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中國商業紀事:打破舒適區、重建新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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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打破一個舊世界,才能重建一個新世界,這就是破舊立新的2018年。

天下網商記者 杜博奇

2018年最後兩天,南方各地下起了大雪,凜冬將至,很多人被嚴寒打了個措手不及。正如即將過去的2018年——漫天飛舞的黑天鵝,也打破了那些早就習以為常的「舒適區」。

今年夏天,在法國考察的海航集團二號人物王健意外去世,打亂了這家世界500強的經營步調;3個月後,海航董事長陳峰接受採訪說,今年已經處理了快3000億資產,還會繼續加大處置力度。「我們資產處置時間可能比預計的要慢。人就是欲望太大,我們要斷掉人的某些欲望。」

今年初,京東CEO劉強東還帶隊到海航總部拜訪王健,簽訂了一籃子合作協議,沒想到幾個月後,他自己在美國的一起桃色風波引發京東股價暴跌,短短半年就蒸發了上千億市值。

2018中國商業紀事:打破舒適區、重建新賽道

圖片來源海航官網

查理·芒格說:堅持不做傻事,否則名聲與正直這兩樣最重要的資產,可能在一夜之間失去。

2018年,一篇《疫苗之王》戳穿了上市公司長生生物的皇帝新衣,推動疫苗行業規劃化管理;營業額100多億的權健公司被丁香醫生一文擊中,引發保健品行業空前的輿論危機。

一部《我不是藥神》讓淹沒在人海中的故事原型陸勇再度被記起;一部《創造101》讓鄉下姑娘楊超越成為年度人物;一系列短視頻讓焊工耿帥從「淘寶最失敗賣家」變成大眾紅人。

公道自在人心,互聯網這把懲惡揚善的利器,可以讓億萬富豪名聲掃地,也可以讓無名小子天下皆知。

2018年,去杠桿引爆了影子銀行坍塌的多米諾骨牌,P2P雷聲滾滾、比特幣雲霄飛車、區塊鏈回歸冷靜,大清算之後,隨著投資者的怨聲載道,一大堆金融妖怪和為虎作倀者現出原型。

知識經濟旗手羅振宇為P2P站台、雷軍旗下小米為P2P引流,京東與斐訊合夥搞出「聯璧金融案」,令無數投資人損失慘重,然而就在不久前,京東金融又悄然上線了兩款P2P產品。

資本本無罪,罪在人的貪欲。在貪婪的人手中,普惠金融工具也能變成龐氏騙局的招牌。

年底,P2P行業興風作浪的阜興集團董事長朱一棟被捕四個月後,旗下資產進入強制拍賣程序。一場以互聯網金融創新為名義的擊鼓傳花遊戲,留下數不清的壞帳,反而讓催收行業空前繁榮起來。

2018年,「房住不炒」的大基調下,房地產行業由開發轉向租賃,以自如、蛋殼為代表的長租公寓兇猛擴張;鏈家老板左暉瞅準機會,另起一局搞出貝殼找房,聲稱要用平台化做法把房地產租賃行業帶入數據化時代,這引發58集團CEO姚勁波為首的一眾同行的集體抵制。

傳統房地產商變得異常焦慮,王健林、許家印、楊國強不約而同地加大了扶貧和捐助教育的力度,比如王健林把貴州丹寨作為扶貧試點,楊國強分期付款給清華大學捐了22億,許家印帶著結發妻子回河南老家給鄉 大家發年貨,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心安理得一些。

萬科一面高聲吶喊「活下去」,一面向物流地產進軍;繼融創孫宏斌之後,許家印也看中了賈躍亭的法拉第未來,投入67億進軍新能源汽車行業,卻和孫宏斌一樣掉進了賈躍亭的財務黑洞;碧桂園轉型搞機器人,董事長楊國強說,「我們要像生產汽車一樣在工地生產我們的房子」。

