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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騰訊科技編者按】 在美國,亞馬遜、Facebook、Google、微軟和蘋果五大科技巨頭統治了人們的生活。為此,科技媒體Gizmodo的記者Kashmir Hill進行了一項實驗,看看能否在生活中徹底封殺這些公司。她從其認為最具挑戰性的亞馬遜開始了這項試驗,結果她發現,要完全擺脫亞馬遜根本不可能。
以下是她這一周的遭遇:
顯然我是個受虐狂。
我背負著一項任務,試圖在沒有科技巨頭的情況下生活,去發現這樣的事情是否可能。不僅是通過純粹的意志力,而且在技術上,通過使用定制的工具,在實際上阻止我的設備訪問這些公司,阻止他們訪問我和我的數據。
我從一家我認為最具挑戰性的公司開始了這項試驗:「萬物商店」亞馬遜。
和其他數以百萬計的美國人一樣,我們在家里使用大量的亞馬遜產品。我們有一個Echo智能音箱,一個Echo Dot,兩個Kindles電子書,兩個Amazon Prime Chase信用卡,Amazon Prime Video視頻服務在我們的電視上,還有兩個Prime會員帳戶(我和丈夫每人每年都要向亞馬遜支付119美元)。
所以,我只想說,亞馬遜賺了我很多錢和大量的數據。僅我一人,就在亞馬遜網站上平均每年購買約3000美元的商品。我成為了它的忠實用戶,以至於我幾乎不知道還能去哪里買東西。當我需要什麼東西——床單、尿布、衛生紙、萬聖節服裝、藍牙耳機、給朋友買各種新奇的禮物時,亞馬遜是我第一個要去的地方。基本上,每當我需要一個隨機的物品時,我就打開手機上的亞馬遜應用程序。
是的,我手機上有亞馬遜的應用程序。我對這個公司很著迷。而且我並不孤單:據報導,亞馬遜控制了50%的在電商市場,也就是美國一半的網購,這令人憎惡。
亞馬遜不僅僅是一家在線商店——這甚至不是我生活中最難割捨的部分。它的全球帝國還包括AWS雲計算服務,這是一個龐大的服務器網路,為大部分互聯網提供主幹網;還包括遊戲直播平台Twitch.tv,有機食品連鎖店全食超市等等。
不讓自己走進全食超市很容易,但我也想停止使用亞馬遜的任何數字服務,從Amazon.com(及其該死的應用程序)到任何其他使用AWS托管其內容的網站或應用。為此,我得到了技術專家德拉弗·梅赫羅特拉(Dhruv Mehrotra)的幫助,他為我開發了一個定制的虛擬私人網路(VPN),通過它來發送我的網路請求。該VPN可阻止任何流量進出亞馬遜控制的IP地址。我將我的電腦、手機以及家里所有聯網設備一直連接到該VPN;它應該可以從我的生活中抹除亞馬遜觸及的每一個數字事物。
但最終,我們發現亞馬遜實在太龐大了,以至於根本無法征服。
AWS是互聯網最大的雲提供商,去年的收入超過170億美元。雖然亞馬遜的零售業務總收入要高得多——超過1000億美元——但如果你仔細檢查亞馬遜的盈利報告,你會發現它的大部分利潤都來自AWS。
AWS成立於2006年,已經占領了互聯網的大片領域。我的VPN最終屏蔽了亞馬遜控制的2300多萬個IP地址,導致了從Motherboard、《財富》雜誌網路版到美國政府問責局等各種網站被意外封殺(政府機構喜歡AWS,這很可能是亞馬遜即將成為一家擁有三個總部的公司的原因)。我依賴的許多智慧型手機應用也在試驗期間無法使用。
幸運的是,耶魯法學院(Yale Law)的網站運轉正常,因此我可以下載反壟斷專家莉娜·汗(Lina Khan)2017年的論文。她的論文認為,亞馬遜是一家壟斷企業,而目前實施的美國反壟斷法存在問題。該論文將是我本周的基本讀物。
隨著VPN的啟動和運行,我開始想知道為什麼這麼多網站仍然可以使用。例如,民宿預定平台Airbnb是AWS的著名用戶,但我可以在那里搜尋感恩節度假屋。我通過電子郵件詢問Airbnb是否仍在使用AWS進行托管,一位發言人證實該公司仍在使用AWS。
這就是我和梅赫羅特拉在我們的攔截技術中發現的一個主要漏洞。事實證明,除了使用像AWS這樣的公司來托管他們的數字內容之外,許多網站還使用了一種稱為內容分發網路(CDN)的輔助服務來更快地加載網頁。
互聯網看起來就像我們周圍空氣中看不見的蒸汽,但它也有自己的肉體。AWS在世界各地擁有龐大的服務器中心,而CDN則擁有更多的小型服務器。如果將AWS視為網站數據包的中心倉庫,CDN就是存在於世界各地的店面,幫助人們更快地獲取數據包,這樣Web訪問者就不必等待他們的數據一路從主倉庫傳來。
亞馬遜有自己的CDN,叫做Cloudfront,但它面臨來自其他公司的激烈競爭,如Fastly、Cloudflare和Akamai——Airbnb似乎在使用這些公司的服務。
