騷動的鄉村 長篇鄉村小說

  楊新明著

  不看騷動的鄉村,你就不了解真正的農村。

  第九章至第十一章

  

  第九章,親趕老牛覃桂蘭無奈耕田,獨打豬草高香蘭摔跤葳腳

  01 咯咯咯兒……在黎明前的黑暗裡,有一隻雄雞開始啼叫,立刻引起了周圍所有雄雞的唱和,一遍兩遍三遍,此起彼伏。直到把天色叫得大亮。

  春耕季節,農活繁忙。覃桂蘭早早地醒來,然後從床上起來後,急切地想知道屋外的天氣情況是否適宜外出做農活,當即就打開廚房門,手扶門框,看著屋外。

  早晨屋外的雲霧很濃。這雲霧,像是淘氣的孩子,好像知道覃桂蘭此刻的心思似的,誠心地要讓她看不清屋外的一切,故意在她視野所及的前後,翻騰湧動,把一切物體都遮擋了起來。

  看到屋外的霧氣很濃,覃桂蘭心裡不覺很高興。因為多年的經驗告訴她,早晨的霧氣越濃,天氣反而越好。因為氣象諺語說,早上發霞,等水燒茶;早上霧氣重,太陽掛空中。原來剛起床時對天氣的擔心,就開始像屋外的雲霧一樣慢慢在她的心中消散了。

  「快點起床吧,香蘭,今天的天氣好得很呢。」這時,覃桂蘭返身用高興而又急迫的口氣催促著還慵懶地在床上睡覺的大丫頭香蘭起床。

  覃桂蘭的大丫頭高香蘭,芳齡十五,身材單薄。責任制實行後,因為家裡缺少做事的勞力,只好按照父母的要求輟學在家,幫助母親操持家務和農活。對此她毫無怨言。她認為這是她當老大的命,也是她當老大的責任。因為認識到了這一點,所以,在家裡做事情的時候,就格外地勤奮和主動。現在,當她聽到自己的母親催促她起床的聲音後,香蘭立即就從床上爬起來,簡單地洗漱了一番後,就照例走進廚房裡,生火做飯,洗衣喂豬,做起一應家務事來。

  炊煙開始從高家廚房屋頂的煙囪裡裊裊升騰起來,然後和天空中的濃霧融合在一起,讓人分不清誰是炊煙誰是濃霧。

  高家母女倆繁忙緊張的一天,就隨著廚房屋裡炊煙的裊裊升騰正式開始了。

  吃過早飯後,三個弟妹背著書包到村小上學去了。香蘭開始收拾碗筷。

  「我耕田去了,你把家裡收拾完後,就去前山扯豬草去吧。豬快沒有吃的了呢。」覃桂蘭走出廚房的時候吩咐香蘭。

  「好呢。」香蘭邊洗碗邊答應。

  給香蘭交代完了要做的事後,覃桂蘭就背起犁,趕著老黃牛,就到屋前的山墉裡去耕田了。

  在農夫行裡,使犁打耙絕對是個體力活,也是個技術活,從前在搞生產隊的時候,隊長毛舅是從來不會安排婦女們去做這種事情的。因為婦女們體力弱,生理上也有很多不方便的時候。不要說毛舅對婦女們刻薄,其實毛舅這麼做是對婦女們的一種照顧。但現在田土都承包到了各家各戶,有的人家因為男人不在家,或雖在家但身體有病做不了,就只好無奈由女人們來代勞了。高家現在就是這種情況。

  覃桂蘭的老公高一凡在鄉裡的派出所當協警,平時忙碌得不得了,實在是無法抽出時間回家來幫家裡做農活,就是農忙季節很多時候也不能例外。但家裡的田土總是要耕,莊稼也總是要種,不然到了秋後,一大家人哪來飯吃呢?當然耕田種地也可以請人來家裡幫忙,但請人幫忙,除了一日三餐需要酒肉伺候外,還需要付給不菲的工錢,怎麼算怎麼不划算。何況還要當即付現,但很多時候手頭緊沒錢付現呢。沒法,覃桂蘭只好硬著頭皮,親自動手來做使犁打耙這類事情了。她不相信,只有男人才能把這類事情做好。

