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埃莉·拉丁格是德國科普作家、自然學家和專題記者,30年前,她放棄律師的工作,在美國黃石公園潛心研究狼群25年。
她發現,狼是極聰明、富有人情味的動物,它們會共同撫育後代,照料年邁的老狼和負傷者。它們遵從頭狼的領導,女性擁有著意見領袖地位。它們會因愛人去世而心碎,也會為尋找未來而奔走遠方。它們會思考,會做夢,會交流,會定計劃。
縱然野狼作為「危險狩獵者」的形象深植於我們的認知,但其實很多原住民,從蒙古人到印第安部落,都視狼為自己的祖先及圖騰。
她將自己在黃石公園25年的觀察寫入了《狼的智慧》,這是一場動人心魄的觀狼之旅,也是一份富有啟發性的自然手記。
埃莉·拉丁格用細膩而敏感的觀察、真實而動人的故事展現了狼的生存哲學:家庭觀、領導力、內心世界以及面對失敗和死亡的態度。她引領我們重新認識狼,讓我們懂得作為人類要向狼學習的那些智慧。
下文選摘了《狼的智慧》一書中部分章節,經出版社授權刊登,略有刪改。文章講述了作者經歷的兩次野狼個體死亡事件。前者死於群體爭鬥,後者死於人類狩獵。埃莉·拉丁格的生動記述把人帶到黃石公園的荒野中,經歷驚心動魄的生死別離,她感慨,「面對失去,我們要像狼一樣」。
埃莉·拉丁格在黃石公園觀察了25年野狼
天還黑著,雖然起得早,我也無法驅車從銀門鎮的家前往黃石公園。我為野外觀察準備了奶酪三明治、胡蘿蔔、蘋果和一壺熱茶。在裝東西的時候,我心裡極其不安,腦子裡一直想著辛德瑞拉(德魯伊家的雌性頭狼)失蹤的事,因為這件事我幾乎一夜沒睡。
之前一天,我在拉馬爾山谷西邊的沼澤溪附近還看到過辛德瑞拉。當時河面已經結冰,它和家人沐浴在午後的陽光中,正在休息。辛德瑞拉雖然是一隻母狼,體重卻達到了 50 千克,高大而健美,跟它的伴侶21號一樣,一身黑色的皮毛,隨著年齡的增長有些泛灰。當時看著它們夫妻倆依偎在一起,不時地相互親吻,我感到心裡暖暖的,這麼多年來,它們一直如此朝夕相伴,親密無間。頭狼夫妻身旁還分散著其他家庭成員——八隻成年狼和九隻小家夥兒。大家在雪地裡打瞌睡,其中有幾隻狼首尾相連地盤縮在一起。
我看著辛德瑞拉厚重的皮毛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它從來沒有像這樣美麗耀眼過。這對頭狼的伉儷情深令我動容,雖然辛德瑞拉一 直是隻堅強、獨立的雌性頭狼,但它的伴侶卻始終如一地呵護著它。
在結束了對德魯伊狼群的觀察後,我沿著拉馬爾山谷繼續前行。當天返程的時候,我還想再看看辛德瑞拉它們,可惜狼群已經離開了。之後,我驅車回家。然而在晚上我和項目組的朋友們通電話時,得知再次現身的德魯伊狼群裡卻沒有了它們雌性頭狼的身影。
「 狼群一直嗥叫呼喚,它們在尋找辛德瑞拉。」 我聽到消息後就覺得事情不太對頭。多年來對狼群的觀察,讓我具備了超強的第六感,對於不正常的事情我的直覺都很準。那天,我徹夜未眠,一直擔心著辛德瑞拉,思慮著有可能發生的情況。
