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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曾說過,我不會等你回來,誰知卻仍是等了半生。但我未曾後悔,因為等待的每一日裡,我的心裡都是你,滿滿當當。
我叫音望,我愛上的人有著寬闊的肩膀,每次我靠在他肩上時都會感到無比踏實。
三天前他走了,他說他很快便會回來。我點點頭,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心中卻不安極了。
他走的第十天,那是個晴朗的日子卻突然狂風大作,我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聽著外面震耳欲聾的聲音,身子忍不住地發抖。
我是多麼想念他的懷抱,想念他將我圈在懷裡輕聲說著,別怕。如今我只能一人蜷縮在床上,手裡緊緊握著他留給我的一柄短劍。那劍鞘上仿佛還帶著他的溫度,帶給我一絲安心。
我們相識於兩年前,那年我的母親辭世,我跪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希望能攢到銀子安葬母親。
「姑娘叫音望?」
我抬頭撞進了一汪碧色的眸子,我從未見過這般面目的男子,一副皮囊竟是比女子還要艷色幾分。
「是,小女子音望只想求得銀兩安葬家母,若公子缺個奴婢或是……」我羞於啟齒,不知該如何開口。
「我不缺奴婢,倒是缺個妻室。」
我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怎麼?姑娘倒是不願?」
我舒了口氣,站了起來直視於他。「小女子既然跪在這兒,便是早已經把自己的將來給了別人,只要公子出銀子,小女子便是什麼都願意的。」
那人勾起了一個顛倒眾生的笑,那笑令人心驚。「好,從今日起我便是有娘子的人了。」
那日之後我便跟隨他住在城邊的一個小樹林裡,那裡鮮有人煙。我從未問過他的身世經歷,也不知道他如今做些什麼來維持我們的生計,我隻知道他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男子。
他最喜雨天,每臨綿延細雨他總會拉著我站在屋簷下看著遠方。
「音望,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
他輕笑著,勾起我的下巴望著他。「你聽到什麼了?」
「我聽到雨聲啊。」我嗤嗤地笑,他將我環在臂膀中,下巴頂著我的頭髮。「我的音望越來越聰明了。」
「嘩嘩嘩——「
今日的雨下得略急,雨絲斜斜將天地細密地織起來。我站在屋簷下,忽然發現雨天並不美。閉上雙眼,我仔細聽著。
「謹寒,我還是什麼都聽不到啊。」
等待是一件令人發狂的事,在毫無希望的情況下我一日一日地等,一月一月地等,年復一年。
在這漫長的時光裡我將青絲熬成了白髮,將古琴磨出了手指印兒,我將謹寒深深地鎖進了心裡。
我的眼睛越來越模糊,聽力也漸漸下降,我知道我的時日不多了,可是我多麼想見他一面,我多想再聽他奏一曲高山流水。
或許是幻覺,最近我好像看到謹寒了。我在房前似乎看到了衣袂飄飄的男子,還如同我第一次見到他那般明媚。呵,可惜我已經不是從前的音望了。我忽然很怕他回來,我怕他回來看到我這般風燭殘年。
今天是五月初五,這是我嫁與謹寒的日子,我從盒子裡拿出了那件火紅的嫁衣,對著鏡子我顫抖著將妝臺上的簪花插在了發間。
那鏡中的影子笑了,笑得如同大婚那日。窗外又下起了綿密的雨,我提起裙邊一步一步走到我們經常看雨的欄桿旁坐下舒了口氣,呵,這應該是我人生中看得最後一場雨了吧。
我靠在欄桿旁眼睛已經半瞇。雨聲淅瀝,仿佛我人生的倒計時。我用了半輩子等一個人,等一個不會再見的人。我累了,這次我想好好睡一覺,睡醒了謹寒便真的回來了。