  這是覃桂蘭第一次背著犁去耕田。一個堂客,背著犁,趕著老黃牛,走在田埂路上,倒也不失為鄉間一的道靚麗的風景。

  「看那,這大包幹就是好哇,」組裡的一些男人見了,就冷嘲嘲諷地說,「把高家堂客的積極性都調動起來了,竟親自趕著牛去耕田了呢。」

  「桂姐啊,」堂客們見了倒是很關切,對她說,「這是男人乾的事,你一個女人怎好去幹這事呢。」

  「不是說女人半邊天嗎,」對於男人的嘲諷和女人們的關切,覃桂蘭不好當著外人的面責備自家的男人對家庭不負責任,只好這樣自嘲地回答他們,「男人們乾的事,我也想試試幹著呢。」

  覃桂蘭來到田裡開始犁田了。但她一時卻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開始下犁。耕田是有講究的。首先要圍著田的周邊耕起。這麼做目的在於把這些地方先耕出來後,就可以用泥巴圍著田的四周做一道泥堤,防止田裡的水因田埂和田坎的開裂而滲漏。但這個道理,覃桂蘭並不知道啊。所以她在田裡一放下犁,把牛套好後就開始耕種起來了。

  覃桂蘭右手掌著犁把,牽著牛繩,左手扶著犁尾,手忙腳亂地驅趕著老黃牛使勁地往前拉。但手不由心,不是耕淺了,就是耕深了。耕淺了時,犁的鐵冠頭就從泥土下冒到了上面,牛拉著犁在泥土上面跑,卻沒有耕著田土;耕深了呢,牛費盡了力氣,但卻總麼拉也拉不動。如此幾番之後,老黃牛煩了,就把犁拖到了遠遠的地方去了,任覃桂蘭怎麼喊都喊不住。

  「這個砍腦殼的男人,農忙的時候,都不曉得回到家裡來幫忙,哎,跟你做堂客,真是前世做的孽呢。」覃桂蘭心裡惱火,不由得就罵起自己的老公來。但罵歸罵,罵過之後事情還得耐著自己的性子做。

  「姐,你怎麼自己來耕田了呢?」這時,恰好毛舅從旁邊路過。毛舅從前時隊長,現在的組長了,又是覃桂蘭的堂弟。他看到堂姐在田裡趕著牛耕田的狼狽樣,便站在田埂上,看著她很關心地問。

  「哎,姐的命苦啊。」覃桂蘭酸楚地回答。

  「我來教你吧,姐。」毛舅心疼自己的堂姐,當即主動地教覃桂蘭。

  「右手牽著牛繩,扶著犁把,左手握住犁尾。右手的作用有兩項,一是用牛繩控制牛。」毛舅教堂姐覃桂蘭怎樣耕田,「牛如果不跟著隘口走,你嘴裡要喊著‘上隘’,然後用牛繩拍拍牛的肚子,或者用牛繩拉拉牛的腦袋,牛就會很聽話地跟著隘口走了。因為牛就是這麼訓練出來的。二是靠犁把穩定犁。讓犁只能根據耕田的需要擺動。左手的作用就是扶好犁尾,因為犁尾決定耕田的深淺。用力壓一下,犁的冠頭就會耕得淺一些;抬起來,就會耕得深一些。至於人站在那一邊,要看你先耕那一邊。耕左邊的,人要站在右邊,耕右邊的,人要站在左邊。你現在按照我說的再試試看吧?」

  覃桂蘭按照毛舅所教的辦法試著耕了幾犁,感覺果真就比先前好多了。

  「耕田是要講究隘口的。」毛舅又告訴覃桂蘭,「一般地說或從田的裡面開始,或從田的外面開始,目的是為了好扯燕扇,不讓水從田埂或田坎處的裂縫裡流出去。可是你現在卻從田的中間開始耕了,顯然是不行的。」

  聽了自己堂弟所教的辦法,覃桂蘭的心裡一時就亮堂了許多,但犁還是吃土很深,老黃牛在前面還是拉的很吃力。毛舅見了,就接過犁試著耕了幾犁,覺得還是一樣。一時不知道什麼道理,便把犁拉起來,對著冠頭仔細觀察了好一會。

