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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被「扔進」業務團隊的漆遠和金榕沒少經歷磕碰,漸漸地,熟悉的科研工作轉變成為了一種「業務問題驅動」的模式,他們與公司的相互信任才重新建立起來:2017 年,金榕帶團隊把組合優化技術應用到了數據中心資源分配方面,這年雙十一,這項技術將資源匹配率提升到了 94%。蔣國飛在企業創新研究院這個領域專注了將近 20 年,來到阿里後,他曾和達摩院的同時聊起技術創新的「空間複雜性」——在美國,不乏生命力長達百年的公司,在技術投入方面這些企業態度篤定。
張建鋒(行癲)站在雲棲大會十周年的舞台上,語速比其他演講者幾乎高出一倍。他裹著一身合體的西裝,對面就是依舊寬大格子衫的王堅,兩任阿里 CTO 往那一站,主持人打趣到,從體型和打扮,大概能看出阿里的技術之路如何走來。
兩年前,雲棲大會八歲。開幕前一天,阿里巴巴搞了一場小小的聚會。不同以往,企業家身份的馬雲,成了這場聚會中身份特殊的少數派。而在那些多數派賓客們身上,都閃爍著同一種光亮:他們都有一顆絕頂聰明的腦袋——那是不同於馬雲的另一種聰明。
座上賓是一群世界頂尖的計算機科學家:比如姚期智,中國目前唯一的圖靈獎獲得者,在中國,只有最頂尖的計算機學生才能進入他的課堂;哥倫比亞大學的周以真坐在旁邊,他的著名論文《計算思維》超越了技術本身,定義出一種當下世界的生存必需;她時不時地和身旁的湯曉鷗聊上幾句,後者的公司已經成為全球智能視覺識別領域的翹楚,是當下中國估值最高的人工智能公司之一…… 馬雲坐在其中,他是人群中最不懂技術的那個,卻常自稱是最堅固的技術擁躉。
(達摩院成立前夜的科學家聚會 | 阿里巴巴)
第二天一大早,馬雲在雲棲現場高調宣布了名為「達摩院」的阿里巴巴全球研究院正式成立,並且計劃三年內為此投入 1000 億。那場聚會中的學術明星,大多被馬雲請進了這所研究院的學術咨詢委員會。
這是一個久違的好消息。參與當天成立活動的人群中,王堅和張建鋒是最開心的兩個:前者曾在多年前創立了達摩院的前身——iDST(Institute of Data Science&Technologies),那次嘗試淺嘗輒止,當時被王堅邀請回國的學術專家,大多都在後來的時間里遭遇了一場殘酷的身份認同危機,當他們踏出象牙塔,把頻道切換到商業公司,才發現氣質格格不入;而後者,在接棒王堅成為阿里技術掌門人的第一年,就喊出了「必須向技術要紅利」。
多年來,科研與業務在阿里內部不停地化學反應,終於釀成了臨界點的出現。這家公司從「成功利用了技術」的公司開始變為一家「創造技術」的公司。
在 iDST 年代,那些被籠絡到阿里的科學家頻繁地被指摘為「只做基礎研究,不懂具體業務」。之後,他們被安排到各個業務線練兵,星散於野,iDST 計劃擱淺。他們說,那是一場「上山下鄉」運動。
「說白了,技術和商業能不能相互理解,這可能是當時最大的矛盾。」當年 iDST 三位創始人之一、螞蟻金服副總裁漆遠說。
再強大的中國互聯網公司都明白,如果不打造一顆強有力的技術心臟,大廈傾塌的隱憂將如影隨形。可那些倒在阿里前面的先例證明,這條路上真正的瓶頸不在於決心和財力,而是要在公司內部創造出最恰當的機制、環境和場景,把一群高高在上的科研天才拉進凡塵,既讓他們有平台證明個人價值,又能帶領公司尋找新大陸。
