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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閒時光
WANQING DE
1
我和江波是大學同學，兩人畢業後談了幾年戀愛，順理成章地結了婚。
婚後，我們住在省城，公公婆婆住在鄉下老家。我和公公婆婆只有在婚禮時見過，接觸不多。
婚後沒過多久我懷孕了，還出現早期胎像不穩的見紅症狀，醫生叮囑我要臥床休息，盡量少走動。
我只好辭了工作，江波也叫婆婆出來照顧我。
我擔心同住一個屋簷下，會出現婆媳矛盾，萬一生出嫌隙，對誰都不好。
江波笑我杞人憂天，他說他媽特別好相處，左鄰右舍從沒有人說過她一句不是。
公公婆婆一起來了，原本就不大的房子更擁擠了。
婆婆話不多，但很實在。自從她來了後，家裡的衛生搞得比酒店還好，天天變著花樣給我做好吃的。只是她臉上似乎總是一副愁苦相，看起來比她的真實年齡老很多。
這天中午婆婆宰了她從老家帶來的土雞，她給我夾了一只大雞腿，說：「你多吃點，補補身體。」
我聽了覺得心裡暖暖的。
我發現婆婆都是夾雞脖子雞爪子吃，就給她夾了一個雞翅，讓她也吃。誰料到婆婆剛把雞翅夾起來準備塞進嘴裡，公公突然一筷子狠狠敲在她的手腕上，黑著臉說：「留著等你兒子晚上回來吃！」
婆婆趕緊把雞翅放回盤子裡。
我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婆婆默默地扒著米飯，沒有任何反應，似乎這一切都很正常。
2
在一起住了四五天，我發現公公和婆婆之間，完全不是平等的夫妻關係。在公公眼裡，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屬品，女人就是牛，天生就該吃草，還要幹活還要產奶做貢獻。婆婆每天從早忙到晚，公公對她還總是挑三揀四、罵罵咧咧。
我對江波說了這事，覺得公公太過份了。其實我心裡更擔心的是，江波生長在這種家庭，會不會也是這種大男人主義的人。
江波安撫我說，他可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怎麼可能跟他爸一樣？老一輩的思想比較傳統落後，以後我們也不可能跟他們常住在一起，讓我不要胡思亂想。
我的心稍微安定一些。婚前我們同居過一段時間，他確實不像公公那樣當甩手掌櫃，對我也體貼有加。
可是天天看著公公享受著婆婆做好的飯菜洗好的衣服，還要在她面前耍威風，我心裡很不舒服。
這天我剛起床，突然發現我種在陽台的那些多肉和紅掌被拔下來扔進垃圾桶裡，我眼前一黑，差點沒跳起來。
我生氣地問婆婆，是誰把我的花草給拔了。
婆婆還沒說話，公公搶先開口說：「是我讓你媽拔的，種的什麼玩意？不能吃不能穿，有個屁用！還不如種點小蔥芹菜，好歹能下飯。」
我氣得半死，我的教養又不允許我和一個長輩吵架，我只好打電話朝江波撒氣。
江波跟我道歉後說：「算了算了，老人家比較務實，都喜歡種一些蔥蒜香菜之類。咱不生氣啊，萬一氣到孩子不值得。」
我想想也是，只得拼命將滿腔怨氣按下去，安慰自己說，等孩子生下來就讓他們回去。
3
過了幾天，婆婆突然給我端來了一碗顏色淡黃的湯，說是安胎補藥，讓我喝了。
我不願意喝。畢竟肚子裡有一個小生命，不管吃什麼都得慎重。
公公說：「這可是好東西，不管懷的是男是女，只要喝了都會生兒子。在我們那裡，生女兒是抬不起頭的，你必須得生兒子，最少得生兩個！」
我聽了這話，倒吸一口涼氣。
我前幾天去醫院檢查時，剛好給我做B超的是我的老同學，她跟我說我的肚子裡是個千金。我當時非常興奮,出來後忍不住跟江波分享了這個喜訊。