  「這個是冠頭裝得深了,需要重新裝一下才行。」毛舅就把自己觀察的結果告訴覃桂蘭,「裝冠頭是有講究的,要是水牛,可以裝得淺一些,因為水牛的頭老是勾著;如果是黃牛,就要裝得深一些,因為黃牛的頭老是昂著。但現在已經是這樣了,只能將就著用了呢。」

  毛舅教完了這些,就站在旁邊看著自己的堂姐繼續耕田。等到耕到了田頭,要轉彎了。覃桂蘭費盡了力氣,才好不容易把犁頭掉轉過來。

  「犁掉頭的時候,如果是男人,因為力氣大,可以直接把犁端起來掉頭,」毛舅見了後再對覃桂蘭說,「但你是女人,力氣小,只能就勢拖著犁掉頭了。這時就要重視犁尾的作用呢。」

  毛舅說完就做了個示范動作給覃桂蘭看。覃桂蘭照著毛舅說的去做,果然就感覺到輕松了許多。毛舅見堂姐耕田的技術已比先前熟練多了,就放了些心。農忙季節,自家要做的事情還很多,只好離開覃桂蘭耕田的地方,去忙自家的事去了。

  香蘭做完家務後,時間已是上午上十點鐘的光景了。想起母親臨出門時的吩咐,便鎖了門,背起背籠,出門到前山去扯豬草。家裡的黃狗,也跟著要出門。

  「阿黃,你不能去。」香蘭看著黃狗斥責,「你要在家裡看家呢。

  黃狗似乎很不願意獨自在家裡留守,聽了香蘭的話,反而遠遠地跑到前面的田埂路上站著,然後像一個頑皮的孩子,回過頭狡黠地看著香蘭。

  黃狗不聽話,香蘭對它毫無辦法,只好無可奈何地讓它跟著自己上山去。

  太陽早已升在大半空,早上的雲霧在太陽光的照耀下,漸漸地消散,天空變得清晰明淨。香蘭與黃狗一前一後,在田埂路上緩緩往前移動,就像動畫片中的特寫鏡頭。路過山墉時,香蘭看到很多人趕著牛在翻耕稻田,但她卻發現在這些耕田的人中,只有她的母親是唯一的女性。她的心裡就突然湧起了一種酸楚的感覺。大概她是在心疼自己的母親吧?她的眼神在自己母親瘦弱的背影上停留了好大一會後,才慢慢收回來,然後心情憂鬱地朝著前面的遠山走去。

  正在屋前的山墉裡耕田的覃桂蘭,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大丫頭香蘭路過時看到她耕田後憂鬱的心情。她一心一意地耕著田,心無旁騖。在得到了毛舅的指點後,現在她感覺輕松多了。到天擦黑時,就把那丘兩三畝的水田耕了一大半。然後她在水溝邊把老黃牛與犁身上的泥漿洗乾淨,又把自己腿上的泥洗掉,再趕著老黃牛,背著犁,回自己的家裡去。

  回家後覃桂蘭發現香蘭扯豬草還沒有回來,正為她擔心,就見自家的黃狗回家來了,見了她後就對她汪汪地叫喚,接著就掉頭往山墉裡跑去。覃桂蘭見了黃狗的舉動,心裡頗為狐疑,忙跟著黃狗往山墉裡走去。

  02 原來香蘭在前山坡上扯好豬草後,就開始背著下山,年輕人腿腳靈便,很快就要到山腳下了,心裡不禁很高興。但樂極生悲,腳不小心卻踩到了路上的一塊小石頭上,小石頭受力後往前滾動,身體疲軟的香蘭當即就沉重地摔倒在路旁;豬草把也從背著的背籠裡滾落出來,散了一地。

  香蘭從地上爬起來,把滾落在地上的豬草把重新撿起裝在背籠裡,然後蹲在地上想把背籠再次背起來往前走,但她卻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腳勃疼痛得很厲害。這才意識到剛才在摔到的時候,葳了腳勃。便坐在地上把腳勃揉了一氣。眼見時間已經不早了,而回家的路還很遠,只好咬著牙,忍著痛,再次用勁把背籠背起來,然後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走。黃狗在香蘭的身前身後跑著,好像在照拂著香蘭,擔心她再次摔倒一樣。