即使是對於阿里巴巴,這也會是一場漫長而艱難的修行。
聰明大腦批發計劃
漆遠辦公室的正對著一片開闊的小山坡,青翠層疊的一片。在杭州無雨的日子里,時常有人三三兩兩地在其中散步玩耍——從他的窗子望去,像一處自成格局的大學城。
這是漆遠喜歡和熟悉的景色:「比矽谷的環境還好。」
五年前,他收到王堅的邀約,登上回國探親的飛機,電視和網路上最熱的話題是中國糟糕的空氣質量。那時,漆遠最大的顧慮之一就是「霧霾」。
旅居美國多年,漆遠不缺錢,不缺名譽,更不缺機會。他把前半生埋在了實驗室中:在 MIT 讀博士時,Google 和 Facebook 都拋來橄欖枝,但當時漆遠一心想當老師;搬到了印第安納州,專攻大規模機器學習和貝葉斯推理,在普渡大學做到了計算機系和統計學系終身教授。那里有全美國大學最快的超級計算機,學科排名世界前列。除此之外,他的名字後還掛著一連串讓人仰望不及的名號:ICML 領域主席、微軟牛頓研究獎和美國科學基金 NSF Career 獲得者……
求仁得仁,他缺的是下一個令人興奮的挑戰。
沒人知道王堅何時相中了漆遠,也許是兩人之前在美國的短暫會面,也許更早。2014 年,機會來了,王堅帶著時任螞蟻金服 CFO 的井賢棟,以及 CTO 程立,幾人和漆遠約在北京的一家酒店大堂徹夜長談。他們談了技術、戰略、商業,甚至家庭。
天色漸白時,王堅許諾給漆遠一個「挑戰」——建立「超大規模機器學習平台」。阿里坐擁取之不盡的商業數據,但大量數據的價值遠沒有被挖掘出來。當時的阿里,用王堅的話講,是「坐在金山上啃饅頭」。
這次,漆遠真的動心了。
彼時,距離阿里奔赴納斯達克敲鐘還有幾個月,由王堅帶領一群工程師「拿命拼來」的阿里雲已經走上正軌,正做到著季度 100% 的增長,馬雲開始熱衷於「大數據」的話題,並委任王堅招兵買馬,籌建阿里的數據技術研究院 iDST——以確保阿里在未來數十年做到技術領先的地位。
(曾經的iDST | 阿里巴巴)
這是阿里由來已久的執念。2008 年開始,馬雲就焦慮著「獨立研發」必要性的問題,時任微軟亞洲研究院常務副院長的王堅,就是在這個背景下來到阿里。後來的故事無心插柳:技術研究院沒有做起來,卻做成了阿里雲。
以至於這成為了阿里技術體系中的一種感慨,「這是幸運的地方,因為我們終於有了一個技術驅動的業務,不再只有商業模式驅動的。但不那麼幸運的是,如果當時成立了研究院,也就堅定地走下去了。」
2014 年那個北京的夜晚,漆遠和王堅相見恨晚:「(當時)他用望遠鏡和顯微鏡比喻大數據的價值。我說這太巧了,我申請終身教授時作報告,PPT 頭兩頁,第一頁就是放望遠鏡,第二頁就是顯微鏡。咱倆的比喻都一模一樣,我一定要把那份 PPT 發給你看看。」
iDST 的初始團隊都抱著「想做點事情」的強烈熱情,才很快被感召、集結起來。在此之前,他們多是在前沿領域突破犀利,但往往困頓於技術如何落地。漆遠 2008 年就開始研究大規模 GPU 集群和機器學習,那時候 AlphaGo 還只是實驗室里的一段代碼;iDST 另一位創始人金榕,曾是美國密歇根州立大學終身教授,發表過 200 多篇重要論文,在隨機優化、在線學習、半監督學習等領域都提出過原創算法和理論,可直到 2015 年左右,其中很多成果都還沒有找到發揮作用的真實場景。
光鮮的履歷背後,一種「不甘」的感覺在撓人。
(漆遠在極客公園 Rebuild 大會上演講 | 視覺中國)
