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麼堅定地選擇出國留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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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到了熟悉的畢業季,但今年主角卻是自己。作為即將告別的荔園學子,有幸獲導師邀請,撰寫一篇出國留學的稿子。

  還有兩個月左右的時間,筆者將赴巴黎攻讀碩士,一年以後則將「轉戰」新加坡。在和同齡人一樣懷著興奮「曬」完offer後,焦慮很快地蓋過了期待——漫長而繁瑣的簽證準備、入門即難的法語、知之尚淺的新專業……當導師問及「為什麼選擇出國留學」時,筆者竟一時語塞。「不忘初心」已成陳詞濫調,但很多時候自己卻說不上「初心」何在。古希臘先賢蘇格拉底說:「認識你自己。」而記憶與反思,無疑是自我對話的最佳方式。

  謹以此文獻給我的四年大學時光,並感恩所遇良師。同時,也期望對師弟師妹提供些許借鑒。

  讓我們從一句疑問開始吧。

  ——大學是什麼?

  又一年高考落下帷幕。每逢此時,考生忙著放飛自我,家長忙著研究志願填報、新聞媒體則一本正經地開展著針對教育公平、應試教育的討論。無論如何,不久將有以萬計的年輕人步入大學校園,開啟各自人生的新階段。

  然而,他們自己、以及關心他們的人,似乎從未思考過:大學,究竟是什麼?上大學,究竟意味著什麼?

  一段經歷

  從高中的歷史課本里,我得知了一批思想家的大名:盧梭、孟德斯鳩、潘恩……在同窗們疲於應付大大小小的考試時,我卻很幸運地找到了自己的興趣所在。甚至有段時間的晚自習,只為擠出半小時閱讀法國歷史學家托克維爾的《論美國的民主》,我選擇將數學作業草草應付。如今回憶起來,或許從那時起,法國乃至歐美國家,便與我結下了緣。

  高中「三點一線」的枯燥乏味使得我們賦予大學一切美好的想像,但我卻始終記得第一學期的失落感:並不緊湊的課程、空洞乏味的內容,以及授業時的隨意,都與想像中的大學教育全然不同。

  有人曾說:「大學的靈魂,在於圖書館」。然而,閱覽室毋寧說是自習室,放眼望去,清一色的考研考公大軍。當時捧著幾本「閒書」的我,不時能感到隔壁備考者略帶異樣的目光。

  確定主修專業時,懷著對公共事務的興趣與關切,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新聞學。但專業課給予的落差卻更大:授課內容充斥著無數的採訪與寫作技巧,卻總不見對事件本身的關切——有無數的瞬間,仿佛覺得自己置身於職業培訓學校。

我為什麼堅定地選擇出國留學? 留學 第1張

哥大地標

  懷揣著「換口氣」的想法,我報名參加了美國紐約哥倫比亞大學的學期訪學項目。哥倫比亞大學的校訓是:「借汝之光,得見光明。」也正是我在訪學期間的所見所聞,使我堅定了畢業後出國深造的想法。

  白先勇在《紐約客》中寫道:「紐約是一個無限大、無限深,是一個太上無情的大千世界,個人的悲歡離合,漂浮其中,如滄海一粟,翻轉便被淹沒了。」

  笨重緩慢的汽船緩緩靠岸,海上的濃霧漸漸消散,白色的自由女神像浮現在眼前。依靠著欄桿的幾名青年振臂高呼——「New York!」 「America!」 剎那間,船艙的乘客紛紛聚集 在甲板上,無不註視著高大的雕像,縱前路未知亦難掩興奮……對這樣的西方電影片頭場景,我們並不陌生。對於無數人而言,紐約始終是美國的第一站。

我為什麼堅定地選擇出國留學? 留學 第2張

我在自由女神島上遠眺曼哈頓

  紐約自有其神奇之處。這座城市如同一鼎大熔爐,無論來自世界何處的人或事物,都能在這六十平方千米的島上覓得一席地。

  漫步於唐人街,耳畔傳來親切的粵語方言,街上是銀發的華裔老人,手里一份繁體的《僑報》;駕駛於金融區,西裝革履、手捧咖啡的白領小跑著走過馬路,走進一扇扇玻璃自動門;穿行於地下行人道,總能邂逅幾名賣藝的非裔年輕人, 擺弄著過路行人從未見過的民族樂器……經濟金融,有華爾街;政治博弈,有聯合國大廈;文化芬芳,有百老匯劇院。

  這座城市,始終具備著因未知而存在的新鮮感。

  多元化本身,正是紐約的獨特定位;多元化存在的背後,則是海納百川的包容性。

  筆者歸國後,偶然讀得一篇名為《我為什麼離開紐約》的文章。文中提到,在紐約打拼奮鬥竟有一種「溫水煮青蛙」之感——匆忙行走於高樓大廈的人群,最終只是一張張單調的面孔。

