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德國二手市場那麼紅火？

■文｜市井財經專欄作家 葉克飛

近三十年來，中國物質生活極大豐富，不復當年窘迫。中國人的消費欲望也被點燃，買買買成了常態。

近幾年，隨著電商興起，閒魚之類的二手網站也擁有了固定受眾。不過，在許多中國人看來，買二手貨可不是什麼好事，甚至仍屬忌諱。但與此同時，由於更新換代太快，許多人家里都堆滿了被淘汰的舊物，或者直接丟棄，造成極大浪費。

相比之下，德國人對二手貨的狂熱簡直令人驚詫。許多德國民眾從頭到腳的穿戴，乃至家里一應電器汽車、鍋碗瓢盆，全是二手貨。

經濟上不算特別吃力的德國人，熱衷二手貨更多出於務實態度和環保意識。當然，也有許多人是「拜物教」信眾，喜好收藏，專門在跳蚤市場淘各種舊物，比如陶瓷、明信片、郵票和畫冊等。

即使在喜歡舊物的歐洲，德國人對二手貨的狂熱都是出了名的，乃至周邊國家的人都會去德國城市的跳蚤市場「淘寶」。

許多跳蚤市場已成景點

跳蚤市場這個詞是怎麼來的？在德語中，它寫作Flohmarkt，正好是由跳蚤Floh和市場Markt組合而成，這個詞來源於法語。

據說，1884年，巴黎市政府為了保持市容整潔，立法禁止沿街亂倒垃圾，並要求數萬貧民將市區堆積的垃圾搬運到郊區一個廢棄練兵場上。

這些貧民來到廢棄練兵場後，挑出有用且保存較好的垃圾，就地隨手出售。到了1886年，這里形成固定市場。因為舊衣物上常有跳蚤，巴黎人就將這里稱為跳蚤市場。不過如今的歐洲，最熱衷跳蚤市場的絕對是德國人。

當年第一次去慕尼黑，時值初春，距離享譽世界的慕尼黑啤酒節還早著呢。不過我生性不愛湊熱鬧，真讓我來見識人頭湧湧的啤酒節，想必還會望而卻步。但我又有強大的好奇心，於是便有了特雷西恩草坪遊蕩之旅——這是每年啤酒節的舉辦地，我無緣遇上啤酒節，來見識見識場地也好。

結果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大草坪上擺滿了攤檔，那是慕尼黑最大的跳蚤市場。

慕尼黑的特雷西恩草坪跳蚤市場有不少可供收藏之物。與之類似的還有杜塞爾多夫的跳蚤市場，作為德西最繁榮的商業城市，杜塞爾多夫連跳蚤市場也相當文藝和繁榮。據說，如果你識貨又有耐心，完全可以在這里買到很棒的古董。

前兩年曾見過一篇文章，應該是在德國的中國留學生所寫，講自己在波恩求學期間逛跳蚤市場的經歷。德國的跳蚤市場有大有小，幾乎每個城市都有一個大型跳蚤市場，每年，這種大型跳蚤市場的官網都會公布當年開市時間。比如波恩的跳蚤市場，一般就是3月到10月的每月第三個星期六。

我也曾「半偶遇」波恩的跳蚤市場，之所以說是「半偶遇」，是因為我事先查閱過跳蚤市場的時間，但並未專門安排行程。抱著有時間就去的態度。市場在一個公園里，大大的草地，人們依次擺開攤子，熱鬧卻又安靜。

說是賣二手貨的跳蚤市場，但看看德國人賣的東西，許多根本看不出是舊貨。尤其是衣物，洗得幹乾淨淨，疊得整整齊齊，簡直就像新的。能看出是舊貨的，多半真是老物件，比如老唱機、舊鐘表等。

波恩的天氣總是很好，遍布城中的綠意讓人愜意。而在這陽光之下，草地之上，是充滿生活氣息的跳蚤市場，似乎象徵著德國人的生活——簡單、純粹，卻又不失情趣。

柏林有幾十個跳蚤市場

在我所去過的歐洲首都城市中，柏林可算是最有活力的一個。柏林的跳蚤市場也沾染了這樣的活力，目前柏林有數十個跳蚤市場，而且分門別類，有一般舊貨，有兒童用品，有專門的收藏品市場，還有書市。

