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風平浪靜的明天 Chapt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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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

來自風平浪靜的明天

La Fin

HE

Time

2019-1-27

Nature

校園背景,不虐

Chapter +∞

來自風平浪靜的明天

來自風平浪靜的明天 Chapter +∞ 動漫 第1張

寫完了!

豬豬年HAPPY!

——胖胖胖胖胖

來自風平浪靜的明天 Chapter +∞ 動漫 第2張

Chapter +∞ 來自風平浪靜的明天

大海太平太靜,春去秋來,風雨不改。不知何時的我和不知何時的你,看歲月變成生命,看燈火圓滿每一個黃昏,看海面倒映滿目星光,看每一場海市蜃樓的壯闊明亮。

我想我喜歡你,我真的喜歡你,比起喜歡名簽上的那個名字,更喜歡你。

所以……在你生命中留下的遺憾,到底該怎麼還?

——李東海

上午10點鐘,外婆家的小屋依然寧靜,只有海浪的聲音在沉睡少年們的夢境縫隙中穿流而過。

來李家蹭吃蹭喝的醫學生曺圭賢久違地睡了個大懶覺,瞇著蟲子眼靠在院落門口,逆著陽光仰起頭,不由得輕笑出聲:「總算知道李晟敏到底喜歡什麼了。」

屋頂上的李晟敏埋頭在一大簇火紅的石榴花前,修剪死枝的動作聞聲一頓,接著便頭也不回地應道:「怎麼,身價5000億的人不能上房不能戀愛甚至連花都侍弄不得?」

「我可沒這麼說,」曺圭賢施施然地走近房簷,撕開了包裹雞蛋餅的油紙,香香地咬了一大口後繼續仰望著那一簇簇高貴花冠,「聽赫宰說你們外婆最喜歡石榴花?」

李晟敏小心翼翼地把園藝剪刀和破敗的花枝擺在房簷上,手套連帶著袖口都沾了一層薄薄的濕土。鬼知道要在海邊種活一棵石榴樹到底有多難,而這片院子里的石榴花,已經被他故意冷落太多年了。

斯人已逝,山水泰然,命運從不為遺憾相讓。

「動作很專業嘛。」

一個聲音突然出現在耳後,李晟敏嚇得脊背一涼,急忙穩住身形回過頭,直接驚了:「你怎麼上來的?」

曺圭賢閒適地晃蕩著兩條大長腿,繼續捧著雞蛋餅吃得投入:「我看那邊有個梯子。」

木制屋頂上能坐人的空間本就有限,兩個人稍微扭扭身就容易眼對眼心對心,連彼此的呼吸聲都感受得一清二楚——當然,環繞鼻尖的還有蛋餅的香氣。

李晟敏看著他抬起頭後專注執著的眼睛,想避開卻又不想避開,加之自己起床後還沒有吃飯,現下簡直是又餓又尷尬。

「能摘那朵花給我嗎?」

「哦……啊?」李晟敏眨了眨眼睛,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說的是那個,」曺圭賢指著他身後最高長得最好的那一株石榴花,「就是因為生長在最前面,把本該屬於下面弟弟們的陽光都搶走了。好在並不是所有哥哥都像它這樣。」

李晟敏毫不猶豫地回頭伸手把那株最大的石榴花折了下來,塞進曺圭賢懷里後悻悻然地說了一句:「又不是它自願要長在那里的,你喜歡就拿去!」

曺圭賢單手把玩著石榴花,另一手則直接把蛋餅伸到了李晟敏嘴邊:「喏,忙活了一大早,你一定也還沒吃東西呢吧?」

從昨晚起就不再叫哥了,這家夥還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啊。

李晟敏低頭看著早已被咬得五馬分屍的蛋餅,內心簡直兵荒馬亂,於是深吸一口氣,幾個抬腿翻身,靈巧地順房梁快速滑到了地面上。

「喂!」被留在房頂孤身一人的曺圭賢終於受不了地大喊,「身價5000億的人動不動就逃跑可還行?!」

「身價5000億的人不吃別人剩的蛋餅。」李晟敏毫不客氣地仰頭回敬了一句,說完還嘴角惡劣一斜,直接移走了曺圭賢剛剛用來上房的梯子。

曺圭賢傻眼到半天說不出話,屋頂這麼高,要是沒有梯子,他直接蹦下去還不得把肋骨都摔斷?

「李!晟!敏!你這麼卑鄙,你弟弟知道嗎?!」

「他沒跟你說過5歲以前的我才是這片海域最搗蛋的小孩嗎?」李晟敏從院子里的小桌上拿起一個沒拆封的蛋餅,頭也不抬地說,「學不會用敬語就一輩子別想下來了。」

「對著喜歡的人為什麼要用敬語?」

「你給我閉嘴!」李晟敏耳朵都在發熱,音量不由得放大,「不要以為幫我找回了房產證就可以什麼話都可以說!」這個曺圭賢為什麼總能把他心底里最惡劣最不講理的那一面逼出來?真是太太太討厭了!

「我為什麼那樣說,哥自己真的不知道嗎?」

「……」

「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哥,哥自己真的不知道嗎?」

「……」

「我喜歡哥,哥自己真的不知道嗎?」

「呀!你是瘋了嗎?」李晟敏仰起頭大聲喊回去,「不要總說那些連讀者都知道的事!」

「連讀者都知道可就是哥自己不知道……呀!李晟敏!你別走!你……回來啊!你把梯子拿過來再走啊喂!!!」

李晟敏氣得說不出話,心想就把這個奇怪的小子晾在自家房頂上一輩子好了,憤而回身卻迎面撞上來送豆奶的許爺爺。那老頭子笑吟吟地站在門口,也不知道來了多久。

「果然一切都只是少爺的惡作劇對吧?」

李晟敏恭敬接過盛著溫熱豆奶的水壺時,聽見許爺爺這樣問道,心中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上面的這位,」老爺爺指了指房頂上依舊大呼小叫的少年,「才是晟敏少爺帶回來的真正對象吧?哎一古我就說嘛,明明這位才和我們少爺最般配,怎麼可能看錯呢。」

「啊尼喲……」李晟敏凌亂中,臉上哭笑不得,卻已經懶得再解釋第三遍了。

「爺爺!」仿佛看見了救星的曺圭賢瞬間乖巧,「幫我拿梯子過來好嗎?」

「等著啊,哎一古~和我們少爺一樣喜歡爬房頂,真是越看越般配。」

李晟敏頭疼地看著手里嶄新的蛋餅,頓時失去了全部胃口。李赫宰!趕緊給我起床把你的晦氣室友帶走!