  香蘭忍著腳脖的疼痛,背著豬草終於艱難地一步一步挨到了山腳,見到清澈的溪水潺潺地流淌,頓時就感覺到口渴難耐,當即就把背籠放下來,伏在溪邊喝了幾口溪水,然後用手抹了抹嘴巴,順勢坐在溪邊休息。到這時,香蘭才感覺到自己渾身上下恍惚已經一點兒力量都沒有了。

  在溪邊小些歇了一會兒後,香蘭覺得自己的體力稍微恢復了些。眼看到薄暮的霧靄像輕紗一樣開始籠罩著周邊的山巒溝壑,心裡就有點急了。不得不忍著腳脖被葳的疼痛,再次把背籠背起來,艱難而緩慢地往自己家住的方向走。額頭上的汗水就像山泉般不斷地往外冒。再看看黃狗,卻不知道這個畜生在這時候跑到哪裡去了。

  香蘭這時候特別希望有人來接她一下。心裡正在這麼想的時候,把頭抬起來向前一看,立刻就發現遠遠的田埂路上,有一個矮小的身影在一條狗的引領下,正迎著她走過來。猜想是不是她的母親來接她了?到後來,香蘭已經能夠很清楚地看到在狗的帶領下朝自己走來的人,真的她的母親。心裡禁不住就立刻特別地高興起來。

  「香蘭那,你是怎麼那?」覃桂蘭看到背著豬草一瘸一拐慢慢往前走大丫頭,老遠就帶著疑惑而心痛的語氣問,「怎麼現在還在這裡走呢。」

  香蘭看到母親來接她了,心裡自然高興,但她畢竟還是個孩子,見到了自己的母親心裡就有點酸酸的感覺。特別是聽到母親關切的詢問裡帶著些責備的語氣,委屈的眼淚就止不住地冒了出來。

  覃桂蘭心痛香蘭,趕忙把她背著的背籠接過來,背在自己的背上往前走,讓香蘭在後面慢慢地跟著走。黃狗在香蘭的身前身後跑過來跑過去,像是在照顧著香蘭。就在天完全黑下來之前,終於回到了家裡。

  覃桂蘭放下背上的豬草,就立馬扶著香蘭在椅子上坐下來。自己則蹲在地下,捧著香蘭的腳,在燈光下仔細地觀察著腳脖的傷情,發現香蘭的腳脖紅腫得很厲害,輕輕捏了一下,香蘭便忍不住地喊疼。

  覃桂蘭站起身來走進廚房裡,把老公從前喝剩下的酒,從酒瓶裡到了一些到碗裡,端著出來後又蹲在香蘭的腳前,用一塊布在酒裡蘸了蘸,然後在香蘭腳脖紅腫的地方,慢慢地揉搓著。

  「問題不是很大,很快就會好起來的呢。」覃桂蘭安慰自己的大丫頭香蘭。

  覃桂蘭安頓好了香蘭,就到廚房裡去做晚飯。等到做熟後,先給香蘭盛了一碗,扶她到桌子上吃了,再把她扶回到她的房裡去休息。然後自己草草吃了一點,又開始在廚房裡剁起香蘭扯回來的豬草。

  香蘭的腳脖葳了,只得天天呆在家裡養傷,看著自己的母親一天到晚屋裡屋外地忙碌著,就很後悔自己那天為什麼那樣的不小心,摔倒葳了自己的腳脖沒關係,要緊的是現在不僅不能幫助母親做家務,還要母親伺候著自己。

  「你好生休息吧,不要老是東想西想,要不了幾天就會好了。」覃桂蘭似乎看出了香蘭的心思,安慰她,「到那時有你做不完的事呢。」

  覃桂蘭的話,讓香蘭很感動,畢竟自己的母親還是理解和心疼她的。

  覃桂蘭每天都早早地起床,然後挑水做飯喂豬洗衣。等到把家裡的這些通常都由香蘭來做的家務事做完了以後,上午就已經去了一大半時間了,然後才出去做農活。春耕農忙季節,有多少事情需要她去做啊,她恨不得分手有術,把自己變成幾個人。