第二天,太陽剛剛在阿布薩羅卡(Absaroka)山脈後升起,天已破曉,我驅車來到了黃石公園。在沼澤溪畔,我看到了卡洛爾和理查德的汽車。他們來自俄勒岡,和我一樣, 每年都會到黃石公園數次,來觀察狼群。辛德瑞拉也是他們最喜愛的雌性頭狼之一。
大家面露憂色地打過招呼,我問理查德:「 怎麼樣?」 「 還是沒有找到!」
這時,遠處傳來的狼嗥打斷了我們的對話。我們循聲用望遠鏡 看過去,山上出現了一隻狼,皮毛灰黑,鼻子上有一道深色條紋,正是辛德瑞拉的伴侶21號。隻見它在山頂蹲坐下來,挺直上身,向後揚起頭,並發出一聲長長的哀嚎。伴隨悲鳴呼出的熱氣,冷凝成小小的冰晶掛在它的嘴邊……
與此同時,西南方向一英裡外的標本山脊(Specimen Ridge)海拔 3 000 米的高峰上,有兩隻狼正在興奮地嗥叫,而黃石河(Yellowstone River)附近的塔區交匯處(Tower Junction)也傳來了回應的狼嗥聲。
不屬於同一狼群的多隻狼同時嗥叫可是鮮少出現的情況,而且這些叫聲中充斥著緊張,完全不同於交配期的「 罵架 」。因此,我 判斷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
我們在焦急之中等來了生物學家裡克·麥金泰爾,他隨身帶著無線遙測設備。裡克下車後,一邊沿著路走,一邊轉著手持式天線的方向,仔細地辨聽接收器裡發出的「 嚓嚓 」聲。 那聲音變得越來越大,可惜天線所指的方向讓人憂心:德魯伊狼群正身處其他狼群的腹地。這期間,我們一直都能聽到 21號的嗥叫, 聲聲悲切;而辛德瑞拉依然不見蹤跡。
「 應該沒事,辛德瑞拉和狼群成員在一起。」裡克說著爬上汽車,他準備到別的位置再搜查一下無線信號。「 我也希望它沒事。」卡洛爾小聲說道。 隨後,裡克在對講機裡告訴我們,他捕捉到了辛德瑞拉發出的微弱信號,位置鎖定在標本山脊。那裡正是德魯伊家的死敵莫麗狼 群的領地。兩個狼群為了爭奪拉馬爾山谷豐沛的獵場,多年來一直幹戈不斷,交戰結果雙方均勝負參半。雖然,德魯伊狼群目前是拉馬爾山谷的霸主,但是莫麗狼群對奪回領地也蓄謀已久。而辛德瑞拉的信號,此時正出現在莫麗家的領地內。
不久,空中傳來了發動機的聲音,我們看到生物學家坐著黃色的塞斯納直升機,盤旋在山脊上方,他們也在搜尋辛德瑞拉的信號。因為直升機本身自帶天線,所以可以從空中定位野狼項圈發射的頻率。
「 他們還在試圖搜尋辛德瑞拉發出的新信號。」裡克用對講機告訴我們情況。只是,他並沒有告訴我們,項圈傳回來的應該是「 死亡信號 」,因為信號在那個位置一動不動已達數小時之久了。可這並不 總是意味著一定會有不幸發生,偶爾也會有項圈脫落或失靈的情況。
但遺憾的是,這次並不是項圈故障。專家們從飛機上看到了辛德瑞拉倒在山峰上、還淌著血的屍體。隨後,他們向我們報告了結果,我記得他們當時是這樣說的:「 辛德瑞拉葬身於黃石公園內最美麗的一處景地,俯瞰整條黃石河。」
