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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寫出來的故事通常都有悲傷的結局，我們現在看到的這個故事也不例外。
故事裡的主人公：
我：無辜受害者，被蝸牛踢了鼻子的碼農。
蝸牛移動：誰認識我？你們打算幫我做廣告嗎？
中國聯通：我是誰？我為什麼在這裡？
工信部：大家好好商量一下… 什麼，商量不到一起，那你們換個地方商量吧。
一、相遇
那是大概五年前的一個初秋的下午（2015年10月09日），丈母娘從南陽來西安看望我們時，透露出想要換一個手機號碼的意思。作為一個WCDMA協議層的研發碼農，這個任務當然是義不容辭了。
於是我就在網上查詢，無意中看到了虛擬移動運營商（學名：移動通訊轉售商）蝸牛移動的免卡。這個免卡當時是5元月租，呼出0.1元/分鐘，接聽免費，用的是聯通的網路。
因為老人家經常到處走動看望兒女們，但是實際的通話量也不是那麼大，所以這個套餐就顯得比較合適。另外我們鄉下人對蝸牛也有著特殊的好感，雖然它又笨又慢，日爬三米夜降兩米，但是鍥而不舍、堅決不做井底之牛精神也是值得敬佩的（摘自小學數學題）。至於它背後的聯通網路，雖然不濟但也勉強堪用。
於是我們選了一個歸屬地是南陽的號碼1707377XXXX，上傳身份證後，沒過幾天就通過快遞收到了這個號碼卡。然後插卡，開機，試用，一氣呵成，非常順利，也非常美好，就像那個初秋的天氣。
那個時候，誰也沒有想到最後悲傷的結局。
二、相守
那張號碼卡插入手機之後，一轉眼就是快五年。老人家走南又闖北，手機換了又換，但是號碼還是那個號碼。以至於後來眾多子輩孫輩們撥打這個號碼時，根本都不用從聯繫人裡面找，因為號碼早都印到腦子裡了。
三、意外
2020年06月06日，一個聽起來也很美好的日子，老人家在廣州看孫子。吃完午飯小孩子拿起手機玩了一會兒，大家也都沒在意。後來手機就欠費停機了，就在當天下午。
廣州的兒女們一查，之前卡裡的餘額大概有50元，停機時已經是欠費約150元了。大家都覺得那麼一會兒就用了約200元的手機費，那有點兒奇怪啊，但是到底用了多少普通用戶誰又能搞得清？而且畢竟只是200元錢，不是傳說中的一棟房子。所以只是把小孩子批評了一頓。
後來我們從西安打電話給老人時，老人無意中提起了這件事。想想這個號碼平常我們一個月用幾塊錢，這次「一會兒」就用了200元，我心裡逐漸升起了一種求知欲。
那麼，這裡面到底有沒有問題呢？
四、質疑
作為一個理科生，我們會大膽質疑但是更會用科學和數據說話。
我試著連上蝸牛移動的官方網站，下載了流量詳單並存儲到一個excel表格裡面。本來想著用公式計算，但是目測一下就發現了一些可疑之處。
首先裡面有很多60MB的流量脈沖，其次這些次脈沖還相當的密集（我們截取了一段作為示意，如下表）。大約19分鐘裡就出現了30多次脈沖，計算下來大概2GB，所以蝸牛移動計費了約195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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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國內流量 |
2020/6/6 14:51 |
59.84M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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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國內流量 |
2020/6/6 14:50 |
1.54K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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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
國內流量 |
2020/6/6 14:50 |
60.00M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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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國內流量 |
2020/6/6 14:50 |
60.00M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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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
國內流量 |
2020/6/6 14:50 |
60.00M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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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
國內流量 |
2020/6/6 14:50 |
60.00M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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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
國內流量 |
2020/6/6 14:50 |
0.44K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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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
國內流量 |
2020/6/6 14:50 |
60.00M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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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
