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勝男 一個珍貴的女性聲音

  在剛剛結束的全國兩會裡,大概有很多人,都新認識了一位女性人大代表。

  蔣勝男,來自浙江溫州,是作家、編劇,小說《羋月傳》的作者。同時,她也是履職五年的全國人大代表。在過去的五年裡,她提出了一系列和公共利益息息相幹的建議——建議打拐列入地方政府考核,建議增加男性陪產假,建議提高性同意年齡,建議推進法定婚檢、保障配偶知情權,建議《民法典》刪除離婚冷靜期,建議公務員考試取消35歲限制……

  兩會開始前,有人整理了這些建議,發了微博,被轉發了兩萬多次。這些建議是如此切中肯綮,是幾乎所有人在面對婚戀、生育及工作時,或多或少都會遇見的問題和痛楚。因此有人說,這才是「人民的好代表」,還有人說,正是因為蔣勝男的出現,讓自己意識到女性參政議政、發出自己的聲音有多重要。

  但蔣勝男的經歷,其實可以給我們提供另一個視角——一個生活在書齋裡的創作者,或是從事其他任何工作的普通人,可以如何參與到行動中去。

  蔣勝男跟我們聊起,在當選人大代表的第一年,她是慌亂的、無準備的,但第二年,當自己的建議得到了感謝,真正改變了一些事情之後,她意識到肩上的責任,這種責任也賦予她勇氣。從那之後,見到別人,她就會說:「我是人大代表,你有什麼建議可以給我。」

  作為一名作家,一名在歷史領域少有的女性作家,她也經歷著自己的「向前一步」。

  她是家裡最小的女兒,作為職業女性的母親給她取名為「勝男」。她從小喜歡讀歷史,但逐漸發現,那些歷史作品裡通常是單一的男性視角,「家國天下,女人的位置在哪裡?如果她輔助了他,那就是正面角色;她對他的家國天下有影響,就是反面角色,就是妖姬。」

  看不到這樣的故事,她就自己寫。從20多年前在網路論壇開始,到後來的《羋月傳》《燕雲臺》《天聖令》,她筆下的女性,大多強悍、獨立、野心勃勃,有龐雜的人格。從傳統的「兒女情長」話語中掙脫出來,不做織錦上脆弱的花,而是廟堂裡緊握權力的手,參與和創造了自己的歷史。

  我們在今年兩會期間的一個晚上採訪了蔣勝男。她的時間排得很滿,白天要上會,晚上則是一個接一個的訪談、連線和電話會議。但當我們的電話接通時,那邊依然是一個溫柔耐心的聲音,軟糯的浙江口音,講著理性的、充滿力量的事情。

  以下是《人物》和蔣勝男的對話:

  

  文|林松果

  編輯|姚璐

  圖|受訪者提供(特殊標記除外)

  

  談人大代表:因為肩負責任,所以增長勇氣

  

  《人物》:可不可以介紹一下你參政議政的整個過程?

  蔣勝男:2018年,我有幸當選了第十三屆全國人大代表。在此之前,我是2017年當選為溫州市政協委員,再早是市青聯委員,參政議政的工作也算是有點懂。

  《人物》:參政議政的作家或者文化界人士不少,但很多人還是會更關註行業內的狀況。在最初你也是這樣,但慢慢你的議題逐漸變得公共性很強,很寬闊,也一直在關註女性的命運。這種轉變是怎麼發生的?

  蔣勝男:責任。當你覺得你肩負責任時,就會增長勇氣。

  《人物》:會有一些很特別的瞬間嗎,比如在某一刻,你會明顯地感覺到自己肩負責任?

  蔣勝男:實際上,我當選人大代表的第一年,當時是有點緊張的。我是在當年1月的浙江省兩會投票當選了人大代表,然後就接到通知說要寫建議,我當時就愣住了,因為緊接2月底我們就要在省裡集中,然後進京參會。我說一個月都不到了,我怎麼來得及寫啊,但也沒辦法,只能匆忙間寫自己身邊最熟悉的事,也就是行業內急需解決的事情,就寫了關於保護網路文學原創的建議。

  到了第二年,我就在尋找素材,當時也不知道寫什麼,就跟我的同事一起商量,因為第一年保護文學原創的事,請教了幾位智慧財產權界的老師,當時說到智慧財產權應用型人才缺乏,包括我們許多作家簽合同的時候,都很難在本地找到熟悉智慧財產權的專業人士。於是就想寫關於智慧財產權應用型人才的培養。同時也因為我們許多網路作家創作忙起來都會叫外賣,我的許多讀者都是城市白領,也是外賣主要受眾,但因為那時候外賣平臺管理還比較粗放, 問題很多,安全性比較難保障,大城市裡那麼多人吃外賣,商家註冊門檻又那麼低,於是又寫了關於外賣平臺的建議。