屋外的吵鬧終於喚醒了沉睡中的李赫宰。

一室清明中,李二少平躺在床鋪上揉揉半睜的眼睛,凌晨那一幕的點滴依然歷歷在目,渾身卻依舊因為熬了一整夜而酸痛不已。老曺一大早又在外面吵吵個鬼啊真是的……還有李東海那個家夥為什麼又突然喜歡我……果然又是做夢吧……嗯……艱難地翻了個身,李赫宰淒涼地摟著枕頭企圖再次睡去。

如果真的是夢,那就多做一會兒……吧……嘻嘻。

「到底醒了沒有啊?」

嗯……嗯?

「赫宰,你已經睡了快6小時了誒……」

為什麼會有那個冤家的聲音?

李赫宰把腦袋從枕頭里拔出來,用盡全力坐起上半身,撲面而來的清涼海風吹得他瞬間清醒,只見正對著海面的窗戶大開,李東海側身屈膝靠坐在窗台上,陽光照耀在他臉上,安靜美好得像一幅畫。

「你怎麼了?」李東海轉頭看他一臉起床懵的呆樣,不由得笑出了聲,「我還在想你要一直睡到什麼時候去呢。」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李赫宰小聲問,他腦回路現在怯怯的,不知道現在這個從窗台上靈巧跳下又向自己貼過來的男孩子,和夢里那個吃完了一碗面後就直接說喜歡他的小冤家,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

近情情怯,還真是一種讓人無可奈何的狀態。

「吃完拉面後你說太困了想回房睡覺,我就一直陪著你到現在啊。」李東海提到拉面的時候神情不太自然,但很快又恢復了過來。

「所以……」李赫宰抱著被子小心翼翼地問,「你後半夜確實吃了我做給你的拉面對吧?」

李東海點點頭。

「那……吃完之後說過什麼,還記得嗎?」

李東海繼續乖巧點頭。

他說,李赫宰,我也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

我也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

李赫宰瞪大了眼睛,睡覺前發生的一切在腦海中反復上演,起床懵的黯然很快被內心升騰而起的狂喜取代,於是更加小心翼翼地問:「你守了我一整夜是嗎?」

「我凌晨才回來,」李東海坐在他對面,每一個字都很認真,「嚴格來說其實是看著你睡了一上午。」

「哦這個並不重要,」李赫宰急忙擺手,「那個……我能摸摸你麼啊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主動抱我一下啊啊啊啊啊也不是!我就是……就是確認一下自己沒在做夢即可。」

李東海好笑地看著他,須臾還是輕輕點了點頭,跪坐著貼近身體,張開雙臂繞上李赫宰的脖子,卻沒想到下一秒整個人被凌空抱了起來,還極其不穩健地轉了好幾個圈。李東海前半生都在水里晃蕩,好不容易熟悉了雙腳踩在地面上的感覺,雙腳離地的遭遇頓時讓他又驚又怕,眼睛暈暈的同時急忙大叫:「李赫宰你幹什麼!快停下!你放我下來!」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李赫宰果然聽話地把人放下來,而且是把他整個人放平抵在了床鋪上。陽光淡淡攏在他的身側,李赫宰看著身下那張滿是驚慌卻依然動人的臉龐,心里有一個聲音不斷在說:他是你的了,他現在終於是你的了。

這不是在做夢,這是真的。

於是他低下頭用鼻尖親昵地蹭了蹭對方:「你喜歡我,對嗎?」

李東海扭開臉躲避著他的襲擊,小聲吐槽:「怎麼跟海豚一個樣兒。」

李赫宰把他的臉扳回來,在那盛著光輝的眼睛上又親了親:「你說了你喜歡我,對嗎?」

「是是是,我喜歡你。」李東海清澈的眼底染上笑意,隨後便伸出雙手繞在身上人的頸後,微微仰起上半身,拉近了兩人之間最後的那一點距離。

於是可想而知,當拎著豆奶敲門而入的許爺爺看到這一幕時,臉上露出的,果然是一種可以被描述為「原來如此」的微妙神情。

「啊啊啊啊老許你冷靜,事情並不是這樣的!不是!你先別說話!不許給我媽打電話!我可以解釋!」衣衫不整又驚慌失措的二少爺急忙從床鋪上翻身坐起,並順手把一臉茫然的李東海拽起來藏在身後。

許爺爺笑呵呵地擺手:「沒事的少爺,我早就知道了啊。」

李赫宰扶額:「您又早知道什麼了……」

「你們兩兄弟合起夥來忽悠我這個老頭子,還真是和小時候一樣淘氣。」

李赫宰懵逼:「我們兄弟倆又忽悠您什麼了……」

「我熱了豆奶送過來,你們洗漱完就快出來喝吧,要不然可就都被外面那小兩口搶光了啊。」

李赫宰瘋了:「誒不是,老許你等會兒!你別走啊喂說清楚啊……‘外面小兩口’又是誰和誰啊???」

李東海呢?貓在李赫宰背後,揪著他的睡衣笑到腰都直不起來了。耳邊傳來那個人溫熱的心跳聲,清晰而有力,李東海笑著笑著,眼睛里的晶瑩便又濃重了一層。

「老許怎麼今早怪怪的?」李赫宰把滿滿一大碗豆奶端給李東海後才開始給自己倒。

「年紀大了,哪天不是怪怪的。」親哥捧著碗頭也不抬

窗外風清雲淡,正午陽光夾雜著海浪聲乖乖照進來三寸。桌上的蛋餅早餐已經涼透了,李東海撕開油紙咬了一大口,便極其自然地遞到了李赫宰嘴邊,後者則想都沒想也跟著咬了一大口。李晟敏抬眼圍觀了完整一幕,表情稍稍有些僵硬。

太……太神奇了!前一晚還在爭吵的兩個人今早(中午?)竟然還能從同一個房間走出來?坐在對面的曺圭賢依然沉浸在如此的震驚中無法自拔,男生啊,有什麼矛盾是睡一覺不能解決的呢?