俊公子執意娶孤女回家,成親兩年他卻失蹤,讓她守半生活寡
這是一個多麼漫長的夢啊,我慢慢睜開了眼睛,聞到的是熟悉的香氣,那是雨神殿經常點的含笑。
「您醒了!」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我抬眼望去是檀汐。
「您終於回來了,已經有兩月了。」檀汐扶我起身的時候說道,「您說您也是,非要和星君打賭,輪回轉世投胎成人,受人世間的那等罪。」
「多一點經歷也沒什麼。」我走到雨神殿外的花圃裡聞到了一股子香氣,腦海裡忽然浮現起一個身影,那人叫謹寒。
2
入夜,雨神殿裡冰冷的刺骨但是那卻是我早已經習慣的溫度,這麼多年雨神殿很少有人光臨,或許和這冰冷有些關係。
眾人都說我的來歷很古怪,我自己都不太清楚我是如何成為上古元君座下弟子的,我隻知道她雖是個不茍言笑的人但是她卻是我唯一的親近的人。
從小她便對我百般要求,也是因為她我才成為了仙齡最低的上神。
上古元君曾告訴我情是最最苦的東西,但是也是最美的,情也可化煉為無上的仙力也可成為毀天滅地的魔氣。在雨神殿的千年中我不曾嘗得情滋味,我知道那是令人喪失理智的東西,我不敢也未曾有過那種感受。
直到我跟星君閒來無事打了個賭,輸的人便要下凡,當一回凡人。這本是件有趣的事,但是我也百般叮囑星君讓他不要塞給我些亂七八糟的桃花來,只是讓我活個短短幾十年,玩玩罷了。
誰知,冒出來個男子,攪亂了一切。
我不確定對那人的感情是不是所謂的愛意,我覺得那只是一個凡人捉摸不透的心,那人死了那顆心也不見了。可是這種感覺卻如極細的絲線,總是牽著我,讓我不斷陷入回憶。
檀夕為我向星君討了顆清除記憶的丹藥,可藥到嘴邊我卻猶豫了。
又是幾百年,我依舊過著重復的日子。只是最近聽說新升了一批仙,天帝邀了各路上神在菡萏庭一聚,說是讓我們這些老仙給新人傳授傳授,順便各路仙友之間多走動走動。
我一向是不喜歡這樣觥籌交錯的地方,但是還是得硬著頭皮去,不然天上的人也是多嘴的很,又不知會在背後絮叨些什麼。
「上神,咱們今天也要跟其他上神多寒暄幾句,不然人家又要說咱們獨自清高不合群了。」檀夕一邊為我整理裙角一邊說著些叮嚀的話。
「我盡量。」我穿好最後一層紗衣,帶著檀夕往菡萏庭方向走去。
臨近菡萏庭,就已經能看到一片雲氣升騰,我輕微嘆了口氣,努力擠出一個笑臉對著路上遇見的其他神仙點頭致意。
「你看到了嗎,剛才進去的那個神仙模樣也太俊俏了。」不遠處幾個小仙娥端著鮮果聚在一起,其中一個正繪聲繪色地描繪著剛才的見聞。
「是哪路神仙,以前應是沒見過吧?」
「定是新飛升的!」
幾個仙娥眉飛色舞地說著閒話,直到我經過才斂了笑容,恭敬地站成了一排。
「雨神殿下,好久未見了。剛進庭中風神就迎面而來,千年前我還與這風神有些交情,可是自從風神成婚後便疏遠了,都知道他的夫人是個火爆性子,我也不敢再與他多來往。
「的確是許久了。」我對著他稍欠了欠身,一時也沒話再說。
「這不是雨神殿下嘛。」我轉頭看到一身火紅的火神,她大搖大擺地走到風神身邊先是剜了他一眼隨後對著我挑了挑眉:「雨神殿下真是鮮少出來走動,許久未見倒是一點也沒變。」
我看著她不由地笑了一下,熠瑤說話從來都是直來直往,雖然有時不那麼動聽可是我卻更願意聽她這些心裡話。
「熠瑤也依舊精神煥發。」
「嘴倒是夠甜的,你與阿颺在這裡說些什麼?」沒錯,這位便是風神那火爆脾氣的夫人,火神熠瑤。
說起來我們三人還真有點兒故事。
一千年前,我剛晉升雨神,祟颺碰巧也晉升風神。祟颺的師父是上古原君的大弟子,所以自小我就經常和他在一起修煉。祟颺是那種謙謙君子,溫和儒雅,他也算是我在天界的朋友了吧,偶爾我還會與祟颺一起吃吃茶,談談仙法。
熠搖是天帝的最小的女兒,是天界的三公主。她從小便是個霸道性子,可是雖然霸道卻也霸道得可愛。天帝寵她,對她幾乎千依百順,她比我還長個三百歲卻總是像個孩子般在天界我行我素。
我一直不知道的是熠搖竟然會喜歡祟颺。本來我以為我會一直擁有這位朋友,可是在晉升大典那天卻發生了一件至今都會被天上人拿來調侃的趣事。
