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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紅和背後推手間的是非恩怨因為一場公開對戰被擺上台面。
不久前，擁有超過400萬粉絲的網紅穆雅斕公開手撕自己淘寶店背後的孵化器公司，她在微博長文中辯白，網友質疑的「賣假貨」等「罪行」都和自己無關，是孵化器公司惹的禍。而作為該淘寶店的門面擔當，她是實實在在的受害者。文章一出迅速引發關注，也有網友認為這是網紅的「甩鍋」招數，「他們不可能不知道賣的是假貨」。就在一年前，網紅和網紅孵化器的關係還一度很甜蜜。很多孵化器從零培養網紅，趟出一條「保姆+經紀人+供應鏈」的網紅製造新模式，仿佛知名網紅的成功皆可復制。隨後，大量的網紅孵化器湧現，他們與網紅間的關係朝著不可預知的方向滑去。
▲穆雅斕發微博長文撕「孵化器」，隨後刪除
網紅和網紅孵化器，
「蜜月期」一過就要「離婚」？
網紅孵化器到底是什麼？這要從2016年說起。
2016年，「網紅」的定義已不再局限於在那些大眼睛、錐子臉、一鍵美白的姑娘們身上。「錐子臉」的背後，是交易額龐大的淘寶店鋪。網紅們引領穿衣風尚，吸引粉絲，然後刺激粉絲在自己的淘寶店消費。
當時許多網紅姑娘們一邊忙於經營自身形象吸引粉絲，一邊還要打理淘寶店鋪，選款、進貨、銷售甚至兼當客服，很多網紅根本忙不過來。在這樣的情況下，網紅孵化器應運而生。一些頗具商業眼光的網店達人紛紛轉型打造孵化器公司，將原有的網紅個體店鋪串聯，進行整體經營。他們打通上遊設計生產、下遊推廣銷售等各個管道，而對於那些個性並不突出的網紅，孵化器公司甚至還負責提供內容的產出，從微博文案到視頻製作，都有專人打理，事無巨細。
有孵化器經營的網紅優勢明顯。有媒體報導稱，2015年某平台公布的「微電商年度十大時尚紅人」中，張大奕、管阿姨、左嬌嬌、大金等網紅都來自一家名叫如涵的孵化器公司。
▲很多知名網紅都來自「網紅孵化器」
排名靠前的幾家網紅店鋪，單日銷售額突破了2000萬，第一名張大奕更是賣出了6000萬元。她們平日里上新一次也能做到500萬至1000萬元的驚人銷售額，這是網紅和孵化器合作的雙贏典範。
網紅經濟正值紅利風口，賺得滿缽而歸惹人艷羨。於是越來越多的網紅孵化器開始湧現，人人都想在網紅的經濟大潮中分一杯羹。
經歷了網紅經濟異軍突起的一年後，2016年的網紅孵化器林立。之前沒有迅速變現的網紅穆雅斕也開始在林林總總的孵化器中尋找自己的搭檔，隨即也開始嘗試了與網紅孵化器的合作。但是結果卻是合作不到一年，就遭遇了「假貨風波」。
穆雅斕的遭遇不是個例。很多沒有趕上前一波網紅經濟熱潮的網路小V，在這時候幾乎都出現過與孵化器合作的尷尬。雖然網紅孵化器給網紅帶來過巨大的資源和支持，但是現如今，情況變得似乎沒有那麼樂觀。不到一年時間，網紅和孵化器就匆匆結束了美好的蜜月期。
網紅孵化器「水深坑多」，
不少承諾都是騙人的
Kaye也是一枚網紅，二十歲出頭，她和穆雅斕有過相似的遭遇。
Kaye的粉絲有29萬，這個數量不算大。但她的直觀感受是，粉絲的數量和店鋪營業額之間並不完全成正比。在和網紅孵化器合作之前，她的淘寶店生意也算做得風生水起。
本以為被「孵化」之後，店鋪的生意會更好，自己會名利雙收。出乎意料的是，與孵化器的合作反而讓她的事業跌入了谷底，辛苦經營的店鋪也差點毀於一旦。現在Kaye已經離開該孵化器一個月，這期中經歷的波折著實扒了她一層皮。