「小魚明天早上會開車來接我們,所以今天的話……」李晟敏抬頭建議,「赫宰,你帶他們倆再出去逛逛?漁市場應該還在營業,棧橋夜市下午就開放,你們可以在那邊玩到晚上10點海神節煙火開始。」

李赫宰自然是求之不得:「還可以去我小時候讀過的幼兒園和小學看看。」

李東海興奮地點頭。

瞎子都看得出來這對冤家昨晚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可描述之事,曺圭賢實在不想cosplay電燈泡,遂象徵性地表示了感動,然後拒絕。

李赫宰納悶了:「哪也不去那你來木浦幹嘛啊?先說好哦,不許去老許家勾引無知少女!」

「你搞笑嗎李赫宰?」曺圭賢橫了他一眼,「說了多少遍我對你們家的未成年少女沒興趣!」

李赫宰樂此不疲地抬杠:「那就是對我們家的成年男子感興趣?OMG明天還是不要讓小魚開車來了,免得遭你毒手。」

「謝謝你,最後說一遍,我對你們李家的任!何!人!都不感興趣!」曺圭賢突然大喊,也不知道是抽了什麼瘋。

李東海:=0=

李赫宰:……

李晟敏「啪」地一聲把碗重重放回桌上:「我喝飽了,今天還有工作就先不出去了。」說完就起身夾著筆記本電腦回去了客房,衣袖沒揮更是不帶走一片雲彩。

「自己不也是怪怪的……」李赫宰看著親哥離去的背影,詫異僅僅維持了半秒,便也起身招呼李東海換衣服一起出門。

曺圭賢想了想又突然發問:「赫宰,你們家的私人醫生……是不是要退休了?」

「你怎麼知道?」李赫宰已經走到了門口,「原來那位院長的確要退了,但繼任還沒有開始找。」

「如果非要大學醫院的院長才可以的話,那我爸應該夠資格吧?」

「曺院長當然可以了,但這要問我哥,」李赫宰說著指了指緊閉的客房大門,故意壓低聲音,「他說了才算——不過你們家曺院長天天科研忙成狗,你確定這份兼職他想要?」

曺圭賢看向李晟敏緊閉的房門,不置可否。

李赫宰嗤笑一聲:「總之你加油,說不定我哥一高興,簽約的同時還會答應把我們家小魚小蝦小螃蟹都送給你當老婆呢對不對?」

「圭賢要結婚了?」李東海從門外探回一個腦袋問道,一臉無知的樣子十分欠揍。

曺圭賢憂傷地捂臉。

李赫宰經常會想,要是李東海真和自家親哥相親相愛地在一起了,自己要怎麼辦呢?是不是就真的只會默默祝福,然後帶著一顆破碎的心輾轉整片非洲大陸放逐下半生?

Emmm……李赫宰看著在漁市上左顧右盼的背影,用力地晃了晃腦袋。祝福是不可能的,一輩子都不可能的!

可不祝福又能怎樣呢?

「這些都是我清早撈上來的新鮮民魚,2萬塊(韓幣)一份已經是因為你長得好看才給的折扣價了好嘛!你當我加工費不要錢的哦。」前方店鋪里,賣生魚片的少女叉腰喊得整條街都聽見了。

「我說過了不用你加工啊……不能再便宜一點嗎?」李東海微微躲閃少女熟練揮舞著的菜刀,依然在努力講價中。

「現在的遊客還真是越來越不專業……」少女小聲吐槽了一句,抬眼卻突然掃到了慢慢走近李東海身後的熟悉身影,不由得驚叫出聲,「李李李……李赫宰!」

「賣魚快樂啊,林智妍。」李赫宰雙手插兜走過來,對幼兒園同期象徵性地打了個招呼。

「你們認識?」李東海頗為驚喜,「赫宰,快讓她便宜一點把魚賣給我。」

「想吃生魚片?換一家,我給你買。」李赫宰摟著李東海的肩膀小聲說。開玩笑,林智妍出身自N代生魚片世家,從小就舉著菜刀制霸整個幼兒園,跟她講價還不如直接跳海抓條魚來得安全。

「不行不行,」李東海一見鍾情了般地死活不走,「我就要買她的。」

「李少爺家里這麼有錢,連2萬塊的生魚片都不給買嗎?這麼摳門的渣男到底為什麼還有人願意跟啊真是的……」林智妍大聲揶揄。

「赫宰你剛剛不是還說,無論我想要什麼,都會答應買給我的嗎?」李東海眨巴著眼睛無辜質問。

從小被舉著菜刀追,長大了還要被構陷成渣男,我這到底是什麼人生啊……李二少無可奈何,只好從錢包里抽出一張紙鈔,卻在抬頭看見一整個魚缸的魚都被撈出來時瞬間驚悚:Mo!!!!!!

