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42米的厄爾布魯士雪山，我和六個俄國人的攀登故事

We all need something unforgettable in our lives, I guess this is it.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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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出發到高加索山脈

在SVO機場登機口處用330盧布吃了頓人生最難吃的餃子，名為西伯利亞肉餡餃。一個長得清秀的俄羅斯男子跑來與我對話，結果一句也無法交流。

飛機緩緩升起，看著下面的河流，森林，在俄羅斯僅僅是過了12天，卻像是過了好久好久。每天都是不一樣的，每天都湧出新的思想。

「旅行真他媽的美好！」

不是親身體驗，誰又可以理解這種美好？

MRV機場

到MRV機場後，被這強烈的紫外線曬醒了。連綿的山脈，小小的機場，如同一個小車站，周圍的人都用奇異的眼光打量著我，正如我也用奇異的眼光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接近正午，打通了之前聯繫的嚮導Eugene的電話，接到了我。登山團隊一共有六個人，除我之外，他們五個都是俄國人，活潑，友好，充滿能量。除了英文不好，難以交流。

好吧，我的厄爾布魯士遠征就這樣開始了。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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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是厄峰

位於俄羅斯西南部大高加索山脈的厄爾布魯士雪山，是俄羅斯的最高點，也是歐洲第一高峰。

厄爾布魯士山共有東西二峰，一大一小、一高一矮，雙峰並峙，西峰主峰為最高峰，海拔5642米，東峰略低，海拔5621米。

厄峰攀登路線圖

走進高加索的路上，車上坐旁邊的Alex小哥說：「右邊就是高加索山脈了，你想要換個位置看嗎？可美了！」我說：「當然好！」

遠方那藍天白雲，那起伏的山脈，還有前方那一條筆直的公路，大自然的簡單，純樸，再一次敲開了我的心房。

高加索山脈

大片，大片的綠，進入小城鎮，破破爛爛的水泥房，在門口玩耍的孩童，在街邊擺攤賣水果的小販，我仿佛又回到了中國農村，身旁坐著6個地地道道的俄國人。

Damn, it’s so pretty!

右手邊的雲朵已經模糊了山脈的界限，好久沒有置身於此廣闊無垠的大自然中了。睡夢中醒來，已經到了山谷。大山里綠得真好看。深淺不一，如雨後新生的小草，溫柔可人。靜看前方的雪山，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那個神聖，貪婪地吸收著、享受著大自然的美。

Travel changes people, then people change the world.

厄峰山腳下的酒店

到達山腳的酒店，被雪山環繞的小鎮，清涼舒適，景色動人。晚餐跟著俄羅斯人吃飯的習慣，先是一個沙拉，再喝一碗湯，里面有米飯牛肉和酸奶，就著麵包，然後是主菜，一塊肉和土豆泥，最後是一杯熱茶。順序分明，量也剛剛好。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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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0米適應性訓練

嚮導Eugene昨夜開會便告訴我們，今日開始上升到海拔3000米做適應性訓練，為攀登厄峰主峰做準備。

高加索山脈的自然景觀

高加索山脈的自然景觀垂直變化十分明顯。1200米以下為闊葉林，1200米~2200米為針葉林，2200米~3000米為亞高山和高山草甸，2600米~3500米為高山苔原，3000米～3500米以上為高山冰雪帶。

上升沿路風景

一路風景優美，彎彎曲曲的路，雪山若隱若現，視野時而狹窄，時而廣闊起來。從山腳上升到3000米的海拔，趕不上這群健壯的俄國小夥的腳步。

今日終點站

到達目的地時，所有的疲憊，都被這雪山環繞的美景沖刷得一乾二淨，頓時感覺心曠神怡。

厄爾布魯士雙峰

下山也總是快樂的，一邊哼著歌，一蹦一蹦地往下去，所有的旖旎風光盡收眼底，心情格外舒暢。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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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俄國隊友們

這一群俄國小夥，除了與我分享食物，幫我背包，還不時用蹩腳的英文與我聊天，雖然他們說英文實在是痛苦。

Sasha是隊伍里除我之外另一個女生，與Kolya是一對，兩人在聖彼得堡讀書時聽演唱會認識，常一起去划船，爬山。他們十分愛拍照，兩人一路快樂不停。

Sasha和Kolya

嚮導Eugene已經從事登山行業20年了，他前些年在亞洲的兩座七千米高峰工作，後來愛上了Elbrus。他自豪的說自己已經登上過Elbrus一百次了。這是他第101次。「厄峰登頂成功率是50%。比乞力馬紮羅低一些。但在雪山中算高的了。」