晉升大典那日,我、祟颺和熠搖在受冊後便向天帝謝恩。
封賞過後熠搖突然起身一拱手說道:「不知天帝是否能給熠搖個封賞?」
天帝略皺了皺眉頭開口說:「你想要什麼?」
熠搖突然看了祟颺一眼,字正腔圓地說:「火神熠搖,求請天帝賜婚風神祟颺!」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愣住了,連我這種平時不喜形於色的人都瞪大了眼睛望著眼前神采奕奕的熠搖。
祟颺震動地看著熠搖,卻沒有開口。
「你!」天帝也一時語塞,不知如何繼續。晉升大典便草草結束,回雨神殿的路上祟颺突然跟了上來,他走在我身側,一直沒有說話。
「你想對我說什麼嗎?」我停下腳步望著他,他一怔仍舊沒有看我。
「我···我送你回雨神殿。」
「不必了,我還認得路。」說罷我便走了,沒有回頭看祟颺的表情。可是沒想到從那日起,我也失去了唯一的朋友。
祟颺和熠搖成婚了。
大婚那日,熱鬧非凡。而我卻看到了祟颺眼裡有一絲淡淡的失落。
他們成婚後我再也沒和祟颺單獨說過話,連見了面也只是輕輕點頭,我不知祟颺現在是否真心愛著熠搖,至少熠搖是真的愛祟颺,不顧一切地愛著。
「剛說了句寒暄的話,你就來了。」祟颺笑了笑,「這樣啊。」熠搖瞥了我一眼,拉著祟颺走了。
我無奈笑笑,但也心生羨慕。像熠搖這樣風風火火,活得無拘無束未嘗不好。
周圍的人群越來越擁擠,我開始招架不住,轉身,往遠處的柳霧亭走去,那裡還算清靜些。
遠遠地走過來一位男子,他徑直走進了柳霧亭,正對著我坐了下來。我抬眸看去竟對上了他的雙眸。
他一雙碧色的眸裡印著我略微失神的臉,而他的臉上卻是雲淡風輕。
這張臉,是幾百年來我心裡的刺,我不會忘記那對碧色的眸,如同忘川水一般,幽深、神秘。我的心裡一震,仿佛回到了凡間那條熙熙攘攘的街道,那時他說:「我不缺奴婢,倒是缺個妻室」。
「這位仙友看來也是並無法忍受外邊的嘈雜吧。」就在我恍惚之時,他突然起身向前走了兩步。
「這位想必是新升的神仙吧,這是我家雨神上神,不是什麼仙友。」檀汐先開口回了過去。
「小仙不識上神,還請多多擔待。」他拱了拱手,微微點頭。我靜靜地註目著他,他此時披著銀色的衣裳,額間多了一塊冰棱樣的銀白。
「不必多禮了。」我端出一副審視散仙的模樣來,「你是新升的神仙?」
「回上神,正是。」
「你叫什麼?」
「回上神,小仙名謹寒。」
謹寒·····
「還問公子如何稱呼?」
「謹寒。」
真的是你!謹寒。
「小仙一直在易緲山中修行,此次終於功德圓滿得以升仙。」
易緲山?我細細地盯著他,他倒是抬了頭望向我。我忽然明白了,人間的音望也只是他的種種功德裡的一種,功德圓滿成仙上天,哪裡還顧得人間的孤女。
幸得我拜托星君施了法術,人間的我死後任何人都不會有人記得我的樣貌,不然現在該如何自處。
「易緲山上多精怪,修煉成仙的倒是不多,也不知你這功德怎麼修來的。」我牽起嘴角,譏諷一笑。
「上神是想聽我的修仙故事嗎?那說起來可就多了。」他微微笑了,那模樣卻不似我遇見的那個人了。
「檀汐,我們回去吧。」
「是。」
「恭送上神。」
檀汐扶我起身,經過那人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側眼看了他,他恭敬地拘著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原來身份果真重要,我是孤女之時他那般耀眼奪目,精神煥發。如今,我是上神,他是新人也只能低頭做人了。
「當神仙並不是那麼好的,做久了你就明白了。」我扔下這句話,頭也沒回地離開了。
3
自那日見過謹寒之後,夜裡入夢總是能看見他,在那個小院裡他背對著我打理院中的花草,手裡的鏟鍬發出玎璫之音,他專註的側臉印著春日的朝陽,比院中的任何花都令人心動。
我傻傻地望著他,直到他起身看見我,然後攬過我的肩對我說:「今日又栽種了些花草,明年春天必定花滿庭院。」可是下個春日卻剩我一人,失神地站在院中。