「全部都要的話就是21條,一共是42萬,便宜一點算41萬5好啦,」清倉甩貨的林智妍激動中,「真的不需要加工嗎?我殺魚片魚都很厲害的。」

李東海堅定地搖搖頭,把一桶21條活魚拎起來就直接走出了店鋪。李赫宰看著僅剩兩張1萬元鈔票的錢包迅速石化,回頭又見林智妍拿起了菜刀,急忙幹笑兩聲:「要不……你去海邊我外婆家找另一個李少爺拿錢?」

三公里外的海邊小屋,莫名負債的李晟敏少爺一邊敲筆記本一邊狂打噴嚏。

花近三倍的價錢買了21條魚已經很奇怪了,然而當眼睜睜看著李東海站在棧橋邊,把一整桶的活魚全部倒進海里後,李赫宰少爺感覺自己的三觀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顛覆。

「東海……我以為你喜歡吃生魚片才買這麼多呢。」

「我不吃生魚片,」李東海抬頭看著一望無際的海面喃喃道,「只是想送它們回家。」

真善良啊。李赫宰哭笑不得。

「但如果要把整個漁港的活魚都買下來,赫宰應該也沒帶那麼多錢吧。」李東海扭過頭來問。

富N代對此感激不盡。

怪異的言行一如既往,可李赫宰還是隱隱覺得李東海有些不對勁兒。於是他也一屁股坐在棧橋邊緣,海風吹過下午三點的日光,看綁在燈柱上的紅絲帶在氣流的蠱惑下肆意翻飛,小時候走過無數遍的沿海小路,依然是閉著眼睛都能走過的熟悉。

「這里就是我第一次見到‘李晟敏’的地方。」李東海突然回身指著棧橋下緣某個方向說道。新港的填海工程漫長而浩蕩,不合理的設計強行改變了潮汐湧入峽灣後的流向,導致十七年前要漲潮時分才能漫蓋的淺灘沙丘,如今早已是海水蕩漾的深潭。

李赫宰一時腦子沒轉過來:「哈?」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為什麼會糾纏你哥嗎?」

「也……並不是很想知道吧。」李赫宰撓撓頭,心思被人一眼看穿還是略微有些尷尬,可之前明明一門心思追著別人跑的家夥突然回心轉意說喜歡自己,雖然心里的確是有那麼一點點開心啦,但要說一丁點都不介意,那才是十足的假話。

「那時候我自己偷跑出來,卻被困在一灣淺淺的水塘里命懸一線,是一個小男孩救了我……」

李赫宰艱難點頭,表示我在很認真地聽。

「後來我只能找到一個繡著你哥名字的校服名牌,就一直誤以為當年救我的小男孩是他來著……」

李赫宰用力點頭,表示我繼續在很認真地聽。

「李赫宰,你還記得嗎?」李東海的表情絲毫看不出笑意,任海風吹亂他半長的瀏海,「穿著哥哥衣服跑出來的你……當年扔回大海里的那條小魚就是我啊。」

真突然啊。李赫宰劇烈點頭,心想這腦洞還真是又大又萌。

「李東海,一個好好的故事能被你講成這樣,看來還真不是什麼正經聰明魚。」

李東海愣愣地看著他:「我真的是魚,我是從木浦的海里來的。」

「嗯,對。」李赫宰深沉點頭。

「你不相信我?」李東海氣急敗壞地起身。

李赫宰跟著站起,一把將他摟進懷里:「相信相信,所以你變身一下給我看看?」

懷里的身體瞬間一僵:「……我從要上岸找你的那一刻,就已經放棄真身了。」

「So sad,」李赫宰唯物主義地笑了笑,「那就好好陪我做個人吧。」

英雲哥說得對,他果然不相信。李東海微微掙脫開愛人的臂膀,眼底再次染上了一層淒涼。

李赫宰卻又轉身看向了大海,不由自主地開口說道:「不過……你要真的是條魚就好了啊。」

那樣你就可以不受山川大洲的阻隔,自由穿越所有美麗的奇景,永遠陪我在岸上肆無忌憚地四處漂流;只要大海流過的地方都能看得到你,我就不必為餘生的所有分離而不舍難過……哪怕是最短暫的片刻。

「你寒假就要去非洲了對吧?」李東海突然問道。

李赫宰默默點頭。無國界醫生組織的實習期至少兩年起算,夢寐以求了多年的機會終於來到,此時卻突然一點都不想走了。

也許乖乖留在國內畢業再老老實實去大學醫院當個實習醫生也不錯?或者……或者適當幫老哥分擔一下家業也……啊不不不我到底在想什麼!李赫宰用力甩了甩腦袋,企圖趕走這些可怕的動搖。

到底為什麼會冒出這麼不像話的念頭啊真是……

「非洲都有什麼啊?和木浦一樣嗎?」李東海輕輕把腦袋靠在他肩上,小聲問。

「當然不一樣。非洲有大裂谷,有維多利亞瀑布,有乞力馬紮羅山,有卡納克神廟,有金字塔……還有戰亂,有瘟疫,有貧窮,以及這顆星球上最最真實的人間,那是我從小就特別想去的地方,」李赫宰側過臉來,一片深情真摯得不要不要的,「你會和我一起去嗎?」

「……你這個大夫是去救死扶傷的,我去能幹什麼呀。」

「表演吐泡泡兒唄。」

「我們表演系不教這個。」

「我以為你天生就會呢,」李赫宰惡劣地笑笑,「畢竟你說你是魚啊。」

「呀!你不是說你不信嗎!」李東海故作憤怒地揮舞拳頭沖狂笑中的李赫宰肩膀上用力一砸,旋即又意識到棧橋下早已不是淺灘而是深潭,急忙又伸出雙臂把險些跌下去的愛人撈了回來。

「你……你沒事吧?」

李赫宰愣愣地沒說話,剛剛斜身往下跌的一瞬間在記憶中莫名熟悉,難道曾經自己也這麼無腦地掉下去過嗎?

