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李師師與周邦彥:這個假新聞居然傳了九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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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徽宗、李師師與周邦彥:這個假新聞居然傳了九百年 歷史 第1張

話說宋朝有一位大名鼎鼎的「情歌王子」周公子,喜歡流連在煙花柳巷間。

當年的煙花柳巷之地和今日不同,那里的青樓可是文化藝術的溫柔鄉。別的不說,單說這唐詩宋詞元曲明小說,哪一樣離得開這些青樓俏佳人?

有一日,風和日麗,周公子正和一代花魁、色藝俱佳的青樓歌姬李小姐暢談藝術人生,門外忽然傳來了嘈雜的聲音。原來是不愛江山愛藝(mei)術(ren)的趙公子到訪。鑒於君臣有別,地位懸殊,周公子只能馬上撤退,但現在出門就迎面撞上了,於是他靈機一動,躲到了李小姐的床底下。富有四海但勤儉持家的趙公子一進門,見到黛眉柳腰的李小姐,便心生歡喜,還慷慨又深情地贈了一個橙子給對方,這一夜,兩人把酒調笙自不必說。事後,情歌王子周公子非常敬業地把自己意外收獲的獨家新聞寫了下來,發布在朋友圈,一下子街頭巷尾,都在傳唱趙公子和李小姐的愛(ba)情(gua)故(fei)事(wen)。

但在九百多年後,一位「打假人士」站出來說,你們都被騙了,周公子進行的是虛構寫作,你們都當成是獨家新聞披露了?趙公子要找李小姐,只能和她跳廣場舞了,說什麼把酒言歡。今天分享這篇雜誌專欄文章,一起明辨趙公子、李小姐和周公子這段香艷往事為什麼不可能發生。

懶惰的修書匠

宋徽宗、李師師與周邦彥:這個假新聞居然傳了九百年 歷史 第2張

想看床底躲貓貓,只能去看《九品芝麻官》了

圖片來源:《九品芝麻官》

「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指破新橙。錦幄初溫,獸煙不斷,相對坐調笙。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這首《少年遊》說的是宋徽宗趙佶與名妓李師師的千古風流故事。趙佶該叫趙節約,因為定情信物他只帶了一只鮮橙。「攜新橙一顆,雲江南初進來」,大約是寓意與李師師的感情從一而終,「一橙不變」。確實,鮮橙多了,不是皇上,而是飲料推銷員了。

然而按賀裳《皺水軒詞筌》的說法,這段愛情並不純潔,屬於多角戀,其中一角就是這首詞的作者周邦彥。據說周邦彥與李師師正不清不楚,趙佶突然到訪,「周清真避道君,匿李師師榻下」,於是趙佶與李師師之間的不清不楚被他知道得清清楚楚,「遂制《少年遊》以紀其事」。皇上與民同床,床下後備梯隊,實在是絕佳的創作題材。由是自南宋到明清,故事版本越來越多,《青泥蓮花記》《本事詞》都有記述。

只是此事在情理上說不通。古代確有皇帝微服出行,但所謂「微服」,是秘密出行,而不是孤身出行,安保工作是必需的。在這個前提下,周邦彥根本沒有機會鑽進床底。而且,宋朝的床與現代的床構造不同。從流傳的實物和壁畫看,當時的床周圍有間柱、欄桿,也有圍板,床體有箱形壼門結構和四足形結構。箱形壼門是全封閉的,進不去。《孝經圖》《槐蔭消夏圖》中描繪的四足結構的塌面,離地面極低,空間逼仄,根本藏不下一個人。

宋徽宗、李師師與周邦彥:這個假新聞居然傳了九百年 歷史 第3張

《槐蔭消夏圖》

圖片來源:豆瓣

此事不可能發生的論據當然不止於此,王國維在《人間詞話》里說此事疑點有三:「清真居士至汴京為太學生,居太學齋舍,安得主李師師家?其謬一也;賦《少年遊》與賦《蘭陵王》,其間相去四十年,乃並為一談,其謬二也;大晟府無侍制官,其謬三也。」王先生的反駁,說服力不是很足。羅忼烈則根據《清真居士年譜》得出定論:這三個人不可能有過交集。李小姐紅極之時,周先生一天都沒在開封待過。「重和元年知真定府,宣和元年徙知順昌府,宣和二年徙知處州,旋罷官奉祠,客居睦州,值方臘事起,還杭州,又居揚州;宣和三年春,赴提舉南京鴻慶宮,旋卒。」

故事雖說子虛烏有,但群眾對八卦的熱情是抑制不住的。《李師師外傳》說,徽宗與李師師之間是有過單線聯繫的,除了沒有第三者周邦彥,情節相差無幾。為增加可信度,作者在細節上下了很大功夫,精確到日,說徽宗第一次與李師師見面,「大觀三年八月十七日(1109 年9月13日)事也」。筆者查看《徽宗本紀》,這一天趙家出了一起命案:「八月己醜,嗣濮王宗漢薨。」趙宗漢是徽宗的叔祖,徽宗此夜去尋花問柳不太現實。

《李師師外傳》繼續胡編,說次年二月徽宗又去;11年後的宣和四年四月初三日(1122年5月2日),徽宗再去,為避免暴露行蹤,「帝始從潛道幸隴西」。然而再查《徽宗本紀》,大觀四年二月和宣和四年四月,徽宗忙得焦頭爛額,沒找李師師,找的是李萬機——他確實日理萬機。

忙里偷閒有無可能?應該也不可能。李師師正史沒有記載,以傳世筆記和詩文記載來看,她這個人是存在的。詞人張子野曾作《師師令》,晏幾道亦有詞作《生查子》《一叢花》描寫李師師。夏承燾在《張子野年譜》里考證《師師令》創作於熙寧七年(1074),詞中描述的李師師是雛妓,以10歲記,她最遲於1064年出生。而徽宗出生於1082年,如果1109年兩人相遇,徽宗27歲,李師師45歲——理論上,她這個年齡應該去跳廣場舞的。所以羅忼烈在《清真集箋註》說,「道君果賞師師,當是征歌而非選色也」。

一段佳話就此破滅。這個穿鑿附會的故事之所以發生,大約是因為兩位男主角的道德品質問題。周邦彥是風流的,《宋史》記載他生活放浪,不守禮節,「疏雋少檢」。徽宗更加風流,也確實有過微服出行的記載,據《徽宗本紀》:「宣和元年十二月,帝數微行。」《宋史·曹輔傳》中說得更加詳盡,說徽宗經常微服出行風月場,或者與民同樂,或者與民女同樂。所以遇到跳廣場舞的李女士也不是不可能嘛。

本文原發表於《新周刊》第515期,

原名《論宋徽宗、李師師、周邦彥之不可能》

封圖來源:電影《九品芝麻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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