國內流量 |
2020/6/6 14:50 |
1.90K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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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
國內流量 |
2020/6/6 14:49 |
1.58K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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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
國內流量 |
2020/6/6 14:49 |
60.00M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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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
國內流量 |
2020/6/6 14:49 |
0.80K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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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
國內流量 |
2020/6/6 14:49 |
5.98K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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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
國內流量 |
2020/6/6 14:49 |
59.99M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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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國內流量 |
2020/6/6 14:49 |
0.28K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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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
國內流量 |
2020/6/6 14:49 |
60.00M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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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
國內流量 |
2020/6/6 14:49 |
0.30K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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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
國內流量 |
2020/6/6 14:49 |
60.00M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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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
國內流量 |
2020/6/6 14:49 |
1.61K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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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
國內流量 |
2020/6/6 14:49 |
60.00M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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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
國內流量 |
2020/6/6 14:48 |
60.00M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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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
國內流量 |
2020/6/6 14:48 |
1.47KB |
我問了一下當時的情況，據說當時的信號狀況並不是很好，手機也是用了快三年的一部華為X7。那麼按照這個網路和終端狀況，不到20分鐘內會用2GB的流量嗎？我有些腦瓜子疼了，那麼先不要自己計算了，打電話問問客服再說吧，也許是一個非常明顯的計費錯誤。
2020年06月08日22時27分，在經歷了無數次振鈴無人接聽甚至空號提示後，我終於打通了蝸牛移動的10040客服電話。我表示了那天的流量看起來好像有點兒問題，客服給我宣讀了我的資費套餐，並且態度堅決的表示計費肯定沒有問題。