沒想到他轉頭就將這事告訴了公公婆婆，公公還一大早弄這奇奇怪怪的藥等著我。
我不肯喝藥，說：「醫生都說是女兒了，喝龍鳳湯都不會變成兒子。」
公公看我竟然敢頂嘴，立即拉下臉來說：「這個你別管！你只管喝就行。」
我不肯喝，他罵罵咧咧地摔了煙灰缸，砸了垃圾桶。
婆婆在一旁訥訥地抹淚，她低聲對我說：「這藥你還是喝了吧，我們也是為你好。我生了四個女兒才有了小波一個兒子，人丁不旺，被人看不起。我不想你將來也受這樣的苦。」
我瞠目結舌。據我所知，江波只有一個已經遠嫁的姐姐，那他其他三個姐姐去哪裡了？
這藥我死活不肯喝，婆婆沒法子，只好倒掉了。
我懷孕八個月時，剛好趕上春節，我們一家人在除夕那天回了江波老家過年。
準備年夜飯時，我看公公和江波坐在堂屋喝茶嗑瓜子，婆婆一個人在廚房裡忙得腳不沾地，便推了推江波，讓他去給婆婆幫幫忙。
江波面有難色地說：「在我們老家，男人是不能進廚房的，不然會被人恥笑。」
我從來沒有聽過這種可笑的說法。看江波不動，我便跑去給婆婆打下手，翻翻鍋裡的菜或者遞個盤子什麼的。
4
終於要開席了，來了幾個同宗的叔伯兄弟，他們寒暄了一番就各自坐下來。我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趕緊也找了一個靠近江波的位置坐下來。
沒想到整桌人都愣愣地盯著我，江波一把拽起我說：「小青，你不能坐這兒，女人是不能上席的。」
我呆住了，指著江波堂哥那個才兩歲的兒子說：「憑什麼呀？小孩子都能上席，我一個孕婦卻不能，這不是欺負人嗎？」
公公臉色不悅地說：「就憑他是男丁！他即使是小孩，也比你地位高，誰讓你是女人！女人是沒資格上席的。你趕緊去廚房跟你媽一起吃，大過年的別在這兒丟人現眼！」
我生氣地起身，去了廚房一看，婆婆面前只擺了一碟青菜和一碟中午吃剩下的炒肉片，她忙了整整一個下午炒好的十幾道菜，全都擺到外面給那些男人享用了。
江波端了一只大海碗進來，說是偷偷給我夾的菜，讓我不要生氣，多吃點。可我一點都吃不下。
婆婆勸我說：「委屈你了，別生氣，誰家女人都是這個樣。」
我很想大聲說，我家就不是這個樣，逢年過節都是我爸親自下廚的，做的菜還全是我媽愛吃的。
我看著婆婆那副愁苦的臉容，終於明白為什麼她會比真實年齡老這麼多。嫁了這種老公，能開心嗎？女人過得好不好，完全是可以從臉上看出來的。
除了吃飯，在走親戚串門聊天時，我隨時都能聽到那些大老爺們噴著煙圈輕視女人的言論。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多生兒子，是他們衡量一個好女人的標準。
過了大年初三，我不顧公公的反對，堅決要回省城。
公公一邊拍桌子一邊沖著江波怒吼：「兔崽子，老子還沒死，你老婆就想當家做主了嗎？年都沒過完就往外跑，讓老子的臉往哪擱？」
江波為難地看著我，懇求我消消氣，不要跟他爸對著幹。
我說：「江波，你不願意跟我一起走，我可以自己走，我實在受不了你老家這些風俗。這樣輕視女人的地方，我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江波拉著我不肯放：「我知道這些風俗很落後很封建，我心裡也很不讚同。但全村人都這樣做，我要是讓你吃飯上了桌，別說是我，就連我爸，我們整個宗族都會被人笑沒規矩。」
我愣住了，第一次覺得自己太天真。當初我想著江波人很好，跟他在一起我很開心，而且結婚後我們又不跟公公婆婆長住，他們怎麼樣，對我影響不大。可事實上，原生家庭的影響實在太大了。
我能扛得過江波，可扛不過他全家，更扛不過他所有宗族鄉親。
5
元宵過後，公公婆婆又來了我家。只是這次，公公見了我都是一副我欠他幾百萬的表情，黑著臉，不屑一顧。
