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卑的人一遇上愛情就容易變得迷糊,怕自己不夠好,怕對方看不到自己的好。不平等得久了,弱勢的那一方就會對這段感情失去信心,從而也生出了「成全」的心思來。
以為自己悄悄地離開就是對對方最好的成全,看上去是好心,實際上是壞意。你怎麼知道,對方就一定不喜歡現在的你呢?
《往日逃離》
文丨醉魚
1
趙禹約我見面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原來我們已經六年沒見了。
臨近下班,天空毫無徵兆地下起了大雨。走不了也沒心思繼續工作,想到中午才把桌面上的多肉拿出去「沐浴陽光」,我趕快腳步匆匆,跑向了露天陽台。
雖然說是公司的休息區,但是這裡位置偏僻又窄小,平時也沒什麼人來,今天下雨,就更加沒人了。
我把多肉一盆一盆地拿下來,突然瞥見陽台拐角處還有一個盆,盆上的植物蔫蔫的,看上去像被噴了農藥的雜草,一點兒生機也沒有。
看著怪可憐的。
於是我善心大發,騰手把那盆雜草搬了下來。看著雨還沒有要停的趨勢,又無聊地拍了一個小視頻發朋友圈:下雨,雜草也要回家了。
剛發出沒多久就收到了趙禹的私信,問我周末有空嗎?
而在此之前的六年里,我們僅僅是作為一串號碼躺在彼此的通訊方式里,沒有半點交流過的痕跡留下來。我打了又刪,刪了又打,最後還是妥協了。
「有空。」
我在他面前還是沒法撒謊。
2
我跟趙禹是高中同學,他是班長,我是學習委員。他身高一米八三,長得好看性格也好,更是打得一手的好球,這樣的男孩子自然在高中受到追捧。而我,雖然頂著學習委員的身份,其實卻是班里的一個小透明。
學校開年級會議,班長和學習委員總是被要求一同出席,一來二去,我和趙禹也慢慢地熟絡了起來。
那是高一的最後一個年級會議,我和趙禹坐在老舊的沒有開空調的階梯課室,聽著前面年級主任講著期末考試嚴防作弊的事項。南方的悶熱在那一刻得以淋漓盡致的體現,我看著趙禹的臉上慢慢冒出了微小的汗珠,伸手遞給他一包紙巾。
「謝謝。」趙禹轉頭看著我,他的聲音一直是好聽的。
我慌慌張張別過頭,卻不小心把桌上的溫水杯碰倒了,杯子像是逃離一般,滾出去好遠,還帶著下階梯時驕傲的「哐哐」聲。這下好了,原本最害怕被人註視的我,這一刻卻遭到了這個課室里所有人的目光投射,連年級主任也暫停了幾秒。
而我身邊的趙禹站了起來,徑直走下階梯,幫我撿回了水杯。我伸手接過杯子,卻發現杯子上多了一個貼紙,貼紙上是一只小小的、在扮鬼臉的豬。
趙禹把他的左手伸了過來,我立馬看到了五個指頭上不一樣的笑臉。
記得以前看過這樣的一句話,「很多年後我做了一個夢,夢醒後我才驚覺,我原來喜歡他。」
喜歡是不知不覺的,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有個人會走進你的心裡,例如午後的陽光映襯在他的側臉時,例如早讀課上他大聲而又清朗地背誦英語單詞時,再例如現在,趙禹舉著他的左手沖著我微笑時。
那天之後,我清楚地知道,有些事情不一樣了。
3
為了能正大光明地靠近趙禹,往後的兩年,只要趙禹競選班幹,我也一定會跟著。還好那時高中的學習委員,只需要學習好就行。
我對趙禹的暗戀從高一持續到了高三。他不知道我每次發新書都會把最新的那本給他,他不知道每次晚自習後我都會偷偷給他擦乾淨桌面,他不知道我偷偷在他的英語書里劃了重點……
我真是一個膽小鬼啊。
我總是想著,再努力一點,再優秀一點,我跟他的距離就能再縮短一點。不知不覺中,我已經把靠近他,當成了自己向前的一個目標。我以為他就站在那裡,不會向前也不會向後,只要我不停地追趕,總有一天,能看到他清晰的臉。
可是我忘了,趙禹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他不是一個樁子,只給我定點。
高三很快就來了,趙禹前兩年積累到的人氣在高三那一年徹底爆發,很多低年級的學妹也漸漸知道了高年級當中有一個叫趙禹這樣的優秀人物,拿過省級的獎,在國旗下演講過,還一直是班長。
情書小紙條陸陸續續地傳到趙禹的課桌里,有時是對面高二樓的學妹,有時是樓上同級的藝術生,有時是班里某個粉紅色的匿名。
那時我正在解一道很難的數學題,紙條好巧不巧地滾到了我的腳邊,我撿了起來,打開,發現是他和別人的對話:
