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看到一份報告，在留學生中的那些「一個在國內，一個在國外」的異國戀情侶群體中，超過九成最後都以分手告終。
原因安在？當思戀被距離拉長，對於這份跨越了半個地球的感情，我們似乎變得更加敏感，甚至更加患得患失。除了時間原因，空間拉長所造成的距離感以及「感覺同步」的缺失才是重點——當你欣喜或者難過時，另一半不在身邊，當你心裡有急於分享的事情時，也沒辦法在第一時間找到他/她……
慢慢的，每當想到對方時，或許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手機上敲出幾個麻木的字發給對方，久而久之，這份在空間距離裡不斷被稀釋甚至透支著的感情，對雙方而言，似乎已經變成了一場煎熬。面對著距離感以及「感覺同步」的缺失所引發的一系列問題，除了被動接受我們似乎也沒有別的可做。
但我很幸運，遇到了那10%中的一對。
在七夕的前一天，我參加了一個朋友的婚禮，新郎是我在愛丁堡某高校讀研究生時住我隔壁的室友。我們推杯換盞之際，言談間又回憶起在國外生活的點點滴滴。作為他的室友，我見證了他是如何成功避免與國內女友感情破裂，最終又是如何修成正果的，我叫他L君。
和其他因與伴侶異國而整天顯得略有焦慮甚至煩躁的人不同，L君每兩天都會和他的女友通過Skype視訊，每次大概兩個小時，雷打不動——這些都是L君在我們一次周末的外出小酌時告訴我的。我佩服他的毅力與堅持，但也疑惑：哪有那麼多可說的呢？
聽了我的問題，L君沉吟了片刻，不疾不徐地答道：「如果不想繼續的話，那出國之前我就應該和她斷了，不是嗎？既然確定了接著走下去，那咱就得堅定點兒。」
我從他的臉上幾乎看不出任何表情，除了他一瞬間堅定起來的目光——不知怎的，我倒覺得有些好笑，這在現時的大環境下，似乎顯得老套而愚笨——不說別的，在我們專業，就常有「一周換一個女朋友」事發生，這還是兩個人在同一地方，異國的就不用說了，除了我面前的這位，身邊所有異國戀沒有能撐過兩個月的。太多太多的人耐不住寂寞，也不想學會與寂寞相處，剩下的，似乎也就只有不斷刷新頻率的情感刺激。
「好像沒完全回答你的問題是吧？」L君又開了一瓶酒，動作穩重而嫻熟，像舊時代的一個老派的紳士。「我是覺得呢，既然身處不同國家，每天經歷的事兒肯定都特別不一樣，我和她都不是喜歡把自己悶在屋子裡的人，所以不用擔心沒什麼可說的。」
他的這番話讓我想起了以前看過的一篇同樣論述跨國戀的文章，那篇文章裡說，對於異地戀人們來說，要分開的征兆就是「不願和他/她分享自己生活的細節」，即使有的說，也不想說或者懶得說，這就很可怕了。
「可是再怎麼說也有說完的時候對吧？」L君低頭看了一眼手機，接著說，「所以我都會定期給她寄點東西，例如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寄明信片什麼的，行動還是要有的，不然每次都靠口頭交流，感情再怎麼堅定慢慢也會不行的。一旦確定和他/她在一起，你就得有點兒責任感，就是不能隨便，得重視這段關係。」
好像還真是這樣，不用說異地戀或者異國戀，就是那些天天生活在一起的情侶或者夫妻，有相當一部分不也沒逃過「七年之癢」麼？究其原因，根本還是在於太多的「關心」與「在乎」慢慢隻停留在了口頭上，沒有落實到行動上讓對方充分感受到，久而久之對方就會覺得：我是在跟這個人在一起，還是只是和一張嘴在一起？
「還有麼？」我接著問道，看著他似乎欲言又止的表情。
「還有就是要盡量坦誠，兩個人之間沒什麼藏著掖著的，有越多東西瞞著對方，就越容易出事兒。」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唯有默默點頭以示讚同，並讓他接著說下去。
「而且最重要的，」他雙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斜靠在椅背上，望向酒吧的天花板：「得讓對方覺得有盼頭，例如我們就說好，下個月底在巴黎玩一圈兒。像異國戀這種本身就沒法兒經常見面，如果雙方也不把這當回事兒的話，基本慢慢也就散了。我一直覺得，和對方一起共同經歷的越多，感情就越牢固。」
在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們身邊不停地有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穿梭著，他們臉上或化著與本身不太相稱的濃妝，或戴著誇張的飾物，似乎也想主動吸引對方的注意——在我們身處的這個時代中，感情變得短暫，變得輕描淡寫，甚至變得廉價。而對於留學生們而言則更是如此，被拉長的物理意義上的距離同樣也在把兩顆心的距離拉長，讓我們著迷於短期而快速的一切，或是感情，或只是一段關係。
在國外，我們徹底脫離了原來身處的那個環境，在面對新的環境以及新的壓力時，我們很容易變得沒有安全感，從而對周遭的一切都變得十分敏感，因而容易草草開始或是結束一段關係——或許唯有這樣的刺激，才讓你能充分感知到時間的心跳，與生活的呼吸。
然而這些短暫的感情或是關係背後，卻是我們永遠也無法填滿的空虛感與無力感——它們和學業的壓力一道，把我們推向生活的深淵，那些我們尋找的刺激，也只不過是在下落過程中的一點點緩沖而已。而如果內心一直有一份安靜卻堅定的感情作為依托的話——就像L君和他的女友一樣——「亂花漸欲迷人眼」對你來說也只不過是一句詩罷了。
我們常常說：陪伴才是最長情的告白。陪伴，對於那些每天都能見面的情侶而言，是一起逛街，一起約會，一起生活的美好；而對於留學生中的異國戀情侶而言，陪伴則是心底那份最堅定的信念——它能在經歷了時光與距離的反覆沖刷後，依然歷久彌新。
我已經記不起我們是如何結束那天的話題的，正如我眼下已經記不清他剛剛過去的婚禮上的諸多細節一樣，相比那些細節，我印象更深刻的是，L君用他的親身經歷以及結果告訴我：留學生也可以擁有美好而穩定的感情，異國戀也完全可能修成正果，一條越過了各種誘惑、刺激以及空虛感的船，終將駛向它本應到達的彼岸。哪怕只有10%，我們還是相信有真愛。
（作者：黃德容老師團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