  之後發生了兩件事我印象很深,一個就是我關於智慧財產權的建議,有三十幾位業界的教授和律師給我寫了聯合感謝信,我發現原來這麼一個事情,是有那麼大影響的。第二個就是關於外賣,被列為那一年全國人大的重點督辦建議,在第二年年底,外賣平臺賣家執證率從原來的70%上升為95%以上,投訴前三內容,從證件不全、衛生不良等主要矛盾,改為食品口感、送貨較遲等次要矛盾。別人跟我說,一個代表的建議能夠成為全國人大的重點督辦建議,是很少見的,可能很多人一輩子都遇不到。

  我很意外,也很振奮,之後就開始更多去關註社會,更多去詢問,遇到人我會說:「我是人大代表,你們有什麼建議可以給我。」關於完善拒執罪司法解釋的建議,起初就是「紫絲帶媽媽」群體向我提出的,她們抱著一個很大的期望來找你,我就會覺得這是一個責任很大的東西。

  《人物》:每年你的建議都是怎麼來的?你在微博公布了自己的信箱,它會是一個主要來源嗎?

  蔣勝男:我每年收到的郵件其實並不多,每次兩會前大概有幾十封。大部分也是一些個例,希望我能幫他們;還有一些是情緒宣泄;但也有很多特別有真知灼見、思路清晰的郵件,甚至有一個網友,長期給我發送所有關於35歲就業歧視的案例,包括對應的建議和思路。我想他和他的朋友也一定在為這件事長期做一些工作,這種我也是蠻感動的。

  另外一個就是「紫絲帶媽媽」,我收到過很多相幹的求助。她們的配偶不服從法庭關於撫養權的判罰,結果就去搶奪孩子,把孩子藏起來,不讓孩子見到母親。這有違法律的尊嚴,而且孩子被藏來藏去,生活、學習、健康都受到影響,母親求助無門,讓人聞之落淚。但因為通常因為親緣關係,部分地方執法不力,其實這種案子,法律是有的,只是有些地方執法力度不足,我去年提了建議,要完善拒執罪的司法解釋,今年審兩高報告時也談了這點。這些媽媽和孩子的權益都應該得到保護。

  《人物》:類似「刪除離婚冷靜期條款」這樣的建議,你當時是怎麼想的,為什麼會提出這個修改意見?

  蔣勝男:我當時提出的時候,《民法典》還在討論階段,我提的是修改意見。因為我覺得離婚冷靜期條款出臺的初衷本是為了避免當事人輕率、沖動離婚,維護家庭穩定。但以極少數人的婚姻問題,強迫絕大多數人為此買單,在已經確認失敗的婚姻中被迫延長痛苦,甚至因此可能激化矛盾,增加人為沖突,很可能結果與良好初衷適得其反。

  如果強制全員實行「離婚冷靜期」,那麼一個月的離婚冷靜期很可能給男女雙方,特別是弱勢一方帶來更大痛苦。同時,離婚成本的增加會導致結婚更謹慎,引發結婚率和生育率下降。任何一種關係模式,如果只有順暢的進入機制,沒有順暢的退出機制,都會影響人們選擇進入的意願,讓人們變得謹慎。結婚也同樣如此。當離婚的成本變高,變成不能說離就離,而是經歷一個月離婚冷靜期的拷問才能離,對那些想要步入婚姻的人來說,無疑增加了望而生畏的可能。

  《人物》:你每年都會準備很多份建議,比如去年就準備了8份。從決定提一個建議,到真正把它做成建議,然後上會,需要做多少工作?

  蔣勝男:首先是收集和整理我收到的所有意見,大家對什麼比較關心?對什麼事情訴求強烈?整理好了,我會找一些專業人士,比如律師,聽聽他們的意見。然後就開始正式寫建議,從初稿到終稿,往往要改很多次,要一直改到開會之前。我每年一月到三月,差不多都是做這件事。

  蔣勝男

  《人物》:今年你提的「推進拐賣的買賣同罪」,是不是跟徐州的案件有關?這個案件出現時已經是二月了,是當時臨時決定要提建議嗎?