他會說流利的俄語，英語和德語。這主要跟其顧客群有關，大多講英語和德語。在聊到自己不能放下阿空加瓜登頂失敗的經歷時，他說：「這叫HighMotivation，是非常多亞洲人的思維方式，有時可以幫助你成功，有時卻會毀了你。」

已經登頂了Elbrus一百次的嚮導Eugene

Igor是做關於物流的工作，他20年前爬過Elbrus，覺得思念便又來了一次。除了嚮導，他的英語最好，我們一路交流了許多。原來他喜歡日本哲學，還曾代表俄國到日本交流，為外交破冰，很少拍照片，為人低調。他還告訴我，在山里人特別安靜，有大量時間思考，同自己對話，大自然也能幫助你想明白許多問題。

安靜而深刻的Igor

下山後和這群可愛的俄國小夥一起到Café吃午餐，他們熱情地教我俄語，還問我能不能用俄語向他們的一個朋友說聲生日快樂。

山里的烤羊肉非常有韌性，吃起來很帶勁，他們喝多了啤酒，聊著天便大笑起來。還告訴我俄羅斯的Facebook叫Vkontakte，與中國國內人人網一樣，有個完全的替代品。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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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00米大本營HUT

坐纜車從山腳上到3000米的大本營

到達3000米後，坐Snow Cat再往上800米，直面著這連綿的高加索山脈：It’s so pretty!!

這恐怕真是一輩子都難忘的一段路程，內心還在吶喊：I’m the king of the world! 不禁咳了起來，旁邊的Andrew說：「小心身體啊，在這高度咳嗽會導致肺的問題。」

Snow Cat

Hike up to 4100m，在雪地里一路上爬，雖然很慢，但從未停下，第一次攀登雪山，這眼前之景應是最好的獎賞。抬頭望，頂峰顯得好近好近，雖然我知道還有很遠，很遠。

Everytime when I face the nature,I feel so small.

在大自然面前，我感到如此渺小。

坐在板子上，沿著小道，一路滑下去，呼~~~我的興奮感就像Jack登上了鐵達尼號一般。

回到3800m Hut以後，在外面走了一轉。厄峰與我爬過的乞力馬紮羅、阿空加瓜都不一樣，3800米便滿是冰雪，連廁所里面都充滿了冰粒，和阿空加瓜的炎熱乾燥形成了鮮明對比。

雪山上的集裝箱旅舍

我們住的小旅館，其實是集裝箱，里面密密麻麻的有八個床位，一點兒也不冷。剛才和嚮導Eugene一聊才知道，未來四晚我們都會住在Hut這里，在這麼冷的地方沒有紮營的必要，從這兒再往頂峰衝擊。這兩天都是適應性訓練，明天會爬上4700米，後天嘗試沖頂。沖頂那天可以用雪貓將我們送上4700米，再向5642米頂峰攀登。

嚮導Eugene建議我請私人嚮導，因為我的速度明顯慢於那一群俄國小夥子，他說：「有些人雖慢，但不代表她沒有機會登頂，因為她一步一步，按自己的節奏走，絕不輕易放棄。」

我付了300美元，這可以大大增加我登頂的機會，和安全的保障。跟自己說，登山就要像個大款，因為沒有任何東西，比自己的生命更寶貴，我也不想像上次阿空加瓜那樣，耗費大量金錢和精力，留下巨大的遺憾。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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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talie的攀登故事

在Hut睡了一個小時，又渴，又冷，又弱。坐在一個集裝箱廚房里，和一屋子的俄羅斯人吃晚餐，雖然一句俄語也聽不懂，但依舊其樂融融。

和新加入的Natalie聊了會，不知為何今天她每走一段路就要躺下，原來是因為她的背有損傷。她今年已經30歲了，是拉脫維亞人，在讀MBA，因為她天生殘疾，不斷地需要在醫院做手術和物理治療，一邊工作，一邊供讀，所以前年才完成了學士學位。

她說自己早已被認定為殘疾人，但想過正常人一樣的生活。她希望在自己不能動之前，做一件不同尋常的事。攀登厄爾布魯士雪山是她最勇敢的冒險。

新加入我們團隊的Natalie

不禁感慨，這之於我是多麼普通的一件事，想來就來了！可對於她，卻是殘疾前最後一次勇敢的嘗試。嚮導Eugene告訴她，她基本沒有機會成功登頂，但她依舊想要試一試。我聽了說：「Natalie，我們一定會在頂峰見的。」