我猛然驚醒,才發現我眼角都已濡濕。我又想起那日遇見他時他的雲淡風輕,心裡升起一股無名火來。
「殿下,您醒了。今日睡的時間更短了些呢。」檀汐端著玉瓶走了進來,將玉瓶裡的水倒在了我床頭邊的含笑花中。
「檀汐,咱們這裡還缺人手嗎?」我用手撐起腦袋,半倚在床榻上。
檀汐想了想,回道:「要是非說缺人手,可能雨神殿後邊開的那個園子缺個修建花枝的人。咱們的殿裡除了您也沒人懂這個呀。」
雨神殿後邊有一大片空白之處,我便從易緲山搬來不少泥土,硬生生將那裡填成了個園子。久而久之,園子裡的花花草草也多了起來。
我在天上的人緣不太好,大家也都覺得我身世不夠清白只不過看在上古元君的份兒上才對我尊敬三分。所以這雨神殿一向人員稀少,除了檀汐也就只有兩三個仙娥。
「那我給咱們招個新人如何?」我輕佻了一下眉,檀汐一時驚訝,「殿下這是怎麼了,突然想讓外人進雨神殿了。」
「閒來無事,找人逗趣。」指尖輕輕一點,含笑的一片花瓣飄然落下,此時我的心裡卻揚起一絲歡快。
三日之後,謹寒便上了門。
「殿下,來了。」檀汐向我擠了擠眼睛,看得出檀汐也是歡喜的。
一抹銀白出現於眼前,那人一揖說了句:「參見雨神殿下。」
「真是巧,我記得你。」我裝作突然想起的什麼的模樣,「你就是那個從易緲山修煉成仙的·····什麼來著?」
「謹寒。」
「哦對,謹寒。」我捻了一縷秀發在手中把玩著,並沒有正眼瞧他。
一時間,雨神殿恢復了往日的安靜,靜得能聽見露水從花瓣上掉下來的滴答聲。謹寒一直站在那兒,他不說話我也不說話。
「小仙冒昧,想請問殿下,小仙的職責是?」終於謹寒撐不住先開了口。
我擺擺手,檀汐看到後便向前走了兩步對著謹寒說:「你是今年才升的仙,怕是也擔不起什麼重責。雨神殿後有片園子,那裡種了許多易緲山的花草,你不是從易緲來的嗎,想必一定了解這些。平日裡就在園子裡栽花種草,修剪枝葉,等修為精進了再為你安排其他事務。」
我瞟了他一眼,看到了他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便繼續接著檀汐的話說:「不要覺得看管園子是件容易的事情,種花種草可以暖人心也會寒人心。」
我故意在最後一句話上壓重幾分語氣,看他似乎是不解,心裡一直呈著的氣竟然下去了些許。
「檀汐,帶謹寒去看看園子吧。」
「是。」檀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隨我來。」
謹寒對我又微微一揖,「小仙先告退了。」
「去吧。」我閉上了眼睛,揮揮手。
聽著腳步聲的漸遠,我才緩緩睜開雙眼,為自己倒了一杯從星君那討來的醉仙君,這酒的味道今天倒是甜了幾分呢。
自謹寒來雨神殿,我日日都能見到他。他依舊穿著那身淺銀的衣衫,在五顏六色的園子裡顯得格外顯眼。
我覺得謹寒心裡肯定憋著氣吧,畢竟是誰都想跟著上神修習法術,然後再混個一官半職,步步高升。
但是我卻把他放在園子裡當苦力,還總是差遣他做些瑣事。比如哪天我想吃芳庭的琉璃果了,哪天又想找點凡間的新花種了,我都會差使他去。看著謹寒忙碌的樣子我覺得報復漸漸成功了。
雨神殿後的園子在謹寒的打理下蔥鬱了很多,我看著園子裡花草茁壯竟跟易緲山有了幾分相似。謹寒依舊默默地每日做著簡單卻繁瑣的事情,他話不多看到我的時候雖是尊敬但是我卻隱隱感覺出他的孤傲,原來真正的謹寒性格這般冰冷。
檀汐私下跟我提起過,謹寒在一眾仙娥中的人氣頗高,只是他幾乎不怎麼與旁人多話,謙和卻疏遠。在凡人音望的記憶中,謹寒是個溫潤如玉的男子,他待人極好。
那日謹寒又來園子,弄得一身土垢,我踱步過去看著狼狽的他心裡暗笑。他看到我過來起身行了個禮,我微微點頭說:「你這是做什麼呢?」
「昨天移來了含笑,想把它的根埋得深些。」謹寒額前的兩縷龍須般的發絲隨著雨神殿的清風飛揚,我看著他腦海裡那些往事如破碎的鏡子般重圓,他如今這般逆來順受難道就是為了升仙得道?