如果網站將AWS與非亞馬遜CDN結合使用,我的VPN會看到CDN使用的IP地址,並讓AWS托管的內容通過。當我向Gizmodo Media Group(記者所在的公司)的技術團隊核實時,我發現我們自己的網站也由AWS托管,並且使用Fastly作為CDN。就像Airbnb一樣,Gizmodo網站正在偷偷通過我的攔截器。
盡管如此,我還是決心盡可能多地封鎖亞馬遜。因此,除了VPN禁止亞馬遜控制的所有IP地址之外,我還需要關閉我們家中的亞馬遜Echo和Echo Dot。由於將它們連接到VPN起不到封殺作用,我想簡單地拔掉電源,但又擔心有人會把電源插回去。
「你為什麼不把它們放在抽屜里呢?」梅赫羅特拉問道。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我並沒有想到這一點。Echo已經成為家庭中的一個固定設備,我沒有想過僅僅把它收起來。
在試驗的這一周,我不斷明白一件事:亞馬遜已深深地紮根於我的生活中。不管我有沒有意識到,我每天都反復使用它。沒有它,我就不能正常工作。
我不得不跑到一家實體店,而不是每次家里的紙巾用完就打開我的亞馬遜應用,這令人討厭,但更大的挑戰是,我幾乎無法使用我消費的每一種形式的數字娛樂。我最喜歡的用來消磨時間的應用Words With Friends無法加載。顯然,我不能通過Amazon Video觀看節目,但我也不能觀看流媒體服務Netflix,因為盡管Netflix是亞馬遜的競爭對手,但它仍使用AWS。HBO Go是另一個無法使用的娛樂應用。
當我和丈夫去金門公園跑步時,我發現沒有亞馬遜的幫助,我無法在我的Runkeeper應用程序中記錄跑步情況。如果沒有AWS,我也無法從圖書館下載有聲讀物到我的Axis360應用程序。Spotify是(目前)最後一家幸存下來的娛樂提供商,因為它的音樂使用Google雲服務。感謝上帝。
在試驗的第二天早上,我聽到我的女兒和丈夫在客廳里大喊:「Alessa,Alessa!」他們忘記了亞馬遜Echo中的智能語音助理Alexa已經被逐出了房子。這對我一歲的女兒Ellev來說尤其困難,一方面因為Echo為我們家提供了唯一的音樂來源,另一方面因為Ellev癡迷於三部電影(《尋夢環遊記》、《怪獸公司》和《超人特工隊》),這些電影通常都是通過Netflix或通過亞馬遜觀看的。
Ellev並不喜歡我的實驗,特別是因為,我的解釋對她來說毫無意義。本周的最讓人難過的時候是一個下午,她為不能看《超人特工隊》哭了整整五分鐘,盡管我最終還是用拼圖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除了無法使用娛樂服務之外,我工作的基本工具也變得不可用,特別是加密即時通訊應用Signal和職場通信平台Slack。
如果你不是一個在工作中使用Slack的人,很難表達這是多麼具有挑戰性;這款服務一般能取代辦公室會議、電子郵件和電話。沒了Slack,我在實驗期間基本上不知道辦公室里發生了什麼,同事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麼。
這在心理上是有好處的。Slack旨在改善工作場所的溝通,但它也是一種工作場所監控的工具,你名字旁邊的綠點表明你正端坐在鍵盤前,而空空的灰點則表明你不在。通過屏蔽亞馬遜,我不僅解除了亞馬遜對我生活的監視,還阻止了同事的監視。
無法使用加密消息應用程序Signal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因為我越來越多地用它來交流,不僅僅是與有安全問題的消息來源,還包括我的丈夫和朋友。
實際上,Signal仍然使用AWS服務讓我感到驚訝,因為2018年初,AWS曾威脅停止托管Signal,因為後者對其網路流量進行掩飾,以逃避政府的封殺。最終,Signal屈服於亞馬遜的要求,因為它們沒有更好的選擇。
封殺AWS還破壞了我女兒的日托班用來與我溝通的兩款應用程序。然而,一種技術上的怪癖讓兩款應用仍能向我泄露一些信息:這些應用程序的通知來自蘋果的服務器,而不是亞馬遜,因此我仍然可以看到新的更新,比如「Ellev的新便盆」、「Ellev的新午餐」等,盡管我無法查看應用,看看我女兒吃了什麼或拉了什麼。
也許這樣最好。我們隨時隨地訪問我們想要的任何信息,這造成了一些不健康的數據上癮。
沒有亞馬遜的這一周肯定會有好的一面。我和丈夫打破了一天結束時在Netflix上看節目的習慣,而是選擇閱讀書籍,並且發現了一種紙牌遊戲的好玩之處,之前我一直認為這種遊戲很無聊。另外,由於我們通常用Signal互發簡訊,我發現我在試驗期間給他發的簡訊更少了,而是和他談論有關IRL賽車的事情。
