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白駒過隙,互聯網歸來還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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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白駒過隙,互聯網歸來仍是少年

總有一種互聯網時代到達拐角的感覺。

但不知道是到底是因為自身敏感,還是狼來了的條件反射,我們對未來,總是會突然欣喜之後又毫不在乎。

直播答題分錢與區塊鏈和P2P沒有接得住關於互聯網繼續狂歡的願望,隨著中美貿易戰摩擦不斷試探對大環境情緒的影響,資本的口袋被捂的更緊,現金流成了很多互聯網企業活下去的硬通貨。

互聯網整體增長勢頭的減緩,BAT的集體調整公司架構和戰略,AI、物聯網等前沿科技被高頻提及甚至被引述到國家相關政策指導文件中,讓更多人的目光投向了線下和To B業務。

疑慮和迷茫之際,忍不住要問一句,互聯網的時代變革是不是真的來了?

很多企業大佬也在振臂高呼,馬雲的DT時代、李彥宏的AI時代、馬化騰的產業互聯網、王興的互聯網下半場,他們都在以自己的視角,或者是從自己公司所能夠更好參與未來的視角,詮釋著可能發生的未來走向。

2018年形成了上市潮,不管是成立了近十年的小米、美團,還是三年多的快手、拼多多、趣頭條,大家就像要趕在帷幕拉上之前,用一聲鐘響,昭告天下。

上市數量確實是紮堆了,2018年上市的科技企業比2016與2017兩年的總和還要多,是繼2000年左右新浪、百度、騰訊、搜狐、網易等上市;2010年左右優酷、唯品會、奇虎360等上市之後,國內互聯網公司的第三次上市潮。

2018年的互聯網實際上要溫和的多,除了程維對王興喊了一句『爾要戰,便戰』後的不了了之,以及馬化騰與張一鳴在微信朋友圈的口水戰,似乎也沒什麼能夠讓外界感受到互聯網荷爾蒙的事件了。

美團在2018年9月上市的時候,王興如此感言:「感謝喬布斯,沒有智慧型手機和移動互聯網就沒有美團的一切。」科技大V Keso對此的評價是:我相信王興的感謝是發自內心的真誠。這同時也是一個宣言,宣告著移動互聯網黃金十年的落幕。

精簡裁員、收緊招聘、爆雷倒閉、拖欠帳款、甚至被迫並購,一種戴威內部信式的悲壯氛圍總是忽隱忽現地籠罩著互聯網2018,讓本來就有些人心惶惶的互聯網更加迷茫。

在近乎萎靡的狀態中,20年前中國互聯網所迸發出的激情與熱血就顯得格外珍貴。

在那個不曾有過四季的互聯網開荒時代,沉舟側畔,總會千帆駛過,沒有人會在意是否有寒冬將至,那些散發著腎上腺激素的冒險精神,或許是當下互聯網最該汲取的進取。

假如2018會是這個互聯網時代的一個結點,那麼我們去看看曾經的他們,是如何點綴歷史的。

勇敢的拓荒者

如果回溯中國的互聯網商業發展歷程的開端,時間一定要定格到1995年,因為那一年中國電信在郵電內部正式擁有了自己的獨立商標,這一微妙舉動,才在日後快速促使了中國網路基建的開展,以及更多開荒者的湧入。

1995還有一件對我們意義重大的事發生,當年5月1日,大陸開始實行雙休。

1995年的中國的土地上還沒有被撒下任何互聯網商業產品的種子,對這片土地的第一個耕耘者,是一位低調的海歸,田溯寧。

相比於他的名字,現在更被熟悉的是他背後的寬帶資本。當年正是田溯寧帶領的亞信接了中國電信的單子建設ChinaNet,完成了全國33個省會級城市的網路聯通,並且制定了Internet上第一個傳輸中文的IEIF標準。雖說中國網路結點建設的活讓田溯寧有不錯的商業收益,但是在那個國內幾乎是關著燈的背景下,投身互聯網,多少確實有些田溯寧早期採訪中提到的『要將這項科技帶回家』的使命感。

就在田溯寧為中國互聯網翻耕土地的同時,1995年,大學畢業2年的丁磊辭掉了電信局的鐵飯碗,以及好不容易考上大學卻放棄了大學教師工作的馬雲。還有很多初代的互聯網創業者都有類似果斷捨棄原有安逸生活經歷。近年很多創業公司被調侃說是To VC的、To BAT的,不過當年很多人投身互聯網,To的更多是熱血和相信。

也同是在1995年,剛過完31歲生日走下回國飛機的,惦記著創辦一家China online公司的張朝陽,一年跑去矽谷學習三趟的王志東,在美國擁有Infoseek巨額年薪卻想著要回國創業的李彥宏,還有剛加入方正集團快速晉升的周鴻禕,他們,都隱約中聽到了中國互聯網萌芽破壁的聲音。