「你心裡可怨我?」我居高臨下地望著他,他抬起頭又是那對碧色的眸,「小仙怎會對上神心生怨懟呢?」
「明日起你不必來了。」我拂袖而去,看著他那張臉我突然沒了報復的情致。
4
檀汐看我臉色不好便遣了其他仙娥出去,她拿著一個木質的盒子遞給我,「這是殿下要我找的東西。」
我微偏過頭看到了那盒子上淺淺的水波紋,心裡一根一直繃著的弦忽如斷了似的。我指尖冰涼微顫著打開盒子,裡邊印出的一片火紅著實傷了我的眼。
那是在凡間音望與謹寒成親時穿的嫁衣。
「放下吧。」我擺擺手,檀汐看了我一眼表情龐雜地退了出去。
雨神殿的裝飾向來透明晶瑩的,那簇紅擺在那像一團火焰,可是無論它怎麼燃燒也暖不了這冰晶似的的大殿。漸漸的那紅上染了一層霜似的,逐漸變得灰白繼而突然化作一團粉末,瀟瀟灑灑地飄落一地。
我收回施術的手,看著滿地碎屑心中的口子重新愈合。
「一切都是虛妄罷了。」
後邊幾天謹寒果真沒再出現在雨神殿,我鬼使神差地走到園子裡望著滿園翠綠忽然想起已經好久沒去過易緲山了。
凡間有山稱易緲,這山中不僅有各式靈芝仙草更是有數不清的精怪。此山中有一園,每值春季那裡便開滿含笑。
這園中不僅有成簇的含笑更是個神秘之地,一旦踏入園中無論是神仙還是妖魔一身法力盡數消失,猶如一個普通凡人,也因此那裡荒僻無仙無怪更無人。
我自發現了那個地方就偶爾去那兒久坐,有時一坐便是從清晨朝露坐到夕陽傍身才肯出來。
趁著布雨的差事,我便一路踩雲去了易緲山。
此時並不植花季,略微憔悴的園中樹木都枯黃了發絲般垂頭喪氣。我提起裙邊腳步輕緩地邁進了第一步,似一顆飽滿的露珠從綠葉上瞬間滑落,再往裡走幾步我身上的仙力已然褪去。
闔上雙眼我感受著園中的風掃過我的臉頰,那是自然界的風掃過一個普通人臉頰的感覺,清冷但舒適。
「雨神殿下?」
平和的氛圍被一個聲音瞬間打破,我睜開眼驚訝地看著眼前的人,他身穿一身素袍頭髮高高束起,一根白玉簪從烏黑的發髻中穿過顯得他清雅俊逸。
「小仙偶然來此,不想竟遇見雨神殿下。」謹寒站在遠處沒有移動半分,我就那樣看著他看了半晌,直到他臉色都有些難堪時我才開口:「你可有過在乎的人?」
謹寒明顯沒想到我會這般問他,他眉間微蹙似是細細想了後回道:「小仙孤身一人,無牽無掛。」
「真是塊做神仙的料子,以後定大有所為。」我勾起唇角嗤笑道。
原本是想清淨會現在被謹寒破壞了個七七八八,我轉身要走經過謹寒身邊時他卻叫住了我。
「殿下可是對小仙不滿?」
「何出此言?」我停下腳步淡然地看著他,「如若小仙做錯了什麼事冒犯了殿下,殿下大可說出來。」謹寒的聲音比以往堅定了不少,難道是因為在此地我們二人都無仙法他便可放肆些嗎?
「你長得很像一個我厭惡的人。」我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他一番然後一字一句地說道。
謹寒眼中閃過不解,「那人對殿下做了什麼嗎?」
千言萬語梗在喉頭,我望著他碧色的眸垂在身側的手漸漸攥緊成拳。就在我忍不住想要質問他在凡間是否做過虧心事時,山中突然群鳥驚起,一股詭異的力量騰然於周身讓我的心臟突然收緊了幾分。
身體裡的真氣似乎錯亂了,我的額頭上漸漸滲出了薄汗,嘴唇也變得青紫起來。
「殿下!」謹寒扶住了我差點摔倒的身體,我在與他靠近的瞬間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寒意,那氣息竟不像凡間的謹寒。
「放肆!」我推開他向後退了幾步卻沒曾想竟踩空落入了一旁的湖中,冰涼的湖水瞬間漫過頭頂。
眼前的場景變得漸漸模糊,最終我的眼前只剩下湛藍的水與一串串透明的泡沫,再後來仿佛有一隻手拉住了我的手腕。