  蔣勝男:我原來對拐賣犯罪就有關註,也知道現在有些地方還有此類犯罪,我和朋友、讀者們在過去也討論過此類現象,但可能當時資訊匱乏,也沒想好能做什麼。但後來我覺得我並不能僅僅停留在個例上,或更多的情緒宣泄,而是應該冷靜思考,想到好的辦法,讓這些事不再發生,或者盡量減少到最低。所以我先是寫了關於《推進全國多部門聯合打拐行動及後續救助系列工程的建議》,然後經多次修改,再又寫了關於修改刑法第241條,提升拐賣婦女、兒童罪收買者刑期的議案,也就是我們說的「買賣同罪」。我希望我不止是幫助個例,為一個人呼籲,而是建立一種生態,去幫助更多的人。

  《人物》:在會上,這個議案得到了怎樣的反饋?

  蔣勝男:提議案需要30位以上的人大代表聯名,才能進入議案的流程,每個代表簽名都是很謹慎的,他們簽了字,就要為簽字負責。但是我拿著這個議案,去邀請簽名的時候,真的,不管我找誰,每個人都說,這是絕對的好事,應該要做這樣的事,沒一個人拒絕甚至有絲毫猶豫的,我們所有的代表,都表示出同樣的支持和認可,這也讓我深受鼓舞。

  開會的時候,我遞交了這個議案,發現其實在全國很多地方,包括上海,還包括浙江團的其他代表,也提出了相似的議案。我們都覺得非常振奮。

  (3月10日,最高人民法院和最高人民檢察院,同時給提出「拐賣同罪」建議的人大代表姚勁波回信。最高法稱,他們對此高度重視,將認真研究。最高檢則回應,正在督導江蘇檢察機關協同徹查「鐵鏈女案件」,堅決從嚴追訴、從重懲處。)

  《人物》:看你每年的建議,會覺得,其實你是在越來越深地介入到人大代表的工作裡。這五年,是不是每年你在這件事上花的時間和精力都在增加?

  蔣勝男:的的確確是,每一年(花的時間)就這麼增加了,這也沒辦法。我每年都會想,好了,我今年就提三個建議。但是最後,很多人會把各種問題遞過來,我看著看著就覺得,這個事情應該提啊,應該幫他們提上去。提著提著,就變成了自己的工作量(笑)。

  《人物》:從作家到人大代表,真正推進現實的改變,這五年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

  蔣勝男:創作者容易從書本裡來,到書本裡去。這五年,當人大代表,我要接觸很多很多的事情,也要非常努力地挖掘該提的建議,挖掘公眾的需求和心聲。對我自己來說,是充滿厚度的五年,也是自我脫胎換骨的五年。

  圖源視覺中國

  

  談生命體驗:作為女性如何長大

  

  《人物》:你之前解釋過你名字的來源。你媽媽生了兩個女兒之後又有了你,身邊有人覺得不是男孩,很遺憾,但你母親很氣憤,她覺得女孩勝過男孩,所以給你起名「勝男」。你是在什麼樣的環境裡長大的?

  蔣勝男:我的母親是一位職業女性,一名教師,平時工作比較忙,所以我父親分擔了許多家務,以及三個女兒的養育工作。至於我家的環境,我父母一直都是努力工作、互相支持、互相分擔家務,也欣賞對方對工作和學習的投入。我一直以為,所有的家庭都應該是這樣的,直到很久以後,才知道許多家庭並不是這樣的。

  小時候我就比較獨立,經常自己去上學,因為體弱多病,也是從小自己上醫院看病,小學一年級的時候,要在課間十五分鐘休息的時間裡,拿起病歷卡去附近的醫院打針,打完再自己跑回來上學。所以我後來稍大一點,在醫院看到一個小孩打針要很多個大人圍著,就無法理解。我和我兩個姐姐從小受到的家庭教育就是女性並不輸給男性,而且當時的國家大環境也是提倡男女平等、婦女能頂半邊天。

  《人物》:很多女性都會在人生的某個階段經歷女性意識的覺醒,逐漸擁有女性主義的視角。你也有這個過程嗎,它會是在什麼時候發生的?

  蔣勝男:我當然也有,這個過程是漸進的,不是一揮而就的。我小時候喜歡看書,經常沉浸於歷史和武俠的世界裡,當我看了越來越多的書,經歷了學習和工作之後,我發現似乎這些書裡通常只有一個視角(男性的視角),為什麼沒有更多元的故事?遍尋無果之後,我就開始自己寫。

  《人物》:你在微博上經常就女性議題發聲,包括在徐州的案件中,也在做一些溝通工作。在日常生活中,你對女性議題的關註是怎樣的?作為擁有話語權的女性,你怎麼看待自己發聲的意義?