那天,項目組的同事們陸續都聽說了辛德瑞拉去世的事情,消息傳開之後,連附近的很多狼迷也趕了過來。在辛德瑞拉最後出現過的沼澤溪畔,大家自發地聚集在山坡上,看著已經歸家的德魯伊狼群。剩餘的16隻狼靜臥在午後的陽光裡,氣氛壓抑而沉重,異常安靜。
我們不禁同它們一起默默地哀悼在山峰上香消玉殞的辛德瑞拉。當裡克來和我們匯合的時候,他眼含熱淚,用平靜而低沉的聲音告訴我們辛德瑞拉是被殺死的。「 我們嘗試著還原了當時的情況,應該就是莫麗家乾的。」他說。
卡洛爾在一旁抽泣。「 幸虧當時我們沒在現場,要不然怎麼忍心看得下去。」理查德說,「 不過還好,它至少不是被人類射殺的。」 這時,我們看到辛德瑞拉的伴侶 21號起身蹲坐在雪地上,再一次仰天長嘯,那悲鳴聲響徹山谷,令聽者動容,聞者落淚。
轉天,這隻悲傷的公狼獨自跑回了領地內的洞穴區。幾年來,辛德瑞拉就是在那裡把它們的小寶貝們帶到世界上來的。21 號在洞穴旁哀嚎了整整三天。再後來,它回到狼群,與另一隻母狼結為夫妻,因為它知道,日子還要過下去。
不過,僅僅過了半年,21 號也失蹤了。幾個月後,人們在多年來它和辛德瑞拉一起避暑的地方發現了它的遺骸,死因不詳:可能是死於衰老,抑或是因獵鹿致傷而死。21號的失蹤一度使得德魯伊狼群再次陷入混亂。數月之中,它們又一次失去了大家長。狼群不停地呼喚、尋找……直到新的頭狼夫妻出現,生活重新開始。生活中有悲、有喜、有責任。長久以來,我們都認為只有人類才擁有駕馭感情的能力。雖然認知行為學理論通過研究動物行為(包括傳授、習得、記憶、思維、感知和情緒)已經證實了,所有物種都擁有人類曾自誇為獨有的那些特征 , 諸如判斷、理智、預測、空間感知,等等。但是,動物同樣可以駕馭感情這一點卻還沒有被人類普遍接受。
我的德國同事金特·布洛赫給我講過一個例子,他想向我證明:狼不僅會悲傷,還會死於哀思—貝蒂和斯東尼是卡斯克德狼群的大家長。這個狼群一共有18隻狼,生活在加拿大的班夫國家公園內。頭狼夫妻已經領導狼群八年了,對待家庭成員態度平和,處事運籌帷幄,十分引人註目。但是,在某一個秋天,貝蒂被發現死於一頭鹿的屍體旁,死因不詳, 而且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了。實驗室屍檢的結果顯示:貝蒂的免疫系統嚴重受損;肋骨曾有多處骨折,但這些舊傷都已痊愈。隨著雌性頭狼去世,一代「 王朝 」開始走向沒落。14 天以後,人們發現了雄性頭狼斯東尼的屍體。屍體盤縮在一處窪地,與貝蒂的死亡地點僅有幾千米遠。實驗室再次進行了仔細的屍檢,報告證明斯東尼身體狀況良好,沒有遭受過致命傷害。這隻強壯公狼的死因成了不解之謎。不過,加拿大生物學家保羅·C. 帕奎特的解釋卻語出驚人:斯東尼死因極有可能是它與愛人的親密關係。這對頭狼夫妻親密生活了八年,共同養育了那麼多後代,所以在愛妻去世後,公狼也不願孤獨茍活於世,最終心碎而死。
看到這樣的實例後,人類還能再否認像狼這樣具有極高社會性的動物沒有愛、沒有關懷、沒有忠誠這樣的情感嗎?是時候改變我們自己的想法了!