那是我這麼多年第二次感受到溫暖,而第一次則是在人間。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已回到了雨神殿,檀汐緊張地端來湯藥給我喂下,「殿下您現在感覺如何?」
「無妨了。」我回想當時的情境隻覺得奇怪異常,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那股力量了,自從我在上古元君那修煉那股力量早已消散了不少,如今怎麼又莫名的出現了。
一個小仙娥走了進來,對著檀汐說了些什麼,檀汐聽後眉頭一蹙,我看到她的模樣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是風神,他說想見您。」
「讓他進來吧。」
自與熠搖成親祟颺就再也沒踏入我這雨神殿一步,不知今日他為何而來,在我思考之時崇颺已經走了進來。
他看到我蒼白的面色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師父果然算的沒錯。」
「師父算到了什麼?」
我一向是知道師父的厲害的,上古元君通曉天下事,只是天機不可泄露有些事情說不得,但崇颺既是來了定是出了什麼事情。
崇颺攤手一陣紫光閃爍,再看時他的手心裡出現了一個晶瑩的墜子,這墜子剔透,是個圓潤的淚滴模樣。
「師父說此物可護你一時周全。」
我接過墜子戴在胸前,就在我戴上的瞬間墜子似乎融進了我的身體一般消失不見,身體裡那股奇怪的力量似乎被鎖緊了幾分。
「保重。」崇颺對著我一揖轉身離開了雨神殿。
我穿戴好從塌上起來,檀汐看到我起身快步走過來焦急地說:「殿下您怎麼又起來了,您要好好休養才是。」
「忘了問你,我是怎麼回來的?」
「是···是謹寒送您回來的。」
腦中的記憶慢慢拼湊起了一個令我心驚的畫面,謹寒分明是吻上了我的唇。
5
就在我氣急敗壞想要找謹寒算帳時,檀汐卻告訴我狻猊獸不知怎的突然發了狂沖破了金箍跑下了凡,而它跑去的地方恰好是易緲山,謹寒自薦去抓狻猊獸了。
狻猊獸兇猛,謹寒剛升仙不知他到底有什麼勇氣竟然自請。想起他在水中輕薄我的畫面,心裡又泛起一陣怒火。
我倒要看看,他是如何被狻猊獸鬥地狼狽不堪的。不顧檀汐的勸說我飛身來到易緲山,剛一道山邊我便看到一道霹靂從山頂落下,我連忙趕過去果然看到了狻猊獸與謹寒纏鬥在一起。
謹寒的衣袍感染上了點點血跡,他的左手持劍頂住了狻猊獸的尖牙,右手忽的變出一條泛著銀光的骨節鞭,奮力一甩那鞭子嵌入了狻猊的右股,狻猊吃痛地揚起了頭,謹寒趁機從他的巨口中逃脫。
可是狻猊哪裡是那麼好對付的呢,因為疼痛使得狻猊更加暴怒,它怒吼一聲周圍的沙石簌簌地掉落滿地,尖銳的爪子向謹寒攻去,謹寒幾次躲避還是被它在右臂上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我就那樣冷漠地看著渾身血污的謹寒,抓住了狻猊回去定是大功一件,他的目的快要達到了吧。
謹寒的功力遠比我想的要深厚,他漸漸占了上風一躍坐在了狻猊的背上,骨節鞭套住了狻猊的脖頸,他往上一拉狻猊似成了他的坐騎一般。
因為狻猊的劇烈反抗,謹寒身子還是偏了幾分,此時一支木釵突然從謹寒的袖口滑落,他眸光一凜,一隻手去接卻被狻猊一下掀翻在地。
電光火石之間狻猊眼看就要一掌落在謹寒身上,我心裡驟然一緊拔劍沖了過去。
「殿下?」謹寒不可思議地望著我,我瞥了他一眼從手中變出了一個鎏金香爐。
裊裊香氣飄於空中,狻猊嗅到後漸漸平靜了下來。看著狻猊已經沒了威脅,我伸手去拉倒地的謹寒。
他已經快要筋疲力盡,趔趄著站起來後攤開手掌,仔細地檢查著那根木釵。我望著他小心翼翼的模樣也不自覺地向那釵子投去了目光。
當我看清那根釵時我的心似乎被什麼東西狠狠撞擊一般,那是我在凡間時謹寒送我的!