房地產公司都把新零售作為救命稻草,比如華潤置地旗下萬象城去年就上線了一點萬象pro App,探索購物中心線上線下的融合之路;萬科開出了自營的「萬物集市」;桂碧園一方面把600家蘇寧小店引入了旗下小區,另一面還把網易嚴選落地到旗下的家裝品牌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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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碧桂園官網

天下大勢,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2018年,新零售已經成為各方利益和解的最大公約數。

12月,網易嚴選終於開出了第一家線下門店,加入與淘寶心選、小米有品、名創優品的同台競技,而這些本土生活消費品公司的集體湧入,也讓無印良品感受到了巨大的競爭力,年內連續調低在中國大陸的產品售價,甚至還在中國市場推出了全球第一家餐廳和酒店。

56歲的物美創始人張文中今年再次回歸公眾的視野,把主要精力放到了多點Dmall。通過手機App與大賣場線上線下結合,為周邊消費者提供2小時商品送達服務。張文中說,多點就不是一個為物美服務的公司,「而是以物美為小白鼠,跑出來一套模式,為所有零售商服務。」

除了物美,多點Dmall還與人人樂、步步高等40多家企業合作,覆蓋25個省市、4751家門店,收獲了5000萬會員,1000萬月活用戶,連續18個月蟬聯電商生鮮榜單冠軍。

相比張文中改造一個舊世界,盒馬創始人侯毅的目標是,在新零售的土地上創造一個新世界。

盒馬鮮生成立第一天就是按照線下、線上融合的方案進行一體化設計。到今天為止,創立3年的盒馬鮮生已經開出了第100家線下門店,月活超過250萬,線上下單+30分鐘送貨到家的概念早已深入人心,它的身後還活躍著小象生鮮、7fresh、超級物種等一大批追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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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天貓迎來第十個雙11,單日交易額突破2135億人民幣,物流訂單量定格在了10.42億單。這是人類歷史上零售業單日交易額首次突破2000億人民幣,也是物流業單日訂單首次突破10億。

阿里巴巴CEO張勇說,消費升級的大趨勢下還在進行消費分層,消費在升級中分層,也在分層中升級。

這屆雙11,全國29個省800縣的超1億人農村消費者則湧現出令人驚訝的消費潛力。

美容、養生、保健品等提高生活品質的產品獲得熱賣,其中國際品牌成交超過40%,13秒內57台一口價26.59萬元的路虎極光就銷售一空,330多台福特、200多台別克、70多台奧迪在一分鐘內售罄,還有3000多名消費者通過飛豬購買了前往南極和北極的旅遊產品。

經濟換擋的今天,我們赫然發現投資、出口、消費這「三駕馬車」,最靠得住的還是消費。

今年借助紐約時裝周、巴黎時裝周兩場發布會,沉寂已久的李寧打了一場漂亮的翻身仗。

十年前,北京奧運會讓李寧榮譽加身。市場上遙遙領先,雄心勃勃地進行品牌升級:更換 logo、提高價格,妄圖與耐克、阿迪達斯兩大品牌一較高下,結果卻因此走向衰落。

而遠在福建的那個「萬年老二」安踏卻在默默積蓄力量,攻打三四線大眾市場的時候還一口氣收購FILA、KINGKOW,聯營DESCENTE、KOLON,打入高端市場,走出了多品牌的矩陣化道路。

今天丁世忠把收購的目光瞄準了高端品牌始祖鳥,把安踏的品牌序列拉升到新的高度。

十年後的今天,李寧雖然恢復了盈利,公司的市值卻只有180多億港元,而安踏早已成為耐克、阿迪之後的第三大體育用品公司,1000餘億港元市值是李寧的六倍,39億利潤是李寧的7倍。

隨著消費升級的趨勢加速,這幾年中國豪華車市場井噴,不過BMW的表現卻差強人意。今年前八個月,BMW在中國市場只賣出去了40萬輛汽車,BBA三強中屬於表現最差的那個。