動物也會思念自己的伴侶。活著的時候,它們親密無間,互相照顧。如果有一方去世,另一方甚至會悲傷地追隨而去。這種感情我們不用研究透徹,就能感受得到,就像在愛人或愛寵離我們而去時所感受到的悲傷一樣。只有在時間的幫助下,慢慢適應了那種永遠失去的感受,生活才能繼續。作為觀察員,我每天都在觀看野狼的生活。如果它們被同類殺死,我雖然會感到傷心,但是我可以理解,因為這是生命的自然過程。
可是,對於She(一隻狼的名字,編者註)被射殺的事情,我卻久久無法釋懷。
2012 年春天,美國政府廢除了對野狼的物種保護令,蒙大拿州和懷俄明州相繼允許狩獵。2012年12月6日,就發生了She在黃石公園境外被射殺的事件,而拉馬爾狼群的這隻雌性頭狼是被獵人下餌引誘出公園保護區的。
在前面的章節裡,我提到過這件事在當地引起了極大的不滿,特別是那些喜愛She的朋友,他們從世界各地發起抗議,呼籲禁止在保護區邊界處狩獵。自從政府取消對野狼的物種保護令開始,我就害怕聽到不幸的消息。
曾經我認為,獵人們不會射殺帶著項圈的狼,因為他們知道,,那些狼是科學項目的研究對象。但是我高估了那些人,他們不喜歡 狼、憎恨狼。僅 2012 年冬天,就有12 隻保護區的狼被射殺。有的獵人甚至利用網路發射項圈頻率,引誘並有目標地射殺野狼。社交網路上頻頻出現仇視野狼的言論,諸如「 狼皮最適合做床前地毯 」 等,這樣的話讓我十分難過。他們的做法不僅是對野狼的仇視,還 是公然與我們這些喜愛狼的朋友為敵。後來,也一再有報導說有狼被射殺或是因為捕獸夾致死。就像人們放出了瓶子裡的魔鬼一樣, 整件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野狼並不傷人,我們這些愛狼的人一直在努力地保護它們。可是,那些對它們的狂恨卻比我們的愛更加強烈。
我們該如何應對發生在自己以及所愛之人、之物身上的不幸 呢?我之前的生活順遂,雖然也經歷過失去愛人或寵物的痛苦,但是我從沒有直面過這樣赤裸裸的仇恨。
我知道,有些人的確不喜歡狼。我們這些天天與狼「 共舞 」的人和他們打交道的時候,難免會產生一些矛盾,這也是我們工作和 生活的一部分,這一點我可以忍受。但是,如果有人以射殺無辜動物為樂趣,並且毫無顧忌地傷害他人的感情,這就超出了我忍耐的限度。我不知道,自己會被這樣的人和事逼成什麼樣。
She是我最喜愛的頭狼之一,它獨立的個性令人印象深刻。初聞噩耗時,我人還在德國。這個消息於我而言就如晴天霹靂,因為在我的觀察歲月裡,She 陪伴了我多年,它在我心中占據的何止是小小一隅啊!!這件事令我久久無法釋懷。我不想再看到有狼死去,不想再被無能為力和對獵手的憤怒所裹挾。所以,我選擇了逃避。有一段時 間裡,我不再查閱項目組每日發來的郵件,因為害怕再聽到不好的消息。以往面對失去的方式,這次卻不起作用了。
我觀察過一隻雌性頭狼,它在失去了多年的伴侶後,毅然留下九個月大的幼狼,選擇獨自離開領地。它向西奔襲數千千米,最後進入無線定位盲區,徹底失去了蹤跡,直到某一天再次現身之前, 它都一直在花時間哀悼。我想,我也需要時間。
以前失去身邊至親的時候,我會選擇馬上回到黃石公園,因為那片荒野可以治愈我,給予我慰藉。在那片神奇的土地上,我覺得自己已經與它融為一體,再也不會感到孤單了。但是這次,這個方法失效了,我無法回到黃石公園,曾經安詳的土地無法再次撫平我的哀傷,因為那裡充斥著傷痛、災難、死亡,還有獵人。所以,我選擇遠離,遠離那裡的一切。可是心中的悲痛又該如何逃離呢?
