊一個人的狂歡,哪怕知道是錯,也只能受著。
當一群人入戲太深,肆意妄為時,希望立身其中的我們,可以保持清醒,理性批判,不逐流,不跟風。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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