「班長,問你一個問題哦,你有喜歡的人嗎?」
「我有。」
「是怎麼樣的人呢?」
「她學習成績很好。」
紙條里的字一下子紮痛了我的心,他有喜歡的人了,不對,他或許是有喜歡的閃光了。
4
我和趙禹見了面,在他問我是否有空的那個周末。
去見他之前,我足足緊張了三天,家里的衣櫃也被我翻了個遍。橘色黑色的帽子,長袖短袖的衣服,高跟平底的鞋,我就差變成掛滿衣服首飾的展示架了。
我對著鏡子不停地變換姿勢,微笑,不久心裡便沉了下來,「為什麼過去這麼多年,只要他一出現,我還是這麼的慌亂不安?」隨後我把房間里翻出來的衣物都收拾了起來,只挑出了一條不起眼的連衣裙。
我到達餐廳的時候,趙禹早就等在那裡了。
他好像並沒有多大的變化,瘦了一些,黑了一些,再然後就是,成熟了。
「好久不見。」是他先開的口。
「好久不見。」
那頓飯吃得並沒有想像中的尷尬,我和趙禹聊起了一些高中時期的事情,我們聊到班主任的外號,聊到體育嘉年華的晚會,還聊到了不及格的分數,唯獨沒有聊起那一年他說的那個,他喜歡的人。
我發現,現在的我終於可以坦然地面對趙禹了。從前的我總是低著頭,唯唯諾諾地想跟著他的腳步前行。在某一段時間,我甚至還把他當做我前行的目標,我想到達那裡,我想和他肩並著肩,我想看他的風景。
可是當一個人完全沉浸在另一個的世界里時,前者早就已經跌入深淵了。
現在這樣挺好的,我可以以平等的身份站在趙禹的面前,我們在兩條路上平行地走著,我有時候能看到他看的風景,有時候看不到。
5
和趙禹吃完飯的第二天,我在公司又看到了他。
他穿著筆直的西裝,正在休息區搬那盆雜草,和昨天我見的他完全兩個樣。
「這盆雜草是你的?」我一臉不相信的表情。
「是我的。不過它不是雜草,它叫小韭蘭,而且它不怕淋雨。」趙禹說完又沖著我笑了笑,他一笑我就心軟了,哪怕這時候他告訴我這是一盆會開出金子的花,我也信。
「對了,昨天忘記告訴你,我是你們樓上公司的,剛來一個星期。樓上沒有開放式陽台,我看這花快枯萎了,所以抱它下來曬曬太陽淋淋雨。」像是怕我不相信似的,他又把他的工作牌摘下來給我看。
「不過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你看,我畢竟是樓上的,跑上跑下也不方便,你能不能幫我照顧這盆花,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
他說他不會虧待我,好像我為他犧牲了什麼一樣。要不是上班時間到了,我可能會一直傻站在那裡看著他。
6
我和趙禹的交集因為那盆小韭蘭多了起來,有時我們下班後會一起去吃飯,有時他會幫我帶一份早餐。
與此同時,那盆野草一般的小韭蘭居然慢慢地煥發出了生機,還在某一天開出了兩朵花,紅色的,艷麗的。
這一天是我的生日,趙禹約我在常去的餐廳見面,說是搞了一個同學聚會,順便要幫我慶生。我加班趕到那裡的時候,只看到他一個人坐在那裡,桌子上還放著那盆開著兩朵紅花的小韭蘭。
「李於茜,下雨了,雜草回家了,雜草的主人是不是也應該要回家了?」趙禹翻出我當初發的那條朋友圈。
「你……」
「我喜歡你,從高中就開始喜歡你了,可是你每次看見我總是低下頭或別過臉,我以為你是不喜歡我。」趙禹從錢包里拿出了一張紅底的一寸照,我一看,這不是高中時期的我嘛。
「高三作為班長去領寸照的時候,我偷偷抽出了一張。沒辦法,你總是不願看我。」
我的嘴張成了O型,「可這六年你從來沒有找過我,也沒有說過你喜歡我。」
「幾年前我問過你閨蜜,她告訴我,你有男朋友了,而且很幸福。我不想打擾你,直到前段時間……”
我想起來,當年閨蜜非要介紹男朋友給我,我只好瞎編了一個理由拒絕。原來這麼多年,我和趙禹的距離,僅僅是因為一個無意為之的誤會。
「所以現在,李於茜同學,你還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趙禹真誠又堅定地看著我。
我看見過這樣的趙禹,眼里清幽幽的,溫柔的,是那一年他把自己的手指畫滿笑臉給我看的時候。
其實他早就跟我表白過了,那張滾落在我腳邊的紙條上寫著,「她學習成績很好。」
編輯:小藥草
投稿郵箱:[email protected]
↓ 當初你們是怎麼分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