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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國平說：懷疑來自過分認真，無所用心的人從不懷疑。
早到的懷疑者
公元前500年，在外逃亡多年的希伯斯因為思念家鄉，偷偷返回希臘。
不料他還是被畢達哥拉斯門徒發現了，最終希伯斯被瘋狂的門徒們從船上扔進了地中海。
作為畢達哥拉斯的得意弟子希伯斯，為什麼會被畢達哥拉斯的門徒殺害？
偉大的數學家畢達哥拉斯宣稱，數是宇宙萬物的本原，世間一切都可以用整數和分數來表示，他甚至宣稱上帝通過數統治宇宙，並廣收門徒成立了集宗教、政治、學術三位一體的組織——畢達哥拉斯學派。
學派還定下禁食豆子，不準碰白公雞，不要邁過門閂、不要吃整個的麵包等規矩，信者如雲。
就在眾人為畢達哥拉斯的偉大而癡迷時，希伯斯卻提出了一個問題：邊長為1的長方形，它的對角線等於多少？
希伯斯斷言答案既不是整數也不是分數，而是「無理數」。也就是這個小小的根號2動搖了整個畢達哥拉斯學派大廈的根基，也就引起畢達哥拉斯學派對希伯斯的封鎖和迫害。
不過希伯斯還是把自己的發現泄露了出來，這就是史上「第一次數學危機」。
數學邏輯本來是一種概念層次的存在，不能落地為具體實物產生能量，可一旦形成學派就不同了。
希伯斯的發現雖然有足夠證據推翻畢達哥拉斯的理論，但當時畢達哥拉斯學派已經成為社會上龐大的利益陣營，而希伯斯只是孤家寡人。
所以，盡管希伯斯不合時宜地出現了，也發出質疑和挑戰，最終卻導致自己身葬大海。
因為巨大的市場影響力，畢達哥拉斯學派持續盛行了兩個多世紀，並開啟了希臘哲學用數學邏輯思考問題的傳統。
現在我們當然可以大義凜然地指責，畢達哥拉斯當年的數學邏輯體系是不完善，以及學派宗教教規是愚昧的，同時對希伯斯表示同情。
但畢達哥拉斯，畢竟還是引領了時代的更多的民眾，向數學邏輯發起早期的探索，並且他還開了對女性進行教學的先河。
辨證來看，也只有畢達哥拉斯的理論受眾越大，希伯斯的根號２的價值才越大。
圖靈的腦洞
畢達哥拉斯、希伯斯之後，人類一直徘徊於初等數學階段。直到17世紀，隨著笛卡爾、牛頓、萊布尼茲、歐幾里得、康索爾、羅素等人相繼出現，才打開高等數學之門，數學的學科根基也越來越穩固。
但是依舊有一小部分天才，看著越來越雄偉的數學大廈，不生畏懼，反而伺機發起試探性進攻，尋求成名立萬的機會。
1935年，23歲的艾倫·麥席森·圖靈寫下「論高斯誤差函數」，因這一論文使他由一名大學生直接當選為劍橋大學國王學院的研究員，並於次年榮獲英國著名的史密斯數學獎。
第二年5月，24歲的意氣風發的圖靈就寫下他人生中著名的論文《論數字計算在決斷難題中的應用》。在該論文的附錄里，他提出「圖靈機」的設想。
而按照圖靈的設想，「圖靈機」其實並不是一種具有高等智慧的機器生物，而是一種簡單但運算能力卻很強的計算設備，用來計算人能想像到的可計算的函數。
也就是說，本來沒有機器，人也可以算出來，但是會很慢，有了這個機器，機器能替代人去算，並且很快。
圖靈機的設想，是要做到機器和人之間的互動，而其核心紐帶是二者的共同點——數學邏輯。
在那個科技還比較原始的時代，圖靈的腦洞開得確實夠大的。如果他這個設想能夠做到，也就意味著人可以把複雜的數學邏輯推理運算，委托給機器去代理。人就可以從低值的數學邏輯推演中解脫出來，進而從事更加有價值的創造性活動。
後來受到「圖靈機」理論模型的啟發，1946年前後世界上最早的計算機誕生了。
計算機不僅是全新的技術產品，還意味著全新的生產力。同時，也意味著新時代到來，畢達哥拉斯、希伯斯們當年為了數學邏輯的衛道與殉難，已經失去了市場價值。
1950年，圖靈又開腦洞，再次發揮他對機器與數學邏輯的想像，寫下另一篇著名的論文《計算機器與智能》，向世界解釋了他對「人工智能」這樣一個具有科幻色彩概念的理解。
而關於什麼是智能，本來就是一個哲學難題。為了規避哲學風險，圖靈在這篇論文中提出了一套檢驗方法，在圖靈看來如果一台機器的行為，讓人類無法辨別它是人類還是機器，就認為這台機器具有智能。
這套檢驗方法就是著名的「圖靈測試」，直到現在圖靈測試依舊成為檢測一台機器是否具備智能的標準。
事實上1950年圖靈的這篇名為《計算機器與智能》的論文發出後，在當時並沒有引起多大的社會反應。1956 年達特茅斯會議中，又有人提出人工智能，回應者依舊寥寥無幾。