她在拉脫維亞一家團購網站工作，在講述自己工作時，她不禁落下淚水。「對於殘疾人，大家都敬而遠之，沒有公司願意花更大的成本去請一個明天不知在哪里，身體狀況會怎麼樣的人。有時我只能在醫院病床上工作，而且我知道10年之後我將要換掉盆骨，至於我的背是沒救了，只能靠每周八次的物理治療和吃藥讓它維持久一些。」

「你的父母呢？他們知道你在厄爾布魯士嗎？」Natalie問起我來。我說：「不知道吧。」說著，回憶起這一路，自己大體是幸運的。每個人都有煩惱，如果不幸比別人多，只能選擇堅強。

日落後的厄爾布魯士雪山

說罷又忍不住跑出去拍日落，日落的餘暉照耀在山間。「What a view!」 凍僵了！這景美得！其實從21歲攀登乞力馬紮羅開始，我就知道從此多了個相伴一生的愛好。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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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00米適應性訓練

昨夜高反了一晚，頭疼，失眠，腸鳴，今早連起來都有些困難，還要爬到4700米！從3800米爬上4700米，這一望無際的雪地讓我想起了後天的場景。

最後200米時，眼冒金星，又餓又渴，不斷對自己說：「不能停下，一步一步往上走。快到了！不能停下，一步一步，前面就是了！」這是一種何其強烈的意志力，在3個半小時連續完成這垂直900米的攀登。

越來越接近雙峰，天上的雲彩也變了。

在路上突然見到Elbrus的雲梯，如同大片的星星鋪滿天空，嚮導說：「這其實是天氣變壞的徵兆。」果然，到達4700米時，大霧來臨，已經看不清路了。身邊的一切都是模糊的，所有美景消失不見，Elbrus的心情果然是說變就變吶。

到4700米開始下撤，一片連綿的山脈盡收眼底。

回到旅館剛好3點，6小時完成了今天的訓練，鞋襪都濕了，頭暈腦脹，外面下起了雪，真是百感交集，對這登山又愛又憎。

7點吃晚餐時，連起來上廁所都成了一種拖延。可想而知在這3800米高的旅館里有多麼辛苦，不懂俄語，無法交流，雖然大家都對我很好，可語言畢竟是很大的障礙！

望著眼前的厄峰，那種靜止的感覺，似乎整個世界只剩下你和它，又純粹，又痛苦，又美好。和幾個俄國人打了兩局叫Durok的牌，便回房間閱讀。

這茫茫的雪山，置身戶外，真是能給人一種超然，似乎整個世界都不重要了，似乎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和自然。我是它的一部分。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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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日的片刻安寧

昨夜一直大雪，電閃雷鳴，天氣變得糟糕起來，我好擔心明天的登頂。望著窗外厚厚的雪，陽光灑滿山巒，這是一種多麼稀有的幸福。

營地又鋪上了一層厚厚的雪，陽光灑滿山巒。

無法忘懷那種整個世界充滿喧囂與浮躁，而我獨自躲在這雪山的被窩里閱讀的安寧。和一群俄國人混在一起喝酒、聊天，一個個輪著喊我起床吃早餐，廚房阿姨Olga用媽媽的語氣對我說：「怎麼還不吃？不吃就讓山給吃了。」還有大夥兒聚精會神的聽嚮導Eugene興奮的講著在山里有一次閃電把木頭做的營地點燃了的故事。

頭終於不疼了，在這4000米的營地喝著綠茶，幾天沒洗澡，還有那被曬紅了的臉頰，也許我就是迷戀這樣的生活體驗，說是最後一次，卻明知這只是剛剛開始。

在這靜止的雪山中，聽狂風呼嘯，烈日刺痛著我的眼，風雪打著我的臉，看著黑色的小鳥在這自由地迎風飛翔，大自然的神聖似乎給予了我無限的能量。既來紅塵，不愧紅塵，絕不浮光掠影，空走一回。

聽嚮導說，明早4:30便該踏上這最後的征程。練習了一下冰爪，我的腳還是濕的，心撲通撲通的跳著，看來我還是緊張吶，又是登頂日，又是凌晨3點起來趕路，又是所謂「八小時」。

想起之前兩次凌晨出發都是失敗而歸。我只得默默祈求一鼓作氣，登上頂峰，此程便是再無憾已。

3800米雪山上的廚房和飯堂

想到今晚沖頂，不緊張才怪！這種緊張的心情我想凡是登山的人都體會過的。大夥兒用俄語討論登頂路線，我只得默默的吃魚和瓜了。

剛拉了一場肚子，劇烈的風吹打著小廁所，生怕自己會掉下去。天邊有幾朵巨大的烏雲，似乎要變天了。Igor更強，他將在凌晨2點獨自出發，5點在4700米處與我們會合，再一同登頂。我真是擔心，緊張得呼吸節奏都不穩了，只得不斷深呼吸來穩住自己內心的不安。

