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蟋蟀喚起的那些時光,誰還記得?

  白露過後,夜晚日漸清涼。

  一陣窸窸窣窣的蟋蟀聲從窗戶飄了進來,伴隨著清冷的月光,還有微涼的小風掠過我的小腳丫。

  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忽然在心頭湧起。

  我裹緊小被子,沉浸在蟋蟀的鳴叫聲中,在這清秋靜寂的夜晚,它顯得尤為響亮。

  這樣的景象,從前有許多次,今後也許有許多次,童年對蟋蟀的回憶,一霎那在腦海點點滴滴泛起。

  兒時在鄉下,一立秋,夜闌人靜時,當如水的月光灑滿了整個庭院,四處都傳來蟋蟀的叫聲,「蛐蛐」「蛐蛐」,聲音時斷時續,時近時遠,渺小而又悅耳,清脆而又響亮,愈發襯托出鄉村夜晚的深沉和寧靜。

  舊時老家多為土坯房,牆角、裂縫、還有那些凸起凹陷犄角旮旯處,不時都能發現蟋蟀的身影。

  就像萬千的農民一樣,蟋蟀的生存也離不開土地,有土的地方就會有它的家園,它才生活的愜意和充滿氣息。

  所以我們這裡有的上了歲數的人稱其為「小土兒」。

  它們和人一樣,也喜歡群居。

  記得小時候,農村都是燒地鍋,每次燒火做晚飯,母親就讓我去抓些麥秸稈來引燃。

  院子裡的柴草垛大多都是靠牆堆立的,坑坑窪窪的泥土地上散落著樹枝雜葉,當我用力抽取一把麥秸稈,伴隨著斷草碎末紛落,躲在柴堆裡的蟋蟀,暮色茫茫下,四處閃跳逃逸。

  這是在院子裡,在田間地頭,蟋蟀更是多得數不勝數。兒時我們小孩子家家對下地充滿了抗拒,父母就找一個玻璃瓶,哄著我們說,下地給你捉小土兒去。我們便欣喜前往了。

  那時恰逢收苞谷,大人們用镢頭把苞谷連根刨起,沒有機器的年代,這樣一來為方便後面耕地,二來作為柴火燒鍋用,不捨得隨意丟棄。

  砍倒的苞谷就一摞摞排放在地裡,等夕陽落山、夜色四合,大人們開始裝到架子車上。

  當抱起那苞谷桿子時,就可見躲在裡面的蟋蟀,像炸爆米花一樣,紛紛彈跳開去,密密麻麻,慌不擇路地四處亂跳,有的跳到人的帽簷上,有的跳到人身上,有的碰到人臉反彈到地上,亂成一團。

  我們小孩子期盼已久的時刻終於到了,拿著玻璃瓶,跑到跟前,虛空亂抓,饒是如此,也能瞎貓碰到死耗子。

  再抓不到的,就弓起身子,聚精會神、瞇著眼睛,借著暮色,往方向多的地方用手捂去,一捂一個準,毫不費力落入我們的小掌心。

  大人們看到這場景,有的也心癢難耐,放下手裡的活兒,加入戰團,他們動作敏捷,眼勁兒靈活,一邊抓,一邊指揮著我們,那場景像極了漁民捕魚一般。

  隻消一會兒的功夫,玻璃瓶子就裝滿了,裡面可熱鬧了,那些蟋蟀挨挨擠擠,滾成一團。

  有的還在嘗試著掙紮逃竄,踩著同伴身體,使勁跳躍,奈何碰到瓶蓋後四仰八叉地湮沒在蟋蟀堆裡,復又被其他的蟋蟀作為墊腳石接著又跳。

  可是小小的玻璃瓶卻如一雙無形的手掌,悄無聲息地摁著它們,任其使出渾身解數,都逃不出這小小的方寸之地。

  多年以後,每當我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在火車站、在飛機場、在旅遊景點、在人流密集處,不知為什麼,總會不由地想起蟋蟀在瓶子裡的這一幕。

  抓住的蟋蟀,被我們小孩子像寶貝一樣,歡天喜地拿回家裡。

  做晚飯時,父親想要放進鍋膛火堆裡燒來吃。或許在大人們眼裡,蟋蟀不是我們的玩具,而是他們的美食。我趕忙晃動著小腦袋不許,都還沒把玩夠呢。

  父親一本正經地給我講,他們小時候都是這樣的,和自己的小夥伴兒下地捉完蟋蟀,隨手就挖個吭,然後大家夥兒找些豆葉枯草之類引燃。

  等火燃盡,一哄而上,扒開草灰,把燒得黑不溜秋的蟋蟀抓在手裡,用手把頭一揪,連著不能吃的小細腸子和內髒東西扔了,再把背上燒糊的翅膀扯掉,扔進嘴裡大口就嚼,一個個吃的嘴邊黑乎乎的也不罷手,那味兒道叫一個好啊。

  有時候捉得多了,就拿回家放在鍋裡炒,地鍋燒熱,放一點兒油,把蟋蟀往鍋裡一倒,美味兒就成了。父親說完還指了下我手中的玻璃瓶,似乎在引誘我照他說的來辦。

  我狐疑地問:不用洗?

