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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看他人的生活。
Susan Dennis的客廳里有一顆錄影頭，70歲的她在這顆錄影頭下生活了20年。
幾乎每一天，她都會坐在沙發上做些針線活，面前擺著電腦，時不時上網隨便看看，或者擼擼貓，就像一位普通的退休老人那樣。
但Susan知道，成百上千名網友可能正通過錄影頭註視著她。
Susan每天的作息都很有規律
在一個叫作Opentopia的免費網站上，她客廳里的這顆錄影頭幾乎成了鎮站之寶，被人們造訪過101萬次，留下了492頁的評論，最高峰時曾經有8000多人同時觀看。
作為一個私人搭建的小網站，Opentopia唯一的內容就是通過簡易算法從網上自動抓取公開的錄影頭內容，並且分類展示。它早在2005年就上線運行了，那個時候微軟還在開發Vista系統，後來讓直播行業聲名大噪的Twitch也還有6年才會正式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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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Opentopia掃描到的大多是各處的監控錄影頭，一般都是對著停車場之類的公共場所，像Susan這樣的內容十分少見，很快就有一群網友聚集在了評論區里，每天默默地觀看她的生活。
當然，除了善意地表示「我很喜歡她的客廳」之外，也有人指出這可能會侵犯到她的隱私，沒過多久就有網友查到了Susan的聯繫方式，告訴了她這個網站的事情。
Susan的反應顯得格外寬容，她甚至還跑到了Opentopia的評論區加入了討論，因為「我並不是一個有很多秘密的人！」
實際上，Susan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世紀初的時候，網路錄影頭還是個新鮮玩意兒，她在一本雜誌上看到了架設的方法，於是就試著安裝了一個，用來和遠方的媽媽通訊。
後來，Susan也和弟弟建立起了這樣的聯繫。他在自己的店里也裝了一個錄影頭，這樣就可以互相交流了。在那個錄影頭下面，還貼了一張寫著「向我在西雅圖的姐姐打招呼」的紙。
對於像她這種曾經在IBM和微軟工作過將近20年的人來說，網路時代的來臨並不是一件很難接受的事。
早在2002年，她就開始了每天在網路上寫日志的生活，直到今天依然如此，期間幾乎沒有中斷過一次。而在她搭建的個人網站上，也羅列著自己的各種信息。
這也許代表了他們這一批率先「網路沖浪」的人心中的互聯網精神——自由、平等、分享。
時過境遷，如今的我們很難再去把它當作網路生活的一條準則。收錄Susan家那顆錄影頭的Opentopia，也用自己發展的歷程側面印證了這一點。
在Opentopia最鼎盛的時候，曾經有幾千個錄影頭的內容可供觀看，甚至還有一家俄羅斯的醫院在手術室里架設了一顆鏡頭，讓觀眾們可以實時觀看醫生們的操作過程。
但隨著人們對隱私的要求逐漸提高，更新換代的設備往往自帶加密，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大咧咧地展示在網路上任人觀看。如今的Opentopia上只剩幾百個可用的錄影頭，基本上也都處於年久失修的狀態。
這種曾經在「前直播時代」默默存在的網路現象，正一步步地慢慢消失，被人忘記，雖然依舊忠實地展示著此刻的現實，但它們自身已經成了留在過去的遺跡。
它們的歷史，來源於我們對「實時了解世界」的渴望。
前不久，世界上最古老的網路錄影頭「Fogcam」也宣布將在月底停止運行，結束它25年的直播生涯。