提起孵化器Kaye一肚子苦水，孵化器多，不靠譜的也多了。
▲網紅新人Kaye也遭遇過不靠譜的孵化器
事實上，Kaye在選擇網紅孵化器上，也做了良多考慮。去年她一度很想抱如涵電商（一家知名的網紅孵化公司）的大腿，後來考慮到如涵簽下的網紅太多、而自己的人氣並不是最熱，擔心受冷落，再加上她的淘寶店主要賣鞋，Kaye最終選擇了某個專做鞋品牌的孵化器。
「當時覺得這個孵化器有錢，剛剛拿了一千萬投資，又是上市公司。」而該孵化器也承諾Kaye，會為她進行宣傳推廣，全方位包裝打造。
可是幾次接觸之後，Kaye發現，孵化器的項目負責人從來不露面，只有幾個臨時雇傭的員工在完全不了解她的情況下過來「擺擺樣子」。而之前孵化器承諾的「包裝」和宣傳，也都要Kaye自己貼錢。Kaye甚至開始懷疑，這個孵化器公司簽她就是為了擺樣子給別人看，然後忽悠更多網紅簽約「孵化」，而實際上孵化器是為了在風口中拿投資，做到融資套現。
之後Kaye幾次三番想聯繫負責人溝通事宜，爭取權利，結果是對方直接把她封鎖了。
讓Kaye更苦不堪言的是，孵化器的合約規定，被「孵化」後她不能私自在自己的店鋪賣東西。眼看自己苦心經營的淘寶店就要荒廢，她只能給別的店鋪打工賺錢，維持生計，每天忙到凌晨三四點。這期間，孵化器為她請了助理，卻不付薪水，Kaye一怒之下向工商局舉報了。
Kaye直言，作為資歷尚淺的網紅，她和大V網紅還有差距。比如，去年周揚青假貨風波雖然嚴重，但背後至少有羅志祥撐腰；穆雅斕這次雖然因供應商失利，但她和「國民哥哥」吳大偉強強聯合，甩掉包袱後還可以輕裝上陣。
而網紅新人自身實力不夠強大，更依賴孵化器，一旦孵化器「不給力」，小網紅沒有幾次就會被「折騰死」，資金斷裂後很難東山再起。
相比於新人對孵化器的依賴，網紅大V很少願意投奔孵化器。因為大網紅往往都自帶資源，甚至自己就可能成為孵化器，「孵化」剛起步的網紅。
▲不是誰都有網紅張大奕這樣的運氣
但對於那些絕大多數的發展中的網紅來說，單打獨鬥不可能成氣候，不投入孵化器的懷抱，在市場中很難獨自存活。
只是，要在眾多孵化器中慧眼識金，網紅們恐怕少不了賭徒心態。對孵化器，很多網紅們是「既愛又怕」。一位孵化器工作人員向記者透露，孵化器雖然多了，但是也有濫竽充數的，其中不少網紅孵化器的管理制度並不完善，網紅和孵化器之間歸根結底是人情，關係好的自然會得到力捧，關係一般的，所受的待遇也可想而知了。
不過，網紅圈內對孵化器的態度一向比較曖昧，既想依賴又不太信任。實力不強大的時候，孵化器似乎是網紅繞不過去的選擇，可一旦做大，有的網紅寧可交付違約金也要脫離孵化器，建立自己的團隊。
選孵化器比選老公還費勁
網紅和孵化器鬧掰了，頂多算一場經濟糾紛。穆雅斕吸取教訓迅速翻了篇兒，孵化器公司保持緘默，為這件事埋單的還是盲目消費的粉絲們。
穆雅斕在發表聲明之後很快投入短視頻製作，不再理會孵化器是非，她所提到的孵化器「愛朵文化傳媒有限公司」也沒有對聲明進行回應。記者在企業信息查詢系統中發現，這家公司位於杭州，目前法人代表是楊元勝，而非穆雅斕微博里提到的「楊菊」。某招聘簡介中顯示，愛朵文化傳媒有限公司的前身是進口化妝品貿易公司。
在其他孵化器公司看來，「愛朵」為穆雅斕提供商業鏈，僅僅是孵化器為網紅提供服務的很小一部分。真正的孵化器與網紅的合作，遠不像穆雅斕與「愛朵」之間那麼簡單。換而言之，穆雅斕找的這家孵化器並不「正宗」。