「How are you feeling?」 Sesha一句英文投來。

「I’m nervous…」

「We too.」

原來大家都是一樣，緊張得不行。

好吧，既然如此，就讓我們今晚一同在緊張中向頂峰邁進吧。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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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極度緊張中登頂厄峰

下午六點，回到大本營的那一刻，脖子疼得無法轉動，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簡直是從Snow Cat上滾下來的模樣，睜眼是我們的嚮導Eugene笑著說：「You are the champion.」我知道這改變人生的一天是到此結束了。

昨夜整個人緊張得一夜沒睡，這種緊張只出現過一次，就是三年前在乞力馬紮羅登頂的夜晚，因為未知，因為恐懼，一晚都能聽到自己快速的心跳，肚子痛，喉痛，全身上下似乎都不自在了。3點醒來時，外面的狂風讓我走路都不穩了，這是一種如何強大的恐懼啊。

從不同尋常的緊張，到今日一整天的信念變化，步向頂峰時落淚，以及成功登頂那一刻的空白，深刻記得滑落雪山被嚮導Irina救回的感受，以及下山那漫長的痛苦。本是團隊里最弱的一個，竟然成為成功登頂的第一個。

凌晨出發到4700米，為開始登頂做準備。

清晨帶著那極度的緊張上了Snow Cat，在一片漆黑中什麼都看不見，只能感覺這雪地的寒冷。「這真是人間地獄啊。」

開始不久，我的手便凍僵，痛到沒有知覺了，嚮導Irina教我如何甩手的姿勢可以預防凍壞凍傷，根本不敢拍照，手一拿出來就沒有知覺了。

今晨Elbrus的風極大，穿著冰爪在黑暗中向上攀爬，不久就看見Eugene帶著我們隊里的Sesha，Koyla和Timur往回走，三個體力最好的年輕人，我大吃一驚，不會是惡劣天氣讓人立馬折返吧。

Eugene見我問了一句：「How are you?」 我說：「Pretty good.」 他留了一句話：「You are a great climber.」 就是這句話，支撐了我整整一天。一個真正偉大的登山者不在於速度，不在於多強壯，而是不論多困難，多慢，多難受，都不放棄。

I guess the spirit of climbing is never give up, no matter how hard it is and how slow you are.

不記得自己走過了多少路，只記得那雲端上的日出。還有風雪無情的向我打來。一路在罵：「Damn! Who says Elbrus is easy!」

以後誰說Elbrus容易我跟他拼了！

這大概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一天，極寒，漫天冰雪，狂風呼嘯，前方根本沒有路可走！只得一個腳印一個腳印地跟著Irina，而且旁邊就是懸崖峭壁，一不小心滑下去就完了。

極寒，漫天冰雪，狂風呼嘯，前方根本沒路可走。

好幾次和Irina匍匐前進，趴下以防被風吹落懸崖，她抱著我保護我，嚴肅地對我說：「今天登頂太困難了，我們回去吧。」我卻說：「我們再堅持一會兒吧，我覺得我可以。」

一邊走，心中一邊喊道：「妖風，你吹啊，有種你吹死我，大不了同歸於盡，但你若吹我不死，我終必攀上頂峰享受那勝利的喜悅！」

走過了最困難的那段路，在最後的那幾百米，頂著強風，邁向厄爾布魯士雪頂。七個小時，這人生最漫長的七個小時，踏上頂峰的一刻，卻是什麼感覺也沒有。原來真正叫人有感的，是那往上爬的時光。

迅速拍了照，便下撤了，結果後來發現Irina不會用我的單反，沒有拍到我與那頂峰標誌的合影，也罷，今日發生的事夠多，夠震撼了。

厄爾布魯士西峰主峰頂峰5642米的標誌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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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撤途中的驚險遭遇

下撤途中早已精疲力竭，難以集中，走到那段滿是石頭的斜壁時，沒有將Harness綁上鐵索，竟不小心失足滑落。

Irina是綁住了的，她立即飛撲下來，重重地壓在我的身上，我倆向下滾了幾秒就懸在了那跟細細的繩索上，我才晃過神來，自己已是危在旦夕，大叫道：「Don’t move, catch me!」