1996年的冬天,一塊在中國互聯網發展史上,非常著名的廣告,掛在了中關村白頤路的街角處。這塊廣告牌的背後,是1995年由張樹新抵押家當成立的瀛海威。

在那個年代,張樹新已經憑借著敏感的商業嗅覺在尋呼行業收獲了第一桶金,達到我們現在所說的『財務自由』。但就是在馬雲去美國第一次接觸到互聯網的早幾個月,張樹新也在美國遇到了互聯網,回國後抵押家當從銀行貸款,投身互聯網。

雖然3年後張樹新黯然辭職,但是至少在中國互聯網上留下了她的這張廣告牌,它所承載里程碑和啟蒙意義,一定會令當下幣圈那些『割韭菜』的驕傲感,黯淡無光。

在瀛海威『倒下』之前,張樹新說過這樣的話:『我們知道2000年以後我們會賺錢,可我們不知道現在該做什麼。』20多年後,那些『跪著活下去』、『準備過冬』的創業者們,如果能體會到張樹新當時的感受,也應該會釋懷一些壓力。

與瀛海威同月在北京創辦的還有另外一家互聯網企業,就是由萬平國創辦的中網。

雖然中網高開低走,萬平國後續基本隱退了,但是當年在中國互聯網的開墾期,他對社會關於互聯網的積極解讀教育還是有非常大的貢獻。萬國平的中網在早期入職了一位文筆犀利的IT評論人,在離開中網之後,以筆名Keso示人,也就是開頭評價王興的那位,Keso老師至今在互聯網科技評論界,都有非常資深的地位。

除了張樹新和萬平國的不容易,也有迷茫中的張朝陽。

在1996年拿到17萬美金的投資後,張朝陽除了起了個『愛特信』公司名外,也是一籌莫展。年度KPI是花了2萬人民幣組裝了一台服務器,並且放到了北京電信的主幹網上,成為了中國第一台商業服務器托管。

不過這一年張朝陽還是有所收獲的,他發現利用超鏈接技術將更多信息整合到自己的網站上之後,收到了不錯的效果,便請後來成為了56網CEO的王建軍為自己做搜尋引擎。

不過幾年後,門戶網站的內置搜尋業務,還是交給了帶著搜尋專利技術歸來的李彥宏拿。不僅是百度,傳聞馬化騰也是因為聽了張朝陽的演講後澎湃不已,開發了OICQ,以及馬雲,曾到搜狐面試過。

雖然現在的張朝陽已經展現出一種超然的佛系狀態,做做瑜伽,遊遊海峽,但當年,張朝陽可以不折不扣的時尚弄潮兒,網路大明星。

以至於在2013年張朝陽閉關重出江湖後這樣回憶過自己在當時的狀態:我自己比較能說,媒體又宣傳,所以我當時受到社會對我尊重和愛戴,是一種深刻的,所到之處,像是一位搖滾明星,因此也滋養我這種虛榮和自我的膨脹。佛學,是這次張朝陽那次採訪中頻頻提及的。

近幾年聽說了無數關於互聯網企業控制權的故事,如何在接受資金投資的同時保持獨立經營之間權衡,可能是每個創業都苦惱的事情。但是張朝陽說,20年前,自己最害怕的就是公司的幾個董事到同一個城市吃午飯,因為可能幾個董事吃飯聊天的時候,聊著聊著,你這個CEO就沒了(被罷免了)。

張朝陽對中國互聯網的另一個啟蒙工作是,在很多人還說不清互聯網是什麼的時候,張朝陽的海外融資舉動,為很多隨後互聯網創業者驗證了一條通路。

我們應該感謝那些早期創業者的勇敢和熱愛,相對於現在很多創業者還有的『退一步海闊天空』,當年的他們,在一定程度上,是沒有退路可言的。

蒙眼向前,他們來了

不管張朝陽到底有沒有起到開路的作用,但是隨後,被譽為中國互聯網的四大門戶、三大巨頭門,悉數登場。

曾幫助過田溯寧的張靜君(時任廣州電信數據分局局長),在廣州的1997年遇到丁磊,成為了日後問鼎中國首富的貴人。與張朝陽自費攢服務器放在北京電信不一樣,張靜君不僅為丁磊提供了服務器和寬帶等設備,還將廣州數據分局二樓的一間房,給丁磊作為網易的工作室。