「穆雅斕的具體情況我不是很了解，但這個事情我知道，她合作的化妝品供應商本來也沒什麼實力，並不是真正的孵化器」，杭州緹蘇孵化器的默先生說，「孵化器的亂象確實存在，小的孵化器只簽一兩個網紅，人走之後就散了攤子，這也算是行業內部的淘汰。但是像穆雅斕經歷的，供應商把自己的過剩產品，甚至假貨推給網紅去售賣，還只是個例，並不是行業內大家主要考慮的問題。」
▲網友質疑穆雅斕賣假貨
類似網紅Kaye的情況默先生聽說過不少。「簽約本身就是個坑。這一類的公司沒做過電商，更不懂網路孵化器的運作。但是也不能斷言就是融資套現，因為不一定是公司行為，也可能是公司內部的個人行為」，默先生告訴記者，「做孵化的公司首先有做電商的經驗，不專業的公司只會簽一兩個網紅，不懂如何經營，又沒有耐心，急於變現。真正的網紅孵化器應是重視挖掘網紅的潛力，給網紅新人時間慢慢發展。」而一般借著上市名義做孵化的公司都很會吹噓，網紅新人們也沒有分辨能力，她們幾乎無一例外地停留在售賣產品上，網紅只相當一個形象代言。
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孵化器股東告訴記者，互聯網發展日新月異，很多孵化器目前也正處於投石問路的階段，要嘗試更多的「孵化」方式。
所以網紅暫時的粉絲量不能代表一切，賣產品只是一方面，正規孵化器看中的還是網紅具備的潛質。
「簽約時雙方會首先考慮匹配度，每個網紅和孵化器公司的合作形式都不同，這之間沒有可比性。電商供應鏈只是其中之一。」該孵化器股東說，「我們簽了十幾個網紅，根據每個人的特點提供不同的支持，不一定每個人都要賣貨。」
緹蘇孵化器的默先生也持相同觀點：網紅的經營方式、網紅的收益會逐漸多樣化，電商或許不是獲取最高利潤的做法。
就像現在，大家逐漸看重網紅的內容輸出。默先生認為：「內容如果做得好，網紅的收入會更高，有些網紅本身的志向是成為明星，得根據他們本身的興趣點去打造。」
根據默先生和眾多行業內人士的判斷，整個行業最大的趨勢是從團隊孵化器慢慢轉向泛娛樂化做內容。像短視頻植入廣告，網紅同時也可兼做藝人，參加演出、參加綜藝，內容製作的收入會變成網紅的一筆重要收入。這樣一來，孵化器要比傳統明星經紀人管得更多。明星是自上而下的經營，而網紅是自下而上的，他們在孵化器的幫助下找到了自己的價值，投資回報率遠大於一些明星。
▲像穆雅斕這種網紅，更願意在網路直播等內容產品上下功夫
網紅和孵化器本就是相輔相成的一體，贏了錢共同歡喜，搞砸了一拍兩散。供應鏈造假、投機套現等亂象似乎是網紅經濟發展中無法避免的。即使打造網紅的方法越來越成熟，網紅和孵化器之間也少不了利益糾葛，怎樣選擇孵化器，更多依靠網紅的個人判斷：清楚自己的特點和方向，最大限度利用好孵化器優勢。
就像網紅Kaye，雖然和孵化器的合作有著不愉快的經歷，但現在的她並沒有完全放棄。畢竟不是誰都像張大奕一樣幸運，在合適的時間遇到合適的團隊，「孵化」成「神話」。被潑了一盆盆冷水之後，Kaye仍然無法拒絕孵化器。「昨天談了一個合作，他的意思是我分成多他就投得少，我分成少他就投得多。」Kaye想再次嘗試，又擔心重蹈覆轍。人在欲望和恐懼面前很難平衡，要不要繼續被「孵化」，Kaye仍在搖擺。
（采寫/郭冠華 責編/小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