莫名丟人。

夜晚的棧橋夜市燈火通明,熙熙攘攘。李東海依然左看右看,盡管所有的海鮮大排檔一律不吃,但還是願意乖乖坐在攤位上陪著李赫宰大吃特吃。

李赫宰見他傻傻望著自己的樣子實在無聊,便掏出手機,把里面珍藏的視頻全調了出來。

「終於肯分享手機里的小黃圖了嗎?」李東海眼前一亮,急忙伸過腦袋。

「……早說過了並沒有存小黃圖啦!」

李東海滿臉寫著我不信,隨手點開其中一個小視頻,映入眼簾的便是——人體內白血球光速圍攻並吞噬寄生蟲的顯微鏡錄屏。

「這麼慘烈的視頻……也就只有醫學生能在吃飯的時候看得下去。」李東海惆悵地按下暫停鍵。

「多下飯啊,」李醫師不以為然地大口吃著一盤海鮮菠蘿飯,「很神奇對吧?所以說作為人類啊,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要輕易放棄自己,你永遠不是一個人,畢竟還有億萬個細胞正在默默而堅定地守護著你!」

李東海「哦」了一聲,不為所動。

李赫宰默默吃完了最後一口,拿回手機飛速發了一條消息給曺圭賢:

「我靠靠靠原來師兄分享的白細胞撩騷情話都是騙人的!」

另一片海岸上,剛剛席地而坐的曺圭賢看著手機螢幕上突然推送的消息,表情瞬間僵硬。

「你剛剛說要給我看什麼來著?」李晟敏走到他身邊居高臨下地問。

「沒什麼,」曺圭賢收起手機,轉身仰起臉來笑了笑,「你不覺得……坐在這里一邊喝酒一邊看煙火也挺好的嗎?」

那倒是。李晟敏聞言默默坐在了他身邊。每年一度的海神節煙火表演,自己已經錯過很多次了啊。

回到棧橋夜市這邊,李東海繼續拽著吃飽了的李赫宰左逛右逛。盡管山上的海神廟已經不再是門庭若市的景點,一年一度的海神節傳統卻為了旅遊業而保留了下來。月光把海面染得那麼藍,岸上燈火闌珊,人聲不息,好一派人間煙火的熱鬧景象,竟吸引著無數海底生靈潛在近海的角落向往和傾聽。李東海曾經也是那悄悄躲在客輪背面偷看中的一員,看當地的小孩子舉著棉花糖追逐打鬧,看慕名而來的遊客們在棧橋上把酒言歡,看會為一點小禮物而心動的情侶們在沙灘上許願相擁,這樣溫暖又嘈雜的人間,是和大洋中心的冰冷寂靜完全不同的新世界。岸上的月亮更加皎潔明亮,不像水中折射得那樣破碎,李東海向往這樣的一切,可哥哥們卻總說,這並不是人間的一切。

人間不光有愛和溫暖,更有悲和遺憾。有人獲得,就有人失去;有人幸福,就有人不幸;有人被眷顧,就一定有人在犧牲。

這才是人間原本的樣子。

「……虛偽包裹起來的真心將被沉入最最遙遠的海底,永遠找不回來?」李赫宰把剛剛抽出來的命運卡牌大聲讀出來後不由得一怔,這不是昨天金希澈胡謅出來的話麼?感情木浦這一帶用來玩算命遊戲的卡牌都是同一套?於是向身後的李東海招手:「你也過來抽一個吧。」

李東海也隨手抽了一張:「你不是不信這個的嘛。」

「現代醫學當然要信奉唯物主義,」李醫師篤定地點了點頭,「它要是能寫點什麼短暫分離的內容倒還靠譜,至於‘沉入最最遙遠的海底還永遠找不回來’,我只是要出國又不是要掛了,胡說八道——走吧我帶你去那邊打靶!」說著把卡牌胡亂扔回了算命攤位上,頭也不回地向遊戲區走去。

李東海低頭看著手中的卡牌,背面統一波紋交錯的深藍色圖案刺得他眼睛疼,便急忙也扔回了攤位上。

「喂!你還沒有看呢!」看守攤位的小姐姐死也叫不回來先後離去的年輕男生,便好奇地翻開李東海最後扔下的卡牌。

「滔天大禍,錯上加錯,浮沉就像海面的泡沫,一生寂寞。」

最難忽悠的兩張牌竟然全被抽到,太險了,幸好他倆都走了……算命小姐姐松了一口氣,悄悄把兩張牌收回了包里。

李東海恍恍惚惚地跟到射擊攤後,就被李赫宰硬塞了一支氣炮槍。

「會打嗎?」

李東海點點頭:「英雲哥教過我。」

「那正好,我們比一場,20發子彈,氣球爆得多就算贏。」李赫宰說完轉過身,熟練地左手托槍,右手握在了槍頸,眼神都瞬間專業了起來。公園的廉價氣槍自然沒辦法和首爾實彈射擊場的配置相比,但只要準心沒歪到喪心病狂,總不至於完全脫靶那麼丟臉。

好好的為什麼又要突然比射擊?李東海走到他身邊同樣架起槍:「贏了可以怎麼樣啊?」

「我贏了的話,你就休學跟我一起去非洲。」李赫宰飛速抬手「砰」地一聲,左上角的氣球聞聲消失不見。

李東海愣住了,握緊槍桿喃喃問道:「那要是……我贏了呢?」

李赫宰目不斜視地再次舉起槍,一連又射出去了八九發子彈,有中的,也有不中的。

你贏了的話,我就不去非洲了。

一聲聲子彈出膛,虎口震得發麻,李赫宰腦子一片混沌。他喜歡李東海,很喜歡很喜歡李東海,無論怎樣都捨不得放開李東海;可他也依然很渴望去非洲,很渴望很渴望去非洲,無論怎樣都放不下來之不易的機會。人類總是在做錯誤的選擇,也注定要做錯誤的選擇,所以他想把選擇交給——

「噗!噗!噗噗噗!」

零星的幾縷光束突然沖上雲霄,岸上爆發出人群的歡呼,十點整,煙火開始了。火光點燃了整片夜空,秋天,大海,夜市,斑斕的色彩,相愛的人,仿佛世間所有美好的事物都被鎖定在了這一刻。最最原始的暢快感洗滌了世俗一切的疲憊和無奈,讓人只看得到頭頂上的絢爛,也只記得此時身邊的那個人。