在丁磊創辦網易的這一年,馬化騰第一次用上並喜愛上了ICQ,並在次年集齊『騰訊五虎』,籌出50萬,創辦騰訊。

早期的互聯網企業,脫不開與電信的千絲萬縷關聯,QQ的前身OICQ的第一個版本,就是深圳電信合作立項的。作為一款產品,QQ收獲了成功。過程中當然離不開馬化騰的心血,馬化騰後來在公開場合曾透露,在最開始沒人聊QQ的時候,自己還要換個女生的頭像聊天,顯得社區很熱鬧。

作為中國最早期的CFido(在互聯網接入前的中國局域網路)玩家,丁磊和馬化騰都稱得上是資深網蟲。時至今日,馬化騰和丁磊都算得上是公認跑在一線的產品經理。

20年前,馬化騰在為了QQ的發展,在網路上裝扮女生用戶聊天;馬化騰因為惦念了多年的『騰訊文檔』上線而發朋友圈驚喜不已;20年很久,但是那些真正熱愛互聯網的人,好像有些特質依然沒有變。

早年QQ的用戶得到了快速增長,但是商業模式並沒有與之附加。如果放在當下,這肯定是一個不需要考慮的問題,因為在萬物生態的支撐下,市場規模就是商業模式。百團大戰、打車大戰、單車大戰,都是先搶市場,再談商業。當年的馬化騰沒有可以供給燒錢的大樹,為了騰訊繼續走下去而融資煞費苦心,四處找錢。

如今3萬億市值的騰訊在20年前找錢時,曾吃了搜狐的閉門羹,當時掌握搜狐財政大權的CFO,正是曾面試過馬雲的古永鏘。後來的故事是古永鏘離職創辦了優酷賣給了馬雲的阿里,馬化騰的騰訊投資了搜狐孵化的搜狗,並助推上市。

很多互聯網大佬後來都時常很焦慮,因為他們確實經歷過,也明白互聯網的浪潮總是暗流湧動,誰都不存在有一定守得住的江山,保持敬畏和清醒,是互聯網生存的必備技能。

在馬化騰成立騰訊的前一個月,日後的宿敵之一,在方正集團幹了3年又3個月的周鴻禕決定出來自己做點事,創辦3721。一個做漢化的IM工具,一個做網站集合頁導航,誰能想到12年後打了一場著名的『3Q大戰』。大戰之後,周鴻禕『戰士』的人設愈加鮮明了,以至於在聲音漸寂的去年,一篇《人民想念周鴻禕》刷了科技媒體的朋友圈,配上周鴻禕之後的回文一起看,難免會有一種『廉頗老矣,尚能戰否?』的悲傷。

其實周鴻禕在回文中也說出了自己的心里話:其實我知道,大家也不是想念我,是想念講真話的人,是想念挑戰者,也是想念互聯網的炮火聲。

現在的互聯網,革新的炮火太少,投機的煙霧彈卻是不少。

變溫和的不僅是周鴻禕,還有曾經互聯網界先鋒明星張朝陽。周鴻禕給小自己一歲的丁磊帶上了小豬佩奇的手表,而張朝陽就在那安靜地笑著,任由被媒體當成是陪襯的綠葉。

前兩年張朝陽復出後曾回憶說過,金錢並沒有讓自己快樂,反而很痛苦,丁磊也曾在2017年一段採訪中說到金錢給自己帶來的幸福感不足5%。雖然這種身居高位又看輕世俗的言論很容易成為社交網路吐槽的笑話,但至少他們在傳遞互聯網應該是一種生活方式,財富創造的手段。不過近兩年我們從新聞上看到的,確實諸多卷錢跑路、無力償還的事件。

剛剛上市的蘑菇街被傳稀釋員工股權,創始人陳琪回應:我沒有義務對任何人財富自由的期望負責。

說不上對錯,只是環境變了,出發點變了,看事情是非的角度也就自然不一樣了。

說回歷史,在好戰者周鴻禕成立3721的一年後,他的另外一個多年後紛爭的對象出現了——李彥宏帶120萬美金的風險投資,在1999年的冬天,落地北京機場。

在中國最早一批互聯網創業者中,李彥宏算得上是最勇敢的一個。勇敢不是說李彥宏的沖勁,而是對創業前優渥生活的捨棄。

李彥宏1991年在北大畢業後就奔赴了美國攻讀碩士,隨後任職於道·瓊斯公司、《華爾街日報》、以及當時非常知名的互聯網企業——Infoseek。

李彥宏拿著一般同齡人根本無法企及的年薪和很容易就可能財務自由的股票期權,已經『人生贏家』的他,還是選擇回來了,帶著當時已經領先全球的「超鏈分析」技術專利。也或許是這樣的因由,在今年改革開放40周年大會上,李彥宏獲得了『海歸創業報國推動科技創新的優秀代表』的稱號。