  在母親的繁忙中又過了些日子,香蘭腳脖的紅腫已經開始漸漸地消退了,葳傷的腳脖脫了一層死皮。她站起來在地上試著走了幾步,雖然還有些扶痛,但覺得還是勉強可以行走了。

  「媽,我的腳已經好了。」晚上香蘭高興地告訴自己的母親,「從明天起家務事你就不要再管了吧?」

  「真的好了嗎?」覃桂蘭聽了半信半疑,仍然擔心香蘭的腳傷沒好利索,「還是多休息幾天吧,要是弄反覆了以後就不好辦了呢。」

  「確實好得差不多了。」香蘭很肯定地告訴母親,「你放心好了,我會注意的呢。」

  為了證明自己說的是真話,香蘭說完後就忍著疼,還特意在母親面前強走了幾步。

  覃桂蘭見了很高興。一則是女兒葳了的腳終於好了;一則是香蘭可以做事了,從此自己就會減輕許多家務負擔,能夠一心一意去做農活了。

  第十章,缺牛耕田劉明清巧用心計,別無辦法李家欣媳翁拉犁

  01 谷雨前後。初春的天氣,就像是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一會兒陰了一會兒又晴了。

  薄暮,劉明清一家人正在廚房裡圍桌而坐吃著晚飯。劉明清在大兒子劉曉明的陪同下,正有滋有味地喝著自家釀的膠壺大曲。

  「谷雨到了,雖然天氣變化無常,但氣溫卻上升得很快。」劉明清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後看著大兒子劉曉明吩咐他說,「這幾天,你帶著你的兩個兄弟,抓緊時間把稻田翻耕出來,把秧田整好,提前為播種插秧做好準備呢。」

  劉明清家除了兩個丫頭還小外,幾乎都是主要勞力力,栽田種稻,自然不在話下。他只要喝著小酒,張張嘴吩咐一聲,事情很快就可以做好了,完全不像覃桂蘭母女那樣搞得那麼艱辛。

  「好吧。」劉曉明答應說。他對自己父親做農活的功夫一向很崇拜,把他當成自己的偶像。對他說的話言聽計從。但這時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就說,「爸,這田怎麼耕啊?沒有牛呢。」

  得了大兒子的提醒,劉明清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當初隊裡分農具耕牛的時候,因為人多牛少,只好採取抽簽的辦法。結果他家就隻抽到些農具而沒有抽到耕牛。當時劉明清因為終於實行了大包幹心裡特高興,也沒有特別在意這件事。但現在要搞春耕了,大兒子把問題提出後,才突然意識到搞春耕生產沒有耕牛的嚴重性。

  「沒有牛,春耕麼就不搞了?」劉明清沒好氣地說,「就是用人拉,也要把田地翻耕出來呢。」

  劉曉明聽了父親的話,知道今年的春耕還真的只能像他說的這樣了。因為沒有牛,又無錢買,就是有錢買,一時也來不及。第二天上午,劉曉明只好背著犁,帶著兩個兄弟,無可奈何地去耕田了。

  劉曉明扶犁,老二老三拉犁,雖然累死累活,但效益卻非常低,從早到晚,一天耕下來,隻耕了不到四五分田的面積。要是照這個速度耕下去,人累得半死不說,但要把全家上十畝田土翻耕出來,真還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才行呢。

  「爸,沒牛,這田沒法耕呢。」旁晚兄弟三一收工回家,老幺劉曉源就對父親發氣鬧騷來。

  劉曉明劉曉方兄弟倆也跟著一起附和,「真的沒法耕呢。」

  劉明清聽了兒子們向他叫苦不迭,沒有做聲,他又何嘗不知道用人拉犁耕田的滋味?但現在總不能因為家裡沒有牛,就把春耕生產放棄了不搞了吧?

