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中的男人」到底是一群什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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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那會兒，我和男生兒們會去觀摩周末 NBA 全明星賽。在大多數情況下，我的朋友小尼爾·富蘭克林·布拉辛格姆（願他故去的靈魂得到安息）會和我們一起去。這位布拉辛格姆是我們老家的傳奇人物。一部分原因是他有一雙如大河般寬廣的臂膀、如樹幹般粗壯的雙腿以及如峽谷巖石般健碩的胸膛。

　　在2007年周末全明星賽期間，布拉辛格姆、我和一幫好朋友在拉斯維加斯大道上漫步。一輛車駛過，車內的幾個女生紛紛和布拉辛格姆搭訕。她們利索地停下車，其中一個女生跳下車，眼神迷朦地圍著布拉辛格姆打轉，問能不能摸摸他的手臂。穿著無袖T恤的布拉辛格姆答應了她的要求。雖然布拉辛格姆不是電影明星，但我朋友如大力神赫拉克勒斯般的體格正是好萊塢在《第一滴血》和《野蠻人柯南》流行的那個時代所推崇的形象。唯一不同的是，他是一位黑人。

　　《第一滴血》海報

　　《野蠻人柯南》海報

　　大家可能已經注意到，好萊塢最近一直在重塑——或者至少是用多樣的方式來演繹——男性的性別特點以及男子漢氣概。這種時髦的陽剛氣概一改昔日肌肉發達、沉默寡言、鮮少情緒外露的形象，變身為纖瘦、書卷氣，時而稍顯愚笨，且善解人意的樣子；更有甚者，一些演員，例如如「甜茶」蒂莫西·柴勒梅德、哈裡·斯泰爾斯、肖恩·蒙德茲等，甚至敢於突破性別的界限。但如果仔細分析，你便會發現，好萊塢以年輕白人男性作為男子漢新標桿形象的做法並不算新鮮，也不足以讓人大跌眼鏡。這種審美風可以追溯到18世紀藝術史先驅約翰·溫克爾曼，他崇尚希臘羅馬雕像純白的美感，宣稱「身體越白越美麗」。但這種變化也是在迎合主流文化運動，例如美國反性騷擾運動 MeToo，例如性少數群體，以及最近掀起的新一輪女權主義浪潮。

　　「甜茶」蒂莫西·柴勒梅德

　　如果大家用過 Reddit（社交新聞站點），或者在新冠疫情前去過理髮店、健身房或酒吧，就不難理解這種變化所引起的焦慮。有些焦慮我是能理解的。當我在最喜歡的品牌網站上購物時，雌雄難辨的造型讓我不得不仔細查看，嘀咕著我瀏覽的究竟是男裝還是女裝。說實話，我仍然渴望擁有與我已故的朋友布拉辛格姆一樣的仰臥推薦凳。我也認為，感性的力量非常重要，它有時會像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幫我熬過艱難時刻。在工作或者生活中，我經常被要求明確自己的性別屬性，我也會這麼做，因為我知道這對跨性別群體的人來說非常重要，但我內心裡卻時常會有個聲音在責備我說，你的性別身份是顯而易見的。事實上，在面對這些變化時，普通男性所呈現出來的輕微焦慮和「男人中的男人」們怒發沖冠的情緒是有區別的。

　　哈裡·斯泰爾斯

　　肖恩·蒙德茲

　　那麼，「男人中的男人」到底是一群什麼樣的人？他們認為男人是平等的，但這種平等只能存在於男人之間；他們篤信流傳了幾十年的智慧——「性別（而非生物學的性別）是一種社會建構」；他們對於情感脆弱者嗤之以鼻；他們認為自己的最大成績就是征服異性（不得不承認，我曾經也這樣認為），並把身體和力量作為最有力的武器；他們認為有錢有勢的權貴們在更衣室中說那些帶有性別歧視的言辭是情有可原的，並為韋恩斯坦、科斯比和勞爾等性侵罪犯之流辯護；他們認為法官對史丹佛大學教授布洛克·特納（特納因性侵被判有罪，但刑期只有六個月）的判決是公平的，但在克裡斯汀·布拉西·福特在參議院作證指控曾和她在同一所中學上學的大法官人選卡瓦諾曾在1982年對她實施性侵後，他們仍對此案持懷疑態度，更有眾多「男人中的男人」們發誓要為他們心目中的英雄凱撒推翻民主體制。

　　正是因為有這群「男人中的男人」，人們在說到「男子漢氣概」這個詞時往往會在它前後加上諸如「有毒的」修飾語；也正是因為這群人，絕大多數不歧視憎恨女性的男人們——他們在社會上占據大多數——成了被殃及的池魚。實際上，男人這個物種或多或少都有點兒「毒性」（我自己也不例外），即使是善意的順性直男（性別認同和表達與出生時的生理性別相符的人，包括我自己），也都不免要與那種給我們遇見的迷人女性加性別標簽的本能作鬥爭。

　　盡管如此，男子漢氣質的變化在男性中產生的不安總體來說是沒有依據的。如今的好萊塢把男性塑造得不那麼壯碩、不那麼咄咄逼人，讓他們更關心別人也善於表達的做法並非是對男子漢氣概本身的攻擊或是對所有男性的迫害，大螢幕上的形象和媒體上的報導並不會清除對男子漢氣概的傳統理想和設定。

　　那是對這些理想和設定進行延展。

　　法爾內塞（Hercule Farnèse）大力神雕像

　　多年來，男性一直在挑戰傳統的男子漢氣概。在18世紀的英國，人們對「通心粉男子」大肆抨擊，這些人癡迷於時尚並嘗試模糊性別的邊界。畢竟，男人的特質是千姿百態的，這就導致了有的人能接受性別的流動性，有的則通過進行推胸、深蹲、卷腹等鍛煉成為法爾內塞大力神那樣的肌肉男，有的獨愛瘦削的身材，有的談吐不凡，滿口莎士比亞和藝術電影的金句臺詞，還有的隻偏愛金融或體育雜誌，除此之外一概不看。當然，有些男人結合了以上所有特質，而有些男人一輩子都看不出有什麼特點。

　　所以，執迷於維護父系社會的人們，請別再較勁了。

　　你仍然可以讚美女士的穿著（只要別讓人覺得不舒服），你仍然可以在有人需要幫助的時候挺身而出（但不能有高人一等的態度），你仍然可以為女士開門（除非她表示不需要）。

　　更重要的是，最最重要的是，你應該努力去展現真正的男子氣概應該具有的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