李赫宰最後的五發子彈全部脫靶,手抖卻不是因為那從小聽到大的煙火,而是那與煙火同時來到的、某個人悄悄印在他臉頰上的吻。

「你輸定了,還比麼?」李東海指著一大片殘留在靶上的明黃色氣球,促狹地笑著。

那笑和煙火一樣點染了整片夜空,霎那間流蕩在心底里,化作一段記憶的線,穿起了說不清的眷戀。

打靶攤的小哥終於找人換回了零錢,卻再也找不到剛剛的兩位年輕客人。只看見夜市圍欄上盛放的石榴花如鮮血一般,開得太美,太艷,太不遺餘力,仿佛要將僅存的能量在這個夜晚全部宣泄一空,就像那漫天煙火,曇花一現,卻永遠映照在有情人的心間。

冷靜自持的李赫宰很少有放任自己脾氣的時候,可不知為什麼,自從遇到李東海後,不忿和渴望總要徹底表達出來才夠真正地自在,所以當他一路把李東海從夜市拽回小屋的房間里之後,連燈都來不及摁開就情不自禁地把人摟在懷里用力地親吻著,動作毛躁得像個急著吃棉花糖的小孩,仿佛慢下哪怕一秒,懷里的人就要消失不見一般。溫熱而乾燥的嘴唇輾轉啃噬,從未有過這種體驗的李東海手指緊緊摳住身後微微翹起來的牆紙,想轉開頭卻被緊緊扣住了後腦勺。

「都到如今這個地步了,你還真以為會和那個人類有結果嗎?!李東海你是真傻了還是裝傻啊!他會明白你究竟是誰嗎?他能接受你馬上就會幻化成泡沫徹底連個影子都看不見嗎?‘和人魚在一起過’這種荒謬到掉渣的回憶他真的會相信嗎?」

李東海把喘息聲統統堵在了喉嚨,任對方溫熱的雙手從自己的上衣下擺中伸入,在緊密而光滑的皮膚上上下遊移。他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卻依舊阻擋不了那股溫熱的眼淚集聚而下。

「聽好了東海,海神娘娘答應了再多你一天,只要將這把刀插進那個叫‘李晟敏’還是別的什麼的人類小子的胸口上,用他的血全部澆在樹根上,那棵樹就一定能活過來,你也就可以不用消失了!聽明白了嗎?這是我和始源放棄了一切才為你爭取到的最後機會!」

李東海的手指緊緊捏住身上人的衣角,用力得似乎要將它撕碎了一般,心跳得亂七八糟,周身上下被撫摸過的地方仿佛都在著火。

李赫宰勉強撐起身體,下巴卻依然抵在身下人的肩膀上。暗夜中緊緊擁抱在一起的身體,連彼此的心跳都聽得格外分明。

「你實在不願意的話……那就算了。」李赫宰終於放開了他,悻悻摸到床鋪那邊,一把扯過被子蓋在了自己身上。

「你別過來啊,我現在已經後悔了!」聽到蹭過來的沙沙聲,李赫宰裹在被子里大喊。

李東海掀起被子,默默把頭枕在他胸口,隔著襯衫感受血脈湧動的起伏,和一顆根本無需掩飾的真心。

「你真的願意為了我放棄出國嗎?」

「願賭服輸啊,草原瀑布什麼的又不會消失,晚幾年再去也是一樣。」李赫宰盯著昏暗的天花板,任窗外騰空的煙火把自己的臉照映得忽明忽暗。

「那除此之外呢?」李東海抬起頭慢慢靠近。

「啊?」

四肢再次交纏,李東海倔強而顫抖地主動吻了上去。幽藍色的海風破窗而入,一汩汩滲進他行將消散的身體里,把這短短三個月沉積下來的留戀統統蕩滌了個乾淨。延續近兩個小時的海邊煙火組曲接近高潮,床鋪緊挨著牆的縫隙里有一把自清晨就藏在那里的匕首,刀鋒在沉寂了一整個白天後終於映照出冰冷的光。

海灣的零點鐘聲再次響起,這次你願意為了我去死嗎?

七個半小時後,清晨的海邊一如既往。李晟敏把所有東西都交給了開車來接的李小魚後,便極度不耐煩地推門沖入弟弟的房間,沖著依然靜止在床鋪上的一大團兒大喊:「李赫宰李赫宰起床了上車了回首爾了!」

「這才幾點啊……」床上的少年痛苦地揉了揉眼睛,渾身散發著睡不醒的怨念。

「昨天不是說好了要早起回去的嘛,」李晟敏用力拉開翻飛的窗簾,「你睡覺又不關窗戶,著涼了可怎麼辦——哦對了,東海留了字條說他先回老家了,暫時就不——呀李赫宰你給我把眼睛睜開!再不起來我可就把你一個人扔下了啊!」

賴床的李二少被硬扯起身,哭喪著臉十分委屈:「我起來就是了你喊什麼喊……」晃晃悠悠走到門口,一只腳剛剛踏出去,復又回頭問:「圭賢呢?」

「早已經收拾好上車了啊。」

「哦……那稍等我三秒洗漱完就來。」

「我給你三十秒,求求你快一點!再這麼懶下去,下個月還怎麼去非洲啊。」

「三十秒太久啦,以及——」李赫宰一邊刷牙一邊飄回門口,「東海又是誰?」

峽灣對面的幼兒園響起了上課的鈴聲,露台上集合的小孩子們卻統一被海面上影影幢幢的奇景鎖住了眼眶。此時的天空就像是被誰頑皮地撕開了一道小口子,隱隱約約傾瀉出一大片本不該出現在這個大洋的景色,像流動的瀑布,像閃著光的尖塔,像綿延到最遠方的峽谷,像包容著無數美好生靈的平原大陸。