  「我給你們出個主意吧,你們不妨去試試看,說不定能行呢。」劉明清抽著煙,看著幾個兒子說。

  「爸,你說吧,你有什麼好主意呢?」劉曉明等兄弟聽了父親的話,便一齊看著他問。

  「我昨天出去,」劉明清一邊抽煙,一邊不慌不忙地說出自己的想法,「看到你們高家的覃嬸娘,正自己趕著牛在田裡耕田,因為技術不熟,正為耕不好而惱火呢。你們去找她商量,就說你們幫她家耕田,再讓她家的牛幫我們家耕田,以人工調牛工,說不定她會同意的呢。」

  「這倒真是個好辦法啊。」劉曉明兄弟聽了,互相對視一眼,覺得父親的主意不錯,「不過,爸,我們人小面窄,隻怕要你親自出面才行呢。」

  「這個你們就不懂了,」劉明清思索了一下,對兒子們說,「只有你們幾個出面才能搞得好,而我出面反而搞不好呢。」

  「這話怎麼說啊?」劉曉明兄弟一齊看著自己的父親,不解地問。

  「你們不知道,」劉明清解釋說,「在搞責任制之前,有年年底結算時,為了進錢出錢的事,我們倆人曾經吵過架,有過節呢。」

  「原來是這樣。」劉曉明兄弟不禁恍然大悟,然後問,「那我們去找她,她能夠同意嗎?」

  「她會同意的。」劉明清非常肯定地回答,「一則你們是晚輩,她不好和你們計較。二則有人幫她耕田整地,她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嗯,有道理。」劉曉明兄弟對他們父親的說法表示完全讚同。

  「高,實在是高。」老幺劉曉源學著電影地道戰中偽軍司令恭維鬼子隊長的話,伸出大拇指恭維自己的父親。

  「哈哈哈。」劉曉明劉曉芳兄弟倆見了老幺的滑稽樣,忍俊不禁。劉明清忍不住也笑了。

  晚飯後,劉曉明兄弟三個一路說笑著,一起來到隔壁不遠的高家去找覃桂蘭,要和她商量以人工換牛工的事。

  「覃嬸娘,我們兄弟幾個過來,時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呢。」一見到覃桂蘭,劉曉明就滿臉堆笑地向覃桂蘭說明來意。

  「商量什麼事呢」覃桂蘭疑惑地看著劉曉明兄弟三問。

  「是這樣的,覃嬸娘。」劉曉明給覃桂蘭解釋說,「現在不是要春耕生產了嗎?但我們家裡有勞力沒有耕田的牛,你們家裡有牛沒有耕田的勞力。我們想和覃嬸娘商量一下,我們家出人幫你家把田地翻耕出來,然後你就把牛借給我們家,再把我們家的田地翻耕出來,你看這樣行不行嗎?」

  「哦。」覃桂蘭明白了劉曉明兄弟來找她的意圖,就想起從前和他們的父親在年底結算時吵架的情形,心裡就很不痛快。但想到老公不在家,自己一個婦道人家去耕田,實在不是個事,勞累不說,效益也不高。能夠用牛工換人工把田地耕出來,減輕自己的勞累,何尚又不是件好事呢;況且現在來找她的又不是劉明清本人而是他的幾個兒子,如果因為對劉明清有意見而拒絕他的兒子們的要求,那不就顯得自己心胸太狹隘了嗎?想到這裡,覃桂蘭當即就答應了劉曉明兄弟的要求。

  「好吧。」覃桂蘭回答,以半認真半玩笑的口吻提出自己的要求,「但一個牛工要換三個人工呢。」

  「看,我們家三兄弟,剛好夠換你家一頭牛的。」劉曉明性情醒便,也半認真半玩笑地回答。

  「我是和你們兄弟時開玩笑的呢。」覃桂蘭聽了劉曉明的話,抬頭對劉曉明兄弟看看,然後嚴肅地對他們說,「都是鄰居,那裡還要算這些細帳?只要你們幫我把家的田地耕出來整好就行了,好不?」

  「覃嬸娘放心,」劉曉明聽了後忙拍著胸部保證,「我們幾兄弟一定幫你家把田地翻耕好整出來呢。」

  劉曉明帶著自己的兩個兄弟和覃桂蘭作了別回到自己家裡後,就把和覃桂蘭商定的具體情形告訴給了他們的父親,劉明清聽了自然很高興。第二一早晨,劉曉明兄弟便開始幫高家耕田整地了。等到幫高家把田地耕完整好後,才就著高家的牛,開始翻耕自家的田土。劉家春耕的時候沒牛耕田的尷尬暫時得到了很好的化解。nong’min’geng’tian