一般來說，大城市最大的跳蚤市場往往會成為遊客探訪之地，甚至是當地最棒的景點之一。柏林當然不例外，而且，它被列入遊客探訪之地的跳蚤市場還不止一個。

最出名的當然是勃蘭登堡門前六月十七日大街上的跳蚤市場，每周六和周日都有。勃蘭登堡門本就是柏林地標，以古董、舊書和老唱片為主的跳蚤市場設在這里，更是平添高雅。即使你不是柏林人，只要來對日子，遇上它也很容易——它和柏林最出名的菩提樹下大道，中間就隔著一道勃蘭登堡門。

不過如果你想體驗柏林當地人的生活，那最佳選擇是柏林人自己最愛逛的跳蚤市場——柏林牆公園跳蚤市場。這個每周日開放的跳蚤市場，就坐落在公園的大草地上。這個不大的公園，借一道長長的柏林牆遺址而建，算不上特別出名的景點，畢竟柏林牆遺址在柏林並不稀奇。不過在跳蚤市場開放的日子，它確實變得與眾不同。

這個跳蚤市場主要出售舊家電、舊傢俱和服裝，當然，還有各種自制的手工藝品和食品等。也有一些人不甘寂寞，要展示自己的藝術天分，畢竟柏林是年輕人的天下，也是自由創作者的樂園，所以，在這里也能見到許多創意產品。

如果你不喜歡這種名聲在外的跳蚤市場，那麼大可隨心所欲地偶遇。因為在柏林，你總能遇到它們。它們可能在老街上，可能在車站旁，可能在河邊，可能在湖邊，也可能在街區的小廣場上……你可以買到二手衣服，可以買到二手電器，可以買到舊書和舊唱片，可以買到古樸的燭台和杯碟。

當然，如果純粹想買生活用品，那麼跳蚤市場里相當比例的攤位屬於土耳其人。這是因為德國現在有400多萬土耳其裔，他們多半是藍領，像搬家、拆遷等領域，多半以土耳其裔為主。德國人搬家，往往有大量物品不會帶走，土耳其裔從業者就會將之分門別類，拿到跳蚤市場出售。

不過柏林跳蚤市場的最大魅力還是跟歷史有關。這座曾被柏林牆隔絕東西的城市，既有前西德舊物，也有前東德舊物。對於喜歡收藏的人來說，簡直是天堂。前東德的明信片、鐵皮玩具、各種勛章，還有帶有前東德印記的器皿，都是收藏者所愛。

當然，所有的柏林跳蚤市場都會賣柏林牆碎片，就像紀念品商店一樣。至於是不是真的，只有天知道。

開著拖拉機，從其他國家去萊比錫跳蚤市場淘寶

萊比錫不但是德國大城市之一，也是最值得探訪的城市之一。它有悠久歷史，還曾因為隸屬前東德，處處有著舊時代的印記。在這座城市里，有據說是德國最大的跳蚤市場。

之所以最大，與萊比錫的地理位置有關。德國本就是東西歐之間的樞紐，萊比錫更可算是幾何中心之一。在它的跳蚤市場上，你可以見到東南西北歐的各種商品，比如前東德的工業產品，雖然不好用但卻是大家都熱衷的收藏品。又如北歐的極簡風格飾品與傢俱，極適合生活簡單的德國人使用。

這個名叫阿格拉的跳蚤市場，確實有著與眾不同的氣質，現場居然還能見到拖拉機！一般來說，開拖拉機的都是東歐人，比如波蘭。

從波蘭開拖拉機過來？這簡直超出了我的想像力嘛。但後來查資料才知道，波蘭還算是近的。有人從波羅的海三國過來，如果是最遠的愛沙尼亞人，將貫穿愛沙尼亞、拉脫維亞、立陶宛，再經過波蘭，然後才到德國參加一次跳蚤市場。還有摩爾多瓦人，他們得經羅馬尼亞、匈牙利和捷克來到德國。當然，開拖拉機的是少數，更多人會選擇拼車。

他們帶來的老物件頗受歡迎，但更重要的是採購。他們熱衷購買波西米亞風格的物件，在萊比錫跳蚤市場上購買的價格遠比在自己國家購買划算，回去可以自用，賣出去更是會賺上一大筆。