人工智能的故事，眼看就要流產了。
幸存者的春天
其實，希伯斯提出根號２時，提早了，那時候很多人還不知道整數和分數。圖靈提出人工智能，也提早了，那時候很多人還沒有見過計算機。
近年，隨著計算機和互聯網成為基礎建設，科技企業間的競爭也在不斷加劇，水漲船高，隨之而來的就是賽道不斷變換，維度也在不斷提升。
2015年上半年O2O大火，6月30日李彥宏表示，百度帳面還有500億，3年內追投百度糯米200億，可見其決心和魄力。然而到了下半年O2O大戰就偃旗息鼓了，2016年年初已經傳出百度要放棄O2O的消息。
不過市場並沒有閒著，2016年一款新概念——VR，問世了。年初中關村年輕創業者拿著一副3D眼鏡和一套PPT就能圈到一筆又一筆熱錢，整個創投圈歡慶「VR元年」，沒想到年末唱調就變了，「VR元年」不知不覺中變成了「VR末年」。
沒趕上移動互聯網福利，在一波波新概念來臨時又錯過坐莊的機會，被阿里、騰訊甩得有點掉隊的百度，2016年時決心翻盤。10月李彥宏對外宣布，百度轉型做一家「人工智能」公司。AI概念也隨之大熱。
圖靈的那篇《計算機器與智能》論文，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被人重新包裝賦能，後來聽到時變成了《機器能思考嗎》。圖靈頭上戴著的「人工智能之父」的帽子，也格外的絢麗奪目。
2016年，李開復說那是人工智能的黃金時代。那時候人工智能這四個字已經顯得有點土了，更多人叫它AI。
2017年是AI大豐收的一年，7月百度開發者大會All IN AI，10月阿里達摩院布局機器智能，11月騰訊AI IN All……
2017年許多AI項目都拿到了融資，並且是很豐厚的融資。此時的李開復，卻從狂熱中感受到寒意，不止一次地提醒，人工智能只是工具，當下的人工智能創業有泡沫。
雖然李開復，像希伯斯一樣提醒根號2的存在，但市場狂熱，即使有人聽見了也覺得那是謠言。
不久前，《連線》雜誌在其2018年12月刊以封面故事的形式報導了AI的現狀，AI深度學習面臨無法推理的困境。
其實，當下的AI所進行的人機交互中，不論是圖像、聲音、文字，甚至氣味、溫度等都可以轉化為電信號，電信號遵循數學邏輯，機器接收到信號後，根據已經設定好的數學方程式做出解答，答案通過電信號傳遞給機器，機器再把信號翻譯成圖像、聲音、文字，或者氣味、溫度。這是神聖光環下，AI的真實。
無人車、無人機算是其中佼佼者了，方程式驅動下已基本能夠做到自動化。至於各種智能音箱、對話機器人、智慧大腦，基本算是能夠說話的百度，只是輸入和輸出形式從文字變成語音，只是算法差異而已。
而目前對於抽象概念的理解，以及主動思考能力，AI依舊無法做到，接下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本質上，當下所謂的AI依舊是一組組方程式模型，或者說是一種自動化計算工具，所謂人工智能還不存在廣義上的智能。
對於技術型公司AI確實能夠提升生產力，而對於盲目入場的產品型公司以及資本巨頭來說，AI更多的只是用來炒作的財富概念。
李開復和行業人士的觀察和預判是一致的，人工智能融資熱從2017年上半年開始，融資差不多夠花18個月，預計2019年下半年就會迎來AI公司倒閉潮，不論企業是大是小。
如今市場已經回歸理智，AI也失去宗教神秘色彩。貼上AI就能賣錢的時代過去了。
李彥宏也開始否認百度不會把全部籌碼押到AI上。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意識到，各種所謂得智慧大腦，跟智慧無關，也和大腦無關。
當下AI真正能做的，是為生產生活流程中信息采集、信息處理、信息表達等環節進行賦能，不斷簡化各環道德作難度，不斷提升各個環節信息準確度及工作效率。
我們對AI的要求也變得更加理性，明確地將文字、圖像、聲音、視頻等更多真實層面的工作托管給AI去完成，切合實際地做到體力與腦力的解放。
2019年，AI創業的狂熱正在褪去，拿著AI概念講故事的人也正在離場。而經受過質疑和審判，能夠腳踏實地做技術，為行業帶來真正價值的幸存者，將迎來屬於他們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