  不用洗,一倒就成啊,隨手的事兒。

  那活蟋蟀從鍋裡蹦出來逃走怎麼辦?

  我眨巴著小眼睛不解地問。

  諾,你看,這些小東西一路上在裡面跳個不停,等拿到家裡,也都沒什麼力量了,咱是深底鍋,都不用鍋蓋蓋,就是跳,也跳不遠了。

  他看著我手中的瓶子,又攛掇著我說,就這麼簡單,炒的比燒的吃著更香,要不,一會兒讓你媽給炒了?

  我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手裡的寶貝變成他嘴裡的美味兒,然後被他粗魯地放進肚裡。

  執意不肯,父親嘆了口氣,眼睛不舍地從瓶子上挪開,嘴裡無不遺憾地念叨著,可惜了,可惜了,明兒都死了,又得倒給雞,雞可是有口福了。

  現在回頭看來,父親他們那個年代,食不果腹,饑餓難耐,蟋蟀在他們眼裡就是用來吃的,可是等到我們這一代,食已飽腹,有了閒情逸致,蟋蟀就是玩物了。

  大的層面,人的很多價值觀,其實很大程度是受時代影響和左右的,就像瓶子裡的蟋蟀,再怎麼蹦躂,都脫離不了大環境去獨善其身。

  小的層面,人的經歷不同,對事物的感觸也炯然不同,就像父親說服不了我,蟋蟀就是吃的,我不認可父親說的,蟋蟀就是玩兒的,雙方也都沒錯,卻很難達到統一的處理結果了。

  所以對蟋蟀留下的最深印象就是兒時和小夥伴兒們在鄉下廣闊的田野裡,彎腰弓背,聚精會神,隨著蟋蟀一起跳躍的情景,抓住後,隨手揪一根長長的狗尾草,把它們的脖子串到一起,興高采烈地拎著自己的「戰果」滿村瘋跑,四處炫耀。

  偶爾也會挑一些個頭生猛的蟋蟀,大家夥兒圍在一起,撩撥它們廝鬥,準備看場好戲。

  只是那時太小,不知道只有尾部長著2根觸角的雄性蟋蟀才鬥得開來,很多時候,選的那些蟋蟀要麼都是雌性,要麼一公對一母。

  任憑我們在旁邊喊聲震天,草根撥斷,蟋蟀們卻毫無鬥志,靜靜趴在那裡,仿佛是它們在看我們的好戲,這讓我們大為光火,卻也無可奈何。

  隨著年齡的增長,對蟋蟀又有了更深一步的認識,這小小的蟲子居然有著非同一般的特性,甚至有些達到顛倒陰陽,違反自然的地步了。

  其他昆蟲交配時,幾乎都是雄上雌下,包括一些高等動物也如此,但蟋蟀卻是雌上雄下。

  交配完後,雄性動物大多都是精疲力盡,氣喘籲籲,而雄性蟋蟀卻是例外,交配次數越多,反而越是精力充沛,精神煥發。

  這也是為什麼鬥蟋蟀時,交配次數越多的,其勝算的幾率也越大。

  更讓人稀奇的是,鬥蟋蟀時獲勝的一方會大聲鳴叫仿佛在炫耀,而失敗的一方卻是默不作聲仿佛心服口服。

  自然界幾乎所有動物包括人類,如果鬥失敗了,要麼低頭哀嚎舔舐傷口,要麼仰頭放狠不願認輸,勝者多是冷漠不聲,絕不會像雄性蟋蟀這般高歌放聲。

  你不得不承認,這一個小小的生命卻是如此的獨特

  只是隨著城市鋼筋水泥森林越擴越大和農村水泥房子院牆築得越來越高,蟋蟀的身影和聲音也越來越少了。即使在曾經的田野裡,見到它們也不多了。

  提及此,父親不由地感慨到,現在的除草劑、殺蟲劑、農藥,再多的蟋蟀也除掉了,即使費力抓一些,也不敢像以前那樣燒燒吃了,誰知道吃了會怎樣呢?

  我不禁有些傷感,默然一會兒,又問及,那有孩子抓它們來玩兒嗎?

  父親搖了下頭說:你們這代都遠離土地了,他們更不用提了。現在又是機械化作業,機器一開過來,收吧收吧順勢就賣了,哪還留給孩子上地的時間,再說了,現在孩子都在家看電視看手機,出去在一起玩兒的時間都很少,誰還會去抓蟋蟀?

  這些話聽得我心裡猛然一驚,在某種層面上,我們不和蟋蟀一樣被現代化工、機械、高科技影響著?

  那些古老的農耕傳統已經和蟋蟀一樣正在日益消亡,積極地說這是全盤西化,與世界接軌。消極地說,我們的傳統文化和價值觀也被日益蠶食了。。。

  「句句句句」,蟋蟀的叫聲一遍又一遍,清脆響亮地回蕩在這深夜裡,突然發現這聲音喚醒了記憶,穿越了時光,散落在無數似曾相識的歲月裡,讓人恍惚回到童年時代,沉浸在那樸素年代裡極為簡單快樂的日子裡。

  我又一次承認,這一個小小的生命的確是如此的獨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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