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能是中國最野的一批男人

這是 新世相的第1032 篇文章

今天給你們介紹這樣一群男人：卡車司機。

他們活躍在快手上，是很多人的快樂源泉。

他們讓我想起初中男同學們，上學時他們成績不好，但又潮又酷，很受女孩們歡迎。後來兜兜轉轉去做了卡車司機。

如果有一群人還可以稱為江湖兒女，非他們莫屬了。

我是山東人，過年回家酒桌上一聽這個人是開大卡的，就不敢和他喝。

這是一個龐大的群體，2018 年《中國卡車司機調查報告》統計，中國有 3000 萬卡車司機，相當於一個省的人口總量。

他們最近一次集體出現在大眾視野，是在《流浪地球》。

最著名的莫過於那句：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行車不規範，親人兩行淚。

最後也是他們拯救了地球：地球快撞上木星時，原本已經在撤退的卡車司機，都緊急掉轉頭，前去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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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他們被注意到，還是高考當天，考生被大雨困住，卡車司機幫忙把學生運去了考場。

當然大部分時候，他們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駕駛著尺寸、全重不等的卡車，穿過凌晨三點的高速公路，走過可可西里的無人區。

像一名活躍在江湖的俠客——

他們每天運載超過 1.38 億件的快遞包裹。比如你昨晚下單的裙子，今早在超市里看到的新鮮水果。

甚至每天出門小區里被清空的垃圾，都是因為他們才消失的。

通常我們看不到他們的身影，但生活，卻因為他們得以正常運轉。

這次我特地找他們聊了聊，發現他們的江湖，有苦有滄桑，有浪漫也有生活。

當你覺得自己的人生卡住了，我建議你看看他們。

一

我每看一次快手就忍不住感嘆：

這群平均年齡 30＋ 的卡車司機，果然是初中備受女孩追捧的男孩，現在也不同凡響。

從年輕到現在，一直走在潮流前端。

頭髮全往後梳。

墨鏡必須要戴，一路上最帥。

生活里也會讓你大開眼界。

比如車上的先進的吹風機。

比如專門給冬天定做的抽煙神器。

長年走南闖北，是個見慣了大場面的人。

不怯場。拿起話筒就能唱，像歌星一樣起架式，聳肩閉眼，情感滿滿，句句還都在調上。

Rap 也能即興來一段。

當然偶爾也會耍酷失敗。

身上有種少見的「江湖大哥」氣質。

大哥最重要的，是有自己的一手絕活。

比如極速轉彎玩漂移。

比如再長的車也能穩穩地開。

比如洪水滔天也阻擋不了卡車司機的腳步。

當然，說到大哥，就少不了大哥的女人。

大哥表達愛的時候一點也不害羞。媳婦不叫媳婦，叫「跟了我的女人」。

過年開著大卡車回老家，是一群人里最拉風的一個。

每年都會更新裝備。

一個東北卡車司機跟我炫耀，自己開車八年，換了三輛車：

第一輛是捍衛 300，第二個是天威 380，第三個是歐曼SETA 510。

不是很懂，但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他們也是一群人中最見多識廣的那個。畢竟常年漂泊在外，去過雪山：