陽光下的海市蜃樓,是空氣中的無數泡沫,留給這個世界最後的溫柔。那溫柔化作清晨的海風,穿越幾十公里浪花的悠揚,把窗邊懸掛的紫貝殼風鈴吹得叮咚作響。

與此同時,三百五十公里之外的首爾,崔始源在最後一份破產聲明上簽完了自己的名字,而剛剛贏完了官司的樸正洙律師,卻在走出法庭的瞬間一頭栽倒,失去了全部的知覺。

命運面前,原來我們都沒有機會。

五年後,S大附屬醫院腫瘤研究所。

「……小美人魚就這樣變成了泡泡嗎?」三四個穿著重症病號服的小女孩圍在醫生小哥哥身邊弱弱發問。

「反正書上是這麼寫的,」年輕的實習醫生合上童話書起身,卻在看見孩子們泫然欲泣的小臉後急忙改口,「啊也不一定啦——大氣水循環知道吧?海里的泡沫雖然會在陽光下消失,但作為水蒸氣飛散在空中,最終還是會變成雨水落下來的!」

孩子們顯然聽不懂,於是臉色愈發哀傷。

早知道還不如去ICU了……李赫宰惆悵地捂臉。

「原來你在這兒!」另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身影出現在病房門口,胸前的職稱名牌彰顯了其在整個醫院里卓爾不群的地位。

「老師!」李赫宰乖乖迎上去。

「趕快去樓頂,四十分鐘前半島西南沿岸發生了海嘯,S大醫療救援隊的直升機十分鐘後起飛!其他的事路上再細說。」韓庚拍了拍徒弟的肩膀就又跑開了。李赫宰暈乎乎地掏出手機,卻在看到頭條新聞中「木浦」那兩個字後瞬間清醒,急忙沖出了病房,向著通往樓頂的電梯間飛奔而去。

破壞性的海浪在幾小時內便能橫跨大洋,在近海沿岸形成巨大水牆,摧枯拉朽般地淹沒整個峽灣。當天下午,李赫宰從降落在軍用高地的直升機上下來時,依然不敢相信,木浦,一個千百年來受海神庇佑的安寧之地,一個自己自幼成長、充滿了無數回憶的地方,竟然在頃刻間有三分之一的沿岸葬身海底。

「我已經到這邊啦,住在近海的人本來也不多,而且提前二十分鐘就有預警所以很多人都被疏散了……嗯嗯……我沒事你叫我哥放心……哦對了圭賢,」李赫宰的眼睛從那早已茫茫一片的「海邊」收了回來,心里像丟了一塊什麼似的難受不已,「如果我哥說要回奶奶家來,請一定幫我……攔住他。」

李赫宰看著被淹沒的方向悵然若失,直到韓庚跑過來把他拎走。

「你跟我說過是木浦長大的對吧?」韓庚扯著他再次回到直升機上,「近海有個建了廟的山頂你也熟悉的吧?偵察機說海水只漫了半山腰,跟我飛過去看看。」

李赫宰點點頭,接過藥箱。

飛機越過泛濫的海水,一路向近海的山頂飛去。「峽灣那邊的幼兒園還少了兩個孩子,其中一個三歲的聽說還在發燒,盡管生還的希望已經……」韓庚看著手機上不斷更新的傷亡報告,剛要翻頁,卻突然怎麼點都無效了。

「這一帶的山頂沒信號!」李赫宰摘下腦袋上的耳機大聲喊。

飛行員看著突然全黑的儀表盤直接崩潰了,而正在掃地的金希澈看見自家神廟後院突然跌跌撞撞地降下一個龐然大物後同樣崩潰了。

「你別怕,我這次是醫療救援隊的……」從機艙里鑽出來的韓庚急忙走上前去。

「又是救援隊?哪來那麼多救援隊!」金希澈沒好氣地打斷他,舉著掃帚又要扔過來。

韓庚好脾氣地繼續解釋道:「山下海水全漫上來了,我只是來看看這邊還有沒有……」

「沒有!」

「……不是,」韓庚一把扯住他的手腕,「你總得讓我看看你究竟過得好不好啊希澈!」

「我好不好十五年前就不關你事了韓大夫!」金希澈的脾氣和美貌都是一如既往,眼睛瞥到企圖假裝透明飄過的李赫宰後又大喊出聲,「那邊那個!對說得就是你!給我站住!」

「……嗨?(。・∀・)ノ゙」李赫宰擺擺手,被他吼得連「為什麼金希澈和自家老師好像早就認識」這個赤裸裸的疑問都拋諸腦後了。

「醫生叔叔?」

一個小小的身影突然從後殿的小門里探出身來,李赫宰喜出望外,認出那便是幼兒園失蹤名單上的小孩子之一,急忙帶著急救箱跑過去蹲下:「沒事吧?身體有不舒服嗎?別害怕,叔叔們來救你了!」

「不要說得像我這里是拐賣兒童的地方好嘛!」金希澈走過來抗議道。

「謝謝叔叔們救我,」六歲的小男孩指了指李赫宰急救箱上救援隊圖標,「大浪來的時候,還救了我弟弟。」

李赫宰一臉詫異,沒太聽懂孩子的意思:「等一下等一下,你是說大浪來到的時候有人救了你們?」

小男孩點點頭,雙手比過頭頂:「是好大好大一條魚呢。」

「啊?魚?」

「嗯!」小男孩篤定地仰起頭。

李赫宰艱難地笑了笑,心想著帶回去後非得給這孩子測下體溫不可:「你弟弟呢?」

小男孩拉著他的手,一路穿行後殿,來到前面。六月時節,枝頭紛飛的石榴花漫過天空盡頭,一棵蓬勃茂盛的同心樹矗立在院落正中央。

「弟弟在那里。」

一個懷抱著小孩摘花的人影聞聲轉過身。

——尾聲——

首爾。

李晟敏坐在辦公室里,心中卻始終惦記著木浦的情況,偏偏李赫宰又跟失聯了似的不回信息,本來就因感冒而昏沉的腦袋更加迷糊。

「你不去醫院上班,又跑來我這兒做什麼?」感覺到有人推門進來,李晟敏頭也不抬地問。

「我下午輪休——孫代表擔心自己兒子硬抗著不吃藥,所以叫我這個臨時家庭醫生來上門看看,」還沒來得及換下白大褂的年輕醫生熟練地坐在他對面,拿起辦公桌角落里早已放涼的沖劑聞了聞,無奈說道,「這種中樞興奮的沖劑還是別喝了,該休息的時候就要好好休息才行。」