「這股勁兒好像還沒有使出來。」這是華先勝的感受。他在 2012 年就曾獲選國際電氣與電子工程協會院士(IEEE Fellow),從微軟亞洲研究院輾轉到西雅圖 Bing 產品部門,華先勝待了 14 年。他憋足了勁兒寫論文、拿專利,直到一陣強烈的迷茫在某一天撲面而至:「把論文寫到 200 多篇的時候,就麻木了……接下來我到底要繼續做技術轉化?還是做技術創新?」2015 年,主攻機器視覺的華先勝來到 iDST 擔任副院長,後來又成為了達摩院城市大腦實驗室負責人。
至少在 2014 年,純粹科學世界之外的光景可以對沖這種「不甘」,企業當中的誘惑夾雜著新鮮感、挑戰以及太多的未知。
在加入阿里之前,金榕受邀為阿里媽媽做過一年的技術顧問,他幫助解決了一個大規模算法優化問題,從而為團隊把廣告展示的收入提高了 15-20%。公司業務人員也對這位謙遜的「技術大牛」十分敬重。金榕覺得,這個能迅速轉化自己知識能力的「平行世界」太美好。
漆遠的熱情被強大的阿里企業文化迅速灌滿。第一天來到杭州報導,他參加了面向新成員的破冰活動,「一直打雞血」到轉天凌晨三點。
「這幫人挺玩命的」,漆遠心想。
浪尖風口,南牆撞頭
科學家來了。緊接著,一次職場失意空襲了他們。
先是漆遠的超大規模計算平台報告,在提議階段就遭到了殘酷的審視。
計算平台的必需是 GPU,而如此大規模的 GPU 集群意味著巨額的資金投入。面對 2014 年的中國互聯網公司,這份提議「太不靠譜」:那時,AlphaGo 還沒有誕生,人工智能被認為是個華而不實的噱頭。大家認為漆遠的提議「簡直瞎掰」:「你要的機器這麼貴,公司為什麼要搞這個?和我們的雲戰略又要怎麼結合?」
漆遠覺得,「瞎掰」的是對方。「讓我們做超大規模 GPU,沒有集群,這不也是瞎掰麼?」
(阿里雲三代掌門,從左至右為胡曉明、王堅、張建鋒 | 阿里巴巴)
在 2014 年的阿里,技術力量尚未成為這家商業公司的主導。華先勝記得一個細節,自己入職時參加了幾輪面試,竟然沒人能問出和技術相關的問題。這個跡象曾讓他感到憂慮。在微軟研究院,自己共事的團隊基礎紮實,那些人「絕對是頂尖人才」;而阿里的團隊勝在勤奮有鬥志,高層對業務判斷很篤定,可面對一些未來的前沿方向,「眼界還沒那麼寬」。
金榕來到 iDST 的第一項任務是用算法幫助聚划算提升 GMV。當時集團提出了「數字化經營」的目標,阿里內部甚至一度有個口號,要「革掉小二的命」。
新同事眼中曾經理所當然的崇拜與敬仰,在「小二」那里變作了警覺和距離。「大神」金榕「自覺地拿出 humble 的態度」,常向「小二」虛心請教業務問題,甚至為此從西雅圖搬回杭州常駐。忙碌一年的結果令人啼笑皆非:算法默認把便宜的商品增加展示權重,吸引了大批三四線城市用戶,GMV 上來了,卻無意間模糊了當時聚划算的產品定位。面對團隊的不滿,金榕身心俱疲:「到底什麼是有價值的事?沒有確切答案。」
事情漸漸發生了一些變化。業務團隊在一開始就低估了技術突破要花的時間和難度;而這些自帶光環的科學家,也因為不歸屬於任何一個業務單位,紛紛陷入無物之陣。
在殘酷的競爭環境里長大,阿里就是一台由組織戰鬥力點燃並驅動的機器,強有力的體制之內,對迷茫和風險的寬容度是甚至比對於失敗本身還要嚴苛。
2015 年的夏天,成立不到一年,關於拆分 iDST 的決策硬邦邦地出現在了科學家們的郵箱里——金榕帶隊去了「淘系」,漆遠則去了螞蟻金服,他曾經的語音團隊被留在了阿里雲。很長一段時間,公司內外都沒人再提起這個研究院,甚至連阿里自己的算法工程師都「還以為 iDST 已經解散了」。
(2017 年的雲棲大會上,達摩院宣告成立 | 視覺中國)