也開車下過海：

人一會兒在寧夏，一會兒去浙江，偶爾出國去趟東南亞。

每年開車走過 10 萬公里，連起來能繞地球兩圈半。

經常會帶些你沒見過的東西，比如熱帶的菠蘿蜜。說一些你只在地理書上見過的地名，什麼格爾木，唐古拉。

他們總是匆匆出現在我們的生活里，比如在快手，比如過年回家的酒桌上，然後就漂泊在遠方。

如果說每個男孩都有個江湖夢，卡車司機是真的活在江湖里的大哥。

二

其實我們稍微長大一點就會知道，江湖里沒有快意恩仇，有的是生活無盡的重壓。

江湖里大哥也沒那麼厲害，還過得很辛苦。

先給你看看卡車司機的生活空間。

不到 5 平米，方向盤右邊是廚房，後面是床。

也睡不夠。有個卡車司機跟我說，自己是睡飽了就開，開累了就睡。

中國卡車司機調查報告說，一天 24 小時，他們晚上10 點出發，到第二天早上 11 點，有 13 個小時都在路上。

累就算了。

有些你根本想不到的小事，是他們日常的難。

遇見限高的路段，進退兩難。

因為風吹日曬，車牌號都褪色了。審車時經常看不清，需要自己重新描上。

他們還吃了很多生活的悶虧——

時時得提防偷油的賊。有時太困了乾脆睡在油箱下面，誰也別想動。

還有路人專門碰瓷。

司機 @小阿哥 跟我說以前在路上開著車，一個人過來「咣」地把自行車扔在前頭，說「你把我撞了」，接著旁邊一群人冒出來不讓走。

最後賠了 3000。

他們就像取經路上的唐僧肉，誰見了都想咬一口。

主要是好欺負。

因為送的貨要準時到達，遇到這種事，他們沒辦法把時間花在找警察上。只能默默接受。

而且工作環境是真的差——

@山東卡車司機李萬林 也去過一次，海拔 4000 多米。

他跟我說，山頭的雪終年不化，自己煮面都得高壓鍋，有次想抽煙連打火機點不著。

卸貨時高原反應嚴重，喘不上氣，怕丟了小命，趕緊跑下來。

一些不得不跑青藏線的司機，上了高原就邊開車邊吸氧。

最難的是心理上的，他們要面對經年累月的孤獨。

司機李萬林跟我說，他去新疆哈密的化工廠運貨，一路上開了 418 公里，基本沒見人，一眼望去都是荒郊野嶺。

仿佛跟人類失去了聯繫。

讓他們陷入絕望的，是孤立無援。

司機 @撖英年 2000 年冬天運蔬菜，道路結冰，車滑坑里了。同行的另一輛車得先趕路，他就一個人守在那，裹著被子窩在駕駛室。

那晚七八點，聽到外面有一對夫婦在叫，打開車門發現他們端著面問吃飯沒。

他眼淚唰就下來了。

也不敢和家里人說，他們擔心也沒用。沒那麼多話，覺得幹就完事兒了。

三

知道他們的生活難。但他們也不讓你感覺到苦。

這些身在江湖的大哥們最厲害的，就是在搖搖欲墜的生活里，真情實感地熱愛生活。

雖然孤獨，但往那兒一站，就是一副頂天立地的樣子。

有時還有孤狼做伴。

司機 @小馬哥 看到一頭餓的不行的小狼，大喊一聲：嘿，狼哥！發麵包啦。

狼就噔噔噔就跑過來。

怕什麼，天地間誰還不是頭孤獨的狼。

別看他們風餐露宿，做菜時一點也不含糊。

他們用高原的雪水燉雞。

也在西南撿柴烤火雞。

還在車里煮火鍋。

路邊撞見有人開夥，一群人眼巴巴圍著，熱氣騰騰地，做什麼看起來都想吃。

簡直像開了個路邊食堂。

當然卡車司機對生活更大一部分熱情和溫柔，都給了卡嫂——跟車的妻子。

自己可以站在大馬路邊沖澡，但媳婦跟車，必須整個淋浴，還是有蓮蓬頭的那種。

怕卡嫂一路上無聊，就給她做個卡車版秋千。

趕了一天車，荒山野嶺也要找一捧花：七夕快樂。

別看他們不愛說，一做起來就驚天動地。

娶卡嫂時陣仗更大，用最豪華的車隊迎娶。

就算不在一起，看到好東西，買給你。

@河北周口開卡車的營哥 知道老婆愛聽歌，在廣州出車花 80 元買了個小音響帶給她。

老婆心疼，說他亂花錢。結果上次回家，看見老婆在聽《兩只蝴蝶》——

是他們結婚那年，最流行的歌。

卡車司機們走過這麼多地方，最終都只有一個目的地。

有次營哥卸貨回家，開了1500公里，特別開心：「再堅持一下就見到心上人了。」

「心上人」這個古老的稱呼，是我聽過的頂級浪漫。

卡車司機們，就這樣在有限的空間里，面對著顛簸的生活，不斷釋放強大的生命力和希望。

喝一杯，唱一首，江河湖海繼續走。

四

當然江湖上的大哥，少不了兄弟。

卡車司機之間，都是過命的交情。

在路上碰到了，按下喇叭就算打過招呼。

看到停路邊的車，不管有沒有人，給你車里放兩把韭菜。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車走不動了，大家一起推。