我什麼也看不見，只緊緊地抱著Irina，一動也不敢動，因為傾斜度太高了。她大叫：「用你的冰爪，往上蹭！」「Use Crampon! Catch ropes!」

下撤途中的路況

我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抓住了那根細細的繩索，手套脫落，右手頓時凍得沒有知覺，我是一點勁兒也沒有了。

意外發生了，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危險，我使出了所有的勁兒，終於雙手抓住了繩索，她讓我別動，說罷把自己身上的繩子捆在我的腹部，我知道自己是安全了，不會掉下去了。

剩下的就是怎麼上去，最終我倆沿著那峭壁爬到了繩索的盡頭，我嚇得大口大口地呼吸，「真險吶！」剩下的路，她便把我倆綁在一塊，說：「要摔一起摔下去。」

我所有的喜悅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嚇跑，在剩餘往下走的五個小時中，我的腦子里只剩下五個字：「集中注意力」因為一步不慎，一切化為烏有。一步一步地跟著Irina，生怕再出意外，原來真正的痛苦才開始，這無窮無盡的冰川雪地，看著那夢幻的雲，看著那全是白茫茫一片的雪景，也未嘗不可苦中作樂。

在我們後來登頂的兩個男生似乎再沒有力氣了，我們一直等他們也沒有等到。在快到營地時，我的脖子已經不能再動彈，那個疼啊，但一切都值了。

大家來接我們，祝賀我們，一起喝著香檳，吃蛋糕，魚子醬，我突然不懂得反應，整個人變呆了，怕是經歷太多，如Sesha所說：「白天發生的事我一點都不記得了。」這一整天像是一場夢，只有自己知道夢什麼。

我問Sesha：「你們在決定返回的時候，心里想著什麼？」

她說：「太痛苦了，我很開心我們選擇下來了。」

我把身上的3000盧比給了Irina作小費，她笑著：這真是一次有趣的攀登。好吧，我可是被嚇傻了。吃了止痛片，我的脊椎還是疼得不能動。大夥兒都很開心，而我這成功登頂的人卻沒有絲毫興奮感，登頂那一刻，其實是精疲力竭，還要做好漫長下山路的心理準備。

We all need something unforgettable in our lives, I guess this is it.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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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厄峰

俄羅斯雖沒有給小費習慣，我依舊給了廚師Olga和嚮導Eugene40美元表示心意，Olga的兒子在我臨出門之前用英文說了句：Thank you so much. 我笑了~~盡量的給予別人，自己反而更豐富。

還有10分鐘就下山了，站在雪地里，望著Elbrus頂峰，想像著昨天走過的路線，今天風依舊很大，不知山頂如何呢？山依舊那麼寧靜，只聽見風響，只是這妖風，我已經不怕你了！

坐Snow Cat下山路上的景色

Olga的兒子一路滑著雪，追趕著我們，向我們揮手再見。見他那自由快樂的身影，山里長大的孩子真是自由、快樂、單純。長大了成為一名高山嚮導，也未嘗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我問Olga：「為什麼選擇在山里工作？」她說：「我喜歡啊，可以見到來自世界各地不同的人，喂飽他們。」連山中一個廚娘都做著自己鐘意之事，為什麼我卻缺乏這樣的勇氣呢？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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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時光

買了紀念衫和別針，準備和Terskol小鎮告別。望著窗外那好山好水，我是要離別，繼續生活了罷。萬分的不舍也終是告一段落。成功與失敗也不過是一種經歷，一種體驗。

餐廳的老板娘和她的母親

吃過這最後豐盛的晚餐，和餐廳的老板娘熱情的告別。出去走走，只有身在其中，才能享受這種快樂。與身處世間繁瑣無法自拔的人分享，又有何用呢？倒不如喝一杯紅茶，隨意寫一寫心情，多與這山中人道幾句「鵝腸」！

好山好水的Terskol，見到同一條狗三次，它那眼神如此淒涼，一直向我搖尾巴，舔我。我說：「如果沒有人陪你，我陪你吧。」

和它一起走在Terskol小鎮，享受這最後的時光。

在去機場的路上，望著這美麗的高加索山區，眼睛濕潤了，是想起這一路的辛酸罷。

對於我而言，登山時根本沒有辦法跟隨別人的速度與步伐，拼命跟隨只會無法呼吸，痛苦不堪。可是跟隨自己，不輕易放棄，最終也是可以享受那勝利的喜悅！

「It’s so difficult, why don’t you give up?」

「I don’t like to give up.」

再見了，厄爾布魯士！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