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丁超（腫瘤科醫師，優秀科普作者）

最近，國務院發布新的通知，將過去全面禁止使用犀角、虎骨的政策，修改為可以有條件的使用犀角、虎骨，條件包括「因醫學研究或臨床救治危急重症、疑難雜症等需要」。

犀牛與老虎，都是瀕危的珍稀野生動物，其中，非洲的北部白犀牛更是只剩下兩只雌性老犀牛，唯一只雄性剛在最近去世，而大陸特有的華南虎，只聽說有過「正龍拍虎「，直到現在還未見到野外存活的實體，可能早已野外滅絕。

管理瀕危生物國際貿易的華盛頓公約禁止了犀牛角與虎骨的國際貿易。

對於瀕危野生動物的保護問題，這裡不展開講，我只想明確犀牛角、虎骨到底有沒有所謂「臨床救治危急重症、疑難雜症」的功效。

犀角

據《本草綱目》記載，犀角「苦、酸、鹹，寒，無毒「，「治吐血、衄血、下血，及傷寒畜血，發狂譫語，發黃發斑，痘瘡稠密，內熱黑陷，或不結痂，瀉肝涼心，清胃解毒」。

目前根據各種古籍記載，總結出犀牛角上能清腦、抗驚厥、治療腦中風，下能護肝、護心、抗休克、抗DIC，非常符合國務院新通知所說的「臨床救治危急重症」。

但是，犀牛角真的有那麼神奇嗎？

1、沒有臨床試驗證據

實際上，世界上對藥物的療效評估，有一套金標準，那就是三期的隨機、雙盲、對照的臨床試驗。遺憾的是，那麼神奇的犀牛角，居然沒有一項臨床試驗來證實其療效。

照理說，治療慢性病，會因為顯效慢，臨床試驗周期長，樣本量大，會比較困難。

但是對於危急重症而言，救命於須臾之間，勝負在片刻之後，療效短期就可見分曉，只要用錯藥很可能馬上要了病人的性命。

所以更需要可靠的、紮實的臨床證據來證實。而犀角既然宣稱可以救治急危重症，但為何卻沒任何靠譜的證據呢？

最多見的是小鼠實驗，但這些結果並不能用在人身上。

除了動物實驗，也就是質量非常差的「臨床觀察」，還完全算不上臨床試驗。沒有嚴格的對照，樣本量不足，更沒有做到雙盲。大多發表在國內一些低水平的期刊上，內容本身也漏洞百出。

而臨床試驗能夠證明的，恰恰是犀角在治療疾病方面並不較同類的其他「中藥材」有明顯優勢，如水牛角。

比如，還有人用犀角去治療流行性乙型腦炎，這是一種通過蚊子叮咬傳播的傳染病，多見於夏秋季，臨床上急起發病，有高熱、意識障礙、驚厥、強直性痙攣和腦膜刺激征等，重型患者病後往往留有後遺症。

上海市的一支研究團隊，用犀牛角的實驗組，比不用犀牛角的對照組，退熱速度更快，實際上仔細看論文內容，發現輕型病人退熱效果相似，而水牛角的對照組針對中重型患者的退熱效果比犀牛角還要好。

最終，他們的結論是「水牛角效果優於犀牛角，完全可以作為替代品予以推廣」[1]。

2、擅長治療自愈性疾病

有很多論文去論證含有犀角成分的犀角地黃湯能夠治療小兒過敏性紫癜[2，3]。實際上，過敏性紫癜絕大多數能夠自愈，不需要特殊的治療，到底是疾病自己好呢，還是犀角地黃湯治好的呢？那只有自欺欺人了。

3、在現代醫學身後狐假虎威

吹得最多的、名聲最大的，就是安宮牛黃丸，也含有犀牛角。

2002年，香港鳳凰衛視主播瀏海若，在英國遭遇車禍。一群中文媒體說她「腦死亡」了，然後靠安宮牛黃丸救活了。

腦死亡，是指全腦功能包括腦幹功能不可逆的終結，能逆轉腦死亡，那真是神藥中的神藥了，拿十個諾貝爾獎的不成問題。實際上，英國醫生從沒宣布過瀏海若腦死亡。

再看看被外界傳說做到這個「安宮牛黃丸奇跡」的宣武醫院，該院副院長卻承認瀏海若是在「廣泛應用現代醫學技術「的同時，用了傳統醫學療法[4]。

後來康復過程中，宣武醫院「繼續對劉進行高壓氧治療和中藥、針灸治療」，注意看，「高壓氧艙」[5]。

那麼問題來了，到底是現代醫學技術起作用，還是傳統醫學療法（安宮牛黃丸）起作用？

4、從水牛角到指甲，都可成替代物

還有相關研究認為，犀牛角能被水牛角替代。上海中醫藥大學一篇論文認為，犀角與水牛角的療效相似[6]。假設犀角真有療效，那麼為何還要用瀕危犀牛的犀牛角？用水牛角不行嗎？

犀牛角的成分，其實就是角蛋白，水牛角也是角蛋白，療效相似理所當然。包括羊角、黃牛腳，以及指甲，成分都是角蛋白，用這些就不行嗎？

虎骨

據統計，虎骨的主要功效有258種，主要包括固腎益精、強筋健骨、益智延年、舒筋活血等等[7]。

如此看來虎骨的作用主要是保健作用，似乎沒有急危重症、疑難雜症的需要，比犀牛角還要等而下之了。

虎骨的療效，跟犀牛角一樣，同樣沒有臨床試驗證據，連動物實驗也少的可憐，更是沒有什麼依據的東西。

虎骨，與豬骨、雞骨、老鼠骨，成分上都沒有顯著的差別，主要就是碳酸鈣、磷酸鈣構成。為何不去吃雞骨頭就好，非要殺珍惜的老虎？

為什麼認為虎骨有上述那些療效呢？難道是因為老虎的威猛外形給虎骨附上了獨特的魔力？而小雞就看上去很弱，即便成分近於虎骨，但缺少這份魔力，也就沒有虎骨那樣的神奇療效了。

因為古代一些落後的迷信，去殺害珍惜動物，這樣值得嗎？

圖片來源：圖蟲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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