江波在我面前還算正常，可一旦他父母出現，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平時吃飯他會給我夾菜，我肚子大了無法彎腰，他會幫我剪腳趾甲幫我系鞋帶。可只要公公在，他就對我呼呼喝喝，絕對不敢對我有一點點關心的舉動，不然公公就會罵他軟骨頭，說只有不中用的男人才會討好女人。
偶爾公公還會邊喝酒，邊得意地對自己兒子傳授管教老婆的招數，說想要女人老實，就得該打就打該罵就罵，絕對不能手軟。
就在這樣的壓抑中，我終於挨到了預產期，順利生下一個男寶寶。
那天在產房裡，我疼得意識模糊之前，聽到公公欣喜若狂的叫喊：「感謝祖宗保佑，江家有後了！」
我剛被推回病房沒多久，醫生就過來找我，臉色嚴峻地說，我的寶寶生殖器官發育畸形，將來有可能影響生育能力，具體情況還得等待進一步檢查診治。
婆婆抹著淚哭道：「只有秤桿沒有秤砣，以後怎麼傳宗接代啊！」
我懵了，差點沒暈過去，忍著傷口的疼痛扯著醫生問寶寶的情況。
公公突然指著我大聲問醫生：「醫生，我孫子這毛病是不是遺傳了他媽？我們家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肯定是她帶來的病因！」
我氣得眼淚都滾出來了，哆嗦著想說話，卻哽咽著說不出來。
隔壁床那個產婦的家屬都看不下去了，對我公公說：「大叔，即使是遺傳，那也是遺傳你兒子的，孩子他媽又沒那玩意。」
公公臉色如豬肝，似乎還想爭辯，卻被江波哄出了病房。
6
經過多項檢查，我的孩子內在是全套女性器官，外觀上除了女性生殖器官，還多出了男性器官。
醫生說，這種情況，應該是胎兒本來是女性，在發育期間受到大量的雄性激素刺激，才會長出男性器官外觀。
我一聽就想到了當初公公讓我喝的什麼變胎藥。婆婆早已被醫生的話嚇壞了，她看我一副要拼命的樣子，眼神瑟縮地交代了她每天早上在我吃的稀飯裡加藥粉。她說，是公公逼她的，而且她也覺得，我能生個兒子，以後才不會被人看不起。
我差點沒氣瘋，果然是他們！我好端端的女兒，被這兩個愚昧無知的神經病給弄成了畸形，我真恨不得殺了他們！
醫生說：「幸好孩子只是外觀受影響，以後可以通過整形塑形治療，萬一內在也兩套器官那才要命。
公公聽說寶寶後期塑形還得花不少錢，立即說：「別人喝了藥生的都是兒子，就你生出一個怪胎來，不知道你們家是造了什麼孽才會有這報應。治好了也是一個女娃，不如送人，重新生一個。」
我氣得兩眼發黑，拍著床板怒吼說我要離婚。
江波抱著我拼命道歉，他說他也很心疼孩子，沒想到他父母竟然會做出這種事來。
我跟江波說：「讓你爸媽快走！我不想再見到他們，也不指望他們給我照顧月子，鬼知道他們又會給我的食物裡摻什麼東西。」
正當我焦頭爛額想找月嫂時，我的父母從老家趕過來了。他們讓我不要操心，先安心養好身體，他們會照顧我的女兒。
父親嘆氣說：「孩子的治療費你不要擔心，我還有點積蓄，也可以返聘回學校賺錢，咱們一定可以治好的。」
我眼淚再也忍不住往下掉。出了事情，還是自己的親人靠得住。
可就在出院那天，我做完檢查回來，突然發現搖床裡的女兒不見了。
我的世界從此天塌地陷……
—— END ——
看到女生的傾訴，後台讀者不僅義憤填膺，還都揪著一顆心，關心孩子後來到底找到沒，這位女生是筆者的朋友，今天她筆錄了女生後來發生的所有故事，簡直驚掉大牙。我看完就沒忍住眼淚。
這篇內容發出之後，在【晚情的休閒時光】後台收到兩千多條留言，很多讀者都說看哭了。
好在她不是一人，還有這麼多休閒時光的夥伴在為她打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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