和馬雲有老婆張瑛支持一樣,李彥宏的回國創業,與太太馬東敏的支持也是密不可分的。

在2005年百度上市當日,股價一路狂飆,在所有人歡呼激動不已的慶祝會上,李彥宏對在場人說:『百度精神里有一種勇氣,而我的妻子馬東敏博士,則是這勇氣的來源。』

難能可貴的是,十年後在接受央視採訪被問及誰是對他生活和事業上影響最大的人時,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妻子馬東敏。

最近幾年在經歷了『水逆』之後,百度的勇氣擔當馬東敏重歸百度,以及公司在AI領域的搶先起跑,讓這對互聯網圈的黃金夫婦也再次聯手站在了台前。

在馬化騰即要創辦騰訊、李彥宏在美國為回國創業頻頻拜訪投資人的1998年底,在北京鬱鬱不得志的馬雲決定爬一次長城,然後回杭州二次創業。

相比與馬化騰有產品,李彥宏有技術,雖然第二次創業的馬雲這兩樣都沒有,但幸運的是,通過在北京外經貿的工作經歷,馬雲已經基本驗證了網上中國商品交易的商業模式可行性。

馬雲強大的語言表達和情感號召能力,在有既定的基本商業模式但是又需要奮力堅持鋼鐵執行力的阿里早期,可謂莫大的財富。這也是阿里日後建立了強大的企業拼搏文化,和通過B2B地推部隊為阿里拿下市場的重要基礎。

阿里的商業構建、騰訊的產品邏輯、百度的技術累積,BAT在經歷了20年後的今天,依然有非常強的創始人基因。

馬雲的口才魅力至今仍十分強悍,甚至耀眼。

後來阿里的CFO,現任阿里集團執行副主席的蔡崇信,當年是從美國飛去杭州跟馬雲談投資的,但是經過與馬雲的4天溝通,蔡崇信說:馬雲,我要加入阿里巴巴。彼時的阿里成立剛不到一年,而彼時的蔡崇信可是耶魯的博士,瑞典投資公司Invest AB的副總裁。

馬雲魅力,可見一斑。

1999年,意氣風發的李彥宏,內斂秀氣的馬化騰,躊躇滿志的馬雲,接連登場。

作為中國互聯網產品和服務普及的第一波創業者,他們可能不會想到會成為日後大家口中的『BAT』三巨頭,也不會想到自己會成為20年後創業者們的『大腿』。

1999年的馬雲不會想到未來自己有一天會說出『後悔創辦阿里巴巴』這樣的話,馬化騰不會想到自己一個提問就能引起所有互聯網從業者的關注,李彥宏更不會想到,作為第一個登上美國《時代周刊》封面的中國企業家,他在20年後,依然會被評價為「the innovator(創新者)」。

不過現在回想起來,還好他們來了,也感謝他們還在。

物極必反,向死而生

千禧年的互聯網是資本的寵兒,中關村的上空到處飄著美元和港幣,資本的介入不斷敲響狂歡的鼓點。

不過『物極必反,命曰環流』的老道理,還是給這個剛剛幾歲的互聯網上了人生的第一趟課。

2000年3月,以技術股為主的納斯達克指數攀升到5048,是1999年的一倍還多。

『憧憬未來』大於『業務成績』的出生互聯網股市在資本狂歡之後,迎來多米諾骨牌效應式的拋售,納斯達克指數狂瀉一千點,矽谷大量公司破產倒閉,赴美上市的先驅——中華網、新浪、網易、搜狐,皆受到了巨大影響,股價甚至跌至不足一美金。

商業營收尚在摸索階段,股市泡沫的破碎又增加了融資過活的難度,求生,再一次擺在了當年那批互聯網創業者面前。

雖然在拒絕被收購謀求獨立發展的OFO喊出了『跪著活下去』的悲壯口號,可是當年的網易,則連想被買了的願望都沒達成。在得到了亦師亦友段永平的指點迷津後,丁磊帶領網易起死回生,段永平在網易低谷期大量買入也成就了自己的名利雙收,即便今日,雪球中也時不時出現段式投資成功學廣為流傳。

『中國巴菲特』的名號不是白叫的,多年後的80後創業者帶著拼多多飆升上市的背後,也有著貴人段永平悉心栽培的故事。

2000年互聯網泡沫的破裂不僅讓如日中天的上市門戶網站大受損傷,同時也讓剛獲得了1000萬美金投資的百度重新審視自己的商業模式。

彼時的百度是向門戶網站提供搜尋引擎服務,算是中國互聯網中最早一批做ToB的。可是門戶網站因為泡沫破碎導致的財務告急,建立在其他企業身上的商業模式讓李彥宏開始焦慮。

在2001年8月,在深圳辦公室的董事電話會議上,李彥宏提出要將百度做成一個直接面對終端網民的搜尋引擎網站。李彥宏的理由是,作為一個仍然處於創業期的公司來說,必須有自己穩固的發展方向,才會有成長的潛力和機會。