遠在德國慕尼黑的BMW高層也坐不住了,已經把BMW3系、5系轎車都做到了國產化,還要追加在合資公司華晨BMW的股份,從原來的50%提高到75%,增加更大的經營主導權。

而早在今年2月,李書福執掌的吉利集團就斥資90億美元入股戴姆勒公司,成為賓士的大股東。今年10月,吉利又與戴姆勒在中國市場成立了一家合資公司,進軍高端專車出行市場。

接連發生兩起順風車乘客遇害事故之後,滴滴下線了順風車業務,並暫停了此前制定的大規模擴張計劃,轉而「all in 安全」,為此專門調整了自己的組織結構,因此還給嘀嗒、曹操、首汽、美團等競爭對手創造了空間,就連以共享單車起家的哈囉出行也進入這個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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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隨著移動互聯網用戶增長陷入滯脹,從消費互聯網轉向產業互聯網成為共識。

今年9月的雲棲大會上,阿里雲宣布全面開放生態系統,通過8000多家合作夥伴推動中小企業數字化轉型,更充分地開展全球化業務,商業模式也2B升級為覆蓋力度更深的2B2B。

與此同時,阿里旗下的1688吸引了3500多家全球知名品牌,其中包括200家世界500強,在線銷售數十萬SKU產品,每天有至少20萬家企業在1688採購,一年時間交易規模增長了10倍。

阿里巴巴副總裁、內貿事業部總經理汪海說:「阿里從來不是一家2C的公司,我們一直是2B的公司,就算我們做零售,也是幫零售商更加成功的數字化轉型,去服務好他們的消費者。」

騰訊今年流年不利,現金牛遊戲業務遭遇政策卡殼,騰訊雲宕機,微信+qq流量見頂。投行化和內部壁壘也是其被外界批評的一體兩面,因為內部賽馬機制導致團隊彼此較勁,協作效應低下,資源大量浪費,於是騰訊掀起新一輪組織架構調整,並向產業互聯網發動轉型。

馬化騰告訴騰訊員工:「沒有產業互聯網支撐的消費互聯網,只會是一個空中樓閣。沒有消費互聯網助力的產業互聯網,就像一條無法與大海連通的河流,可能在沙漠中日漸幹涸。」

騰訊從遊戲、視頻行業切入產業互聯網,不僅要做連接器和工具箱,為這些B端企業提供雲計算、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數字化工具,還要做生態共建者,與合作夥伴一起共建「數字生態共同體」。

從2C到2B,再到2B建設生態,阿里巴巴一直走在前頭,用自身的試錯一步步印證了這些需求,現在騰訊沿著同樣的道路,也開始高歌猛進了。

這一年,社交與短視頻短兵相接,抖音、快手、西瓜、火山等高速增長的短視頻,吞噬了微信與qq的大量用戶時間,騰訊為了防守自己的根據地而不得不向這個賽道大舉進軍。與此同時,今日頭條悄然上線飛聊、聯通子彈簡訊、復活的米聊,對社交賽道發起進攻。

這一年,還沒有做到盈利的獨角獸一窩蜂地跑到境外上市,小米、美團、拼多多、趣頭條、蘑菇街、騰訊音樂,為了搶奪過冬糧草,他們中的很多不得不調低公司估值,依然沒躲開破發。

12月5日,老布什葬禮,特朗普發布總統令,美國股市休市一天,蘑菇街推遲一天上市,結果依然躲不開破發的命運。蘑菇街與美麗說合併的時候估值有30億美金,今年初估值40億美金,上市的時候目標是20億美金,定下14美金髮行價,結果上市當天開盤價只有12美金。

微信錢包中有五家電商平台的接口:拼多多、京東、轉轉二手、蘑菇街、唯品會,他們都是騰訊的電商代理人,相比拼多多的「火箭速度」,蘑菇街的表現可以說是最不搶眼了。

這一年,智慧型手機行業加速集約化,華為、OPPO、vivo、小米四大頭部品牌掌握了國內市場80%以上的份額,留給其餘品牌的生存空間日益狹窄,錘子、金立、美圖等品牌陷入停擺。