這是一場殘酷的信任考核——「要看看這幫人到底能做什麼」。
心理落差接踵而至。漆遠依然記得那種「臉著地」的感覺。在學校時,許多學生都說過,「不管漆教授開什麼課都想選」,他向來都是積極人格魅力和善於人際溝通的那種人;來到阿里,他才知道一家流淌著「江湖綠林基因」血脈的企業里,「溝通」的學問勝過一切——要考慮組織、團隊、文化、歷史等種種複雜背景,「沒法讓所有人都喜歡」。
「所以大家都說,學校是象牙塔。」漆遠感嘆。
「這就是一場試驗。」2019 年,再聊起當年集團的決策,阿里技術生態負責人劉湘雯很直白,她經歷了曾經的 iDST,也參與了達摩院的體系設計工作。「即便有人會因為不適應離開,調整也會繼續。」在中國最成功的互聯網公司里,系統的意志堅固勝過一切。
被「扔進」業務團隊的漆遠和金榕沒少經歷磕碰,漸漸地,熟悉的科研工作轉變成為了一種「業務問題驅動」的模式,他們與公司的相互信任才重新建立起來:2017 年,金榕帶團隊把組合優化技術應用到了數據中心資源分配方面,這年雙十一,這項技術將資源匹配率提升到了 94%;漆遠則在螞蟻金服主導了智能客服的項目,以解決客服人力成本增加的困境,一年後,這套準確率逐步提升的系統為公司節省了一個億的成本。
幾場勝仗下來,科學家有了「指揮官」的感覺。「有人比喻說,剛來 iDST 時我們做的是原子彈、導彈,打阿富汗沒問題,一個炸彈下來就牛逼了;但到伊拉克戰場,要搞地面戰場,鋪人進去,這考驗的不只是技術能力,是個組織配合問題。」其中的溝溝壑壑,漆遠覺得很難與外人道,「那簡直是術與道的差別」。
畢竟是一群絕頂聰明的人,這里還有他們想要的東西。「如果他們長出了能力,阿里就是個很好的舞台,它會給你許多回饋,如果沒有,給你也拿不住。」劉湘雯說。「在這方面,阿里是很真實的,我們不會將錯就錯。」
中國特色的研究院
2017 年加入螞蟻金服時,達摩院金融科技實驗室負責人、螞蟻金服副總裁蔣國飛就和井賢棟反復討論過一個問題:在中國公司做研發,對失敗的容忍度有多高?
他曾在 NEC 美國研究院負責過十多年的前沿創新工作,清楚其中的艱難。在那里,他見證過很多令人惋惜的「失敗」。2000 年開始,蔣國飛曾帶領團隊投身一個計算平台項目,但接下來持續 10 年沒有拿到實質突破。2010 年,他終於「受不了」,砍掉了這個項目的經費投入。
「一群非常優秀的人,花了那麼多時間和努力就是搞不定這件事,主管或許不會怪你,可誰不想要成功呢?」
在矽谷,類似的故事層出不窮,結局常帶有美式英雄主義色彩——永遠無懼失敗,永遠可以從頭再來。就像是 Yann LeCun 和 Geoffrey Hinton 與神經網路和深度學習算法的故事,漫長的數十年,從起步、停滯、陷入低谷,直到十多年孤獨穿行後的曙光重現。
這樣的矛盾一度拷問著阿里巴巴。iDST 調整後,打造技術研究院的目標並沒有被完全擱置。當 2016 年,籌劃達摩院的計劃被張建鋒擺上會議桌時,iDST 的舊部被再次集結起來。
重新規劃研究院的過程沒有想像中順滑,卡在業務商業與科研前瞻之間的浮漂依然飄來蕩去。有些目標是很明確的:比如,達摩院的使命是技術創新,但必須結合阿里巴巴的具體業務。達摩院還要繼續吸引最頂尖的人才,他們必須有激情、格局和遠見……;也有一些細節經歷了反反復復的討論。比如,什麼樣的架構才能保證這個研究院保持生命力?作為技術中台的一部分,又擔負著技術先進性的使命,到底該為了聚焦在單個業務的營收指標,還是適當「跳出來一點」,考慮前瞻性?