為了追求營收的董事會當然不支持李彥宏的貿然轉型,不過在3個小時候,平時溫文爾雅的李彥宏怒了,董事會被Robin的氣勢震懾後,決定讓態度堅定的李彥宏試一試。

多年後李彥宏回憶這個轉型時說:整個轉型的過程也意味著我們丟掉過去收入來源,幾乎全部丟掉。雖然這次轉型為百度獲得了企業持久發展的可能,但是如果放到今天,怕是沒有誰敢這麼幹。

在次年百度以『閃電計劃』與Google展開正面競爭不久,偏安在杭州的阿里巴巴,也在不知不覺中,完成著自己的第一次轉型。

2003年的非典給社會帶來的前所未有的恐慌,閉門不出的局面倒逼了很多必須的操作到網路中做到,阿里巴巴的線上貿易則恰,撞上了這個痛點。

阿里強悍的地推部隊借機發力,讓阿里巴巴網站的用戶和訪問量激增,但同時也讓阿里第一次感受到了急於成長的痛。當時的地推部隊因為去廣州參加活動,而感染非典,成為了當時全杭州僅有的4例之一,接下來就是全公司的隔離和員工回家辦公。

本來可能完全陷入工作停滯的突變並沒有壓垮具有強大行動力的阿里,高效地為員工家里安裝電話,情緒高昂的員工動員、情緒安撫,阿里初期的冷靜又統一的應對能力,讓阿里度過了這次重大生存危機。

2003年說成阿里第一次轉型的一年,不僅是中供挺過了難關,而是因為在這一年,阿里巴巴孵化了淘寶網和支付寶,從B2B進軍B2C。如百度轉型C端搜尋一樣,阿里轉向C端交易,這是百度和阿里在此後十多年消費互聯網時代中快速成長為巨頭企業的關鍵轉型。

BAT的另外一座大山,一開始就面對C端市場的騰訊,在互聯網泡沫之後,與其他早期的互聯網一樣,得到了SP業務(由網站提供的簡訊/彩信服務)的救贖。

雖然這在後來並不是願意被提起的往事,但是不可否認的是,SP業務的出現,救活了一大批當年徘徊在懸崖邊緣的互聯網企業。

中國移動的『移動夢網』讓騰訊的註冊收費、Q幣充值,以及後來的QQ秀消費都成為了可能,並且在早期騰訊的營收中占據的重要位置,甚至在騰訊香港上市時,SP業務的收入占據了騰訊總體的半壁江山。

QQ秀的發展普及對於騰訊展開以QQ為中心的消費生態有著重要意義,也是由此催生了Q幣在騰訊社交生態的運轉。十多年後,騰訊的『秀』生意依然賣座——《王者榮耀》中一個遊戲角色趙雲的皮膚單日拿下1.5億的收入。

當年的SP救活的不僅是騰訊一家,很多早期的門戶網站和咨詢網站都與經營商合作推出過SP服務並大賺了一筆。

其實SP給予了早前中國網民移動觸網的可能,通過手機端去體驗一些網路服務,但由於當時的大眾對於新興的網路服務辨別和理解的能力普遍並不強,所以後期就造成了陷阱扣費、垃圾簡訊、收費不合理等諸多詬病,甚至堪比現在的網路鏈接詐騙,以至於知乎上有網友評論說:『SP是如今很多互聯網大佬都無法洗白的歷史污點』。

不過有一家公司完全有條件做SP卻沒有染指,就是BAT之一的百度。

早期一心沉迷技術又不善社會交際的李彥宏,放棄了瓜分SP蛋糕的想法。很難想像,這幾年因為醫療廣告被廣大網友經常按在地上diss的百度,卻是曾經上個時代為數不多沒碰過SP的企業之一。

互聯網泡沫的破裂不僅給很多互聯網企業內部生存,業務轉型帶來了諸多挑戰,同時還有一些企業業因此遭受了外部力量的入侵。

2001年,張朝陽掌舵的搜狐遭遇了創建以來最大的危機——「鯊魚」北大青鳥來襲。2001年4月、5月,香港青鳥科技有限公司接連出手購入搜狐股份,一躍成為占股18.9%的第三大股東。

在北大青鳥危險逼近之際,搜狐通過『毒丸計劃』,散盡公司現金,降低被收購價值以及董事會的空前團結,逼退了北大青鳥。

張朝陽給中國互聯網企業上了太多的第一次課程了。

十五年後,王石也帶著萬科將『野蠻人』做了一次更為廣泛的普及。不同的是戰爭之後,王石揮手闊別了萬科,但互聯網的Charles,依然還在前線。

2000也並不是對所有人都不友好,日後被稱為互聯網勞模的雷軍,就在泡沫破裂前把卓越網出售給亞馬遜,驚險下車。雖然卓越網後來也沒有太大作為,但是卻打開了雷軍的互聯網啟蒙之路,也才有後來的小米成功。