拉一車菠蘿，在路上顛歪了，路過的卡友一個倒車，給你撞正。

看到路壞了，拿起鋤頭下車修路，給後面的兄弟開道。

卡友遇到難事了，五湖四海的兄弟都會趕來幫忙。

去年快過年時，卡車司機小輝輝夫婦在去拉薩的路上，因為缺氧而去世了。

他們在快手上發的最後一條視頻，是兩人正在吸氧，配樂是《陪你到底》。

消息在卡友群里擴散得很快。

有人幫忙送他們沒送完的貨——

跋涉一千公里，運到了目的地。

有人接力送車——

三個卡友，把小輝輝的車，從青海的五道梁，送回了他的老家，河北邢台。

還有人捐款——

100 的，200 的，幾千的。

來自全國各地的卡友趕去參加他們的葬禮。去不了的卡友走在各自的道上鳴笛三聲，送最後一程。

他們最仗義的地方在於，這種善意不僅給了具有共同命運的卡友，還給了跟他們毫不相乾的路人。

司機@寶哥 有天晚上開車看見前面一個老爺爺騎著電動三輪車。特別擔心：

連大燈都沒有，多危險呀！

他默默跟在後面，直到轉彎。

很多人不知道，卡車司機的送貨時間很緊張，逾期扣錢這一趟就白幹了。

@寶哥 曾經為了趕路通宵不睡，困了洗個頭清醒一下。卻可以為了照亮別人的路，慢慢走很久。

卡車司機長期孤身上路，一去離家幾千里，路過荒山野嶺是常有的事兒。

要是路上車壞了，人病了，老家的朋友根本夠不著。

全靠同行互相幫忙。

關於兄弟情，用他們最愛的刀郎的歌來說，就是：

「就算再大風浪，我們兄弟一起闖，記住我們永遠都是兄弟，永遠最有默契，有苦別一個人心里藏。

再難再累還有我陪著你……」

五

當然大哥最不缺的，就是神秘的過去。那些故事里的青春，也是意氣風發的。

@高萬虎 跟我說，年輕時想走遍天下，見形形色色的人。

第一次跑長途，三天三夜沒睡覺。太激動了。

他從甘肅一路向南，從沒見過那麼多水和樹。夜里坐著睡不著，看著路也開心。

那會兒流行霹靂舞。他拉完貨休息還能用力跳，想當年大概也是舞林一大高手。

@貨車司機飛哥 15歲時把書包往父母跟前一扔：「我不上學了，要去練武。想拍功夫片。」

去了武術學校練了 4 年後，給小孩當教練。覺得沒意思，就開始跑卡車。

轉眼在公路上跑了 20 年。

有了孩子後，買房買車，賺錢養家，很久再沒拿起過紅纓槍。

他一點兒也不可惜：「大老爺們兒不就這樣嗎？」

每天想的都是運貨賺錢，最幸福的事就是帶著老婆孩子，約上兩個姐姐，回老家陪爹娘吃飯。

只是曾經擁有過浪蕩的靈魂的他們，把沒做到的事埋在心里。

@貨車司機飛哥 有次跟兄弟們喝到斷片兒，他打了套醉拳。醒來說：全忘了。

在酷過、苦過之後，他們留給生活一個神秘的背影，然後一頭紮進生活里。

紀實節目《冷暖人生》里有一個特別動人的鏡頭。

司機載著記者行駛在路上，落日照在他臉上，然後他轉頭跟副駕上的記者說：「這黃昏落日好看吧。」

為了讓記者拍清楚，還特意停車把窗戶洗乾淨。

就像拿出自家珍藏多年的美酒，得意地跟人分享。

然後繼續上路，迎著夕陽晃著腦袋唱：

「我要人們都記得我，但不知道我是誰。」

故事來自：紀實節目《冷暖人生》。感謝快手用戶：@卡車木易 健哥 @農村浩哥 @河北滄州開卡車的寶哥 @卡車小二 @皖L旗艦-亞哥 @開卡車嶺哥 @八零後！的加油幹！ @阿慶. @忠『努力奮鬥』 @農村【小阿哥】 @山東司機【李萬林】 @撖英年660 @卡車猴哥（兔家） @青藏線小馬哥（109） @親玥 @斌哥的卡車生活 @永遠奔放788 @卡車小東哥 @河北周口開卡車的營哥 @昕昕之火（卡車女司機） @順江門業SHJMy @滄州路哥 @鬼＆＆魅 @蘭州莊園牧場西藏總經銷 @貨車司機飛哥 @冀B歐曼老頭

我有歲月刻的傷，和一生的坦蕩。

大起大落誰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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