(阿里巴巴集團 CTO 張建鋒,花名行癲 | 阿里巴巴)
達摩院幾乎沒有理想的參考對象。在企業研究院里,微軟研究院曾如日中天。那里被稱為科研人員的「天堂」,可從研究到產品中間隔著一道厚重的城牆,「有技術轉化很好,沒有也無所謂」,微軟曾因此錯失許多機會——比如搜尋,這個方向很早就出現在微軟研究院的戰略會上,但當時沒有引起業務層面重視,直到 Google 在搜尋領域大獲成功,微軟才再推出 Bing 追擊,顯然為時已晚。
「沒必要被別人的眼光束縛住。我們會把達摩院看作一個業務去做,甚至希望它的技術盡快走向市場、賺錢。」負責參與設計達摩院體系架構的劉湘雯說,「很多人會覺得一個研究院應該是怎樣的,但如果照搬一個指標,肯定會把這件事『做死』。」她曾經在微軟亞研院工作多年,清楚那里的情境。最近幾年,人工智能成為主流方向,微軟才開始調整策略,花力氣把 AI 研發體系和業務線打通,中間經歷不少痛苦——那是阿里不能接受的。
價值觀的統一仍是首要。這是一家以「夢想」為黏合劑的公司,它擅長將一個宏大的圖景拆分成無數細節,再自上而下的傳遞下去,不斷激發戰鬥力。很長時間里,需要有人和這群志存高遠的科學家們坐在一起梳理細節。「唱紅臉」的角色一直是必需,有時候,像劉湘雯這樣的人就要扮演起「園林修建師」的角色,「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狠心讓團隊「砍掉」一些和大方向不符的「小創新」,那時她一般是「最不受歡迎的人」。
「科學家都是好奇心驅動、使命驅動的一群人。但達摩院是承接著集團使命的。我們要把大的目標和大家說清楚,讓大家做更有價值感的工作。」
許多突破的確是被業務的需求「逼」出來的,金榕曾經帶領過的拍立淘團隊,起初只是在淘寶端不那麼顯眼的入口級產品,但隨著日活一路突破千萬,團隊被「倒逼」著做淘寶內部鏈路架構的打通,以不斷提升圖片搜尋的精度。經歷這麼一遭,團隊把底層算法訓練框架、數據處理能力都升級和迭代了一遍。現在,拍立淘已經上雲,成為了阿里雲殺手級的產品之一,在平頭哥最 新髮布的 NPU 晶片中,拍立淘也成為重點應用場景之一。
(金榕 | 阿里巴巴)
這樣的例子讓阿里巴巴的技術路線反而加成了更多的侵略性和野心。達摩院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正「拉開了架子」向產業端靠近,從中打開實驗場合、發現挑戰、解決問題,再反哺給產品。
這條能夠快速滾動的鎖鏈,是一個理想主義和現實主義混合的產物——它不會犯大的錯誤,也能同時保證速度和公司營收穩步增長。到了 2019 年的雲棲,達摩院剛好兩歲,馬雲曾許諾下的 1000 億,也許從投資的角度看到了具象化的表達:年輕的「平頭哥」在一站式設計平台「無劍」後,又發布了 NPU 晶片「含光」;量子實驗室完成了第一顆可控的量子比特研發。
蔣國飛在企業創新研究院這個領域專注了將近 20 年,來到阿里後,他曾和達摩院的同時聊起技術創新的「空間複雜性」——在美國,不乏生命力長達百年的公司,在技術投入方面這些企業態度篤定。那不是幾個牛人的創舉,而是一套傳承下來的體系。「但中國公司只有幾十年歷史,企業生存的經濟體制也不一樣,要找到路線、節奏,這不是一兩天的事……如果看不清 5000 米以外的事情,我們就先結合業務,看看 500 米以外有什麼。」
企業研究院中國特色的問題,一直困擾著阿里,後來乾脆「釋然」。達摩院的設計者們認為:大的層面看,在舉國體制下,中國曾經用錢學森的科學架構融入國家意志,獲得了一套完整的科技創新體系。科研鋪上去,又把太空、醫療、鐵路很多產業帶動起來,好多成果也是這樣被「逼」出來的。經歷了經濟周期的調整和考驗,這個方法論依然是成熟、行之有效的。
「現在是市場經濟比較充分發展的階段,再怎麼繼續打造科技創新體系?我們可以多思考這樣的問題。甚至,像阿里這樣龐大的公司、達摩院這樣的企業機構在整個社會互動層面又會扮演什麼角色?對於這個歷史使命,我覺得還要走更遠的路。」
No Regret
最近,漆遠剛剛主管組建了一支名為「NBT」的團隊,沒日沒夜地工作。他和手下的年輕人想要尋找下一個重大突破:隨著螞蟻金服開展國際業務,AI 訓練師的增長必將成為業務負擔,有沒有可能在算法層面再做一些突破、未雨綢繆?
