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年後再看《武林外傳》,才發現它是一出悲劇

  「嘿,兄弟!我們好久不見你在哪裡?嘿,朋友,如果真的是你,請打招呼……」每當《武林外傳》這首既有江湖氣又頗為幽默的片尾曲響起,一代人心中都會泛起一抹情懷的餘溫。

  今年是這部經典情景劇上映的第14個年頭,劇中的演員已天各一方、各自紅黑,當初看劇傻笑的青蔥年輕人也跨過社會的門檻,成了泱泱「江湖」中的一員,過上了艱辛掙紮的生活。

  就著理想的挫敗與日子的苦澀再去回味電視劇裡那一段段情節、一個個人物,驀然發現「同福客棧」裡裝的不是啼笑皆非的搞笑故事,而是社會上一出出人生悲劇的最終結局。

  佟掌櫃:渴望歸宿的小女人,終將自己活成了門面

  拋開同福客棧,佟湘玉是個出身優越的女人,龍門鏢局的千金、衡山派掌門的夫人,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完全應該活成個精致、無辜的少奶奶。她也沒有什麼別的奢望,隻盼著做個受人庇佑的小女人,相夫教子,安度餘生。

  可惜生活不讓人如意,丈夫早亡,這個夢想成為公主的小女人早早成了寡婦,在要強和獨立心的驅使下獨自撐起一間門面,成了混跡繁雜市井,終日面對人情世故,八面玲瓏輾轉於風波之中的大掌櫃,一邊養育小姑子,一邊承擔起護佑店裡員工的責任。

  佟老板與員工和食客計較著零星錢財,跟店內店外的人勾心鬥角,跟白展堂打情罵俏,也時不時懷念自己那些遙遠的當初與少婦情懷。可她也知道,入了這江湖就再也回不去了,單純的閨閣小女人早死在了「同福客棧」四個字下,只剩下一個在世故裡打滾、冷暖自知的「佟掌櫃」。

  白展堂:任你當初「盜聖」的光環再亮,終躲不過棲身市井討生活

  天下第一的輕功、葵花點穴手的絕技、豪爽的性格外加瀟灑俊逸的形象,年紀輕輕得到「盜聖」之名的白展堂放在哪個武俠小說中都是響當當的主角,該去叱吒風雲,去爭江湖之巔。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天生屬於江湖的人物,早早厭倦了江湖,帶著光環歸隱在一間小小的客棧,做起了白衣茶房,在捕快眼皮底下戰戰兢兢生活,享受一點不多不少的快樂和難以把控的愛情。

  年輕時總覺得理想值得生死以求,但當觸摸到了渴望已久的世界,又大都覺得現實有負美好理想,難免失望、畏縮,所有努力都顯徒勞,所有執著都好沒意思。

  輝煌背後要麼是滄桑要麼是骯臟,為了做個乾淨清明、心無枷鎖的人,老白選擇留在同福客棧,過年輕人最痛恨、最不屑的平凡、卑微的生活。

  老白捨棄的不是江湖,是過去的自己。

  呂秀才:迂腐文人不出頭,不是懷才不遇,是難融於世

  呂秀才出身書香世家,祖上出過清官,自小聰明過人,但這種聰明隻表現在詩書上,未能表現在人際交往與仕途中,家道中落後做了「同福客棧」數一數二窮酸的帳房先生。

  尋常秀才的最終命運應該是高居廟堂,謀得一官半職做個官老爺,可呂秀才身上沒有官的大氣,只有市井錙銖必較的小氣。

  他的滿嘴「之乎者也」在一群江湖人中間獨有一份清高,但並不能憑嘴炮混得錢財地位,只能靠算算計計和撒謊躲災,過點不上不下的狹猝日子,偶爾憑機會發揮一下學者的口舌之利,巧了還可以混個「關中大俠」的名頭。

  紛繁世間,再平凡的人都有點自命不凡的大才、小才,然而不是所有的才華都能變現,多數只能做自我欣賞、自我陶醉之用。

  呂秀才雖在大是大非上缺正氣,但瑣事上迂腐、窄小和小氣都過了頭,註定難融於官場、難在生活裡有所作為。在客棧裡討個生活雖然浪費了一身才氣,但卻最易躲過大災大難,過平穩生活。