  然我卻以為,唯有多元化,方有可能性,以排斥為實質的本土化無異於作繭自縛。正如魯迅先生所言:不能革新的人,總歸是不能保古的。

  一張張看似毫無生機的面孔之下,何嘗不是一顆懷著無限可能性的心? 遙遠的紐約,沒有太多的詩意。它賜予我的,不是「仗劍走天涯」的勇氣,而只是一分前行的堅定。正因如此,無論是對巴黎抑或是新加坡,縱然充滿未知,我卻始終滿懷期待。

  一些經驗

  在此暫且打住空洞的情懷抒發,先來分享一些關於申請材料準備的「乾貨」吧。

  首先,自然是再熟悉不過的語言成績——雅思IELTS或托福TOEFL。出國留學,意味著授課的媒介語言將變為全英文。而合格的成績則是用以證明申請人的外語水平足以應付全英教學。

  但是,歸根結蒂它們本質上仍然只是一場測試。但凡考試,命題總是有規律可循的。因此,除單詞的積累需「小火慢燉」之外,外語考試的準備切忌「持久戰」,1至2個月的高效密集訓練為佳,同時在大四開學前考出語言成績最為理想,既不會影響其他申請材料的準備,又能空出時間彌補校園及社會經歷上的不足。

  至於雅思與托福的選擇問題,則因人而異。如今,大部分地區的學校二者均可接受,以專業官網的招生要求為準。因命題形式的差異,二者的考試難度並不具備直接的可比性,但總體上托福詞匯學術性稍強,且重聽力能力的考察(除閱讀部分外,其餘部分均有聽力)。

  筆者於大三暑假參加托福考試,最終以105分的成績遞交申請。選擇托福的原因在於筆者較擅長聽讀,寫作系弱項,同時能適應機考形式。誠然,分數絕不能完全代表語言的運用能力,實用的地道表達,需要在特定環境下的日漸月染。

我為什麼堅定地選擇出國留學? 留學 第3張

圖片來自於「妙語說留學」

  其次是各種文書的寫作,挖掘自我與項目的匹配度系重點。簡歷力求簡單明了,詳列與申請專業相關的校園及實習經歷。長文書分為命題Essay及開放性的Personal Statement,前者的重點並不在於申請人的論點正確與否,而在於研究問題的思路框架及方法運用。

  以筆者即將修讀的公共政策為例,從中學開始我們即被灌輸「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的所謂多角度分析,看似全面詳盡但實則往往全憑想像、站不住腳。用數據說話、借助相關工具等進行量化分析,方為國外社會科學研究的主要手段。

  開放性的Personal Statement多見於香港地區學校的申請,盡管自由發揮的空間大增,但全篇只是為了說明:「Why this school? Why this program? Why me?」經歷的闡述本身並不是重點,更重要的是展現出經歷的所見所聞如何導致或強化了項目的申請動機。

  以我個人為例,在準備「李光耀公共政策學院–巴黎政治學院」的雙碩士項目的Personal Statement時,我需要在文章中展現出選擇新加坡作為目的地的動機。

  自然地,我在大二上學期所修的《我讀李光耀》課程中的經歷與體會即成為寶貴素材。通過課程我了解到李光耀先生制定的「雙語政策」,「英語+母語」使得新加坡經濟騰飛的同時,塑造了「新加坡人」的身份認同感。

  由此,我不禁對大陸的外語教育進行了反思:為何英語教學的大量投入收效甚微?——只有帶出與專業相關的思考,這段經歷才能為申請助力。

  再次是潛在的面試準備。筆者總共申請了四所院校,分別為新加坡國立大學、南洋理工大學、香港中文大學及香港科技大學。除港科的公共政策學部外,其餘均在未經面試的情況下獲得了錄取。

我為什麼堅定地選擇出國留學? 留學 第4張

新加坡國立大學主圖書館門前

  面試絕非將文書的內容以口頭形式復述,而是要能夠將個人經歷中的細節進行流暢解釋,使得面試官信服:正是這些屬於你的獨特經歷,讓你有能力成為我們的一員。

  當然,面試往往會有非常規的問題,以考察申請人的應變能力。例如,科大面試官齊曄教授在面試中途冷不丁地向我問道:「作為新聞系學生,你最欣賞的外國記者是誰?為什麼?」

  最後是每一位有意向出國者必然會面臨的問題:需不需要中介?在留學中介業已泛濫的當下,可謂是「成也中介,敗也中介」。

  然而,從我的個人經歷來看,中介對申請所起的是正作用還是反作用,取決於自己的態度。筆者身邊有不少的同學,與中介簽過合同後便撒手不管,甚至連遞交系統的帳號密碼及材料截止日期也一無所知,如此便真是全憑運氣了。