  蔣勝男:在日常生活中,我們能看到各類關於女性的事件,她們時常處於社會的弱勢地位,陷於困境中的女性,需要被世界看見,需要有人伸以援手。而且我的很多讀者,我們是相互陪伴,我看著她們從讀書到工作,再到結婚、生子(都經歷了什麼),因為我比較敏感,很容易共情,很容易感同身受。

  我也很珍惜現在擁有的話語權,作為人大代表,我更需要去看到女性在社會中的處境,並且為她們發聲,綜合各方的建議,提出理性的解決方案,成為她們與社會溝通的橋梁。我也希望讓大家看到,即便是女性,也有發聲和切實解決問題的能力。

  《人物》:「成為溝通的橋梁」、「提出解決方案」,這種理性和建設性是珍貴的,但這種工作也是很艱苦的。你這種「珍惜話語權」的想法,是如何形成的?

  蔣勝男:實際上每一位人大代表都是逐漸成熟的。你像我第一年,寫建議的時間那麼短,真的慌到不行。包括第一年,代表們討論政府工作報告的時候,我看到一些老代表,他們的發言、對事物的看法,我特別羨慕,覺得我要學的真是好多,也是經過一年年的歷練,才會慢慢學著用成熟代表的視角去看問題。

  也是經過這些歷練,我慢慢才學會如何更好地寫建議。寫建議,不要塞太多事,也不要有太多情緒,最好一事一議,可用性強一點,針對性強一點,因為你的建議,別人是要看看有沒有可執行的地方,這種實用性是很重要的。

  《人物》:因為你的建議,今年有很多網友認識了你,有人說你是「人民的好代表」,也有很多女性受到了鼓舞,意識到應該支持更多的女性參政議政,發出自己的聲音。你看到這些評論了嗎?

  蔣勝男:我確實聽到不少這樣的聲音,我也認為讓更多女性參政議政是有必要的。一方面,有越來越多的女性開始關註時事,她們會主動去了解國家、社會正在發生的事;另一方面是女性具有更好的理解能力和同理心,她們更能夠體諒不同人的遭遇;並且在近年來,女性的受教育水平已經顯著提升,有更多女性具備了參政議政的能力。

  我想,可能我自身也代表著一種女性力量的崛起。在我發聲、去關註女性的過程中,總會有人受到影響與鼓舞。可能有人會想,原來女性也有這樣的力量,從而更加尊重女性。對我自己來說也是,我關註一些女性議題,提出解決方案,我也實現了自我價值。

  我還想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下屆全國人大代表的選舉計劃已經出來了——女性人大代表的名額,原則上會有所提升,人數會更多。

  蔣勝男在「全國兩會」現場

  

  談寫作:在男性的歷史裡,補全女性的聲音

  

  《人物》:你是學會計出身,但其實很早就開始寫作了,這個過程是怎麼開始的?

  蔣勝男:因為我母親是教師,從小家裡就有很多舊書,所以我的閱讀生涯開始得很早。從少年時代起,我的課餘生活便泡在書海裡度過。放學後,我經常到母親學校的圖書館自習,那時候書架上的書不多,我會把所有的書一本本看過去,喜歡的書甚至會看好幾遍。

  我還記得自己讀的第一本書,是關於春秋戰國歷史的《東周列國志》。可能就是這本書,點燃了我對中國歷史的興趣。但是積累了一定的閱讀量後,我再也找不到一本心中理想的書,就像一些創業故事裡說的,「找不到一個心目中的產品,只能自己動手去做」,我也是因為這樣才開始寫作的。

  至於會計專業,是因為家裡人好像覺得,讀中文不容易找到工作,讀會計好像容易找到工作,或者是做一個兼職會計也好,但是我自己很喜歡中文,我後來就學詩詞,寫散文、小說,就這麼一路下來。

  《人物》:你也說過,當你看了越來越多的書,卻發現這些歷史作品通常都是單一視角,那就是男性視角,很少有女性視角的作品,所以你想自己寫寫看。

  蔣勝男:當時我看了很多武俠小說。小說裡說,少俠碰到了魔頭,陷入了困境,被魔頭的女兒救了,然後兩人談起了戀愛。在她的幫助下,少俠鬥敗了魔頭,結果呢?少俠跟女俠結婚去了,魔頭的女兒沒下文了。我總在想,這姑娘後來怎麼樣了?然後我就寫了第一部小說《魔刀風雲》。很多人也都會有這樣的驅動力,去問一問為什麼,當你想要表達、不吐不快的時候,就是下筆的最好契機。