之前的接觸讓我有些迷糊,我不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那時的謹寒而現在我已十分確定他就是那個讓我在凡間動了心情又等待了一生的人,我猛地伸手奪過了木釵。
謹寒看著我從他手中搶過那根釵表情終於脫離了恭敬變成了厲色。
「這是什麼?」我將那根釵緊緊握在手中,語氣冰冷到了極點。
「那是我很重要的東西,還請殿下還給我。」謹寒艱難地向我伸出手,我看到他右邊的衣袖已經被鮮血浸濕,一滴滴落在地下混上了沙土。
「可戴著釵的人卻永遠不知道你竟如此在乎她?」我將那釵越握越緊,直到簪花處的尖角磨破了手。
「難道殿下知道這釵的主人是誰?」謹寒眼中掃過喜色,他激動地往前走了兩步一把握住了我的胳膊。
我望著他的樣子,那一雙渴望知道真相的眼睛勾起了我心底最委屈的記憶。
「她等了你一輩子,你為什麼不回去找她?」眼睛裡有溫熱的東西慢慢聚集在一起,所有情緒都隨著溫熱的液體湧入心頭,然後傾瀉而下。
「我不記得她的樣子。」謹寒消瘦的背脊一頓,他垂眸望著我拿著釵子的手木然地繼續說道:「我隻知道這釵是我最重要的東西,但是戴著它的人我卻想不起來了,我一直想找她可是我不知道該去哪兒找,我甚至根本不知道她是誰。」
「她是你在凡間的妻,你為了修仙拋棄了她。」幾百年了,這是我在心裡積壓了幾百年的話,如今終於說出口了。
謹寒震動地抬頭看著我,「殿下為何會知?」
「因為···」
我的唇舌霎時間被下了咒似的開不了口,我緊緊咬住了下唇不知如何繼續下去。
「殿下曾說我生地像你厭惡的人,殿下也曾經常去易緲山小坐。」謹寒恍然大悟般地盯著我繼續說著:「難道殿下···」
就在他快要說出那幾個令我難堪的字句時,一道刺眼的光芒出現,緊接著天空變成了青紫色,我的胸口處那股詭異的力量霎時噴湧而出,喉頭一陣腥甜我竟吐出了一大口黑色的血。
「殿下!」
我半跪在地下,看著遠處被黑雲籠罩的鎖魔窟。
「竟是青魔逃出來了。」
6
萬年前青魔出世霍亂蒼生,我的師父上古元君與眾仙合力將青魔封印在了鎖魔窟。這萬年間鎖魔窟絲毫沒有異動,直到我從人間渡劫歸來後卻出現了異常。
仙界眾說紛紜,說得最多還是青魔萬年間早已逐漸化解封印,而上古元君已然沒有了萬年的仙力,此次兇多吉少。
謹寒走過來扶起我,他並沒有看我而是緊緊地盯著鎖魔窟的方向薄唇緊抿:「沒想到他竟提前破除了封印。」
「師父算到的便是此事了。」
我隨手抹了抹嘴角殘留的血跡,一手施法將師父給我的那枚紫晶墜子引了出來。
「聚魔冰?」謹寒看到那墜子驚訝地說道。
「你認識這物件?」這東西連我都不知曉是什麼,謹寒竟然知道。
謹寒走近看著墜子,然後又用凌厲的眼神掃過我的面,「這東西是用來鎮壓魔氣的,如若不是戴著它剛才你體內的魔氣瞬間爆發,元神便會散了。」
我體內的魔氣?
我有些愕然地聽著謹寒的話,但其實我早有預感,我與青魔似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這麼多年師父督促我不斷修煉,而我的神力也比一般人增長要快許多,所以我才年紀輕輕成為一屆上神。我忽然想到師父曾對我說過的話:生從情起,死由情動。
我一直心如止水,自凡間一次卻生出如此多的是非,說是沒有情那是騙人的,難道師父說的劫數便是從我有情開始?
在我發愣之時,剛才從鎖魔窟散發出的黑氣已經染黑了頭頂的天空,一道驚雷劈下還未等我反應謹寒便一把將我攬入懷中,反手與那閃爍著光芒的雷電僵持了起來。
「你瘋了嗎?」我掙脫了謹寒的懷抱,與他一同對抗起那雷電來。謹寒才升為一個小小仙君,哪裡能抵擋了青魔的力量。
也許是青魔將將逃出,我和謹寒合力將那股力量反打了過去,一聲巨響過後空中竟慢慢落下一個少年來。
那少年衣袂翩翩,一頭青色的長髮在風中飛揚,他靜靜地落在離我們不到一尺的地方,站定後我駭怪地發現他竟然與謹寒的長相別無二致,他竟然就是青魔。
「別來無恙,謹寒。」
青魔開口,聲音如碎玉便落下,謹寒唇邊勾起不屑的笑:「多年不見,你依舊如此沒有禮數。」
我平復了心緒看著他們二人,青魔突然將目光移向我,他的眼中情感龐雜,有激動也有失落。
「流霜。」他口中吐出個我從未聽過的名字,剛要繼續卻被謹寒打斷:「她不是流霜,流霜已經被你殺死了。」
青魔眼中的情緒變成了震怒,他抽出佩劍指著謹寒喝道:「你只是一個影子罷了,你沒資格與我說話。」
我的手指逐漸冰冷了起來,影子?流霜?這些都是什麼?