雷軍之前一家公司金山是創辦於1988年中國IT鼻祖企業,雷軍後來在採訪中回憶互聯網大潮席卷後對自己的衝擊時說到:我遇到的最大的挑戰是感覺我們被邊緣化了,被淘汰了,心里會是很不平衡。我想是我不夠勤奮嗎?我能不能更勤奮點?好像到最後發現我發現馬雲每天雲遊四海,而我每天7×24小時工作,還能怎麼勤奮?最後我發現,原因是我們沒有順勢而為,互聯網大勢所趨,我們需要順勢。

其實雷軍少的不只是順勢,也還差了點運氣。

曾經在在1998年的時候,雷軍想收購Foxmail郵箱,但是當時作為金山總經理的雷軍由於工作太忙,負責接洽的人不了解Foxmail的價值,忽視了這件事情。後來博大互聯網公司開價1200萬元收購Foxmail,除此外,博大還收編了Foxmail的創始人,也就是如今已經被封神了的張小龍。

當然了,故事的最後是在2005年的春天,在香港上市有了錢的騰訊,買下了Foxmail,張小龍加盟騰訊,擔任廣州研發部總經理。再後來,在騰訊與奇虎360展開3Q大戰的2010年,張小龍埋頭研發出了微信,成就了如今騰訊的半壁江山。

2000年的股市泡沫對中國的互聯網來說是一場大考,生動演繹了市場的無情和殘酷。

20年後,在中美貿易戰摩擦所帶了的影響中,那些作為中國科技代表力量之一的互聯網企業們,又會在這次磨礪中得出哪些生存之道呢?

BAT的自我救贖

中國的互聯網經過了草莽時代的快速成長,挺過了互聯網泡沫破裂的洗禮,開始進入穩健的進階時代。

日後被封為BAT的三座大山也是在經過了三次大戰之後,逐步成為今日巨頭。

2002年,轉型C端市場的百度正面遭遇美國搜尋巨頭Google,打響了中國本土搜尋市場的第一槍——百度推出『閃電計劃』。李彥宏親自掛帥,15人的小組面對Google數百人的團隊展開廝殺。

基於李彥宏本身在搜尋領域有著非常深的積累,以及對前沿技術的了解,閃電計劃成效顯著。那個時候的李彥宏不是帥氣到令粉絲驚呼的商業大佬,他甚至在醫院掛著鹽水,還開展著閃電小組的工作。最後,在9各月時間里,閃電計劃大獲成功,百度搜尋的響應速度,訪問量等緯度數據比肩甚至超過Google。

從此之後百度一路直追,不可否認的是,百度在搜尋市場上,確實是快速拿下了大部分份額,資本市場用實際行動給予了最直接的反饋。

百度在2005年上,成為了2000年後最大的IPO,開盤當天股價大幅上漲,收盤時收於354%。最後在百度的不斷擴大領先優勢局面下,Google最終在2010年停止了中國市場的搜尋服務。

Google搜尋的離開,可以看作是百度在搜尋市場的一場勝仗,但百度卻為此背了一個『占了便宜』投機者的鍋。

實際上,百度2005年在國內的搜尋市場就已經超過Google了,並且隨著上市後資金充足而進行了推廣投入,使此後的幾年中市場份額一直不斷擴大,在Google2010年離開時,百度的國內搜尋市場份額已經占據7成,也最終成就中國搜尋之王的地位。

一定程度上,Google與國內審核政策的要求對抗,成就了Google在國內早期網民心中的『英雄』形象,進而將這種英雄離去的憤怒嫁接到了百度身上。以及近幾年百度在自身審核的失職引發了一系列信任危機,讓這種情緒逐步演變成了『價值觀正確』。

面對同樣的外來阻擊戰,阿里所收獲的口碑要比百度幸運的多。

在百度啟動閃電計劃的2002年,eBay通過收購易趣進軍國電商市場,而阿里則是在次年非典時期孵化出的淘寶。

淘寶對抗戰中,一個後來的網評優勢是,一開始淘寶就被eBay女掌門惠特曼批上了濃烈的悲情色彩,她評價淘寶說說:「它最多只能存活18個月」。在面對ebay全面的廣告投放封鎖下,淘寶轉而尋求大量中小網站,靠中小網站聯盟的推廣爭取到大量新用戶的加入。