  呂秀才是另一種孔乙己,因缺了些骨氣和品質無法在社會裡遊泳,到底只能活成生活裡的小人物。

  郭芙蓉:志在四方的壯志青年,終將意識到自己只是凡人

  小郭不是客棧裡最年輕的,但卻是最有志氣的。被父親的大俠威名籠罩,這個倔強的姑娘沒有甘心屈服於命運,反而更渴望闖出自己的一番天地,實現自己的大俠夢,為此她帶著半身本事和滿心期待走上了江湖路。

  她本該與所有有志青年一樣,經過一番磨礪,在人前成功、在人前跌倒,在光華中成長成一代俠女,卻機緣下成了臭名昭著的「雌雄雙煞」,最終留在同福客棧做起了雜役。

  追求理想和盛名的年輕人不怕吃苦受累,最怕弄巧成拙,最怕寂寂無名,最怕遙遙無期,而小郭顯然第一步就掉進了陷阱,離她渴望的江湖和大俠夢越來越遠。

  而讓自命不凡的人停下腳步、甘於卑微的,是那間客棧裡天下第一的盜聖、嘴炮殺死姬無命的書生、圓滑拿捏一切的女掌櫃。她的自以為是在這些「凡人」面前碎了,她那個浩大的江湖夢在客棧裡圓了。

  熱血不羈、心懷天下的青年,哪怕學好了「翻天覆地」這樣大招,也終將囿於平凡、俯首於周遭。

  邢捕頭與燕小六:捱資歷與諂媚鬼,得勢跋扈狂與失勢落魄之間隻隔著一張紙

  邢捕頭是職場政治迫害的慣犯,憑官職耀武揚威,貪財好色一樣不落,對治下的人沒什麼好臉色,對徒弟也是極致壓榨,人緣極差。但他也拿腔作樣得兢兢業業,確實維持住了好治安。

  邢捕頭雖然職位不高,但職業榮譽感不低,因為不會搞關係,一直捱資歷捱到了快退休,最後被一無可取的徒弟搶了飯碗,落到了最底層還扒著這碗飯不甘不舍。

  燕小六可謂幹什麼什麼不行的典型,工作能力沒有,功夫極差,聽喝辦差都辦不周全,集工作裡最沒存在感的小白和最拖人後腿的廢物於一身。

  但燕小六有一項為官最重要的技能——搞關係。恭維上級沒人比他更擅長,每逢有表現機會,他都拿出極致卑微諂媚的模樣伺候、恭維一番,最終得到上司的賞識,爬到了欺壓自己的老上司頭上。

  捱資歷的最終被諂媚的掀翻取代,跋扈狂的轉眼落魄,落魄的轉眼翻身,人生的境遇就是這樣百轉千回,有人欣喜有人心酸。

  同福客棧裡,盡是這樣悲劇的故事,想做捕頭的大嘴做著廚師;想追求愛情的無雙被一次又一次甩;想放肆玩耍的小貝被一群人看著上學;愛財如命的錢掌櫃沒有錢……每個人都在事與願違中掙紮,藏著自己的傷嬉笑生活。

  為了補上這些遺憾,劇裡專門安排了一集來為他們實現夢想,可惜各自活成的理想時,發現卻並不是想像的模樣,不滿意、不如意一樣無處不在。人生就是如此尷尬,無論擺出什麼姿勢都是殘缺不完美,這就是最大的真實。

  同福客棧是一個自娛自樂、他娛他樂的桃花源,人們看到的是嬉笑怒罵的喜劇,作者寫的卻是最常見的種種人生悲劇。世界上有太多人都於同福客棧裡的人們一樣,活成了自己討厭的模樣。

  最終我們每個人都與他們一樣,遮著現實給的巴掌裝著無所謂,在一個微縮的小世界裡過著不痛不癢的日子,默認了平凡的人生,自我安慰地唱著「人生有太多不如意,但生活還是要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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