我們也讓女兒遠離了大部分的銀幕時間,這意味著我們和她一起玩耍的時間更多了,而不是給她一個「電影盛宴」。我去外面跑步,而不是在跑步機上看Netflix。總的來說,上網時間越少,我對技術的使用就越少,這也逐漸成為我的人生目標。
但剔除亞馬遜也意味著嚴重限制了我使用我們這個時代最重要的對話工具之一-鏈接語言。
我問一位朋友我們在哪里見面吃晚飯,她給我發了一個Yelp(點評網站)鏈接,但我打不開。梅赫羅特拉告訴我,他正忙於「這」,並發了一個我無法打開的Motherboard網站鏈接。在最重要的簡訊通信中,有人用iMessages給我發了一條Eventbrite鏈接;共享文本表明他們的夥伴因患癌去世,但我無法訪問Eventbrite頁面來確認。(我短暫地關閉了VPN,來查看這條消息,因為我覺得它值得我打破試驗。)
我們通過鏈接說話,即使是對最具破壞性的新聞,而科技巨頭們讓自己成為了這種溝通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在試驗期間,梅赫羅特拉會記錄我的設備嘗試封殺亞馬遜服務器的所有次數。這種情況發生了近30萬次,可能部分是因為應用程序不能從服務器收到回復,一直在不停地嘗試執行操作。我的設備試圖通過3800個不同的IP地址接觸亞馬遜,這意味著整周有很多不同的應用程序和網站試圖連接到亞馬遜。
我未能徹底封殺亞馬遜不止是因為CDN的問題。有一天,我的丈夫出去給我們買午飯,結果他從全食超市帶了壽司回來。我吃了一塊稻荷壽司之後才知道它來自亞馬遜。
另一次我無意中光顧亞馬遜的時候,是我意識到我們的汽車需要一個手機座。我通常會立即從亞馬遜上訂購某樣產品,可能就在意識到我需要它的兩分鐘內,但本周我不能這樣做。我最終是從eBay上訂購了手機座。然而,當包裹到達時,它黃色的包裝箱上清晰的印著「微笑」的標識,上面寫著「由亞馬遜配送」——即使是eBay的賣家也依賴它。
亞馬遜已經將自己徹底融入了現代生活的基礎設施,並融入了許多公司的商業模式,包括它的競爭對手,以至於幾乎不可能避免它。
現為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Federal Trade Commission)法律研究員的莉娜·汗(Lina Khan)在她那篇轟動一時的學術文章中辯稱,亞馬遜正在破壞反壟斷法的精神,但監管機構未能採取行動,因為一些壟斷為消費者直接降低了成本,法律經過演變逐漸忽視這種壟斷。
但她說,我們在日常生活中越來越依賴亞馬遜帶來的危害,我們才剛剛開始看到,包括亞馬遜能夠剝削其員工,能夠大量挖掘美國人的數據。此外,該公司還能夠擊敗競爭對手,而這些競爭對手本來可以為消費者提供不同的選擇和價格。
亞馬遜並不認為自己是壟斷企業。「水平寬度和垂直深度之間有一個重要的區別,」一位發言人在聲明中說。他說:「我們的業務範圍廣泛,包括零售、娛樂、消費電子及科技服務等,而我們在每一個范疇都面臨激烈而穩固的競爭。零售業是我們最大的業務,我們在全球零售業中所占比例不到1%,在美國零售業中所占比例約為4%。」
但是,根據我本周的經驗,我認為莉娜·汗的結論令人不寒而栗,具有先見之明,尤其是她關於亞馬遜吸引第三方賣家訪問其網站的觀點。這使得賣家可以通過在短期內接觸亞馬遜的客戶來賺更多的錢,但亞馬遜會消化這些企業的數據,並最終以更低的價格壓垮他們。
考慮到亞馬遜通過AWS托管網站來獲取許多企業的數據,它可能會大規模地收集類似的競爭數據。事實上,在過去,它曾利用從AWS收集到的洞察力,對那些在其雲服務中發展壯大的初創企業進行投資。
「如果AWS產品經理不使用他們平台的使用數據,來決定與誰以及如何開發有競爭力的產品,我會感到震驚,」經營內容分發網路Cloudflare的馬修·普林斯(Matthew Prince)說。「他們在零售領域做到了這一點,沒有理由認為他們不會使用其平台上的數據來對數字服務做同樣的事情。使用AWS的公司正在直接向該公司提供關鍵的市場數據,幾乎可以肯定,有一天這些數據將成為它們最大的競爭對手。」
亞馬遜沒有回應有關它如何AWS客戶數據的置評請求。
最終,我明白封殺亞馬遜根本就不可能。考慮到CDN的使用,這在技術上是不可能的,即使我們能想出一個完美的封鎖辦法,它也會把我與太多的關鍵服務和關鍵網站隔離開來,而由於個人和專業的原因,沒有這些服務和網站我就無法正常運作。我不能完全放棄亞馬遜,但其他人和公司應該努力做到這一點。(騰訊科技審校/昔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