12月31日,三星關停了天津一家年產3600萬台手機的工廠。韓國媒體將原因歸結為中國手機廠商的崛起:「三星受華為等中國企業的影響,在中國的手機銷售持續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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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第三季度,三星在全球銷售了7200萬台手機,中國市場僅賣出60萬台,市場占有率僅0.7%。

一個值得注意的信號是:頭部國產手機廠商的陣營分化也在加速。相比華為在本土市場的高速增長,小米出現了顯著的下滑,今年第三季度甚至還比去年同期少賣了60萬台手機。

今年小米登陸港交所,向IOT、新零售、生活消費品、互聯網服務進軍,試圖構建一個基於硬件的互聯網生態圈。不過它依然面臨創新不足而被消費升級浪潮拋棄的危險,為了分散風險,雷軍把經營重心逐漸放到東南亞等海外市場,試圖復制前幾年在中國大陸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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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PO、vivo的幕後老板段永平在拼多多上市後罕見地出來接受採訪就不客氣地指出:「蘋果比小米厲害多了,而且長遠來看,沒有什麼企業是靠便宜賺錢的。性價比都是給自己找借口。」

這一年,貿易摩擦撕扯開國家競爭的真相,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讓每個人都感同身受。

波瀾壯闊的2018年,泡沫破裂、浮華滌蕩,這是理性的回歸,盡管痛苦,卻必不可少。只有出清流毒,才能降下虛火,只有驅逐劣幣,才能創造良幣。現在的下蹲,是為了將來更高的起跳。

2018年10月19日,任正非喊話18萬華為員工:「外界過分誇大了華為公司也有可能是災難……如果只是表面的繁榮帶來我們內心的自豪就會導致惰怠,我們絕對不允許惰怠。」

前幾天,百度公司就有55名員工因為長期虛開計程車發票牟取私利而丟掉了薪水不菲的工作;再往前,美團查處了89名腐敗分子,職務最高的外賣管道高級總監也因此被炒了魷魚。

為了預備過冬,大公司借反腐之名優化人員結構,而創業公司則乾脆掀起了一波裁員潮。比如,不久前鬥魚裁掉70名員工,錘子啟動了裁員計劃,夏天剛完成2.7億美元融資的知乎裁員上百人。

正在鬧財務危機的ofo,總部呼啦啦走了一片人,從最高峰時的3400人,一路降到現在的400多人。戴威急得沒轍了,高聲吶喊:「哪怕跪著也要活下去,只要活著,我們就有希望。」

資本露出了冰冷的一面,那些被寵壞的創業者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戴威顯然還不願從美夢中醒來,卸任摩拜CEO的胡瑋煒說:「資本是助推你的,但是最後,其實你都得還回去。」

2018中國商業紀事:打破舒適區、重建新賽道

令人唏噓的是,知乎上還流傳一個很火熱的問題——「2018年出現裁員潮了嗎,2019年會轉好嗎?」

美團老板王興說:「2019年可能是過去十年里最差的一年,但卻是未來十年里最好的一年。」

也許這就是2018年美團流血上市的原因。這家公司創立8年以來燒掉了上百億美金,從團購一路延伸到外賣、酒店、旅行、出行、金融、生鮮超市,攤大餅般的業務擴張讓它的財務報表變得極為脆弱,過去三年累計虧損350億人民幣,今年前四個月又產生227億虧損。

2018年4月,美團以27億美金把摩拜收入囊中,沒想到卻收購了一個每天虧損1500萬人民幣的燙手山藥。為了止損,一肚子窩火的王興乾脆把摩拜的業務按下了「暫停鍵」。

塔勒布說:「我們的環境比我們意識到的更為複雜,現代世界被不經常發生及很少發生的事件所左右。」

生存在一個高度變化的時代,擁抱變化就是唯一的選擇,哪有什麼「舒適區」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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