  

  02 李家欣在實行責任制的時候,家裡也沒有分到耕牛。現在要搞春耕了,自然感覺到很為難。剛開始時他想找人借,但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妥。因為春耕之時,牛就像是大年三十飯的飯甑,大家自己都要用,哪裡能輕易借得出來?何況人小面窄,借牛不易。這沒有牛的春耕,還真讓李家欣感覺到特別的為難呢。

  李家欣全家共有五口人,自己兩口子,加上父母,再加上一個還只有十來歲的獨生女兒。父母的年紀不算大,才五十來歲,要是正常人,就是家裡沒有牛,種幾畝田土仍然沒有什麼大的問題。但遺憾地是除了女兒外他們幾乎都是殘疾人:他的父親年輕時因為被抽調到外地搞水利建設,在施工放炮的過程中被炸瞎了雙眼;以至後來只能娶瘸了腿的他的母親做老婆。而他自己雖然能勉強算得上是一個壯勞力,但小時候因為殘疾的父母照顧不周,竟讓他在冬天裡在家烤火的時候,栽到在火坑裡被燒傷了頭部,燒瞎了一隻眼睛,並留下了滿臉的疤痕;以致後來只能娶一個不能說話的啞巴女人做老婆。所幸啞巴老婆雖然在交流上有些困難,但卻格外能幹。像這樣的家庭,從前在搞生產隊的時候,自然是被照顧的對象,隊長是絕對不會安排他們去翻耕田地的。但現在情況不同了,田土都承包到了每家每戶,春種秋播,大小事情就只能由他們自己想辦法來解決了。沒有耕牛也是這樣。

  李家欣自己感覺到很為難,只好去找他的瞎眼父親來商量這個問題怎麼解決。

  「爸,這事你看怎麼辦呢?」李家欣愁眉苦臉地對他的父親說。

  「用人拉吧。」李家欣的瞎眼父親聽了,忙給兒子出主意,「你在後面扶犁,我在前面拉。無非就是辛苦一點罷了呢。」

  「可是你的眼睛看不見,」李家欣很憂鬱地說,「要拉犁,往什麼方向拉你都找不到啊。」

  「這有什麼要緊的?」瞎眼父親似乎成竹在胸,早就考慮了這一點,「讓你的媳婦也幫忙拉吧,她雖然是啞巴,不能說話,但她的眼睛好使呀。」

  李家欣聽了,覺得現在只能按照自己的父親所說的辦了,當即便同意了。然後再用手勢把和父親兩人商量的意思與啞巴媳婦比劃著交流了一番,啞巴老婆明白後,忙「嗯」「嗯」的連連點頭答應。

  第二天早晨,李家欣父子夫妻就開始按照商定的辦法動手翻耕自家的稻田。李家欣在後面扶著犁,瞎子父親和啞巴老婆兩人在前面彎腰弓背,深一腳淺一腳地使勁往前拉著,泥坯子在夫子媳三人的努力下,一行一行地被慢慢地翻轉過來。好多天後,家裡的幾畝稻田,終於被翻耕出來,插上了早稻。

  稻田翻耕出來的那天晚上,李家欣的心情特好,躺在床上就想和自己的啞巴老婆情熱一下,但當他解開她的上衣,無意中看到老婆的那一雙柔嫩的雙肩,竟被拉犁的繩索磨得血肉模糊,不禁非常震動。想想一家人生活的艱難,想想啞巴媳婦自嫁給他後所遭受的磨難,喉頭就不禁發酸,當即就愛憐地把啞巴老婆緊緊地摟在自己的懷裡。

  再也不能把自己的啞巴老婆當牛使了,李家欣賭咒發誓,秋收後無論家裡的收成好壞,都一定要想方設法,就是借貸也要給家裡賣頭牛回來呢。

  看完了我的小說,如果喜歡,不妨點下關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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