1994年的時候，兩名舊金山大學的學生將它安裝在了校園里。那時要通過電話線路上傳信息，一分鐘只能更新一次畫面，但依然成為了科技界的轟動話題，不少人慕名訪問他們的網站，只為看一眼此刻舊金山的樣子。
而如果再向上追溯，更早的嘗試則是來自英國的劍橋大學。
1993年，那里的計算機科學家們正面臨一個十分困擾的小問題：工作需要補充咖啡因，但只有主實驗室里有一台咖啡機，於是他們往往從不同樓層的不同實驗室走過來，才發現咖啡壺是空的，白白浪費時間。
因此，他們想出了一個十分符合自己職業特點的解決方法：他們在咖啡機前安裝了一台小相機，每分鐘傳遞3次畫面。這樣一來，只需要看一眼螢幕，就知道現在有沒有咖啡可喝了。
「咖啡機錄影頭」提供的畫面
沒想到的是，當這台錄影機被公布到網路上後，竟然成為了大家津津樂道的話題，甚至有不少人會在去劍橋大學的時候特意拜訪，只為參觀那個著名的咖啡壺。
但隨著科技的發展，維護這台錄影機變得越來越困難，最終科學家們在2001年關掉了它，傳輸的最後一幅畫面就是按下「停止」鍵的手指。值得一提的是，這台著名的咖啡機後來還在eBay上拍賣出了3350英鎊的高價。
關停前的最後一瞬
有了這兩個先行者之後，網路錄影頭也逐漸流行起來。「被監控」的感覺固然不爽，但只要它可以被控制，就能反過來成為人們滿足好奇心的工具。
比如，你一定對下面這張照片並不陌生：
它是披頭士1969年發布的專輯《艾比路》的封面，從標題到封面都取自錄音室所在小路Abbey Road.
如今，這里不僅成為了樂迷們打卡的聖地，錄音室還特意在這里安裝了一個錄影頭，用來隨時隨地看到這條小路的樣子。
如今的艾比路，大家橫穿馬路的時候還是會格外注意一下體態
在國內，網路錄影頭這種古老的形式雖然已經幾乎消失，但依然有著類似的內容，比如成都大熊貓繁育基地開設的「iPanda」，其實就可以算是精神上的後繼。熊貓TV倒下後的今天，貨真價實的「熊貓直播」卻依然安穩地24小時播出著。
當然，就像硬幣的正反面一樣，它也可以用來肆無忌憚地作惡。
2017年鬧得沸沸揚揚的「360水滴直播」事件就是這樣：大量錄影頭的錄像在未經授權的情況下被公開在了網路上，其中不乏涉及隱私的內容。開發商把責任一股腦推給了散播破解方法的黑客們，可是背後的種種惡意顯然不止於此。
當時到處都是出售破解資源的人
雖然從時間上來看，網路錄影頭似乎是直播的某種前身，但它們真正的區別其實在於內容——網路錄影頭原始而粗糙，往往呈現是未經修飾的現實；而直播則或多或少帶有刻意表演的成分。
人類天生就有了解世界的欲望。無論是網路錄影頭還是網路直播，都像是我們眼睛的延伸，讓我們可以打破空間的疆界，與世界上的任何一個角落建立起實時的聯繫。
我們認為那就是真實。
在前幾年洶湧的浪潮與亂象消退之後，網路直播在我們的生活中留下了一個模糊的位置，像一枚忘記摘下的隱形眼鏡。
它已經存在得夠久，久到「新事物」的狂熱和資本一起褪去。但我們的好奇、窺私欲還有獵奇心理並不會消失，它們在某種意義上是永恒的。
秀場的歌舞繼續上演，人們繼續在鏡頭前吃下滿桌食物，十萬觀眾繼續湧進大嬸的直播間、留下他們的感想……但也許那些來自「前直播時代」的網路錄影頭們，可以用粗糙的現實感給我們帶來一些啟發：透過模糊的畫面，我們終於又看到了真實生活著的人。
Opentopia上如今最受歡迎的錄影頭，來自西班牙的一家酒吧：停擺的電扇下，一位女招待和來訪的客人閒聊，他們身後的牆壁前幾天剛剛重新裝飾過。
你也許可以把它算作某種巧合——這家酒吧，就開在巴塞隆納的喬治·奧威爾廣場邊上，後者正是這個國家最早安裝監控錄影頭的地方。
參考資料：
http://www.susandennis.com Susan的個人網站
http://www.opentopia.com Opentopia的地址
http://fogcam.org Fogcam的網站
https://www.abbeyroad.com/crossing 艾比路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