我本來是想問問是否有可能用比較少的錢購買一個流量包去抵扣那些流量（貌似其他運營商有過類似的做法），然而客服堅決的態度並沒有給我這個機會。我還問到了異常流量提醒、欠費及時停機等問題，但是都被照本宣科的答復，沒有任何用處。
我又在接下來的幾天裡打了那個客服電話很多次，但是遺憾的是再也沒有打通過。
五、投訴
客服堅決說計費沒有問題，那怎麼辦？這些通訊公司應該是歸工信部管的吧，我還聽說計費錯誤雙倍返還好像是電信行業的慣例，那麼就試試吧。
登錄工信部網站看了一下，規則是「已經向被申訴人投訴且對其處理結果不滿意或者其未在15日內答復」，否則可以通過所謂的綠色通道提交投訴（其實就是工信部幫助轉交投訴資料）。
想想剛一開始不要搞得那麼僵吧，那就先綠色通道，給人家留點兒面子吧。
然而，給別人面子的結果就是，別人完全不理睬。一晃15天過去了，通過「綠色通道」提交給蝸牛移動的資料，就如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於是只好正式提出投訴，在2020年6月23日提交到工信部網站。內容和上面的類似，只是把蝸牛移動自己的流量清單附加上去了，讓他們自己看看是否有問題。
六、聯通詳單
正式投訴還是有點兒用，蝸牛移動主動打電話過來了。
來電的客服首先表示他們其實看不到投訴的全文（因為我寫的內容超過了500字，只能作為附件傳上去），並且說他們已經從聯通那裡拿到了流量詳單，比我從蝸牛移動網站上看到的還要準確詳細一些。於是我記錄了蝸牛移動的電子郵件地址，把投訴全文發了過去，蝸牛移動的客服把聯通提供的流量清單也發了回來。
在還沒有來得及看清單之前，蝸牛移動的客服再次來電，我們討論了投訴內容。蝸牛移動的客服表示，對於後三條投訴內容，他們確實存在局限性和過失，但是前三條和流量相幹的內容，應該可以通過聯通提供的詳細清單來解釋。
拿到流量清單一看，那確實是夠詳細啊。接近800條數據，記錄了每一次網路拜訪的各種參數，精確到秒；每條數據都有整整26個數據域，在excel表格裡面從A排到Z。算下來就是大概20000個數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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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路類型 |
上網方式 |
業務類型 |
流量類型 |
上行流量 |
下行流量 |
總流量(kb) |
使用地點 |
上網開始 |
上網結束 |
拜訪時長(s) |
位置區編碼 |
終端類型 |
User Agen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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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SI號 |
終端IP |
拜訪IP |
SGSN IP |
GGSN IP |
源端口 |
目的端口 |
Content-Type |
CI號碼 |
拜訪網址 |
網址名 |
狀態 |
我不知道蝸牛移動的客服發過來這個數據的時候只是為了通過「我們有數據」來顯示他們的專業性、權威性，還是真的覺得這個數據可以證明他們自己是正確的？或許他們認為當一個用戶拿到這麼詳細數據的時候，這個用戶就應該已經被「詳細」和「數據」征服了所以應該閉嘴然後不再有更多的疑問了？
但是我沒有。我在這個excel表格裡面加上了公式，然後計算了每一條數據的「上行流量」、「下行流量」和「總流量」的總和，然後再把這三個數字進行對比。
那麼我們有什麼發現呢？「上行流量」加「下行流量」，確實等於「總流量」。但是「總流量」不是蝸牛移動聲稱的用來計費的2GB，而是華麗麗的376MB！！！
七、交戰
於是我發送郵件回去，簡短的描述了流量問題，同時強調對於那六個問題點他們全都有錯誤或過失。蝸牛移動按照2GB計費，但是聯通的詳單裡面只有376MB，所以我堅持雙倍賠償。
然後蝸牛移動沒有回應了。再繼續等下去就是工信部的簡訊「未能協商和解」，建議「申請調解」。
於是我就按照建議「申請調解」，敘述了之前所提的六個問題蝸牛移動全部存在錯誤或過失，應該進行雙倍賠償。
後續蝸牛移動的客服又打來電話，原來之前他們不太理解我說的流量問題是什麼意思。經過大概30分鐘的解釋後，客服說他明白了，大概是聯通提供的數據有問題，他們會去找聯通要新的數據。
我還好心發了一封郵件，闡述了利弊，建議他們早點兒賠償算了。
八、結局？
然後我又傻等了兩個周。蝸牛從聯通那邊申請新的數據，怎麼還有沒有結果啊？
兩個周之後，沒有等到蝸牛移動從聯通那裡拿到的新數據，也沒有其他任何商談，而是收到了工信部的簡訊「調解失敗，建議起訴」。
我頓時感覺滿臉懵逼：還可以這樣？？？
原來工信部不是隊長也不是村長，它只是隔壁街道的二大爺啊。我以為它是移動通訊運營商的上級部門，它會看了雙方的證據然後說誰對誰錯，結果它只是協調一下就可以讓大家自行起訴了啊。
難怪透過無線電波我都可以看到蝸牛移動客服一臉不在乎的樣子，原來它真的有實力可以不在乎工信部啊。
那麼，我自己常駐西安，號碼歸屬地在南陽，出現流量問題是在廣州，蝸牛移動總部在蘇州，然後為了這200元或者400元我去起訴他們？我到哪裡去起訴！？
前天我還在網上看著成都總領館閉館，一邊搖旗吶喊一邊做著大國崛起的夢，今天瞬間就被丟回現實了。我一個做過移動通訊協議的碼農，被田裡的蝸牛踢了鼻子，看來也是只能無可奈何了。
九、思考
剛才發了一下牢騷，起訴問題也先從長計議，那麼我們再來想想裡面的技術問題。
中國聯通提供實際的移動通訊網路服務，蝸牛移動對其進行打包轉售並計費（當然聯通和蝸牛之間也有計費）。
現在對於我們的這個情況，蝸牛移動對用戶計費了2GB的流量，而中國聯通那裡提供的流量詳單卻是376MB。
那麼問題在哪裡？到底是蝸牛移動出錯了還是中國聯通出錯了？或者它們之間的接口也是一筆糊塗帳？
全國這麼多移動通訊用戶，在新聞上隔些時間也有報導有計費錯誤的。但是真正能夠意識到計費有問題、拿到計費清單、看懂計費清單、找出裡面問題並且被新聞報導的用戶，比例是多少？
除了運營商直接面對用戶的，這種打包轉售的是不是問題會更多？但是它們出了問題後並沒有一個管理機構能直接管理，而是丟給用戶自己去起訴，那它們會有多麼的有恃無恐？
到底有沒有一個機構可以管住這些移動運營商們？
通訊路上，一路相伴！
一個有態度的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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