「雨神殿下,你還不知道吧?謹寒不過是我的影子修煉而成的精怪,而他之所以在凡間救你也不過是因為你與流霜長得一樣!他不自量力愛上流霜,因流霜之死竟掙脫了我的控制脫離了我的身體。我被關著的萬年,他偷偷修煉成為上仙妄想與長得跟流霜一樣的你再續前緣,真是萬分可笑!」
那些話如同刀劍般射入我的心臟,我原以為他只是為了修煉拋棄了凡間的我,沒成想我竟一直是個代替品,之所以對我好都是因為我長得像流霜。
「我為何會與流霜長得一模一樣?」我顫抖著問道,青魔瞬間壓下了火氣,他失落地垂下了眸,淡淡地說。
「因為你本就是流霜的一滴淚。」
最後的一絲力氣被徹底抽離,我木然地站著腦中一片空白。
「當年流霜死前落下一滴淚,我將所有精純的魔氣都註進了那滴淚然後藏在了身上,當我被仙界那幫人鎮入鎖魔窟後才發現那滴淚竟然消失了。」
原來我生來就是他人的附屬,師父因為我能鎮壓青魔留著我,謹寒因為我像流霜護著我。
我這一生皆是可悲可笑。
我側目看向謹寒,謹寒握著銀色骨鞭骨節泛白,他望著我碧色的雙眸裡印出我決絕的模樣。
「凡間你娶的人是我,你娶了我又拋棄我,奈何我卻不想忘了你,這便是我恨你的理由。不過現在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是不重要了,待我將你身上的魔氣收回,你會重新變成流霜的眼淚,待在我身邊一切都會好起來。」
青魔自顧自地說著他想要做的事情,而我的耳朵已經聽不清了。
我是上神音望,既然這是師父給我的使命,那麼我便該完成。
紫色的晶瑩瞬間破碎,一片碎片劃過謹寒的左臉留下了一道細細的血痕。我感到自己體內的魔氣噴湧而出,在青魔驚訝的目光中我喚來殞仙,那是上古神物,可毀仙元更可毀魔。
鋒利的劍刃貫穿了我的身體,恍惚中我看到謹寒向我奔來。
他是為了流霜嗎?
尾聲
這個地方我以前好像見過,翠樹紅花滿面都是含笑的香氣。
小溪邊身穿青色紗衣的女子將含笑紮成一個花環戴在頭上,一邊的男子同樣穿著青色的衣衫,他一邊彈琴一邊看著女子,臉上是溫暖的微笑。
「青雲,你看這花好看嗎?」
「當然。」
突然場景變了,漫天黑雲樹木凋敝,男子手持利劍望著被劍貫穿心臟的女子眼底是深深的悲哀。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我便給你。」女子勾起淒然的笑,身體逐漸透明只有一滴淚悄然飄在空中閃出了耀眼的光。
那是流霜和青魔。
青魔修煉秘術走向邪路,流霜無法阻攔只能一死。那謹寒呢?謹寒又在哪兒?
「你瘋了,你竟然殺了流霜!」
「你只是個影子,我要做什麼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黑色的陰影逐漸脫離了青魔,他額間有一塊冰凌模樣的痕跡,卻穿著一身白衣。
原來那滴淚是謹寒偷的,他將那滴淚放在了上古元君的仙山上。他雖是青魔的影子但他卻不愛流霜,他原本他只是為了牽制青魔才將那滴淚交給上古元君,可那滴淚最終卻化成了人形,也就是我。
他偶爾偷偷來看我,看我化成人形時修煉打坐的模樣,看我學習劍術,看著我一點點成為了上神。
當我入凡間歷劫,謹寒擅自闖了進來,因為我身上的魔氣當時有不少妖魔鬼怪都盯上了我,而我卻絲毫不知,謹寒娶我也是為護我。
因為我的動情,無意間催化了青魔的力量,他感知到了我的具體位置,就在他差點沖破封印之時是謹寒以命相搏。
「你若這樣做會失去全部的仙力!」青魔望著決絕的謹寒。
「我不會讓你帶走她,她雖由流霜的淚化成可她不是流霜,她是獨一無二的。」謹寒強撐著最後一絲力量將青魔再次封印。
「她是我喜歡的人。」
震耳欲聾的聲音震著我的耳膜,我看到謹寒虛弱地撐著身子飄然來到一座木屋前。房門口坐著一個頭髮花白的女子,她半瞇著眼臉上卻能看出曾經的風采。
「音望,我會努力修煉再遇見你的。」
最後一點仙力散盡,謹寒化成一縷黑影然後消失不見。
心口的鈍痛讓我猛然吸了一口氣,然後醒了過來。
「音望。」
熟悉的聲音響起,我看到謹寒驚喜的模樣,慢慢地撐起身子坐了起來。
「我沒死?」
謹寒望著我平靜地說:「青魔他收走了我在凡間的記憶,他想讓我與他一同痛苦,可是最後他還是想明白了。」
謹寒拿出那根木釵簪在我的發間:「他說讓我們代替他和流霜好好活下去。」
天空恢復了往日的晴朗,幾片花瓣落在我的肩頭,我望著謹寒終是濕潤了眼眶。
此去經年,良人依舊。(原標題:《點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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