也正因此，萊比錫阿格拉跳蚤市場還被稱作德國最混血的跳蚤市場。

不過查資料才知道，阿格拉跳蚤市場上最引人註目的不是開著拖拉機跑來的東歐人，也不是孩子，而是荷蘭人。

據說，每逢跳蚤市場開啟的日子，荷蘭人凌晨就跑來選貨。有經驗的買家甚至連貨物細節都不看，掀開攤檔蓋布的一角，就把整攤東西買下。他們瞄準的也是東歐舊貨，低價收購後，會通過海運賣到日本、澳洲和美國市場，那里有對東歐舊貨十分著迷的受眾群體，轉手賣出可以大賺一筆。

以商立國的荷蘭人，真是名不虛傳。不過德國人也很棒，跳蚤市場背後是節儉精神和包容心態，只有一個多元且務實的社會，才會給予二手貨如此廣闊的空間。

街區跳蚤市場體現德國人真實生活

在德國，跳蚤市場數量極多。已經成為旅行景點的大跳蚤市場固然有趣，但那些沒有任何名氣、只屬於當地人的跳蚤市場，更能讓人窺見真實的德國。

在阿莎芬堡，我就曾偶遇過一個跳蚤市場。它就在一個居民區的街道上，一個個攤位沿路擺開。攤主們互相聊著天，甚至互相逛著對方的攤子。一問即知，他們多半住在這個街區，每逢跳蚤市場開放之日，就將家里不用的舊物拿出來賣。

德國有著全球最為複雜的垃圾處理系統，同樣也有著處理舊傢俱和舊物最為方便的跳蚤市場體系。其實這兩者之間還有點關係——因為德國的垃圾處理系統過於複雜，分類嚴謹，許多舊物光分類都很頭痛，分錯了的話，要不就不收，甚至還罰款。至於大型傢俱，基本都要去指定地點處理，如果約回收商上門處理，收費更貴。這樣一來，很多德國人寧願將之賣掉，也不願當垃圾丟掉。

一般來說，這類跳蚤市場都位於居民區附近，專供周圍街區的居民使用。

舊物多半是生活用品，有簡單的傢俱，也有電器、餐具和花瓶等，書籍雜誌磁帶CD也不少。據說許多德國人定期都會清理家中雜物，用不上的就拿出來賣掉。也有不少物品來自出租屋，德國人租房比例極高，一旦租約期滿，前住戶離開時必須將房子清理乾淨，值錢東西當然要帶走，但許多雜七雜八的東西只能賣掉。

年輕人才是跳蚤市場的主力軍

許多人認為買二手貨是窮人的事，德國還真不是這樣。在什未林見到的跳蚤市場，恰好在停車場附近，我就見到開著賓士BMW甚至保時捷的人前來「淘寶」。也有人認為買二手貨更多是中老年人的習慣，德國也非如此。在我所見過的跳蚤市場中，起碼有一半「顧客」是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多半是當地大學生，為了節省開支就購買舊物使用。

不管是開著豪車前來的人，抑或是年輕的大學生，表現都十分坦然，絕不會有「我淘舊物我丟臉」的感覺，可見德國人的務實。

為什麼德國跳蚤市場的年輕人比例這麼高？

觀念肯定是很重要的因素。要知道，即使同處歐洲，跳蚤市場的熱度也大大不同。德國的跳蚤市場明顯要比其他國家更旺，德國人去逛個跳蚤市場，家里各種用具都是二手貨，一點也不出奇。

另外，年輕人面對的經濟壓力也是重要原因。所以，德國有不少廉價超市，還有許多超市會銷售自營產品，價格也很低廉，一般只有同類商品售價的一半。至於跳蚤市場，更因為划算而備受青睞。

在德國，許多大學生租住房子里的所有東西都是從跳蚤市場里淘來的，從鍋碗瓢盆到小擺件，從桌椅板凳到小家電，從地毯到身上的衣服，還有自行車，都是二手貨。據說，德國年輕人入讀大學，或者工作遷入新城市，首先關注的就是當地跳蚤市場的時間。

本文為作者獨立觀點，且不構成投資建議。