  沒人想做虧錢的買賣,以服務學生為口號的留學中介亦如是。最初中介會對客戶進行評估,給出一份選校建議,當中必然有一兩個所謂的「保底校」,一如高考填報志願時的把戲。但你畢竟已不是未成年的高中生了,評估自我的能力、自己做選擇並為之負責的態度,總該要有的。筆者所獲的五個offer中,有2個在起初就被中介顧問視作「浪費申請費」之舉。

  文書的撰寫及修改,是中介能夠產生較大正作用的方面,但仍要以自我為主、中介為輔。在正式撰寫前,我通過微信電話與文書老師進行了兩次一小時左右的交流,討論素材的選用及文章邏輯框架的確定,而後又對表達及細節進行了推敲,三易其稿方最終提交。

  至於後期簽證、租房等手續的辦理,中介所能起的作用也十分有限。退一步講,倘若事事仍求代辦,甚至因全英文的官網而「懶得看」「不想看」,又談何適應出國後的獨立生活?

  一點思考

  畢業典禮在即,我卻仍然記得四年前,李明偉老師在學院新生入學講座時的一番話:「我最喜歡的號碼是‘01’,這意味著今天無論是否有所收獲,明天都將是新的一天。」

  出國留學也是如此,拿到offer的那一刻,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因此,當看到身邊有同學在「曬」 offer後大呼「人生高光時刻」「做到彎道超車」雲雲時,我總有些不以為然。

  也許讀者會問:短短一學期的交流經歷就能找到大學的本質嗎?我想,出國本身並不會提供現成的客觀答案,而在於對自身經歷的感悟與反思。

  有意思的是,筆者在美國所處的時間節點,正好是特朗普開啟總統任期。宣誓就職不久,他就頒布了備受爭議的「穆斯林禁令」,依靠移民成就的紐約市,馬上炸開了鍋,哥倫比亞大學也同樣表達了不滿——校長向每一位學生群發了郵件,表明自己歡迎世界各地移民的立場;周五下午,學生聚集在主圖書館前的廣場,高舉著「Resist Trump」「Refugees Welcome」的牌子。

我為什麼堅定地選擇出國留學? 留學 第5張

哥大學生在抗議

  在刻板印象里,我們往往把此類活動與無秩序、暴力等相聯繫,初到國外的筆者亦如是。但是,隨著太陽逐漸西沉,學生們收起了標語,三三兩兩地相約著共進晚餐。散場後,廣場上未見一片紙屑,一如人群聚集前的模樣。

  我曾向一位來自美國鹽湖城的同學問起,這類的表達能做到目的嗎?她卻只淡淡地說:「我們並不特別擔心特朗普真正做出過分的舉動,因為有成熟的制度能夠限制權力;我們只是為了表達出自己的立場,我們不會放棄表達本身這一權利。」

  她同時告訴我,關心國際事務的美國人也許並不在多數,但在紐約,幾乎所有人都會關注社區以及國內的公共事務,尤其在特朗普當選總統之後。

  四年的本科生涯中,《西方政治思想史》是我最喜愛的課程之一,正如授課的鄭維東老師所說的那樣,對自由秩序孜孜不倦的追求,從古希臘延續至今,從未停止;而在這種理性的文化傳統中,我們發現了政治科學的起源。也正是這些思想界閃耀的群星,吸引著筆者遠渡重洋。

  誠然,正如四爺在《新聞社會學》的課堂上所講的那樣,無論是政治、行政還是政策,都需要放在特定的context下進行分析。然而,毋庸置疑的是,現代社會中不存在與公共生活全然割裂的個人。因此,對有尊嚴的公共生活的追求,應當屬於每一個個體,無論何種國籍、身處何種社會環境。

  那麼,如何才稱得上一位理性的公共生活參與者呢?20世紀偉大的思想家阿倫特女士早已給出了答案:思考與判斷。簡簡單單的兩個詞卻不是憑空得來的能力,培養能夠獨立思考和判斷的公民,大學的人文教育不可或缺。

我為什麼堅定地選擇出國留學? 留學 第6張

阿倫特 圖片來自於網路

  行文至此,對於「大學,究竟是什麼」這一問題,筆者似乎已用自身經歷,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同時,也闡明對自己選擇出國修讀政治學科的緣由。

  無獨有偶,前段時間筆者讀到了德國存在主義哲學家雅斯貝爾斯的著作,以個中佳句為全文作結,並與所有大學同窗共勉:

  「高等學府的本質在於,對學生的選擇是以每個人對自己負責的行動為前提,他所負的責任也包括了到頭來一無所成、一無所能之冒險。在學校里讓學生在精神上做這樣的選擇是最嚴肅的事情……

  大學的理念增強的是法律地位上的人的自由……還有一種更為重要的政治自由,那就是自行承擔政治責任的自由意識,意識到自己的政治責任是政治自由的初現。而且,越有知識,越有自尊,就越能覺察自己的政治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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