和百度一樣,淘寶也是在2005年,做到了與eBay平分天下的局面,並且此後一路高漲。一年後,eBay易趣宣布將部分股份賣給TOM,成為了退出中國市場的標誌。

相比百度和阿里,早期騰訊在國內的業務發展沒怎麼受到外來力量的制衡,OICQ發布後很快就做到億級用戶量,產品的快速發展與商業模式不突出的初期基因,也注定了後來騰訊成為中國在『流量變現』方面做得最爐火純青的互聯網企業。

溫室長大的騰訊一路高歌,沒有外部侵略使騰訊一直順風順水,危機沒有來的那麼早,但卻一直在積壓。

2010年在3Q大戰之際,一篇《狗日的騰訊》代表全網向騰訊發布了討伐檄文。騰訊的『惡』如決堤般被一一示人,也讓騰訊在好多年內都除不掉身上『抄襲』、『山寨』的標籤,但也幾近同時,騰訊走上了克制與自我反思的升級之路。

理性來說,BAT能做到今天,一定是毀譽摻半的,在歷史進程中,一定會有爭議和陣痛,無論是非對錯的評價,都只是在階段的時間內適用,某一個或好或壞的標籤,不應該伴隨企業一生。

美團的王興曾在2010年發布的《狗日的騰訊》一文中有過這樣的出鏡:「有什麼業務是騰訊不做的嗎?」美團網CEO王興的語氣中難掩鬱悶。

7月9日,騰訊QQ團購網上線,這讓王興如聞驚雷,也如坐針氈。

就在這時候,一直悄無聲息的騰訊殺了進來,這讓王興完全猝不及防,也讓處於草創時期的數百家團購網站倒吸了一口涼氣。

後來王興經過百團大戰取得了最後的勝利,在2017年接受《財經》雜誌採訪時被問:互聯網圈有誰是你的朋友嗎?王興的回答是:騰訊。

這算得上是互聯網的黑色幽默,不過這卻很合理。因為任何大企業,一定會經歷野蠻生長,膨脹與迷失,自我救贖以及重新出發。

百度的魏則西事件、貼吧事件,阿里的衛哲引咎辭職事件、假貨門事件、反淘寶聯盟事件,騰訊的產品抄襲、投資事件、遊戲沉迷討伐等,BAT不經過幾輪公審與洗禮,成不了今天的BAT。

關於這個現象,互聯網科技與財經作家尹生老師也曾在文章中論述過:『當互聯網作為技術成為社會經濟的重構者時,互聯網公司必須避免因為自大和過度膨脹而越界:社會規則的制定必須交由社會化的過程來完成,而非互聯網公司自己的私事。』

曾經有個笑話,有人統計過,馬化騰平均每天被罵至少76.3萬次,是被罵得最多的互聯網企業家。

被假貨標籤困擾多年的馬雲曾在2014年世界互聯網大會上這樣回應過:『說假貨多的人基本在淘寶上沒買過東西,你想買個勞斯萊斯,25塊錢就買一個勞力士手表這是不可能的,這是你自己太貪。』

那次大會上,馬雲還說一句話,他說:『任何一次技術的革命都有文明的衝突,社會的衝突。』這句被委婉修飾了的辯解之詞其實還是有一些道理的,很多時候,這種衝突是一定存在的,大多時候相比較而言,處於劣勢地位的用戶群體,會理所當然地要求企業為這些『衝突』埋單。

企業故意做惡,還是惡出現了在企業服務上,這是有主動和被動之分的,但是在極度容易起伏的當下網路情緒和高度繁榮的自媒體發聲環境中,少有人願意為此辯別。

不過有時候也不完全是不去辯別,社會發展導致的群體多元讓圈層的認知偏差愈演愈烈,即便是我們所謂精英階層。

比如拼多多的快速崛起讓掌握網路呼話語權的互聯網精英有些困惑與不解,在試圖用『是不是拼多多成功抓住了人口紅利下沉群體的機遇』來尋求答案時,黃崢懟回來說:『只有在北京五環內的人才會說這是下沉人群。』也是在那次採訪中,黃崢也評價了一次騰訊:拼多多死了騰訊也不會死,騰訊有千千萬萬的兒子。

不管多年後黃崢會不會和王興一樣轉變自己的言論方向,但不管說什麼,也一定合理,不要忽略這個高速運轉的世界帶來的那些改變。

它一定會磨平一些什麼,再帶來一些什麼,就如同曾深陷救贖的BAT所經歷的那樣。

TMD與BAT,是取代還是傳承?