  我創作女性視角的歷史小說也是如此。因為中國歷史上的女性,太少人進行著墨,或者一直是從男性主義的視角著墨,家國天下,女人的位置在哪裡?如果她輔助了他,那就是正面角色;她對他的家國天下有影響,就是反面角色,就是妖姬。所以我想試試(寫寫看),而且我又是女性,可以相對細膩地去捕捉人物情感的細節。所以我會去寫宋遼夏系列,北宋真宗皇后劉娥,遼朝蕭太后蕭燕燕,以及西夏的沒藏太后胭脂,想借她們的一生,去展現那個朝代的風雲。

  《人物》:在整個創作過程中,對於你想要表達什麼,想書寫女性的什麼,是不是也有一個越來越清晰的、自我辨認的過程?

  蔣勝男:是會有。剛開始的《羋月傳》,是想寫女性對人生的選擇,有的女性選擇了宮鬥,有的女性選擇追隨自己的鯤鵬之志。《燕雲臺》是女性為了宏圖弘願,犧牲了親情和愛情。《天聖令》則是女主面對多舛的命運,以頑強的生命力去拼搏,盡力保全文明的成果。我寫作的目的從「女性的生存需要被看見,女性的呼聲需要被聽見,女性的歷史需要被記錄」,到女性賦予歷史的意義。我覺得這種思路是越來越深入且明晰的。

  《人物》:很多採訪你的媒體,都會說你是一個很有江南氣質的女性,很溫和,但實際上你的發言和行動是很剛健有力的。你怎麼總結自己的性格特質?

  蔣勝男:我想人都是多面的,我的性格特質會融入我的作品中,正是一個龐雜多面的我,才塑造出了豐富的人物和故事。

  《人物》:在寫《羋月傳》的時候,你對羋月有怎樣的想像和設計?

  蔣勝男:從一開始我對主角的定位,就是能在大爭之世做成第一個太后,她的思想、行為,一定不是一個傳統女性,所以對她設計的每一步都是「反女性規訓」——羋姝在學習怎麼做宗婦的時候,羋月在學習怎麼打仗。一個人的青少年時期是她三觀建立的最好時機,所以我安排她和屈原的鷹之辯,和黃歇關於伍子胥和申包胥的分歧,以及和莊子的兩段對話。想要更多展現自我的堅持與奮鬥,以及平等與獨立人格,羋月被命運所推進,但最終,是她戰勝了命運。

  其實我在創作任何一部以女性為主角的歷史作品時,都會帶入對當下社會生活的思考。在創作過程中,走進這段歷史,貼近這段歷史,我才知道原來所有人的困惑和共識,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體會過。它在若干年前,就有了。當我把自己的心靈和情感直接丟進洶湧的歷史長河中,去體會每一個人物在他(她)所處的特殊身份與年代中的情感與選擇,我把自己獻祭給歷史,消耗心血,像柴一樣把自己燃燒徹底,才燒開了歷史的波濤滾滾。

  我們常說「以史為鑒」,歷史其實就像一面鏡子,能夠照出人類曾經所有的困惑、痛苦。這些情感是共通的,是能夠超越歷史,映照當下的。所以創作來源於生活,並回饋到生活裡去。我在歷史書寫的時候不但突破了我書寫的極限,也突破了我自身的極限。寫作的突破也是我生命的突破。當我真正完成了《羋月傳》,體會到寫作給我帶來的廣闊的時候,當個創世神也打開了新的局面,歷史讓人深刻,也讓人開闊。

  蔣勝男設計羋月的思路是「反女性規訓」圖源《羋月傳》

  《人物》:這種現代的女性觀念,和歷史中的女性故事,會有矛盾之處嗎?

  蔣勝男:不管我描繪的時代多麼久遠,我想我們的文化基因是相同的,人性也是相通的。對真善美的追求,對痛苦、對歡樂、對理想、對欲望,對自身弱點的反映,都是相通的。

  《人物》:網路文學的讀者非常多,面也很廣,你覺得自己筆下的這些女性,是否改變或者激勵了一些讀者?

  蔣勝男:無論是寫《羋月傳》還是《燕雲臺》,我都在網上看到了一些女性讀者對女主性格的批判,覺得她們過於肆意張狂了。但我覺得,這是件好事,因為有一部分讀者來自農村,這種批評的背後,可能是她們被觸動的內心,或者其中有人會想,原來不管是現在還是歷史上,居然女性也能活得這樣精彩和有滋有味。或者她們也可以打破原生環境的思維,大膽地邁出新的一步,也許這就是我寫這些作品想要達到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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