業界很少人在探索這個方向,看不到進展時,漆遠常給大家做心靈按摩:「NBT 的意思,我們是在尋找 Next Big Thing,我還告訴他們,我們就是一支牛逼 Team。」為了表示決心,最近大家還集體換上了 New Balance 的球鞋。
這些年過去,興奮和鬱悶的情緒會輪番在這些「阿里科學家」的心中蕩漾,也有那麼幾次,項目的確做砸了,或許是方向出了問題,或許是時間的問題。總之,他們也都漸漸了適應了這樣的起伏。
蔣國飛已經從 20 年前的科研人員做到了如今的企業管理者,他有時候跟朋友開玩笑,說自己就是最辛苦的農民。「種子撒下去也不一定有收獲。」蔣說,「你不僅要照顧到執行、細節,最大的挑戰其實是心理上的挑戰,必須要有 determination,意志要硬。」
(達摩院麾下的獨立註冊公司平頭哥,在 2019 雲棲大會上發布了 NPU 晶片 | 視覺中國)
「我們的工作里有幾個境界,是用自己的能力做錦上添花、雪中送炭的事情,還是做無中生有的事情?……人工智能就是一個公式出來的,算法加上算力,最後再看對某個領域的價值。這幾個關鍵詞里最重要的是『價值』。你覺得某件事很有價值,還把它做到了,那這段職業生涯就沒白費。那種感覺和坐在辦公室里上上班、領領薪水是不一樣的。」華先勝這麼說。
他正完整地經歷著這個過程。來到阿里後,華國勝短暫帶領過自己熟悉的圖片搜尋方向,2016 年又跳到了城市大腦團隊。當時這也只是個宏大的構想:把城市里每天產生的數據打通、挖掘價值,再和城市管理模式結合,城市大腦就是一個完整的生命體,帶動城市以更好的方向發展。
華先勝和團隊最先攻下的是交通環節里的視覺滲透。先要說服客戶升級智能錄影頭,再從無到有的搭框架、更新算法,超越過去的端上方案,做到更精準、實時的交通改制。城市大腦有了感知能力,才能對交通趨勢給出具體預測,給出治理建議。
在今年的雲棲大會開場主論壇,阿里提供的智能交通應用,是政府官員代表反復誇讚的成績。可在最開始,華先勝的業務根本沒人買帳。當時的阿里巴巴不是一家以技術先進聞名的公司。城市大腦的噱頭很足,一不小心就會淪為政府大廳里的展示大屏,華而不實,只有展示作用。
從定大方向,到落地調試,城市大腦團隊做了三年,也是第一個原生於阿里雲的重點業務。杭州、上海、蘇州等多個城市都成了這個項目的客戶。華先勝常要花時間密集接觸客戶,理解對方的需求。妻子曾經半是抱怨地對華先勝開玩笑,總以為換了個工作,他的節奏會鬆弛一點,後來才發現,這和去哪家公司沒關係,挑戰來了,他就會變成很興奮、又很投入的人。
最終發現,真正的科學家精神和企業家精神沒什麼差別。他們都是樂觀的冒險者,敢想也敢幹,帶團隊在無人區里探索時,也要有遠見、野心和定戰略的能力。那些和這群科學家打過交道的阿里員工,多有感觸:「大家的爭吵是比較少的,看到一個問題時,他們會先想這個事情應該做,接下來就會想怎樣做到,很少人會說,這個事情我不能做、不想做。」
是不是真的「技術驅動的公司」,並不只是財報上雲業務利潤回報數字能夠說明的。公司內部是否能形成完整的技術文化和技術體系,才是最重要的命題——由阿里人評價說,這是個「渡己渡人」的過程。
現在,在阿里巴巴集團 36 位合夥人里,已經有 17 位是技術背景出身,話語權的天平有了變化。算法工程師團隊越來越壯大,賈揚清、任小楓……這些人工智能領域赫赫有名的新一代「大牛」也陸續進入了達摩院。
空氣里的一些氛圍變了。各個團隊常辦純粹的前沿探討會,除了業務 KPI,一些新鮮有趣的東西開始感染著這個龐大的公司,比如金榕,他堅持為自己的團隊保留 10% 的時間和空間去探索那些「更遙遠的目標」。
(阿里的 「技術基石」 | 視覺中國 )
2017 年,馬雲豪言壯語地指出,要讓達摩院比阿里巴巴活的更久。但五年、十年後的事,暫時誰也說不清。擁有了一桌做好菜的材料,對廚師的考驗也不小。
要讓阿里巴巴駛入那個更激動人心的新世界,許多事情還在一種「混序」中變化和進展。漆遠覺得,不如把世界放在算法里去理解:
「下個月我們團隊會不會被噴?下一個項目是不是完蛋了?這都不能預測。但你清楚自己是在一個大趨勢上,這個時代對我們這群人來說,是生機勃勃的……在線學習算法追求的就是減少 regret(最優策略的差異),所以我們只能盡量去追求 no regret 的一套算法。」
責任編輯 臥蟲
頭圖來源 阿里巴巴
>達摩院:阿里巴巴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