對於要走過102年的阿里來說,它才剛完成了第一個階段的賽程。BAT也完成了一個時代的使命,但如今它們又重回了起跑線。

歡樂總是容易讓人健忘。在後BAT時代,資本的狂歡引發媒體對市值波動產生的影響歡呼雀躍,TMD成為繼BAT之後中國互聯網中又一個響亮的標籤。

自古英雄出戰事。TMD想要成就更高的,甚至挑戰BAT的地位,那麼互聯網戰爭也必不可少。

王興曾這樣評價過投資過美團的阿里:從戰鬥力來說,阿里非常強,但如果他們各方面做得更有底線一點,我會更尊敬他們。

TMD的另一寡頭張一鳴也在今年在朋友圈與馬化騰就騰訊是否有封殺抖音而公開『互懟』數次,矛盾不斷升級。

從『抱大腿』到『掐大腿』,少年要長成。

不過TMD一樣也正在經歷BAT式的社會公眾洗禮。

今日頭條因未取得醫療廣告審查證明被工商局處罰、美團因壓迫商家及不正當競爭被監管局處罰、滴滴更是因為數起安全事故引發全民的譴責。

這些似乎都與曾經的BAT遭遇似曾相識,也還是驗證了馬雲之前那句話:互聯網的發展一定會帶來社會文明,社會價值觀的衝突。再補充一句,引發這種衝突的,一定是快速發展的頭部企業。

成長是需要代價,無論是誰都難以幸免。

20年前BAT曾在草莽之中尋求生存發展之路,今天TMD也在紅海將至的大環境中,為了更大的生存空間向BAT發起挑戰。

不過BAT之所以是BAT,不僅僅是它們的市值和業務規模,更重要的是它們20年間的積累所折射出的社會價值。

2018年12月18日,在改革開放40周年大會上,BAT三家創始人作為互聯網行業的三位代表人物,以『改革先鋒』的頭銜出席了活動。

能支撐三人代表中國互聯網企業出席的,不是電商、社交與搜尋。馬雲的『數字經濟的創新者』、馬化騰的『互聯網+行動的探索者』、李彥宏的『海歸創業報國推動科技創新的優秀代表』。

雖然到了2018年,BAT基本都是近20年的企業了,但好像也沒有停止腳步的意思。

BAT相繼進行了或大或小的架構改動和調整,簡單來說有2點,一個是注重AI、雲計算等前沿技術的研發和應用,另一個是對B端市場的進一步探索。BAT幾乎同一時間旗幟鮮明地表態從消費互聯網向產業互聯網轉型,對於尚處於探索期的產業互聯網,BAT的船頭調轉無疑是一次深度的自我清零重置。

當然,作為互聯網的哥倫布,BAT也是希望這份勇敢能幫助自己最早獲得一片新大陸。

隨著今年中美貿易戰的不斷摩擦,以及孟晚舟等事件所帶來的輿情反應,社會民族的科技情懷情緒得到了史無前例的釋放,互聯網科技企業所承載的社會責任與價值,也得到了更廣範圍的認可和關注。

互聯網領域核心科技引領重擔,主要被BAT扛起來了。

目前BAT在技術研發投入與營收占比上,已經比肩國外科技巨頭如Google、微軟,研發人員的占比甚至比國外科技巨頭還高。

20年前,這些被中國互聯網企業仰視的企業,如今已經被BAT逼平甚至趕超。在公認的前沿技術人工智能領域,中國AI專利的申請量已經居於全球第一,BAT正是其中的主力軍。

李彥宏有一次在央視節目中回憶自己剛去美國留學時的一個插曲,當時李彥宏為了補貼讀書費用,去申請了一個有薪水拿的助力研究生崗位,被面試的教授問到:Do you have computers in china?(你們中國有電腦嗎?)彼時的李彥宏只默默地回了句有,並且沒有得到這次工作的機會。

今年6月,有『互聯網女皇』之稱的瑪麗米克爾發布了一個全球20個市值或估值最大的互聯網公司的排行榜。20家公司由中美兩國瓜分,美國11家,中國5家,其中一家就是當年被問你過國家有電腦嗎的李彥宏,所創辦的百度。

前幾天北京電視台出了一檔名為《中關村——四十年的足跡》紀錄片,其中有一集里,曾創辦了瀛海威的張樹新在結尾淚目深情地說了這樣一段話:在瀛海威這件事情上,我個人是失敗的。我後來做的那個公司,比瀛海威大的多,又賺錢,但大家還是永遠記住了我做的那個小小的胚胎。

瀛海威和張樹新,都值得被記住。記住中國互聯網中的那些勇敢英雄,也正是他們,才有了被熱血澆鑄的BAT,成為了被嵌入到時代中的印記。

55歲的張朝陽就站在那里,深情的目光望去,都是自己1995年在北京機場走下飛機的樣子,奔走、創辦、廝殺、上市、巔峰、蟄伏、退隱、復出。

中國互聯網的第一代super star,從遊說布道的高手,到被江湖淡忘的老好人。

繼往,總會開來。

中國互聯網曾那般蒼老,但如今,它風華正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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