也許你會問,我只不過是遠遠地觀察了這隻野狼,為什麼它的逝去會給我如此大的打擊。不單是我,其實其他所有的觀察員都會和被觀察的野生動物建立起情感聯繫。我們長時間窺視著它們的生活,從簡單的了解到日久生情,人類會隨著關係的加深而產生移情現象,我和She之間就是這樣。我會把自己想像成它,一隻獨立自主的雌性頭狼。正因為如此,它的逝去對我的打擊更加嚴重,還有那些引誘、殺死 She 的卑劣手段,也讓我無法釋懷。
一時間,我腦海中充滿了疑問,找不到任何答案,我甚至開始質疑生活的意義。幾十年來,我一直在教育野狼,讓它們相信,人類在保護它們以及它們的生存環境。難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的嗎?我所做的事情既沒有產生什麼影響,也沒有改變什麼;抑或是不論我做什麼,到最後都是無用的。
對於She的逝去,我哀傷之餘,還出離地憤怒。可是,憤怒無法讓我釋懷,也不是長久之計。突然間,我開始害怕回到黃石公園,害怕會和某隻狼產生感情,害怕會再次面臨失去。She的逝去不僅使得拉馬爾狼群分崩離析,還完完全全地擊垮了我。我不知道,心中的憤怒何時才能消弭。
也許我應該學學狼的做法。當身邊發生不幸的時候,它們會悲傷、哀嚎,偶爾也會有狼因為孤獨,選擇追隨伴侶而去。但是,沒有一 隻野狼會質疑自己生活的意義。
想明白這些,我漸漸找回了自己內心的平和。She活著的時候, 一直都是一名出色的女戰士,它從不輕言放棄。如果現在把它換作我,它會繼續狩獵、生活、愛下去。所以,我也要像它一樣,繼續我的觀察,向人們講述野狼的故事。也許有一天,我所做的這些事可以阻止人類對狼的殛斃。經過一年的調整,我終於重返黃石公園。雖然我還是會感到傷 心,覺得那裡到處都有She的身影。但是,對大自然和其他野生動物的專註又一次幫助了我:美洲野牛這一年的數量比往年要多;因為少了不少競爭對手,郊狼的獵物也多了不少;還有河貍、白頭海 雕、大角羊……它們不僅幫助我忘記了悲傷,還為我指明了繼續生活的方向。
一天薄暮,太陽即將落山的時候,我坐在一塊巖石上,想著用望遠鏡觀察一下山谷。我聽到遠處的郊狼在興奮地狂吠,還看到一 群美洲野牛吃著草從前面走過。突然,我察覺到斜後方有動靜。我沒有採取行動,只是靜靜地等待。然後,一隻灰褐色的母狼慢慢地 出現在我的視野裡。它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一頭新生的小牛犢身上。 為了不破壞這場景,我盡力屏住呼吸。直到距離我大概三米遠的位 置時,母狼才意識到我的存在。它站住,盯著我看。不對,它的目光好像掠過我,看向了別處,我好像並不值得它關註。我想,這樣的忽視真是讓人喜憂參半,對於它來說,我一點威脅也構不成嗎? 它是不是還會嘲笑我嚇得瞪眼睛的傻樣子?
總之,對於母狼來說,我的存在顯然毫無意義。它根本不關心我是害怕它,還是想擁抱它。我只是它周遭環境中的一部分——既不能吃,又無足輕重。
然後,我想起自己見過這個「姑娘」——在它媽媽的身旁。那是兩年前的一天,我和幾個朋友站在山上,用望遠鏡搜尋狼的蹤影。 「 小心後面!」一個朋友突然悄聲說道。我們小心翼翼地轉過身, 看到 She就站在那裡。我們幾個人在山谷裡搜尋它蹤影的時候,它也正圍著我們跑弧線,以鑒定我們是否值得它興奮一下。
而此時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正是She的女兒,因為我熟悉這目光,熟悉這種對人類的態度。於是,這麼長時間以來,我第一次真正地感到平和與安樂重歸於心。
狼是會悲傷的,每當家人走失的時候,它們會狂躁不安、呼喚 尋找。每當親人去世的時候,它們會嗚咽哀嚎,聲聲悲鳴。但是,,只要給它們時間,它們會釋懷悲痛,站起來,重新開始生活。它們會遵循生命的節奏,去狩獵、進食、繁衍後代、關愛家人,就像大自然中的其他物種一樣,努力地活在當下。可惜人類仿佛喪失了這種能力,總是喜歡緬懷昨天、思考明天,卻不敢直面今天。所以,我們真應該駐足好好地去觀察一下動物們,讓它們教教我們如何活在當下。
野狼可以預見自己的死亡,它們會在大限來臨之前選擇離開狼群。但每當這個時候,我們這些觀察者卻依然會跟在它們身後,因為我們舍不得。人類之所以總是會感慨失去,無法承受留白,正是因為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一直在教導我們,要爭取得到一切,要抓住身邊的所有。而黃石公園的野狼卻教會我,去接受和適應自己無法改變的事實,去珍惜和盡情享受生命中的每一個時刻,因為每一天都是全新的一天。
>她在黃石公園觀察野狼25年,留下珍貴自然手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