明明是頭一天晚上讓自己不能好好休息的罪魁禍首,此時卻冠冕堂皇坐在這里教育他好好休息,這畫面怎麼看怎麼滑稽。合上手中最後一份材料,李晟敏靠進轉椅里沖對面的人笑了笑:「我媽還真是搞笑,她就不怕讓曺大夫來治,我的感冒只會更嚴重嗎?」

曺圭賢聳聳肩,不置可否,突然想起李赫宰不久前的囑托,決定今晚還是讓李晟敏別有心思去多想木浦的事比較好。

一天後。

汝夷島SUN&PARK律師事務所,剛剛晉升高級合夥人的樸正洙走出電梯的同時還不忘教育身邊的後輩:「搞定大客戶資源才決定了你能在這里走多遠,金起范律師要是想不明白這一點,就永遠只能當個助理律師。」

「可那位社長真的要求太多了,很煩啊!」剛剛入行的年輕律師鼓著一張包子臉忿忿不平。

「那個崔始源在破產前就一直是代表想簽下來的VVVIP,如今東山再起我們自然不能放過,」樸正洙站住身形回頭說道,「要求多又怎麼了,在拿到崔氏集團的獨家法務顧問合同之前,就算他讓你陪睡你也得給我乖乖把衣服脫了躺下!」

小律師凌亂了,呆呆指著會議室里的人問道:「那請前輩也這麼把里面的VVVIP簽下來吧。」

樸正洙頓時語塞,恍惚間感覺幾年前似乎也有一個孩子時常一句話就能把自己氣到爆炸,可仔細一想記憶中又是模糊的一大片,於是一邊深嘆孺子不可教也一邊用力推開了會議室的玻璃大門:「您好我是S&P的高級合夥人樸正洙本所致力於提供汝夷島最最資深和專業的法律服務以確保所有公眾人物客戶……誒?這位先生,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如果樸律師看過了體育新聞那確實應該見過我,」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慢慢走過來向他伸出右手,「您好,我是金英雲。」

退役後的所有商業合同就在此拜托咯。

一個月後。

「希澈,我們想辦法在海神廟里接一條光纖吧。」

「再露出那種‘這里沒法住’的表情,你就給我滾下山去永遠不要再回來!」金希澈「砰」地一聲敲在桌沿,一桌子的晚飯碗盆都跟著抖三抖。

坐在他對面的韓醫生連忙比了個告饒的手勢,把嘴里的飯認真咽下去後才繼續開口:「我總得有條網線才能繼續工作啊。」

「你幹嘛非得要在我這里工作?」

「如果非要在山上開診所的話,好像也必須要通電才行。」

「你又幹嘛非要在山上開診所?」

「因為你要守著那座神像,而我必須要守著你啊。」

「你……你開什麼玩笑呢……」

「我沒有在開玩笑,」韓庚站起身直接按住了年輕祭司的肩膀,「希澈,即便你當年把我趕走了,但這十五年來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

一句遲到了十五年的誓言直接把金希澈嚇愣了,可該有的感動和欣喜卻一概不見,只有一個不管不顧地跑出偏殿門口的身影,沖著正殿房簷下那一整排隨風舞動的風鈴惱羞成怒地大喊:

「不就是忽悠遊客為神廟創收的周邊而已嗎?!十五年了還有效又究竟是幾個意思啊!!!」

可惜回應他的只有穿堂而過的海風,和晶瑩燭火間,神像臉上那忽明忽暗的慈悲嘴角。

——全文完(98350字)——

來自風平浪靜的明天 Chapter +∞ 動漫 第3張

來自風平浪靜的明天 Chapter +∞ 動漫 第4張

後記

立FLAG說要十章結束,然而還是磨磨唧唧寫了十一章。依然感謝看到這里的每一個小夥伴,寫字的時候有人陪伴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因為個人身體原因讓結局拖了太久,但好在終於寫完了!歡呼到變形!

靈感基於赫海的蠢(?)和安徒生《海的女兒》,一直沉迷的「非人類」梗和「認錯人」梗來自以前自己寫過的藝旭文《夜鶯》,我也不確定這一篇《來自風平浪靜的明天》到底算不算兒童讀物,雖然單純從尺度來看應該足以放在學前班了吧……

應該是把所有埋下的設定都圓回來了,額外需要解釋的幾點是:

1. 雖然從開篇就著重在寫赫宰與外婆的感情,但其實外婆並不是偏心的人,只是長輩表達愛的方式是從來都說不清對錯的;

2. 為了給弟弟再多換回一次機會,始源和英雲各自向海神交還了他們在人間最重要的東西,所以他們分別失去了財富(破產)與愛情(樸正洙把金英雲忘了);

3. 最後為什麼李東海會回來——我哪里寫他回來了?(微笑)反正同心樹是活過來了,還升級成了石榴樹,嘻嘻(繼續微笑)。

因為即將面臨更大的挑戰(你們懂的=0=),所以應該會有相當長一段時間不會再寫長篇的同人了,但存文的公眾號和lofter博客都一直會保留噠。想要全部我寫過的txt可以發郵件到[email protected] 索取。

藍家之大,後會有期。

豬豬年快樂!

莎士比胖(微博:莎士比胖胖胖胖胖)

2019年1月27日

北京·青年路

來自風平浪靜的明天 Chapter +∞ 動漫 第5張

來自風平浪靜的明天 Chapter +∞ 動漫 第6張

就並不是很感人也並不是很虐啊!

我這麼乖的作者到底哪兒找去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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